紫童有了一個覺悟,就是富貴人家的飯碗果然是不好捧的,米修斯那些姑媽姑丈一點都不讓人喜歡,就連表兄弟姊妹也令人倒盡胃口。
因為婚紗的樣式跟梅拉姑媽弄得不歡而散之後,她像是打了一場敗仗似的走進房裡。
累死了……她呻吟著。
「我不管了啦!」一進房,看到在床上睡午覺的米修斯,她想也不想的踹了他一腳。
米修斯一臉莫名其妙的起身,「怎麼了?」還有點迷迷糊糊的樣子。
「你的姑媽啦--」
他一聽頭就知道她又受了氣,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小愛人。
「再忍幾天,等我們結婚之後,就不用再理他們了,你想去哪裡?」
「回台灣。」紫童想也不想的表示,「我離開台灣夠久了,雖然我妹妹和弟蘑的學費你解決了,但我還要將留聲機拿給佩兒。」
「可是--」他側過頭,思索起來。
「可是什麼?」她不解的看著他問。
「我總覺得那留聲機有魔力。」他咧嘴笑道,「你不覺得嗎?」
她一楞,魔力?!她想起了那日有人要殺她時,留聲機中傳來的笑聲--
她推開他,翻身下床,仔細的打量著放在床邊小几上的留聲機,底座有個抽屜,她好奇的想拉開--
米修斯伸出手,很用力了卻也沒辦法打開。「卡住了?」
紫童捺不住性子也幫忙去拉,但她的手才碰到米修斯的,抽屜就輕易的拉了開來。
兩個人同時往後跌倒。
「沒事吧?」他連忙扶住她。
她搖頭,一張泛黃的紙張飄了下來--上頭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她看不懂。
「寫什麼?」她好奇的問。
「愛。」米修斯將紙翻了過來,「荷米絲?!」
「是那女人的名字嗎?」
他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你也知道那個精靈?」
「你確定是精靈嗎?」她的口氣有著取笑,「說不定是附在這架留聲機上的鬼魂。」
他的手輕敲了下她的頭,「胡說八道。」
她輕呼一聲,掄起拳頭,不甘示弱的反擊。
一陣風飄進房裡,似乎很愉悅的分享著戀人們的嘻鬧聲。
留聲機上坐著一道透明小身影,荷米絲的笑有一些些欣慰、一些些落寞和羨慕,她和雷米爾也曾如此打打鬧鬧的共有幸福的時光啊……
思緒拉得好遠,她回憶著和前世情人相處的點滴。她一定要讓眼前這對人兒幸福,對著雷米爾送她的對聲機,她發誓般的道。
婚禮前夕,依羅家舉辦了溫馨的晚餐宴。
熱鬧的舞曲在客廳響著,米修斯拉著不情願的海爾大跳佛朗明哥舞步。
紫童和希古則開心的坐著看兩人耍寶。
原本該是守衛森嚴的依羅家,有絕大部份的人手都去教堂佈置,以期明天的婚禮一切順利。
留下來的只有馬克和米諾兩個人--
「要結婚的是你,我幹麼要跟你一起瘋?」跳得氣喘如牛的海爾推了米修斯一把,坐到沙發上。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米修斯說道,「我們小時候還常一起跳踢踏舞,你該記得的,是吧?」
是有那麼一回事,不過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海爾一口喝下馬克送上來的啤酒,舒服的呼出一口氣。
「米修斯,給你。」馬克也倒了杯啤酒給他。
「謝謝!」他仰頭灌了一大口,「米諾,你也來一杯!」
米諾本來要拒絕,但馬克已經倒了杯遞給他,他也只好喝了。
希古開心的啜著可可亞,米修斯要結婚了,他也可以安心了。
紫童微笑的仰起頭,讓米修斯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兩人的甜蜜令旁人看來羨慕不已。
「海爾,你看他們恩愛的模樣,你自己--」
「我看到了,」海爾打斷祖父的話,「祝福他們百年好合。」
希古沒好氣的看著他,這小子也挺會四兩撥千斤的。
海爾故意對祖父的話裝傻,喝光啤酒,他站起身,腳步不意踉蹌了下,呃,他喝得不多,怎麼就醉了嗎?
米修斯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立刻站起身,卻也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兩兄弟同時對視一眼,不對勁!然他們的手腳已不聽使喚。
「米諾!」米修斯急急的喚道。
米諾連忙上前扶住他。
「怎麼回事?」希古有些驚訝的看著孫子,「醉了嗎?」
米諾沒有回答希古,扶著米修斯的手突然一鬆,整個人無力的摔倒在地。
「該死!」米諾試圖站起來,但是沒有辦法,他啐了一聲,然後往後一躺,沒了知覺。
「米諾?!」
紫童惶恐的看著他倒了下去,接著連海爾和米修斯都倒下了,就連希古也慢慢閉上眼,像是睡著般。
「米修斯?!」紫童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焦急的拍著他的臉頰。
「快走!」米修斯甩著頭要自己清醒點,「我被下藥,快點走!不然來不及了--快點!」
「我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她搖著頭,抬頭看著唯一清醒的馬克,「快叫救護車。」
馬克走進廚房,然後又走了回來。
「你做什麼?」她困惑的看著去而復返的他。
他瞄了桌上一眼,給紫童的飲料看來她動也沒動過,「你沒有喝咖啡?」
「我不喜歡喝咖啡。」
「是我失策了。」他意謂深長的瞄了她一眼,「抱著你的愛人吧,下了地獄你們也可以是一對。」
紫童撫著米修斯的手在發抖,「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對不對?」
他淡淡的笑了。
「為什麼?」她聞到從廚房飄出來的瓦斯味,心急了起來,「你到底是誰?」
「我也是依羅家的一員。」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咖啡,遞到她面前,「跟海爾是兄弟。」
她的眼中滑過震驚。
「那男人拋棄了我媽,娶了海爾他媽那個賤女人。」他蹲下身,要她喝下咖啡,「我媽媽到死都恨依羅家毀了她的一生,我也恨,恨海爾得到了一切,那我算什麼?那男人死時,甚至連一塊錢都沒留給我。」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馬克的黑眸,他瘋了,長久以來的仇恨讓他瘋了。
「這些年來我在依羅家,看著米修斯和海爾享盡原本也該有我一份的財富,但我知道,只要他們在的一天,這些就不可能全都屬於我。」
「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給你--」她恐懼的說:「你沒有必要殺人。」
「我不用你來教我。」他怒視著她,「把咖啡喝下去,這會讓你舒服一點,明天的報紙將會報導你們意外死亡,而我則會以第一順位繼承人姿態,接收這原本就屬於我的一切。」
空氣中的瓦斯味越來越重,他逼著她喝下咖啡。
她不願意,他索性將嬌小的她整個從地上抓起來,試圖將咖啡灌進她嘴裡。
「放開她!」馬克在聽到身後的聲音時身軀一顫。
他的手一鬆,紫童立刻趁這個機會甩開他,跑進米修斯懷裡。
「你……」看著站得挺直的米修斯,馬克顯得很驚訝。
就見米諾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海爾則是一臉陰鬱的坐在地上,他受到的震撼最大,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切的危機都來自於父親婚前的一筆風流帳。
米諾按了按海爾的肩膀,無聲的安慰著他,他將所有的窗戶打開,然後到廚房將瓦斯給關上。
馬克瞪著他們,他們都沒事,除了希古那個老傢伙--他依然昏睡在沙發上。
「你給我們的飲料,其實我們並沒有真正喝下去,除了爺爺之外,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一切。」米修斯開口,「我們早就懷疑你了,我實在很遺憾,你用這種方式告知我們,你的身份。」
「你們怎麼--」他難以置信自己會失敗。
「你錯在把罪推到納西身上。」紫童搖頭歎道,「納西雖然嘴巴毒了點,但卻是個膽小鬼,而且他的體型沒有你那麼壯碩。你主導米修斯相信你的話,認為納西是想傷害他們的兇手,那反倒使你自己成了最令人懷疑的嫌犯。今天這個場面是為你而設計,那些保全被支開,也是讓你放鬆防備,而果然,你中計了。」
「是你壞了我的事?」馬克瞪著她。
「沒錯,因為我很聰明。」她得意的說。
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她。
突然,大門打開來,一群人魚貫的走入。
「去自首吧!」納西憐憫的看著馬克,「你已經失敗了。」
馬克垂下眼眸,眼底閃過一絲殺氣,就算要死,他也要抓一個當墊背,而這個人,當然是那個賤女人--
他利落的從腰問掏出一把小型手槍,直直指向紫童--
紫童面露驚慌,下一秒便被米修斯推開,槍聲響起,只見海爾長腳踢去手槍,跟馬克扭打成一團。
紫童被米修斯壓在身下,而他一動也不動--
她的心跳要停了。
「米修斯?」她輕聲喚道,「你不要嚇我,你若死了,我怎麼辦?你說要保護我的,不能食言……」
米修斯沒有反應,她的眼淚立刻滑落下來。
「你在哭嗎?」米修斯突然抬起頭,像是發現天方夜譚的看著她的雙眼。
「你--」她一楞,推開他,連忙審視著他全身上下。
「我很好,沒事。」他站起身,拉起她,在她面前繞了一圈。
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幹麼嚇我?」
「不嚇你怎麼知道我有多重要。」他俏皮的道。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這種時候,虧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眼角瞄到另一邊的情形,她拍了拍米修斯要他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神色一正,看向已經被海爾制住的馬克。
「將他送去警局吧!」米修斯的頭微側了一下,「米諾,你去。」
「不。」海爾面無表情的說:「我送他去。」
「海爾。」米修斯的眉頭皺了起來。
海爾沒有理會他,逕自拉著馬克走出去。
「海爾很難過吧?」紫童有些擔憂的說。
「他會沒事的。」對於自己的堂弟,米修斯很有信心,或許幾天的低潮是難免的,但終會恢復正常。
他也是,他和海爾都得要一些時間,才能淡忘原來他們有個叫做馬克的兄弟,而這個人打算置他們於死地。
「對了,你怎麼會懷疑到馬克頭上的?」米諾好奇的問。今天這些事情他只是聽命行事,並不明白箇中原由。
紫童指了指將希古扶回房裡後,又走出來的納西。
納西解釋道:「我在馬克的房裡發現了兩張相片,其中一張是海爾的父親--也就是尼克先生,他跟一名女子的合照,另一張則是該名女子跟馬克的照片。所以我當時跟紫童小姐大膽假設,馬克跟死去的尼克先生可能有關係,只是我和紫童小姐都沒有料到--」
「馬克會是海爾同父異母的哥哥。」紫童接了口。
「沒想到我叔叔年輕時有這段過去。」米修斯感到難以置信,尼克一向就是個好丈夫、好爸爸,沒想到……
「有錢人的公子哥兒總是這樣的,」紫童不以為然的說,「所以你最好想想你有沒有意外流什麼種在外頭,以免幾十年後有人來尋仇。」
「不要胡說八道,」他捏了下她的臉,「而且不可對死者不敬,不管我叔叔做了些什麼事,他已經過世了。」
關於這點,紫童認同,所以她閉上嘴。
「這件事終於水落石出,」紫童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我也可以回台灣了。」
聽到她的話,米修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說什麼?我們明天要結婚……」
「那是為了讓馬克早點行事的幌子,誰要跟你那麼早結婚,而且我臉上的傷都還沒好。」指了指自己的臉,車禍的傷痕清晰可見,「我那麼醜,才不要在這個時候結婚。」
「你美得跟維納斯一樣--」
「少灌迷湯。」她對他搖搖頭,「我才不會被你迷得團團轉,要結婚,至少再等上三個月,我傷好了再來談。」
「童,」米修斯立刻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她的身後,「別開玩笑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總之我要回台灣,」她的口氣沒得商量,「別忘了,我要將留聲機帶回台灣給佩兒。」
「這還不容易。」他大嚷一聲,「納西!」
他聞聲直覺又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現在去把留聲機帶去台灣給紫童的朋友。」
「不會吧?」他楞了一下,「現在?!」
「對。」米修斯揮了揮手,「能多快出發就多快出發。」
「你不是捨不得那架留聲機嗎?」紫童帶笑的瞄了他一眼。
「比起來,你當然是最重要的,」他一把摟住她,旁若無人的吻著她,「留聲機的精靈也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的。」
「不是精靈,是鬼魂。」她指正道。
精靈?!
鬼魂?!
米修斯笑了笑,誰在乎,反正就是促成他和紫童的紅娘就是了。
「納西,你不要慢吞吞的。」米修斯催著他。
納西嘟著嘴,到米修斯房裡搬起那架留聲機。最近真的很倒霉,好事都是別人遇上,壞事都會落到他的頭上來。
「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動作利落的米諾很壞心的對納西說。
「什麼?」他一臉愕然。
「五個小時後有飛機經曼谷去台灣,祝你一路順風。」
「你--」納西瞪著他。
「一路順風!」他替納西拉開門,送他上車。
「你總要讓我整理點行李吧?」他不甘願的說。
「你可以到機場再買。」將護照丟到他身上,米諾將車門關上,「反正就報公帳,讓你賺到了!」
納西紅了眼眶,「那麼好的話,你幹麼不去?」
「我沒那個榮幸。」米諾嘻皮笑臉的說,納西最好快點走,以免出了什麼意外,紫童大小姐念頭一轉,最後落得連自己都得陪著去就倒霉了。
「柯林弗--」納西可憐兮兮的看著柯林弗。
視而不見、視而不見!柯林弗的目光飄向遠方,他什麼都沒看見。
納西含著淚離開了依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