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的奴奴娃以為和單破邪有過一夜恩情,自認身份不同,不顧士兵攔阻地直闖入議事會場,嬌媚百出地就要執起他的手撫摸高聳的胸房。
王大海和陳威立即上前一擋,順手將重要兵冊收妥,捲起兵馬分佈圖。
她太僭越了,不懂應對進退。將軍的女人何其多,小小蠻女妄想攀上富貴實屬可笑,何況她是有目的而來,誰能不防她幾分。
自視過高的美女往往流於俗氣不自愛,稍具姿色就拋媚送波地勾引男人,愚蠢地當每個人都受她誘惑,蠻橫地分不清自己的處境。
公主又如何,不過是塞拉族送來取悅將軍的妓女,根本不值得尊重。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攔我,我可是你們將軍的女人。」可惡的擋路犬。
「抱歉,公主,將軍的女人一向待在軍妓營,你有當妓女的癖好嗎?」陳威裝迷糊地諷刺她低賤。
「放肆,你敢侮辱我,將軍一定砍了你的腦袋。」她揚起手就想往他臉上揮去。
他拿起佩劍假意要收好,「不意」格開她的手。「哎呀!沒傷著公主的手吧?」
「你……對我不敬就是對將軍不敬,來人呀!把他拖出去砍了。」奴奴娃一副將軍夫人的姿態下著命令。
可惜沒人理會她,士兵們文風不動的挺直背平視前方。
「嘖!我好怕喲!幾時公主成了將軍的分身,女子不論政可是我朝的律法哦!」陳威食指一勾喚士兵搬來椅子,表示他比她大。
惱火的奴奴娃揉著細腕委屈一喊,「將軍,你的狗奴才對我出言不遜,你要為人家作主。」
床上極盡纏綿,下了床翻臉不理是常有之事,女人若不明白這一點,一味強索,非分之舉只會惹人嫌棄,她的矯揉造作便是一例。
「我們將軍忙得很,沒空招呼你啦!最近的遊民鬧得太不像話了,該出兵鎮一鎮。」
「你在胡說些什麼?關外平靜得很。」王大海的大聲嘮叨讓她心生惶恐。
「你來得太久了,所以沒遇著強索過路費的強盜,有商旅不給還被毆打成傷地搶劫財物呢!」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當老虎嘴邊的毛好拔。
王大海忍她好久了,不找人出出氣怎成。
奴奴娃理直氣壯的說:「走過人家的土地是該付點小錢嘛!難道欠著不還不能討呀!」
「哈,那你得看看是誰的土地呀!等我們殺光那些遊民就沒人敢亂來了,一群欠人教訓的土匪。」
那些遊民太不把天龍王朝放在眼中,不斷放膽挑戰邊城守將的底線,日益猖狂地為所欲為,活動範圍由原本的十里外推進三里,索取變成豪奪。
他們在城郭上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已有不少百姓商人叫苦連天的向將軍申訴,要是他們再不收斂近乎盜匪的行徑,出兵是遲早的事。
一時的容忍不代表退讓,惹毛了他王大海就帶兵衝進遊民營地殺個片甲不留,過路費繳給地府的陰差去。
「我不准你任意屠殺遊民,關外本來就是我們的家。」她一急著維護就露了餡。
陳威嘻皮笑臉地把發往上一撩。「公主的意思是同意我朝徵收關外人士入關的過關費嘍?」
「怎麼可以!我族人就靠賣皮革、獸肉為生,哪來的餘錢繳過關費?」奴奴娃激動的大喊。
塞拉族就是窮才想來關內求發展,人民的生活受限於窮山惡水,僅能以打獵維生,在秋季末冬來前準備足夠銀兩和糧食好過冬,收入並不豐。
一旦下了雪,一片銀色世界是找不到食物,大部分獸類都已消跡滅蹤,躲進洞穴中冬眠不易捕獲,未有萬全存糧的人家只有挨餓受凍地挨過一冬等來春。
如此惡劣的環境就靠販售山獸野禽來掙取微薄銀兩,一家溫飽尚嫌困難,若還加上過關費,豈不是逼著一族人去跳河,荒原之地再無塞拉族。
「那就好好整治你的族人,休想在我的城牆前逞勇,天龍王朝不是爾等小民覬覦得的大餅。」單破邪冷冷開口道。
「將軍,你……」她竟覺得害怕,他的冷冽神色比草原上的冬雪還令人寒心。
「爾等小民若肯誠心臣服我朝便罷,倘使起了貳心,休怪本將軍無情,揮軍十萬就夠剷平百里內的一草一木。」
面上一白的奴奴娃強行擠過陳威與王大海。「將軍,我族絕對忠心於天龍王朝,你就不能看在我倆的關係饒過塞拉族人?」
「你與我有何關係?不過是塞拉族長強塞給我的女奴,要打要罵便是,沒教你提水劈柴已是天大的恩惠。」早該下下馬威了,不致養大了他們的胃口。
「不是這樣的,難道我沒帶給你快樂?」她不甘心地意欲力爭。
「軍妓營裡哪個妓女沒讓我開懷過,她們可是服侍男人的好手。」單破邪故意說得重色好欲。
人不風流枉少年。單破邪年少時曾有過不少風流事跡,但是一接下已逝父親的棒子成為守城將領之後,要擔負的責任迫使他放棄那些不羈的喜好,專心在邊防上。
軍妓大都是由皇城中挑選而來的自願者,在此不受鴇母的剝削,士兵的薪餉足夠支付嫖妓的費用,不會賴帳或是殘暴的施以拳腳凌虐,日子過得比以前舒適。
少數妓女是犯了罪發配邊疆為妓,刑滿可自行離去或嫁予情投意合的士兵,軍營中設了一處眷屬平房,方便傳宗接代。
而單破邪也並未如自己所言地睡遍軍妓營中每一個女人,他有特定幾個專門服侍他的妓女供其發洩,公務閒暇之餘才會召入房內消磨一番,絕不貪慾而誤了軍情。
「我是公主,她們是妓女。」奴奴娃特意要區分出自己的崇高地位。
「有何不同,脫了衣服全是女人,差別在於要不要付銀兩。」邊城的氣候讓這些細皮嫩肉的女人肌膚部變粗糙了。
效奴娃氣極了,「你說我連妓女都不如?」
「公主若是如此認為,本將軍也不好反對。」他的確是這麼想。
「你敢不娶我……」不,他不能拒絕她,不然她會成為塞拉族的笑柄。
「我為什麼要娶你?」他語含輕蔑的反問她。
「憑我是塞拉族的公主,你玷污了聖女的名譽,於情於理你都該娶我為妻。」她說得憤慨。
單破邪狡獪的一笑,「你大概不曉得我的未婚妻已由皇城起程來此,準備與我完婚吧?她貴為鎮國公主,其父手底下的軍隊可是塞拉族人的十倍。」
「你在玩弄我的感情?」耳邊似乎傳來一陣喪鐘聲,她手腳冰冷的直冒寒意。
奴奴娃就是聽聞了這段流言才趕緊來求證,欲鞏固自己在頤州的勢力,全力為族人護盤,她一直深信自己的美貌無人抗拒得了,所以才未盡心地過著有人服侍的舒適日子。
沒想到他的一番話將她從雲端推至地面跌個粉身碎骨,她的將軍夫人夢,她到手的榮華富貴,一切虛幻得教人咬牙切齒。
「不,我是在玩弄你的身體。」單破邪毫不留情地點明利用她宣洩。
她恨。「單破邪,你欺人太甚!」
「是你自個兒送上門來求取羞辱,我豈能不成全。」他說得冷淡,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我要殺了你!」奴奴娃抽出懷中彎刀向前一刺,這口氣無法吞嚥。
王大海是個天生武將,一瞧見刀光就立即伸手一砍,震得她手麻骨碎的掉了武器,痛苦不堪地瞪著他欲殺之而後快。
「說你是魯男子還不信,怎麼能對個女人出手,我看看傷著了沒。」笑面虎的陳威故意要扶她,一手扣住她的碎骨處。
「啊——我的手。」奴奴娃痛得斗大的眼淚直往外飆。
「哎呀!千千萬萬的對不起,瞧我笨手笨腳又傷了公主玉手。」不殘也廢了。
她哭得慘兮兮的,妝花得教人不敢領教。「你是存心要斷我的手。」
「冤枉呀!公主,小的是真心為你效力。」陳威說得好不真誠。
「你們天龍王朝的人都好壞心,我不原諒你們,絕不原諒……」她哭喊著要人好看。
不耐煩的單破邪放下書卷一喝,「再吵就把你扔到野狼群中。」
「你……你好可怕……」奴奴娃嚇得摀住嘴巴,抽抽噎嘻地縮著身子。
「回去告訴你的族人收斂點,不要逼我出兵,要是再有一名我朝百姓受到遊民的威脅,塞拉族就等著絕跡在大草原。」
他說到做到。
「不,你不可以趕……」
「左副將,把人丟出去,限她在日落前出關,否則……」單破邪冷笑的續言,「直接往城牆下丟去。」
護城河的水夠她喝個飽。
「是的,將軍。」王大海樂於從命,他老早就想整治這蠻女。
「不要——」
一逕叫囂的奴奴娃又踢又打地消失在門外,真教不知憐香惜玉的王大海給扔得老遠,昏死了。
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匆匆而至,顧不得軍中紀律地衝到單破邪面前指著他大罵,「都是你啦!你把我幹娘趕跑了,你還我乾娘,你還我乾娘……」
「小青子?」
「你乾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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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換上小廝的衣服,何青知曉軍令如山的嚴重性,所以不加停留的前往褚姁霓獨居的小屋,迫不及待的猛敲門板。
剛開始他以為是裡頭的人睡得太沉,因此怕喚不醒地賣力拍門,把手都拍紅了。
到了最後他有些不放心,乾娘的性子烈,萬一想不開有個意外……一想岔了就心慌,於是用身體撞擊門板,兩、三下就頂開了。
簡陋的木板床整整齊齊的沒有躺過人的痕跡,幾件粗布衣丟棄在地,原有的擺飾一樣未少,唯獨不見應該等著上工的婦人。
何青幾乎問遍整個營區的弟兄,可是沒有一個人見她走動,連向來偏僻的角落他都一一尋去,依然未獲其蹤。
軍隊的戒備何其森嚴,三班士兵交叉巡邏,斷然無人能在半夜出沒,除非有將軍的手諭,而她不過是煮飯的醜婦而已。
思及至此,他把苗頭轉向單破邪。
「都是你下什麼鬼命令嘛!人家不要伺候你三餐不行嗎?把我好好的幹娘給搞丟掉,你要負責還我乾娘來……」
何青像個胡鬧的小孩子,吵著要乾娘,陳威雖驚訝丑嬸兒的平空消失,但是他對何青的憨厚頗有好感,當他是自家兄弟拉著,免得犯上。
「你確定她不見了?」一臉深思的單破邪倒是不緊張,只是有些悵然。
他才打算發掘她的另一面的當口,伊人卻已先行翩然而去,留下一堆待解的謎。
是自此放棄原先刺殺他的任務,還是另謀對策好在適當時機一舉取下他的項上腦袋?他不該打草驚蛇地試探她,由有利的主動轉變成被動的等待。
若她真是那夜的黑衣女殺手,小小的軍營是困不住她的矯捷身手,勢必捲土重來伺機而動。
她不再是「她」時,他還能認出她嗎?
「我整個營區上上下下至翻遍了,只差沒拿工具整地挖土,看有沒有藏在地底。」他是有這念頭。
「走了也好,她本來就沒久待的意願。」下回見面必是刀劍相向,單破邪想。
「將軍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乾娘會回到那個不肖子的家去?」何青略顯難過的說道。
「別再喊她乾娘,你在折她的壽。」聽來怪刺耳,滿懷不是滋味。
「嗯?」他不懂地面布困惑。
「在軍隊中少說多做,去整理我的臥鋪。」表情懾人的單破邪冷硬的下令。
「可是乾娘她……」沒人關心他乾娘,她在外面一定會受人欺侮。
「她會回來的,還有不許叫她乾娘。」年紀輕輕都被他叫老了。
「真的?!」何青喜出望外的問。
「何青,你真認為她長得醜嗎?」單破邪語帶玄機做了手勢表示不用回答。
滿頭霧水的何青抓抓前額,莫名其妙的瞟瞟他,隨即走了出去。
「將軍的語意耐人尋味,可否分享一二?」
「右副將是嫌平常的操練不夠吧!以後早晚加練半個時辰。」愛探話就得受些教訓。
陳威臉色一變地忙討饒,「將軍英明呀!小的是未雨綢繆憂心你的安危。」
「是嗎?」驀然,單破邪眼神一利。「我要你調查的事情呢?」
「嗄?!呃,這個嘛!你曉得……地大人稠……年久失真……呃……追查不易。」陳威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不知所云,重點在最後一句,就是不知道,有辱使命。
「我當陳副將聰明過人,足智多謀,原來是浪得虛名的草包。」單破邪毫不客氣的給予奚落。
好重的一鞭,他失去信心了。「沒名沒姓的你教我從何處查起,附近的小鄉小鎮有多少不肖子孫呀!猛一聽還真是不可思議。」
前些年戰亂不斷,流離失所的難民不知凡幾,雖經整頓後安定了不少,但是多一口人吃飯便是多一份負擔,狠心點的就將年老長者趕出,好讓下一代有點飯吃。
他稍微打聽了一下,一大半乞丐都是如此際遇,拖著老弱身子四處乞討,有時好些天不進粒米令人同情,身上長瘡生蛆也由著去,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的錢包就在不忍心下掏個精光,餓了一天才走回來,連坐騎都暫時典押給當鋪了。
「她臉上的惡疣就是最好的特徵,你會查不到半點消息?」一開始他就曉得不可能有結果。
陳威臉色怪異的一瞟,「將軍,你是不是有毛病?對個醜婦這麼有興趣。」
「醜不醜還是後話,你的無能顯示軍紀不嚴,需要加強訓練。」話多是精力過剩。
「將軍,這裡沒有外人就誠實些,你是不是在懷疑她的身份?」不然不會命他極力追查她的出處。
「等著吧!她可能會以另一種面貌出現在你我面前。」他估計三天內必會現身。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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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軍營外多了個小攤販,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婦推著冒熱氣的小車,聲音粗啞地叫賣熱湯圓,滿臉的皺紋像是街尾的老婆婆,讓人倍感親切。
士兵交接時分,或是操練休息片刻,總會趨前買碗湯圓吃,順便閒話幾句。
他們平常吃住都在軍營中,難得有休假才能上街去逛逛。若無重大軍情,巡視城牆和監視遠處遊民的動靜是主要軍事,其實日子滿枯燥的,能聽聽熟悉的家鄉話也不錯。
「馬婆婆,來三碗湯圓,花生粉多灑一些,你的湯圓很有我娘的味道。」
怎麼又是他?天殺的欠他債。「南方花生歉收,灑多要多加一文錢。」
「沒關係啦,好吃就好,以前我娘老是灑滿湯麵,香味濃得教人難忘。」一臉懷念的何青嗅著花生味。
「你真好養呀!」扮成馬婆婆的褚姁霓以南方口音說,其中有淡淡的嘲意。
「是呀!我娘也這麼說。」想著想著他心中有點傷感。乾娘不知流落何方,有沒有湯圓吃?
「我不是你娘。」她的語氣中有一絲無奈,彷彿重複了很多次。
湯圓一端上,何青神色落寞的一歎,「我乾娘老是說這一句,真讓人擔心她過得好不好。」
她攪湯的手頓了一下,垂疊眼皮下的眸光射出銳色,不似七旬老婦般犀利,瞬間柔化地一眨。
這個傻子,怎麼能對一個幾近陌生的醜婦付出如此大的關懷?她的雙手已教血染紅,不值得他一再掛念,他讓人覺得有很深的挫折感。
「你這小子真囉唆,不過丟了個乾娘嘛!將軍不是說她會回來。」率性的王大海往他肩上一拍。
將軍?!他怎麼會……她微瞇了眼,動作十分細微,但有心人還是能從其中看出一點端倪。
「小青子,就當你乾娘回家去享福,丑嬸兒那脾氣倔得像水牛角,切也不是,砍也不是,稍有不慎便戳得人肚破腸流。」
何青很不服氣的辯白。「你不要以為我乾娘不在就可以胡亂瞎說,其實她是好人。」
我是好人?她苦澀的一笑,特地在他吃了一半的碗中注入花生粉和湯圓。
「啊!馬婆婆,這要加幾文錢?」何青不好意思倒回去,馬婆婆年歲已高,他吃點虧無妨。
「世上的濫好人不多,給我吃少廢話。」她幹麼多事地對他偏心。
在家中她排行第八,上有父母、兄姊疼寵,大家老愛暱稱她小八妹,可是她一直不高興地想要有個弟弟或妹妹,何青正好在她家破人亡多年後彌補遺憾。
他善良得教人想歎息。
「馬婆婆的意思是不用錢,不像將軍就可憐了,『一個人』去城西遛馬,沒得吃熱滾滾的湯圓。」大口一吞,陳威燙舌地直用手扇。
何青還來不及說兩句謝意,王大海嗓門宏亮地又拍了他一掌。
「格老子,你運氣真不錯,乾脆再拜個湯圓乾娘成一雙。」花生粉的味兒真不賴,好歹沾個光多灑些。
魯夫,想把他拍成重傷嗎?「我兒孫上百不缺人送終,擺攤是為了打發時間,活動活動筋骨。」
「老人家身子骨真健康。吃了你的湯圓暖了心,真想送一碗到城西給將軍嘗嘗。」陳威不斷地強調城西。
「有心力未足。吃你的湯圓。」該不該去呢?他正落單。
「說得也是,我家將軍不太正常,居然愛上個醜婦。」而且年屆中年。
突地,褚姁霓打翻了花生粉,表情怪異。
「今天不做生意了,我要回去抱孫子。」也不管人家吃完了沒,她收了碗就推起車子離開。
「喂!馬婆婆,錢還沒收。」何青追上去把銅板往她手心塞。
她看了看他歎口氣,「真受不了你,老是這麼呆頭呆腦。」
「老是?!」他滿腦子泥巴想不透,他們今天才第二次見面呀!
想問時,她人已走遠,動作靈活得不像老人家。
「小青子,她的個性是不是有點似曾相識?」陳威若有所疑地搭上他的肩。
「有嗎?」
他略顯神秘的說:「像你乾娘。」
「對耶!你不提我還沒感覺到,馬婆婆說話的調調和我乾娘一樣冷冷的。」話不多卻很刻薄。
「也許她就是你乾娘。」
陳威打趣的笑意中有幾分猜測。將軍不可能對個中年伙婦有興趣,除非她是另一種不為人知的身份。
在馬婆婆身上他感受到和丑嬸兒一般的氣息,即使她外表蒼老得足以為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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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了,她似乎還無動靜,是什麼在拖延她?
城西的楊柳湖畔有匹赤足驄馬低頭啃著綠草,不遠處有個心情沉悶的藍衣男子在沉思,面對一波綠湖,他看見的是一雙冰冷中帶著媚色的眼。
丑嬸兒消失了兩日,代表她也籌畫二十四個時辰了,以聞名江湖的紅線女而言,這段時間足夠她殺掉數個武林高手,至今遲遲不動手是為了何因,真教人納悶。
有人會只因一雙眼睛就迷戀上個不見面容的女子嗎?他肯定嗤之無稽而大聲嘲笑,偏偏他笑不出來,因為他就是那個笨蛋。
反覆琢磨和她交談的言詞,他發現,她的目標確實是他,而且絕非受人指使,她的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恨意。
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種毀滅性的恨,有點類似大慟之後的復仇心,字字都含著對他……或者說對單家的怨懟,不拔除難以為人。
單破邪自問二十幾年來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保家衛國是他唯一職責,忠於君,孝於親,俯仰間不愧天地,紅線女的恨為的是哪一樁,恨到必須殺了他?
多希望能再見她一面,問一問她在想什麼,仇恨能化解吧!
倏地,一道凌厲劍氣由他左側襲來。
單破邪機警地抽劍一擋,鏗鏘交錯的劍光十分耀眼,流水般滑過,自成一炫。
「等等,紅線女。」
清冷的柔細女音一起,「看來你調查得很仔細,紅線手中無生靈。」
蒙上面的褚姁霓用著充滿恨惹眼光睨他,冷冷的碧血劍在陽光照射下仍顯寒森,劍上的碧血聚集了千條幽魂,紅得宛如玄冥的血河。
殺了他,這段恩怨就此了結,她也用不著左右為難而痛苦,人生在世遲早會死,有人送他上路是一種功德。
「聽說紅線女專殺大奸大惡之徒,在下亦在此列嗎?」他非弄個明白不可。
「不。」
「不?多籠統的說法,為了一個『不』字你要違背原則殺我?」他沒那麼好打發。
「你是單驍光的兒子,父債子償。」她說的話彷彿由地獄爬起的孤魂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