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每一天早晨醒來時,就覺得空氣分外清新,陽光格外耀眼。
一走進廚房,就連鍋子、盤子、爐具都變得異常可親。
她的笑容大大的,眼兒甜甜的,每個不經意瞥見的人都情不自禁為之傾倒。
可是她的好心情維持到張天野冒出來的那一剎那就戛然而止了。
「張先生有什麼事嗎?」她坐在櫃檯後頭,開始假裝很忙碌。
「婇兒,陪我喝杯咖啡好嗎?」張天野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大束紅色玫瑰花,慇勤獻禮。「來,送給你。」
藍婇努力嚥下不悅,勉強微笑,「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方便。還有,我對花過敏。」
他一呆,「你對玫瑰花過敏?」
不,是對你送的任何花都過敏。她壞心地想。
「我相信宋小姐會非常喜歡這束玫瑰。」她婉轉地暗示。
張天野嗤之以鼻,「她哪裡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那種沒有主見的人,只有我告訴她她喜歡什麼的份。」
她皺起柳眉,強忍住反唇相稽的衝動。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忙了。」她低下頭,不想理會他。
「婇兒……」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跟佟醫生約好了要去檢查他屋裡的排水孔問題。」她突然站起身來,砰地一聲合上重重的訂房簿。
一聽到他要去找至宇,張天野果然有些忌憚,臉上露出了猶豫退卻的表情。
這就足夠她甩開「八爪章魚」黏人的腳,成功地離開現場。
藍婇到各處巡視了一下,發現員工們都處理得很得心應手,她不禁滿意地微笑起來,索性真的去找至宇。
她寧可跟他蹲在沙灘上研究小青蛙跟歐陽鋒的蛤蟆功姿式有何異曲同工之妙……諸如此類的無聊事,也不願意聽張天野胡吹牛皮肉麻當有趣。
「佟醫生。」她走近小木屋,遠遠就看見他坐在屋簷蔭涼下的木質躺椅上,靜靜地看著書,她心頭一喜,情不自禁喚道。
至宇聞聲抬頭,對她淡淡一笑,眼神卻是溫暖極了。
藍婇呆了一呆。
這抹笑容喚起了她千年前的一抹記憶,似曾相識的那一朵笑……
不,是有點不太一樣,「他」的笑容是淡淡的,卻如光輝瑩瑩蕩漾,而他的笑容卻是嚴肅中有著內斂,但掩不住一絲真心的喜悅。
她有些失魂落魄了,腳步茫然地停頓在原地,一時之間也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她怎麼會把他們的笑容同時想起?
至宇疑惑地看著她僵立著,小臉迷茫而憂傷地呆望著他,他心頭一動,一躍起身大步走近她身邊。
「你還好嗎?中暑了嗎?」他有一絲焦急,俐落地檢查著她的脈搏,甚至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後命令道:「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舌苔狀況。」
藍婇這才驚醒過來,眨了眨眼,困惑地笑道:「啊?什麼?」
「你嚇了我一跳。」至宇一口氣總算回到胸腔內,緩緩地搖頭道:「我以為你病了。」
「我?我不會生病的。」她一時說溜了口。
「這世上沒有人是不會生病的。」他瞇起眼眸,研究地盯著她。
她連忙改口,「對對對,你說得對,我只是……很少生病,剛剛講得太快了點。」
他凝視著她不安的小臉,總覺得還有內情。「是這樣嗎?」
「當然。」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故意大聲地問:「佟醫生,你想不想到沙灘上撿貝殼?我知道有一處位置很隱密的沙灘,那兒的貝殼種類眾多,而且美極了。」
「謝謝,但是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他低頭對她微微一笑,「那是你們年輕人才該玩的玩意。」
「我是年輕人,難道你是老人哪?」如果她將自己真實的年齡說出,恐怕會把他嚇傻了。「我看過你的身份證,你今年才二十九歲,別裝成熟。」
至宇被她逗笑了,無奈地攤攤手,「我沒告訴過你,我讀幼稚園的時候就長這副蒼老少年的德行了嗎?」
「騙人。」她駭笑。
「有照片為證,改天你看了就知道。」這又不是什麼好得意誇耀的事,他沒必要騙人。
「一言為定,一定要給我看。」她堅持道。
「沒問題。」
和他做了約定後,藍婇突然心頭有些異常怦怦跳,這好像在訂下某種長久相見的盟約呢。
不不,她千萬不可以忘形了。
她的任務,她千年來一直縈掛在心頭的那抹微笑、那個人,還有,她的秘密……
藍婇沒有天真到以為像哥哥與大嫂的奇跡能夠再發生一次,他們能夠穿越生死、穿透時空地結合在一起,那是因為他們有前世的綢繆情緣。
她不一樣。
她一直念念不忘千年前的那個身影,但是他恨她,要徹底斬絕地忘了她……想到這裡,藍婇心頭狠狠劇痛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除卻之外,世人也不可能瞭解她驚人的身份與她神秘的任務,並進一步地接受她。
她和哥哥不同,她已注定了千年的孤寂,一半自願,一半天成。
「佟醫生,我真想跟你做朋友。」藍婇抬起頭,小臉真摯又心意複雜矛盾地望著他。
就是朋友,僅止朋友。
「我們會是朋友。」至宇大方地伸出手,主動地握住了她,「你是我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朋友。」
他很榮幸擁有像她這樣溫柔婉約又慧質蘭心的可愛小朋友。
這正是藍婇要的,可是為什麼當他毫不遲疑地應允,她卻覺得胸口有種奇異的悶痛感漸漸萌芽,並且有茁壯擴大的跡象?
她甩了甩頭,不去理會那陌生的感覺。
「好朋友。」她也握緊他的手,展顏一笑。
這種知道世上有人真正欣賞她,知道她,聽得懂她的想法與心情的滋味真好。
「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實不相瞞……」她訕訕地摸摸頭,「我是逃難來的。」
「又是他?」他反應很快。
她苦笑一聲,「噯。」
他眉頭打起結,「你何必縱容他?」
「不要緊,反正他下個星期四就會離開了。」藍婇樂觀地道,隨即歎了一口氣,「我反而比較為他的未婚妻抱屈。」
「他有未婚妻?」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長得很美,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她輕輕地道,「是不是人們對越善良美好的人事物越不珍惜?覺得得來太容易了嗎?」
「人是很矛盾的動物。」他深思地回答,「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永遠在渴望沒有選擇的另外一個人、另外一條路,是不是會比較美好。」
藍婇怔怔地咀嚼著這一段話,最後感慨地輕喟一聲,「我懂了,這正是人性。」
「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想得越多越不滿足,也就越痛苦。」
她點點頭,「我想像得出來。」
「你很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我想你是個非常幸福的人。」他微笑的看著她。
「是呀,但是我也有我的煩惱,有我的期待與渴望……」藍婇搖了搖頭,眸光淒然,沒有再說下去。
「例如?」他心一動,關切地問道。
再見那人一面,再見那燦爛的笑容一遍……她也想回到從前那無憂無慮的清靜世界。
她還是搖頭,「都過去了,沒什麼。對了,今天晚上會播放露天老電影,你會來看嗎?」
「會的。」他禮貌地沒有追問。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他也有他的,而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權利窺探另一個人的隱私。
「那麼……晚點見。」她遲疑地揮了揮手。
他點點頭。
藍婇難掩一絲失望之情地轉身離開,其實她還想跟他多講講話,但是她不能失控。
他只是另一名旅客,在夏天來,很快又離開了。
縱然是知心朋友,當他回到大城市之後,也會很快地忘掉她。
藍婇心情沉重地走進古宅大廳,眼角餘光瞥見可妮畏縮落寞的身影,心情更糟了。
女人究竟到幾時才能不為情所傷?千年來她看得太多太多了,更沮喪地發現,就算再過一個世紀,女人仍然是感情上的弱者。
她是膽小鬼,此刻對可妮也著實無能為力去安慰,所以趁可妮沒有注意到前快快溜進安全的廚房。
那才是她熟悉的天下,固若金湯的堡壘。
就在藍婇動手揉面的時候,牆上的懸掛式電話響了起來,她連忙拍去手上的麵粉,輕輕接起話筒。
「喂?」
「婇兒,我們現在在賽納河上泛舟看燈景,真是美極了。」小紅興奮的聲音從電話那端清晰傳來,「唉,真希望你也在這裡。」
「嫂嫂,我也希望我與你們同在,只不過當電燈泡不是我的志願,而且哥哥也會抗議。」藍婇忍不住快樂地笑了。「你們儘管放心玩吧,這裡一切都很好,別操心了。」
「我只是怕你太累,而且我真的想你來……」
手機被藍瑟接了過去,只聽見他在那頭緊張兮兮地道:「婇兒,千萬、千萬別聽小紅的話,她足足念了你兩天半,再這樣下去,我真會懷疑她到底愛的是我還是你。」
「藍阿瑟,你在瞎攪和什麼啦?」手機又被小紅搶回去,她氣喘吁吁地道:「婇兒,你哥怪怪的,別理他。就像昨天我們走進一家賣童裝的店裡,他就一直對著一架藍色娃娃車傻笑,我還得連拖帶拉的才能把他帶離那兒,可是等我一轉身,他又跑回去對著娃娃車摸來摸去上下其手了。」
「呀。」藍婇又驚又喜。
她知道這代表什麼,哥哥一定是有所感應了。
一個小寶寶!
「呀什麼?你的反應怎麼跟他一樣怪怪的……」在小紅的抗議聲中,手機再度淪入丈夫手中。
「婇兒,我們會帶一份大大的『禮物』回去給你,敬請期待。」藍瑟笑意深深,歡喜得不得了,他知道妹妹一定懂的。
「哥哥,太好了,恭喜你們。」她也樂得飄飄然。
一個小寶寶,她就快要有一個小侄子或小侄女了……如果來個龍鳳胎也不錯。
藍瑟感應到她樂陶陶的想法,忍不住失笑,「我不認為小紅可以接受這麼大的驚喜,再說我怕她身體承受不了,還是一次來一個好。」
他愛妻情深的感情款款流露在每一個不經意的言談間,藍婇真的很羨慕他們。
「無論如何,我都好開心。」她一臉歡然,隨即體貼地說:「你們好好玩吧,賽納河的風景如此動人,就別虛擲時光了。」
「好的,那麼你一切小心、保重。」藍瑟的語氣有一絲的擔憂,「婇兒,我有點心神不寧,是關於你的……最近島上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都很好。」她連忙安撫他,要他放心。「如果我會有什麼事,我自己會感覺得到的,哥,你就別過度精神緊張了。」
「啊,我肯定是得了准爸爸症候群。」他歎息一聲,「我現在連看到小娃娃的童裝都有感動到掉淚的衝動。」
她噗哧一笑,「你會習慣的。」
結束了電話後,藍婇笑吟吟地將話筒掛回去,繼續揉著手上的麵團,心底的喜悅不是百語所能形容的。
一個即將誕生在藍島上的小生命,一個充滿愛與承諾的小生命……
代表藍島更加充滿希望的未來嗎?她真心希望如此。
只是藍婇也忍不住有點羨慕,孕育著心愛人兒的小寶貝,那種感覺一定很棒、很障。
深夜寧靜的沙灘上,至宇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黝暗的大海,伸長雙腿坐在一張休閒椅上。
藍島大部分的人都入睡了,沒有人聲,只有海浪還有蟲吟。
他喜歡萬籟俱寂的夜晚,靜靜獨處的時光。
他必須想一些事情,一些在白畫時不願想起,只能在黑暗中暗暗觸碰的心事。
卸下冷靜沉默內斂外表的他,也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能歡笑會受傷,並且深深渴望著某一項事物,某一個人。
他眼神掠過一抹痛楚。
不可能了,他將永遠不可能再繼續擁有著那最珍愛的人,他即將失去她,也注定失去她了。
下個月的十五日,當月兒圓時,他將被迫作出決定。
他疲憊地摀住臉龐,卻摀不住一聲發自內心深沉痛苦的呻吟。
驀地,一股清新的香氣飄散而來,他立刻抬起頭看向來處。
藍婇站在他身邊,身上穿著一件月牙軟緞織錦長袍,赤裸著雪白可愛的小腳,長髮如瀑披散背後,笑容溫婉動人。
她手中握著一隻晶瑩的杯子,緩緩遞了過來。
「這是我一個好朋友教我的調酒,它叫『相思』,我很喜歡它甜蜜中帶著一絲青澀與濃郁的味道,也許你也會喜歡喝。」
至宇怔怔地接過那色呈淡淡胭脂色的「相思」,咀嚼著這名稱的深意,情不自禁地癡了。
藍婇有些提心吊膽地看著他,「你、你不喜歡喝調酒嗎?」
真是的,她怎麼會這樣冒昧?或許他不想有人來打擾呢!
只是當她自房間的窗台望出去,看到他孤獨的身影坐在沙灘上,心頭情不自禁絞擰了起來,一股莫名的心疼攫住了她,她沒法眼睜睜看著他繼續一個人坐在這兒,於是就調了這杯酒,跑來了。
「我沒喝過調酒,所以沒什麼喜不喜歡,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調這個名稱的酒給我。」
「螺絲起子」或「新加坡司令」,甚至「血腥瑪麗」都是一般入耳熱能詳的調酒選擇,她因何偏偏給了他一杯名喚「相思」的酒?
藍婇的臉蛋奇異地臊熱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好胡亂搪塞了個借口。
「我說過,我喜歡它的口感,所以也想讓你喝喝看,就像我希望你嘗我挖空心思做出來的菜一樣。」
「謝謝你。」他接受這個理由了,事實上此刻他心亂如麻,也顧不得思及太多。
「好喝嗎?」她看著他啜飲了一口。
至宇沉默了半晌,像是在品味相思的滋味,接著又喝了好幾大口,很快地,杯中的酒已所剩無幾了。
「味道很特別。」他忽然抬頭對她溫柔一笑。
這個笑容奪走了藍婇的呼吸,她有一瞬間完全不能動彈也不能思考。
他、他他他……為什麼會有和「他」一模一樣的笑容?
是她眼花了嗎?可是這抹笑容的神韻已經深深烙印在她腦海、心底千年了,她不可能錯認。
藍婇如遭電殛,千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重新躍現,關於甜蜜的、窩心的、痛楚的、哀傷的……
「是你嗎?」她顫抖的問出口。
至宇一愣,迷惘地看著她,「什麼?」
她也顧不得這樣的問法太過奇怪,捂著小嘴逸出一聲像是笑也像是嗚咽的聲音。
「你也謫下凡間了?為什麼?怎麼會呢?你還記不記得我?你……你該不會全忘了?你真的把我給忘了嗎?」
相較於她的激動與迭聲追問,腦袋已經開始暈眩的至宇露出了一朵有趣的笑容。
「我聽不懂你的話。」他邊笑邊疑惑地看著她,「你為什麼要左右搖晃?我有點看不清楚你了。」
藍婇沒有覺察到他的異狀,只是心神激盪情難自己。
「天,我是在作夢嗎?」她用力捏了下手臂,痛得齜牙咧嘴,「我是醒著的,可是……可是這是真的嗎?」
她怎能有這樣的幸運在睽違了千年後,能夠再見到他?
他的長相不一樣了,但是氣質還是很相近,尤其是此刻浮現的那抹笑意……難怪她一直覺得對他有某種奇特的熟悉感。
原來……是他?!
「你沒有作夢,是我在作夢。」至宇捂著沉甸甸的腦袋,迷惑地問:「我在這裡做什麼?我現在應該睡了。」
他掙扎著起身,高大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幾乎絆倒,藍婇驚呼一聲,連忙用肩頭扛頂住他,並使出全身力氣撐著他。
「佟醫生,你、你該不會是醉了吧?」她這才發覺他的臉龐浮現可疑的潮紅。
至宇努力想支撐自己的體重,可恨迅速虛軟的雙腿不肯配合,而且他非但頭越來越暈,身上也開始漸漸發癢了。
糟了!起酒疹。
他還以為不過是杯酒精含量少少的調酒,應當不至於會勾起老症狀的,沒想到一時大意下的後果如此淒慘嚴重。
「酒、酒疹……」他的舌頭開始不靈活了。
藍婇呆住了,都是她調出的這杯酒惹的禍!
「對不起、對不起……」噢,他好重。她氣喘吁吁地邊道歉,邊努力撐起他的一半體重。「佟醫生,你撐著點,我扶你回房間休息,你、你千萬要撐住……」
他也很想,可是腦袋與身體四肢漸漸不聽使喚,在腳下一個踉蹌後,他整個人向前傾倒,還順道把她也壓在身下。
「哎呀!」藍婇被壓在他沉重的身體下,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一半是因為他的重量,一半卻是因兩人肌膚與氣息親暱無比的狀態……她的心臟狂跳,柔軟的胸房與他的胸口緊緊貼靠……
她羞得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對、對不起。」至宇勉強撐著維持最後一絲的神智,想要從她身上爬起來,可是又暈又茫又癢的滋味攻擊得他完全無法還手,他咬著牙,滴滴冷汗從額頭滲出。
「佟醫生,你振作一點,再保持清醒一下下……」藍婇話還沒講完,他已經頭一歪,整張臉垂落在她肩窩處暈過去了。
天啊!天啊!天啊!
可是此刻叫天也沒用了,藍婇努力想將他推離自己身上,但半是羞澀半是軟癱的四肢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使勁用力了老半天,最後只有在原地喘的份。
偏偏她殘存能使用的法術異能裡不包括「移山倒海」這一項。
藍婇掙扎了片刻,最後還是對這個事實現況投降了。她在最初的又驚又羞又詫之後,慢慢地恢復了冷靜,也漸漸地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溫熱悸動感。
她突然驚覺到,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貼近他,凝視他,感受到他的機會了。
在按捺住羞意和怦然慌亂的心情後,她慢慢地側過臉,溫柔地盯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輪廓線條。
他睡著……呃,應該說醉倒的模樣還是那樣嚴肅卻迷人,有種令人心悸的抑鬱憂傷。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就連陷入昏睡中時,眉頭依舊深鎖?
他不快樂嗎?是為了何事或何人不快樂呢?
藍婇多想探索他內心深處的憂傷,傾盡全力幫助他治療傷痛,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什麼也搜尋感應不到。
她靜靜地、癡癡地凝視著他,內心甜蜜激盪也澎湃洶湧。
真是他嗎?可能是他嗎?
她能夠光憑他與「他」一模一樣的笑容與氣息,就斷定他就是「他」的投胎轉生嗎?
藍婇心頭止不住一陣黯然湧來。
就算真是他,但他恨她呀!怎麼可能還會記起她?就算記起了她,也只會更恨她。
想到這裡,她鼻頭一酸,淚霧模糊了視線,就連他俊挺嚴肅的臉龐都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她輕顫著試圖偎近他的臉,哽咽地貼近感受著他的每一寸溫熱呼息與味道。
是你嗎?昊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