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她會下車走向站牌對面的傳統早餐店買豆漿和燒餅,步行約十分鐘到達公司。
步行的十分鐘是她享用早餐的時間,通常她在進公司後隨即進入工作狀態,吃東西對她而言很浪費時間,除非到頭昏眼花而算錯帳的時候,才會考慮塞塊餅乾。
她重視工作的第二個原因,足以看見上門借錢者畏縮的模樣為樂。因為會上門借錢的人,自她的分析看來,不外乎是走投無路卻又貪得無厭的人。
她計算利息的利率比銀行高,卻比吃人的地下錢莊還合理。
求助私人借貸公司的人,肯定是自銀行借不出錢才會找上她,而銀行不肯借貸給他錢的人,她將之歸類為社會敗類;那些人其實算是群危險人物,不是信用破產,就是散盡家財只重享樂的敗類。
債務人信用破產對她而言不是大問題,可她卻痛恨社會敗類,那種人不只不事生產,還只知享福!所以她願意借款給他們,相對的,利息就會收得較多。
才進門,她看見一位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瞧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身上的衣服藏污垢、牙齒滿是煙垢、檳榔汁。
又是個爛賭鬼!她直接做出判斷。
她知道這的確是筆生意,但也是筆爛帳!
她不發一語的走向辦公室時,敏銳的感覺到那個中年人直往她看。
櫃檯人員在此時忙將資料遞給她,阻止她想破口大罵的衝動,在她耳邊低聲道:
「老闆,這個人不只信用破產,連家產都敗光了,這生意能做嗎?」
聞言,艾若喬拿著資料入內。
尾隨她進入的工作人員膽戰心驚的繼續說:
他這是個假釋出獄的人耶!是個強盜犯,我看我們還是拒……」
「強盜?」艾若喬聽後不痛不癢,更沒有害怕的表情,只是盯著資料。「這種流氓還可以被放出來?真是沒有天理!」
「對呀!我們拒絕他算了。」
工作人員自以為得救的鬆了口氣。
在私人借貸公司工作風險本來就大,自從和幫派有所接觸後,工作人員無不對這份工作又愛又怕,若不是看在老闆給的薪水不少份上,他們肯定無法在這樣的環境久待。
所以他們竭盡所能地避免借貸給麻煩人物,所謂明哲保身,他們也是為自己著想嘛!
艾若喬偏偏是個不信邪,任何案子都願意接的怪人。
正當他們鬆口氣想走出辦公室拒絕那位仁兄時,艾若喬叫住了他們,吩咐道:「讓他簽例外合約吧!」
「老闆……」工作人員錯愕的看著她,神經再次緊蹦起來。
老闆居然同意借三百萬元給那個強盜犯?天!
所謂的例外合約,就是用來應付像那位仁兄這種社會敗類的條約。
「這沒有什麼不妥。」她指著資料道:「他不是仍在假釋期間嗎?那麼他不可能笨到在這期間犯案。再說,合約上載明要他在假釋期間的最後一天把錢還完,逾期以月息二十分計算,高利息的策略逼他在假釋期間內還錢。」
「真的決定要借他錢?」工作人員拔高音調又問了次。
艾若喬冷冷的回應:「如果怕麻煩,我就不會開這間公司。」
艾若喬的態度十分堅定而冷漠,使得工作人員不敢多問什麼走了出去。
艾若喬早有準備面對如此複雜的情況,心思回歸到今早工作人員完成的報表上,最新的數據顯示幾筆應收的帳款已收回來,再看看網路上股票交易的情形,她心滿意足的眉開眼笑。
但門外喧雜的聲音打擾到她,她皺眉不解的張望,只聽到工作人員大喊一聲,辦公室的門就被一位來歷不明的陌生人打開。
她與來者四目相對,意外進來的人不是凶神惡煞,而是一位相當英挺的男子。
雖然她見過不少男人,可都是一些窮困潦倒的人或惡棍,沒有一個像他一樣乾淨清爽的,所以對她而言,他的確很特殊。
不過,這樣特殊的人物來到這兒做什麼?
仇忌揚忍不住訝異的眨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子居然是昨日看見的那群流氓的頭頭。
宗煦衡再三叮嚀,說她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可他偏偏不信。
他一向不認為暴力能解決事情,所以決定以柔性訴求和艾若喬洽談合約,而且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能夠說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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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呀?」艾若喬開門見山且不客氣地問。
這人不只高她一顆頭,相貌又斯文英俊,笑起來令人看了如沐春風,卻讓她怎麼看都不順眼。
「敝姓仇!」仇忌揚禮貌的遞出名片。
她接過他手中的名片,靜靜地看著,覺得納悶地問:
「仇律師,我不認識你,你闖進我這裡有什麼事?」
「一般私人借貸公司應該會有不少應收帳款無法回收的問題吧?」仇忌揚也不囉唆,直截了當地說。
「你——」她冷眼打量他,剎那瞭然於心地問:「你有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沒錯!」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他沒料到她居然這麼聰明,立刻猜中他的來意。
他端詳著眼前這個嬌小玲瓏的女子,其瘦小的身子讓她的臉蛋更顯細緻,一雙杏眼透露出她是個精明女人的訊息。
仇忌揚大感驚訝,友善的描述昨天撞見的事情之後,發現她原本迷惑的表情轉為僵硬。
她的雙眼投射出兩道火光,她拍案大叫之際,桌上的咖啡也因此被打翻了。
「就是你!你算什麼東西啊?」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不解她怎麼發起脾氣來。
「你、你、你,你以為你是律師就了不起嗎?」她衝著他大罵,
「你壞了我的一筆生意,你幹嘛這麼多事?」
「我多事?」仇忌揚語氣未變的解釋,「我只是實話實說!艾小姐,這樣的討債方式已經落伍了,再說,很容易扯上官司的,我只是好意……」
「我才不管什麼好意不好意!」凡是有人讓她的錢財自手上溜走就是和她作對!「如果我還是要不回那筆錢,我就教他們到你的律師事務所要錢!」
仇忌揚靜靜地接受她的恐嚇,依然綻放著溫和的笑容,玩味的表情激怒了她。
「你笑什麼笑?別以為我是女人什麼話都好說,我可是說得到做得到!」她不斷氣的吼完,整個人幾乎已趴到桌面。
她搞不懂這個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她可是很生氣的,他為什麼還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他的笑容使她厭惡,因為那種溫暖的氣息借由他的笑容擾亂她的心。
仇忌揚緩緩的起身為自己倒杯水,從這個空間的擺設看來,可以瞭解她非常節儉。
一台一九九五年生產的大同牌電熱水器能夠保持得像新的,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再看看她那台桌上的電腦發黃的螢幕和鐵製的老舊辦公桌,他就可以知道她對自己要求嚴苛。
這樣的一個女人是如何經營這門生意呢?
他的不回應直讓她心底發毛,她失去耐心的大發雷霆:
「你說話啊!你來到我的地方又不說出來意,到底是想做什麼?」
「你一個人經營這門生意很辛苦吧?」
她氣怒彷彿全與他無關似的,他將目光停駐在窗外的藍空,逕自說道:「你沒有想過讓自己輕鬆一點兒嗎?」
聞言,她感到莫名其妙。「你這個奇怪的人到底在說什麼?」
「我也說了,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黑道自有和白道共存的方法,所以直到今天才能不被消滅,你的手下如果受到同道中人排擠,從此以後絕對無法在黑道中生存,你不覺得應該讓自己得到更大的保障嗎?」
她靠著椅背搖頭,因為他說話沒頭沒尾,她實在聽不懂。惱人的是,他不受威脅和老神在在的行徑教她不能輕忽他的來意。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憑什麼教她做生意?
仇忌揚移回目光,不慍不火的態度教她更為惱火。
直視她眼中不曾熄滅的怒火,他反而好奇了。
「是不是曾經遭遇什麼事讓你變得有些偏激?」
這原本只是他的猜測而己,他卻不經意的脫口而出,成為他們對立的引爆點。
她激動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他於無意中踩到她的傷處,殘存的記憶教她難受得怒吼:
「你跑來這裡就是想挨罵嗎?你是個律師,又或許是個燜律師,所以才沒有人找你辯護是不是?沒事就給我滾,可惡!」
她的吼叫聲迴盪在這個空間,他朝上方未被封起的管線張望了片刻,反而擔心這幢建築物會因為她的叫罵聲被震散。
「你用不著這麼生氣。」他輕聲吐了句。
她卻在下一秒衝到他的面前,仰頭對他炮轟:
「我生氣也是我的自由,你給我出去!」
他的眼中出現一道晦暗的光芒,是針對她而來的。
他為她感到惋惜,雖然她劍拔弩張,但他知道她只是想保護自己而設下保護網,不容許自己受傷,卻要接近她的人遍體鱗傷,不論對方接近她的目的是什麼。
看來,他得承認遊說她一事是無法順利進行了。
「我會出去的。」
他保持冷靜,即使她再怎麼凶,也都不動搖心意,繼續表明立場:
「不過,我想先瞭解小姐拒絕我的原因,這份合併貴公司的合約書內容請你仔細看一下,對你是有利無害。我先聲明,你可以保有經營權,只不過你的手下……」
「我幹什麼要接受合併?這間公司我經營得好好的,又沒有瀕臨倒閉。」她難忍怒氣的說,「再說,這些人只是負責討債,他們的老大不是我,我才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聞言,他極不認同地糾正她:「你怎能這麼說呢?不管怎樣,工作是付出勞力,不是付出生命,你不能……」
「那些人只不過是社會的邊緣人,我為什麼要同情他們?沒有他們,我自會有方法找出另一批人,不需要接受什麼合併案!」
她一把將他往外推,碰觸到他健壯的身軀,忍不住怦然心動。
她拒絕感受由掌間傳來的溫度,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鎖上門將他轟了出去。
仇忌揚沒有掙扎,只是看著老舊的木門,並沒有心騖。他輕輕的吸口氣,交代還會再來,隨即不疾不徐的離開。
倚著門板,她早被自己紊亂的心跳擾亂,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她愈想忘記的事情卻烙印在她的心裡。
該死的那份暖意居然流進了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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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閻虹音開心的帶來兩份大披薩,才進門就聽到艾若喬氣憤難平的發牢騷,愈聽愈覺得有趣,最後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卻惹來艾若喬的白眼。
艾若喬瞪著己笑歪在沙發上的好友!真想拿東西砸她。
「你還這麼開心?這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嘛!跑來我這裡要我考慮公司被合併,真是神經病!」
閻虹音躺在沙發上,搶過那份合約書仔細一瞧,驚人的發現讓她斂起笑容反問:
「若喬,你看過內容了嗎?」
「我幹嘛看?」艾若喬怒斥,她不接受公司被合併的計劃,當然不會看合約書內容。
閻虹音似乎發現自己多此一問,因為剛才她是從垃圾桶裡撿起那份合約書的。
「我替你看吧!」閻虹音代替她看了一遍,發現這合約書的內容的確對艾若喬有利無害,不過重點是……「你還記得我們的同班同學班夢飛吧?」
艾若喬倏地皺眉,不瞭解她提起那個同學的用意。
艾若喬在大學時代是個不起眼的人物,相對的,閻虹音在學生時代即是個模特兒,在校園逕自然受到曠目,交友自然廣闊。
班夢飛的家世背景相當不錯,是個被人人呵護、捧在手中的小公主,但艾若喬和她並不熟稔,閻虹音卻是她的好朋友。
所以艾若喬不解閻虹音提起一個她不熟稔的人用意為何。
閻虹音馬上解釋:「她嫁給了巖隆集團的執行董事長宗煦衡。」
「那又怎樣?不就門當戶對嗎?」其實艾若喬對這類的事情存有鄙夷心態。
所謂的上流和下流要如何界定?如果是以錢財論,她亦算是上流的人,可是她卻厭惡那些人利用慈善名義而舉行各類宴會,認為那完全是他們用來沽名釣譽的手法。
閻虹音瞭解她鄙視他們的原因,所以挑重點說:
「你有所不知,這個宗煦衡同時是亞洲第一黑幫的當家!」
艾若喬倏地將目光移回好友身上,足足愣了三分鐘後,再開口時提出的問題讓閻虹音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亞洲第一黑幫?是什麼?」艾若喬問。
「天啊!你不知道?」閻虹音會訝異不是沒有原因。「你用了三干子黑社會的人替你去討債,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統一全亞洲幫派成為龍頭的幫派?」
艾若喬膽子大、看重錢財,其他的事情卻不太清楚。
「我為什麼一定要知道?」
「御龍幫是目前黑社會幫派的龍頭,旗下經營了不少企業,你的公司能成為它的相關企業不算壞事,你用的那伙兒人頂多只能算是混小幫派的流氓,讓他們有更好的門路可以投靠也不錯啊!」
艾若喬卻搖頭否決她的說法。
「我一點兒也不認為靠自己就經營不了公司,要是他們無情無義的投靠御龍幫也不關我的事,說什麼我是不會接受公司被合併的!」
「我只是覺得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不用日夜辛苦沒有休息時間。」閻虹音並沒有要說服她的意思,只不過想提醒她。「而且和這種大幫派為敵不是好事,御龍幫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名聲,有一半的原因是當年他們總是以充滿血腥和暴力的手法做事。」
「今天不是我想與他們為敵。」艾若喬再次強調,滿腔怒火再次被點燃。「是他自己找上門的。」
「可是這個仇忌揚也不是個好惹的人耶!」閻虹音對仇忌揚不熟悉,僅憑些印象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管他!」艾若喬低咒了句。「他那滿是笑意的嘴臉讓我看了覺得好刺眼,可惡死了!」
可惡?閻虹音靜悄悄的瞥了好友一眼,敏感的察覺到艾若喬臉色微變,心想是和……仇忌揚有關嗎?
艾若喬厭惡他總是滿臉笑容,對他的印象卻愈來愈深刻。
男人!她痛恨男人,所以因傚法拒絕被仇忌揚的外表吸引而感到可恥,心神不寧。
她暗自起誓,如果他敢再來,她一定要拿把刀伺候他!
閻虹音一邊打開裝披薩的盒子,一邊漫不經心的表示:
「可是,我聽人家說……仇忌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被黑道中人草敬不說,個性好像很溫和,只要別惹他生氣,什麼事都好辦,人挺親近的耶。」
「他人品怎麼樣關我什麼事?」艾若喬暴躁地回應。
「能讓他出面談合約,可見你對他而言是多麼不同,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同?她才不會相信,在今天以前,她沒聽過這號人物倒是真的!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來歷,況且替黑道人物辯護的律師肯定會被同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話不能這麼說哦!」閻虹音不得不提出一些事實為他辯護。「他不只是御龍幫的御用律師,還是個大名鼎鼎的律師,許多政要或知名人士若有官司糾紛要聘請律師,都以他為第一選擇。」
「那他還這麼問?」艾若喬自知自己經營的公司不是五百大企業之一,不需要用他來撐場面。
閻虹音笑道:「所以說嘍!他居然還有時間來這裡和你洽談合約事宜,你不會覺得好奇嗎?」
「所以我才說他莫名其妙!」艾若喬怒斥,腦中依然有著他滿是笑容的臉,忍無可忍的批評,「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誰知道他骨子裡怎樣!」
閻虹音趕緊遞上食物讓她消消氣,邊安撫她道:
「我知道你脾氣大,不過這一回我還是希望以和為貴先,這人來頭不小的,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說歸說,艾若喬正處於氣頭上,所以聽了之後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她不發一語的接過美食,大大的咬一口。
閻虹音朝她吐吐舌,不怕死的補充道:
「那……如果他真的再來呢?」
「我會砍人!」艾若喬想也不想地吼道,口中的披薩差點因此飛出來,可想而知,她有多麼討厭仇忌揚這號人物。
閻虹音嚇一跳,因為她從沒見好友這般激動過,可見這位仇律師的本事還真不小。
「嗯……」閻虹音忍不住背叛好友暗自思付,頑皮的想靜觀這兩個人日後的發展。
最近除了工作,閻虹音都沒有碰到什麼新鮮事藉以填補空虛,不過……現在她總算等到一齣好戲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