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姿吟和倪恩白、戴維三人被請人大宅裡,她坐在長桌末端的座位,倪恩白和戴維立於她兩側。
長桌的首位坐著一名俊美的男子,她知道,他就是丹寧·費爾蒙特,大了齊格三歲的叔叔,長桌兩側,則坐著十二位年齡五十歲以上的老者,他們是齊格口中的費爾蒙特家族的大老們。
「我們如何相信你就是齊格的妻子?畢竟費爾蒙特家族從不和低下階層的人通婚,齊恪身為家族的主事者,不可能明知故犯。」大老們傲慢地說。
周姿吟沉默,從齊格被送走之後,她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要證實這件事很容易,我相信各位知道該去哪個單位查詢。」倪恩白替她發蘭口。
「倪先生說的沒錯,各位大老,光是齊格帶她回來,就證明了她對齊格來說是重要的存在。」丹寧開口,安撫下大老們的情緒。
他起身走到周姿吟左前方,一臉哀傷的表情。
「齊格的事,我很難過,我沒想到歹徒如此囂張,竟然會在這裡狙擊你們,我發誓我會盡全力協助警方逮到兇手,請你節哀。」
垂著頭的周姿吟終於抬起頭來,望向丹寧。
「我可以說實話嗎?」她聲音低啞的開口。
丹寧點頭,眼神閃過一抹戒慎。「你想說什麼?」
「我是被齊格綁架的,之後我遭到他的囚禁,進而強暴,被迫與他結婚,老實說,他的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周姿吟表情怨恨,充滿怨慰。
聞言,倪恩白揚眉、戴維錯愕,同時低頭望向她,難以置信她會說出那些話。
「你……恨齊格?!」丹寧訝異極了,眼底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表情卻充滿不可置信。
「沒錯,我恨他!」
「可是你已經嫁給他了,他現在意外身亡,你就是他合法的繼承人,你該知道他擁有的身家財產有多驚人才對。」
「我知道,可是當你如此怨恨一個人時,難道你會想要得到他任何東西嗎?如果真要我繼承,我會乾脆將所有的東西換成鈔票,然後一把火燒光它們,讓所有能證明他存在的東西全數化為灰燼!」她握緊拳頭,像是恨不得捏著的是齊格的脖子般。
「不可以,有太多人靠費爾蒙特家族生活,你不會忍心讓那些人流離失所吧?」丹寧一臉慈悲。
「我知道,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我能幫你什麼忙?只要我有能力,一定為你辦到。」
「你是齊格的叔叔,又擁有費爾蒙特家族的權勢,一定辦得到的。」周姿吟替他戴上一頂高帽子。「我和齊格昨天才結婚,今天他便意外身亡,我想請丹寧先生想辦法幫我註銷我和齊格的婚禮。」
「夫人?!」戴維忍不住低喊。
「戴維,不要叫我夫人,那會使我更加怨恨他,」周姿吟瞪向戴維。「我知道你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想連你都恨,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多說一句話。」
「你確定嗎?」丹寧謹慎地審視著她,她的要求正好省了他的麻煩,不用再花錢請人殺掉她,畢竟一連死兩個人,太容易遭人懷疑。
「我當然確定,我一定要脫離這裡,這一個多月來,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日子。請你幫我,丹寧先生,我相信你不像齊格那般冷酷霸道,你會幫我的,是嗎?」
「可是……我想齊格一定是太愛你了,所以才會對你做出那種入神共憤的事,你不能原諒他嗎?畢竟他已經……」
「不!」周姿吟激動的搖著頭,悲憤的大喊。「我不可能原諒他,永遠不可能!」
「好好,你別激動,別傷心,我幫你就是了。」丹寧萬分不得已的答應下來。「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要回台灣,這輩子再也不踏進意大利一步。」
「我可以給你一筆可觀的金錢,彌補你……」
「我不要他的錢,你若給我,我也會把它們燒掉。」她激動的說。
「不,不是他的錢,是我自己的,我想為他贖罪,請你一定要接受。」
周姿吟猶豫了一會兒,「你保證不是他的錢?」
「我保證。」
「好吧,我接受。」她勉強的點頭,「丹寧先生,你多快能處理掉我和齊格的婚姻關係?」
「你急著離開嗎?」
「當然,我希望能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好,給我兩個小時。」
「謝謝你,丹寧先生,我現在相信你,絕對不是像齊格那樣的人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台灣?」
「愈快愈好。」
「好,我幫你處理,最慢兩天你就可以離開了。」丹寧熱心的說,他必須確定齊格是真的死了。
太好了,雖然齊格多了一個妻子的事讓他意外,不過費爾蒙特家族還是屬於他的。
兩天後,前往機場的車上,戴維冷著臉,一臉忿懟的瞪著周姿吟,倪恩白則從頭到尾一語不發,若有所思的望著她。
「你們確定要跟著我?」周姿吟打破沉默,老實說,在她說了和做了那些事之後,他們還打算跟她一起回台灣,讓她頗感意外。
「既然齊格最後的命令是要我們保護你,我們當然不會變卦。」倪恩白輕聲道。
「好吧,隨便你們。」周姿吟聳聳肩,有人跟著她也放心,畢竟她要面對的,是職業殺手。「只不過……齊格目前『屍骨未寒』,你們就這麼離開,沒關係嗎?」
「真難得,你還會關心這件事。」戴維冷諷。
「我不是關心,戴維,我只是好奇,尤其是你,對齊格忠心耿耿,今天齊格要火葬,你不想親自送他一程嗎?」
「我……」他是不想去,縱使明知道被火葬的是一具蠟像屍體,可太過逼真了,會讓他產生錯覺,他無法接受。
「齊格的後事伊登會處理。」倪恩白打斷他。「周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對丹寧說那些話,甚至註銷你和齊格的婚姻嗎?」他抬手阻止她。「別告訴我你恨齊格那些話,說實話吧!」
周姿吟揚眉,嘖!齊格曾說過倪恩白腦袋精明得很,看來是真的。
「好吧,我說實話.你們在飛機上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嗄?你不是在睡覺?」戴維驚呼。
「拜託,你以為我是豬啊,你們吵成那樣,就算睡著了也會被吵醒!」她斜睨了戴維一眼,朝他露出一抹甜笑。「不巧呢,我這個人不喜歡秋後算帳,認為事後再算帳就失了時效,沒有意義,我偏好今日帳,今日算,所以嘍!」她聳聳肩,未竟之語不言而喻。
看吧,他警告過費爾蒙特先生了吧!就說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你就演了這齣戲中戲。」倪恩白瞭解的點頭。「可是有必要連婚姻都註銷嗎?」
「有差別嗎?反正齊格·費爾蒙特死了,不是嗎?」
「是沒差,只不過有人會氣到吐血罷了。」倪恩白失笑,可憐的齊格,竟然會愛上一個脾氣與他勢均力敵的女人,看來他們兩個可能會鬥一輩子了。
「那我可要請新聞媒體來報導了,畢竟死人還會吐血,簡直是奇譚。」周姿吟嘲弄一笑。
「對了,丹寧給了你多少錢?」
「他挺大方的,一千萬美金。」
倪恩白吹了一聲口哨。「等到齊格的遺囑宣佈之後,肯定換他吐血。」
周姿吟的眼底突然閃過一抹算計。
「對了,恩白,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可惡!他欺騙她!
躺在地上的周姿吟在心裡憤怒的低咒,那個可惡的倪恩白竟然騙她說不會痛!
騙鬼啊!她痛得要死,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肋骨是不是斷了。
將一旁男人們的低吼咆哮盡量隔絕,當作沒聽到,她安心的當她的死人,務必要騙過那些躲在暗處的殺手。
然後她聽到救護車嗚嗚的鳴叫聲,一會兒,便在附近停了下來,兩名隨車醫護人員推著擔架下車。
糟了,不知道倪恩白有沒有及時打點好?這裡是台灣,不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意大利,他們吃得開嗎?
須臾,她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事實證明,他們就算在台灣也吃得開。
醫護人員先為她展開急救,努力了十分鐘之後,她聽到他們宣佈她的死亡。
戴維悲痛的自責著,倪恩白在一旁安慰他,嘖,她必須極力忍住才能避免笑場,也許事情結束之後,她可以建議戴維朝演藝圈發展。
感覺到自己被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接著嗚嗚的鳴叫聲再次響起,救護車駛離現場。
偷偷的張開眼睛,她迎上了一雙灰眸,微訝之後,旋即露出一抹微笑,抬起手,在他尚未來得及開口炮轟她的時候,勾住他的頸項將他拉近她,吻住那性感迷人的薄唇。
齊格先是一楞,隨即反被動為主動,熱烈的吸吮她溫熱甜美的唇舌,直到車內的溫度讓其它人受不了,有人咳了咳後,兩人才緩緩的分開。
「嗨!死人,沒想到你穿上白袍是這麼好看,看來以後咱們可以偶爾來玩一玩醫師遊戲,如何?」周姿吟笑望著齊格。
「我會奉陪到底,不過首先,咱們還是來算算帳,如何?」齊格瞇著眼,不善的瞪著她。
她聳聳肩,坐了起來,隨即呻吟一聲,摀住胸口。
「怎麼了?!」齊格立即擔憂的扶著她,焦急的詢問。「你受傷了?真的受傷了?」問完之後,等不及她的回答,一雙大掌已經自動自發解著她的扣子。
「嘿!」周姿吟拍掉他的手。「我沒有當眾脫衣的習慣。」她掃了其它兩人一眼。
齊格一頓,「你到底怎麼了?有受傷嗎?」
「都是他!」她控訴的瞪向倪恩白。「你欺騙我,你說爆破不會痛,可是我痛得要死,肋骨若沒有斷,也可能裂了!」
「讓你痛的不是那個小小的爆破,而是子彈的衝擊力,以這次的距離來說,斷一兩根肋骨是正常的現象,但你看起來也不怎麼嚴重,已經是太太太幸運了。」
「可是你不是說這防彈背心是FBI最新研發出來的東西,可以吸收百分之八十的衝擊力嗎?」
「我什麼時候說的?」倪恩白似笑非笑的揚眉。
「你在飛機上說的啊,就是飛往薩丁尼亞島的飛機上,我聽你這麼對齊格說的!」
「那是指齊格穿的那一件,不是你穿的這一件。」
周姿吟一楞,才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
好吧,他們是打算替齊格報仇是嗎?沒關係,她接受了!
她沉默著,一臉痛苦且慢吞吞的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們。
這毋需太多的演技,因為她真的很痛。
「姿吟?」齊格雖然生她的氣,可是看她痛苦的樣子,仍然心疼得要命。
「你還好吧?撐得下去嗎?醫院馬上就到了。」
「我還好。」周姿吟慢慢地哼了聲。「你呢?那邊的事都解決了嗎?腿傷呢?我知道你的腿受傷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夠解決那麼麻煩的事嗎?
「子彈只是擦過大腿而已,兩天就好了。至於其它的事,都解決了,意大利已經沒有齊格.費爾蒙特這個人,而『他』的遺囑將在明天早上宣佈。」
「那現在就輪到我了。」
「你怎麼打算?」齊格開心的望著她。
「沿用你的老方法。倪恩白調查過了,總共有七名殺手接受委託,他們先拿一半的訂金,等我死了之後,立即收另一半,之後契約便結束了。所以在剛剛他們確定我已經死了之後,一個小時之內就會收到尾款,恩白也安排了幾名警官積極進行調查,藉以逼迫院長更快的安排那些殺手出境,免得被追查出來。」
「我想,到了明天早上,那些殺手應該都不在台灣了,然後我會配合警方抄了那個販賣人體臟器的組織,連同院長一起抓起來!到時候我就可以重新復活了。」
在黑市一個腎臟可以拍賣到幾十萬的美金,心、肝、眼角膜等等的臟器,甚至有叫價上千萬還供不應求的,畢竟這世界上有錢人很多,生病的有錢人更是不少。
院長便是貨源的提供者,利用職便,從腦死的傷患身上偷取器官,除非傷患死後被解剖驗屍,否則誰也不可能發現!
而可笑的是,這些事她之前並不知情,之所以堅持離職,是因為看不慣院長金錢掛帥的行為,當她看著那些病患因為繳不出醫療費用,而被趕出醫院,甚至有些車禍傷患因為傷勢過重,醫院竟然拒收等等的情形,她痛心極了,可是人微言輕,她無能為力,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此她選擇了離開。
得知聘雇殺手的人竟是院長後,她才請倪恩白幫忙,最後居然調查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那個黑心院長應該是以為她發現了他的秘密才打算離職。
「現在,我只擔心小純的安危。」低歎一聲,這麼多天了,她真的很擔心,小純是不是已經……
「哦,姿吟,有件事……我沒告訴你。」齊格表情有絲不自在。
周姿吟揚眉,「什麼事?」他怪怪的喔!
「因為得知你註銷了我們的婚姻,我『有點』生氣,所以……我故意叫恩白他們別告訴你,言小純已經……被救出來了。」
她先是一怔,隨即冷眼一瞇。
「什麼時候的事?」
「哦,齊格。費爾蒙特死亡那天,我吩咐找人,因為距離的關係,所以浪費了一些時間,好像隔天才查到言小純的下落,又隔了一天才把人救出來。」
「為什麼林醫師沒有告訴我?小純也沒跟我聯絡?」太奇怪了!
「這兩個問題由我來回答。」倪思白自告奮勇的舉手。「那位林先生有打電話給你,不過我告訴他,你適逢喪夫之痛,他們恩愛的模樣會讓你觸景傷情,所以請他們暫時別打擾你,我會把他們來電致意的事轉告給你。」
「我想你是忘了轉達給我了。」周姿吟陰森森的說.「很好,齊格,謝謝你救了小純。」她冷靜有禮的道謝。
沒有發飆?男士們都很訝異,面面相戲。
「姿吟,你……不生氣嗎?」齊格好奇的問。
「你救了小純,我感謝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生氣呢?」她疑惑地反問。
「這麼說你不氣我沒告訴你言小純被救出來的事了?」
「喔,那個啊!」周姿吟微微一笑。「這是兩碼子事,我感謝你救了小純,不過,我可沒有說不氣你惡意的隱瞞!」
「嗄?一他就知道沒這麼便宜的事。「那你想怎樣?」
「再說吧,我累了。」
「你休息,剩下的事,我會幫你處理好,絕對不會讓葛原榮再有機會傷害任何人。」
周姿吟點點頭,有人代勞,她樂得輕鬆,而且她相信他。
閉上眼睛,可惡,真的好痛喔!
看來她有很多帳要跟他們算,不過不急,她是不喜歡秋後算帳,不過眼前這種情勢,她並不介意破例秋後算帳。
等她養好了傷,他們就慘了!
男士們突然打了個冷顫,疑惑的望向車窗外,氣溫比起意大利溫暖許多,怎麼會突然覺得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