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頭,聽說今天過來主談的傢伙不好應付呢。」坐在偌大的空間裡,賴保羅不安地翻閱桌上資料,又東張西望這間過分簡潔冰冷的會議室。
光禿禿的白牆沒有掛畫,日光燈白亮刺眼,坐的是冷冰冰的流線型鋼製椅子,在這麼不符合人性設計的空間裡談生意,神經哪能不緊繃?
「大姐頭,好冷!」賴保羅繼續哀號,現在可是炎炎夏日啊。
「有我罩著你,驚什麼?」谷薇真氣定神閒地查看筆記型計算機裡的資料,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他們找這麼大的會議室,難道全公司的主管都要來聽演示文稿嗎?」
「你再哀一句,回去我就叫老總調你去掃廁所。」
「不敢哀了。」開玩笑!好歹他賴保羅也是掛名的廣告AE……呃,雖然他還只是一隻菜鳥。
「今天帶你出來,就是要你跟我多學著點,待會兒你儘管聽就是了。」
「是,大姐頭英明!」
賴保羅不禁佩服起谷薇真了。人家也不過二十七歲,小小年紀就做到執行副總的高位。在廣告圈裡,光靠一張漂亮臉蛋是不夠的,還得要有聰明的腦袋,機敏的反應、靈活的談吐、豐富的知識、超人的耐力、不屈不撓的精神,才能緊緊抓住客戶的心,為客戶創造利潤,也為新威廣告公司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而大姐頭就是集美麗智能於一身的天之驕女,也是新威每個新進菜鳥的偶像;他要達到大姐頭的境界,還得好好努力學習呢。
「谷副總,你們久等了。」
會議室進來兩個男人,為首的詹立榮熱烈地打招呼,他抓住門把,恭敬地請身後一位高大的男人進門,再小心翼翼地關上會議室的木門。
從他的動作看來,谷薇真已經知道,那位英俊挺拔、渾身散發出冷冽傲氣的男人就是決定她這件案子的關鍵人物:沈昱翔。
「詹經理,這位是沉特助了?」她大方地起身,展露她最甜美的微笑。
「是是!」詹立榮雖然貴為企劃部經理,但在沈昱翔面前也變得謙卑,「特助,這是新威廣告的執行副總谷薇真,這位是她的助理賴先生。」
「沈特助,很高興見到你。」谷薇真遞出名片,主動握手。
「谷小姐,幸會。」沈昱翔亦是禮貌性地回握,闐黑的眼眸直視她不放。
多麼挑釁的目光呵!谷薇真眉眼帶笑,毫不畏懼地回看他。
他不喊她谷副總,而是叫她谷小姐,就是質疑她的專業能力。這種場面她見過太多了,她的自信與自尊讓她不由得用力握緊他寬大的手掌。
一股更強的力道捏痛她的手心,她看到他眼裡的一抹諷笑。
「開始做演示文稿吧。」鬆開她的手,沈昱翔沒有第二句廢話,直接坐到會議桌的最後方,從口袋掏出一支萬寶路香煙,以打火機點燃。
煙草氣味立刻飄散在會議室裡,詹立榮趕忙送上煙灰缸。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谷薇真一面心疼地按捏被握疼的手掌,一面迅速地複習沈昱翔的基本資料。
沈昱翔,現年二十八歲,翔飛科技董事長的獨子,十歲被送到美國當小留學生;三年前,拿到信息和企管雙料碩士後回國,目前擔任董事長特別助理;因為沈董呈半退休狀態,所以在公司裡,他是處於一人之下、三千人之上的特殊地位,連總經理也得聽他的話。
哼!她才不怕他下馬威,她又不是翔飛的員工,幹嘛怕他?她今天是來說服他,要他認同她的企畫,不是來被他嘲笑看扁的!
打開計算機,連上投影機,她仍然擺上甜美的笑容,以人人誇讚的清晰口吻陳述企畫內容。這是她的工作小組花了一個月時問,搜集各項資料所擬出的最佳作戰計劃,她勢在必得!
「……綜合以上,翔飛已經成立十二年,產品項目雖多,但在市場上仍是沒沒無聞,我們主張強打公司形象廣告,只有名稱和口號,目的就是讓消費者記住翔飛這個名字。」
沈昱翔冷冷地盯住白板上頭的logo,吐出一朵煙圈。
「你不強調產品特性,或者比較其它品牌的缺點,光打一個名字,消費者能記住我們賣什麼東西嗎?」他的語氣冷冰,目光充滿了懷疑。
「我們會做到讓閱聽者接觸翔飛兩個字,就知道它代表消費性科技產品。」
「現在市場競爭激烈,手機、計算機隨時汰舊換新,我如果還要等你們三個月時間打形象廣告,不如以實際產品密集主打,三個月就是一個產品週期,賣得快,獲利也快。」
「請問沉特助,你要以三個月換取消費者的永久印象,還是短視近利,先賺飽三個月再說?」谷薇真越過長長的會議桌,清澈的眼眸對上他的深沉。
「谷小姐,你們只是幫我們打廣告,應該尊重我們的意見。」
「沒錯,新威只是廣告公司,但我們會根據翔飛的產品特性和訴求,衡量市場情況,為翔飛做最好的包裝,打出形象廣告,再來才是個別產品的行銷;你應該尊重的是我的專業,就如同我尊重你們在科技產品方面的專業。」
「難道我不能表示看法嗎?」
「你的看法不是市場的看法,那只是你個人褊狹的主觀意識。」
一直扮演隱形人角色的賴保羅冒出冷汗!大姐頭這招真猛,萬一沈昱翔生氣了,他的業績獎金也就跟著泡湯。
谷薇真又以清脆的聲音說道:「正如同沈昱翔這個名字,我想沉特助希望別人記住的,應該不是你英俊的臉孔,也不是你健美的身材,更不是你的風流韻事,而是別人一提到你,就會聯想到專業、謀略、聰明、果斷、成就,這就是我所強調的『形象』。」
這下子換詹立榮冒冷汗了。在公司裡,沒人敢跟太子爺這樣說話,嗚……這個小妮子是他找來的,她可害他保不住飯碗了!
沈昱翔深深吸入一口煙,再徐徐吐出,將自己包裹在一層白色的煙霧裡。
透過迷濛的白霧,他很仔細地審視谷薇真。這個女子明眸大眼,神情靈動,黑亮的直髮讓她看起來清秀,而發尾的卷度卻又為她添上一股成熟嫵媚的味道。不說話時,她的美貌就足以吸引別人的目光,而當說起話來,更是字字直扣人心,不管是在專業演示文稿上,還是她對他「形象」的看法。
這麼一個特別的女子,本身就是一塊強力吸鐵,比起那群爛泥巴似黏住他的女人,他對她有高度的新鮮感和興趣。
「谷副總,我能約你明天晚上吃飯嗎?」他幽黑的瞳眸直直盯住她。
「沒問題!」
谷薇真綻放出美麗燦爛的笑容,她知道她拿到翔飛一億元的廣告業績了。
飯店的法國餐廳裡,穿著西裝制服的服務生拿起一瓶Pavillon Rouge紅酒,為兩個水晶杯注上瑩紅誘人的汁液。
谷薇真趁空吃下一塊香嫩的牛排,又接續剛才的話題。
「上回我們到大堡礁浮潛,那景色說有多美就有多美。珊瑚是活的,就像水底的彩色花朵;還有海水,清澈透明,比游泳池還來得乾淨,我跟著魚兒魚兒水中游,那種感覺好像到了另一個夢幻世界,好安靜,好漂亮!」
「你也是一條美人魚。」沈昱翔啜飲一口紅酒,視線始終沒離開她那張俏麗的容顏。
「這是恭維?還是真心話?」谷薇真笑問。
「你的生活很多采多姿,Cheer!」沈昱翔沒有正面回答,舉起了水晶杯。
「Cheer!」
溫潤甜醇的紅酒滑下喉際,谷薇真頓覺胸腔火熱,那熱度隨著血管四處奔流,擴散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為她的臉頰抹上一片暈紅。
她向來是千杯不醉的,更何況是只有十二度的紅酒;可是在沈昱翔整整一晚的注目之下,她血液裡的酒精快速發酵,點燃了她心裡的一把火。
「我的生活當然多采多姿了。人嘛,就是要為自己而活,過得痛快淋漓。」她笑得嫵媚動人,纖細嫩白的指頭旋轉著水晶杯。
「看得出你很享受工作,也很享受生活。」
「難道你不是嗎?沈先生?」
望著她迷離水亮的眼眸,沈昱翔身體裡的酒精也在加速揮發,她臉上的紅霞映入他的眼裡,化作強力的催化劑,轟地一聲,把他燒成熊熊烈焰。
她是一個很獨特的女人,渾身充滿活力與熱情,可以從鄉下外婆家挖竹筍,談到普吉島的拖曳傘,再從廣告界生態,扯到全球未來產業趨勢;他很有興致地聽她說話,也更渴望探索她的一切。
火焰在燃燒,他的目光更加熾熱。
「好像都是我在說話,你也談談自己吧。」谷薇真笑意盎然地迎接他燙人的目光。面對那張英俊魅惑的臉孔,說她不動心是騙人的。
「我?」他嘴角輕輕勾起微笑,「乏善可陳。」
「不會吧?你從小在國外長大,是翔飛科技的接班人,電子業最受囑目的新生代,社交界的明星,身邊美女如雲,你,無話可說?」她眨眨長睫毛。
「你只知道我的表面背景,你又瞭解我嗎?」
「我沒興趣瞭解別人的內心世界,你是你,我是我,永遠不會交叉共鳴。」她將紅酒一飲而盡,只覺得自己已陷入一片紅色火海裡,「但我會很喜歡看到沉特助身份以外的你。」
「我也想知道當谷小姐不是谷副總時,又是怎樣的一個面貌。」
結束這頓晚餐,他們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到飯店櫃檯辦理check in。
他們甚至沒有肢體接觸,兩人來到樓上的豪華套房,打開門,他插下磁卡,燈光才亮起,他就霸道地攫住她。
她十分清楚,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他也不是她最後的男人;他們要的,只是一夜激情,one night stand。
彷彿雨過天青,她飛昇而起,變成了遙遠天際的一朵浮雲。
「翔……」她疲憊至極,低聲輕喃他的名字。
香煙氣味飄來,她昏沉地想抱住他火熱的身體,卻是摸了個空。
坐在沙發上的沈昱翔深吸一口煙,冷冷地注視她,深沉的眸光在她裸露的曲線遊走一遍,再回到她已然酣睡的姣好臉孔上。
時間在指縫裡流走,夜漸深,香煙燃盡,他不經意地看到手背上的齒痕,胸口的那把火焰又驀然燒起,熊熊火光街上夜空,再也難以熄滅了。
「沉特助,翔飛新一季的手機廣告,走的是青春流行路線,我們已經挑好三個代言人的人選:梁琦琦、曾蓓蓓、蔡林林,三位都是年輕的偶像女明星,就讓你做最後的決定。」
坐在沈昱翔的特助辦公室裡,谷薇真擺上三個女明星的照片。
他們已經「交往」半年了,但在公開場合,她仍然會維持適當的距離。
「企畫部有其它看法嗎?」沈昱翔抬頭看了陪同的詹立榮。
「特助的眼光不會錯的。」他「狗腿詹」的外號可不是隨便得來的呀。
「那就曾蓓蓓。」
「好!」谷薇真收起檔案夾,準備離開。該辦公事的時候,她絕不會留戀在他身邊。
「詹經理,你可以先走了。」沈昱翔很難得地起身送詹立榮離開。
「是是!」詹立榮識趣地收拾卷宗,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消失。
沈昱翔關起辦公室木門,上鎖,拉起含笑看他的谷薇真,以強健的臂膀箍住批的身子,霸道地吻上她的紅唇。
任何時刻,任何地方,他們從來不刻意安排約會,只要兩人一有獨處的機會,就是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很快地將她壓到花梨木大辦公桌上,手掌探進她的衣服裡,恣意地撫摸。
「選照片這種小事,叫你助理來就行了。」
「因為是你要做的決定,所以我來了。」她眨眼,望進他闃黑深沉的眼眸。
「薇真……」他聲音沙啞地喚她,嘴角似笑非笑。
四目交望,彼此的眷戀和慾望都在急遽地擴大。
他很滿意她身體對他愛撫的反應,突然一動,毫無預警地深入她的身體。
「這麼快?!」她生氣地踢他的臀部,她都還沒感覺呢。
「我要的時候,你沒有權利等。」
「沈昱翔,我不是你的充氣娃娃!」
「你我各取所需,這不是我們在一起的目的嗎?」
谷薇真躺在辦公桌上,身上的毛料套裝並不能抵擋光滑桌面的寒涼,她的手掌死死按住旁邊的一疊公文,瞪大眼睛看著規律動作的他。
她已經分不清是愛上他的做愛技巧,還是愛上他那充滿自信和傲氣的個性;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也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下輕易對男人動情,但一碰上沈昱翔,她就是無法控制,只能像飛蛾撲火似地投入熊熊烈焰之中。
因性而愛?為愛而性?對她來說並不重要。也許打從第一次纏綿做愛後,她就想永遠擁有他了。
但她也明白,他不愛她,他們從來沒談過戀愛。
他們見面只有公事、吃飯、做愛。他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有空就到超市搶大減價的便宜貨;而她對他的認知,從八卦雜誌得到的信息,遠比他口中說出來的還要多。
她有一個野心,她要讓他拋掉其它女人,專心愛她一人。
桌上電話鈴響,沈昱翔不悅地按下通話鍵,「有訪客時,我不接電話。」
擴音器傳來許秘書惶恐的聲音,「特助,業務部黃經理有緊急事情,歐洲大廠準備向台灣下一筆大訂單。」
「轉過來。」
「特助。」黃經理大概知道打擾特助了,簡潔快速地說:「Nomo四百萬支手機代工,其它同業已經有爭取動作,小楊正在寫信。」
「Nomo最重視的是產能,你要強調我們的生產效率,有必要的話,派人到瑞典親自說明。Nomo要過來台灣看工廠的話,我們全程負擔旅費……」
沈昱翔看了谷薇真一眼,拿起無線話筒,沒有遲疑地離開她的身體,右手拉好褲頭,走到大玻璃牆前,鉅細靡遺地指點爭取客戶的戰略。
講了五分鐘,他放下話筒,坐上皮椅,眉頭深鎖,點起一根香煙。
谷薇真已經整理好衣裙,補好妝,坐在他桌前的會客椅。
「給你。」她推出一個小巧的禮盒。
「我在思考,不要打擾我。」
谷薇真很想拿皮包摔他。他可以一邊做愛、一邊談公事,再把她晾到旁邊去,她都還沒發作,他就跟他擺臉色?!
但她沒必要生氣,她不可能改變他的脾氣,她只是要他正視她的存在。
「你抽煙,你就需要這份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沈昱翔訝然,想到今天的日期,正是他二十九歲的生日。
谷薇真笑容嬌媚,打開禮盒,拿出一個四方型的水晶煙灰缸。
「別的女人要我戒煙,你還讓我抽?」他將煙灰彈入新的煙灰缸,頗感興味地瞧著她揚動長睫毛的大眼。
「我叫你戒,你會戒嗎?如果你會聽女人的話,你就不是沈昱翔了。」
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拿起煙灰缸,放在手掌心盤旋摩挲。
「你想幫我慶祝生日?我沒空。」
「我猜你是恨不得親自跳下去寫信、拜訪客戶了。話說回來,爭取客戶是業務部的責任,如果他們連公司和競爭對手的特色都不清楚,寫不出邀請函的話,業務部也就可以解散了。」
「我公司的事,你不必過問。」
「你自己學企管的,不懂得充分授權嗎?你將來要當老闆的人,不可能事必躬親,更何況你現在是董事長特助,卻在搶總經理的工作做。即使你是太子爺,但你沒聽過職場倫理嗎?」
「你為什麼總是在挑戰我的底線?」他的眼眸燃起火花。
「我是要你思考,不是叫你生氣。」她大膽回瞪他。
他將水晶煙灰缸擲回桌面,兩個堅硬的固體互相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望著面前的女人,他深深吸了一口煙,讓尼古丁在他胸腔周流一遍,再吐出肺泡裡濾過的氣體,形成兩個人之間的茫茫煙霧。
霧裡看花,她美,她辣,她聰明,他卻一眼洞徹她的目的。她這麼費盡心機,無非是想證明她和其它女人不同,想讓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
他不否認,她的驕傲和自信強烈地吸引他,以至於每回看到她,他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唯一的衝動就是和她一起瘋狂的做愛,似乎只要兩人合一,他才能從她身上得到最大的滿足,擷取他所需要的巨大能量。
是她,燃燒出他魂魄裡的光與熱。
「翔,別把自己逼得太緊。走!今晚到海邊做愛。」谷薇真決定不再和他大眼瞪小眼,直接提出挑戰。
沈昱翔彈落煙灰,又吞雲吐霧好幾回,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龐。
「你等我到七點。」
谷薇真露出得意的微笑:心花朵朵開,這回是她贏了。
有時候,谷薇真不免要問,她這麼處心積慮地想「贏」得沈昱翔的心,究竟目的為何?
馨欣笑她想當少奶奶,她否定這個可能。她天生愛忙碌,絕不可能坐在家裡享福,更何況自己拼出來的副總經理頭銜比沈夫人響亮多了。
那麼,她是想證明她手段高超,能讓花心沈公子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嗎?她搖頭。她不要聽話的乖貓咪,她要的是一頭獨立傲然的獵豹。
或者,她已經確確實實地愛上他了?她在意他對她的心?
夏日午後,烈陽曬進飯店套房大窗,灼熱的光線和冰涼的冷氣一接觸,像是兩股交鋒的勢力,不斷地以自身極致的能量去消融對方。
大床上,兩具人體赤裸交纏,喘息與呻吟交織,原始的旋律像一支快板的舞曲,旋轉得令人眼花撩亂,心跳錯亂。
「翔、翔,不要了……好了……」她呢喃的聲音十分細微。
「我還要!」他霸氣地繼續他的動作。
「啊!」她的尖叫消失在他的擁吻裡,只能再度隨他舞動。
慾望攀爬到頂峰,他的動作加劇,以最強烈的衝擊深入她的高潮頂點。
她的意識被掏空了,這次她變成空氣裡的塵埃,輕輕飄搖在偌大的房間裡,晃啊晃,最後降落在他結實賁張的背肌上,停佇流連。
「翔,你愛我嗎?」谷薇真輕撫他微濕的頭髮。
沈昱翔一直埋在她的肩窩裡,一聽到她的問話,緩緩地拾起頭來。
他很快地抽離她的身體,起身,直接走向浴室,動作乾淨俐落。
「沈昱翔,你還沒回答我!」谷薇真急喊。
「我有必要回答嗎?」他站在浴室門口,裸露修長的身材像一尊比例完美的希臘雕像,臉孔也像雕像般地沒有表情。
直到這個時刻,谷薇真終於明白,一年來的努力完全白費。
交往一年了,他們緊密地結合,熱吻歡愛,默契十足,她熟悉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肉,也陶醉在他的火熱胸膛裡,她是如此地強烈渴望他。
但是,除了性,他們之間是否應該有更重要的東西?
她只是要一個承諾,一句真心的「我愛你」。
唉!為何先失去自我的總是女人呢?
她心頭一絞,記起好友馨欣告訴她的事情,立刻大聲問道:「你不回答,是不是又有別的女人了?!」
沈昱翔沒有回話,直接走進浴室,一會兒傳出嘩啦啦的沖水聲。
谷薇真拉起皺成一團的薄被,使勁抹去身上他的氣味。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也許他昨天才抱過新歡,甚至做愛,今天又將那個女人的氣味傳帶給她?
或者他在每次做愛後急於洗澡,從來不在她身邊多留戀片刻,就是想沖掉肌膚上的女人味,然後再去找另一個女人?
她愈想愈氣,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憤怒,又抓起床頭的面紙,用力擦拭下體流出的溫熱液體,擦著擦著,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當他火熱的能量仍在她體內奔竄時,他竟然可以冷淡待她?
「你怎麼還沒穿衣服?我待會兒要去公司,我送你回去。」沈昱翔仍是全身赤裸,正拿毛巾搓揉他的頭髮。
「今天星期日,你也要去公司?」谷薇真坐了起來,技巧地抹掉淚水,不讓他看出哭過的痕跡。
「明天跟廠商談筆電的外型設計,我還要去chceck細節。」
「這麼專業的事,你讓該負責的部門主管去忙就好了。」
「你懂什麼?!」他語氣很壞,隨意將毛巾丟到地板,抓起汗衫套上,「如果接到這個大案子,合約一簽就是三年,明年初陳總退休,到時就是我當上總經理,這將是完全屬於我的案子,我怎能不關心?」
「你要當總經理很了不起了嗎?!」她也跟他大嚷,毫不客氣地直視那雙俊眸,「你一天到晚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我知道你忙,你想拼出自己的事業,我都能理解,但你有沒有想到我?!」
「我以為你可以瞭解我的辛苦。」沈昱翔穿起襯衫,神態冰冷。
「我瞭解,但我是女人……」
「女人又怎樣?你不是很享受自己獨立的生活嗎?什麼時候又變成整天黏著男人不放的小可憐?」他嘴角扯出一抹諷笑,下帶絲毫體貼。
那抹諷笑像是一支冰柱,用力插進谷薇真的心坎,令她全身發冷。
她到底愛上他哪一點啊?
沈昱翔穿好皮鞋,掏出一支煙,「叮」地打亮打火機。
「我等你十分鐘穿衣服補妝,再送你回家。」他的聲音還是一樣冰冷。
「沈昱翔,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她深吸一口氣,不打算和他吵架,「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是愛黏人的討厭鬼,但是你本來答應我晚上一起吃飯。」
「反正你想找我,隨時都找得到,你在擔心什麼?公事重要。」
「擔心?你為什麼知道我在擔心?!」她聲音提高了,扔開裹身的薄被,抓了衣服穿上,激動地問:「你真的回公司嗎?還是跟曾蓓蓓約會?」
沈昱翔皺緊眉頭看她。
「馨欣看到你和曾蓓蓓一起去華納威秀看午夜場!」她又嚷了出來。
「是你那個死黨林馨欣?」
「她看到你們手牽手……」親密地摟在一起啊!她再也說不下去,轉過身子抹掉眼角的淚水,動作迅速地穿好衣服。
「我和她只是業務往來,她為翔飛的產品代言走秀,也是你企畫的。」
「我沒安排你和她約會!」
「她在停車場等我下班,大家不過是普通朋友,我順道帶她去吃消夜看電影,又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這種話你也講得出來?」谷薇真心頭苦澀不已,他果然是朝陽集團的子孫,就像他事業有成的伯伯們,每個人至少養一個小老婆!
「那你要我怎麼辦?丟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夜歸嗎?」
「你不會只送她回家就好了嗎?」
「我想做什麼事,是我的自由;你是我的女伴,不是嘮叨的管家婆,我不准你來干涉我的生活。」他的聲音冷漠,無視她的激烈抗議。
「對!我只是你的女伴,甚至不是女朋友,你沒事可以把我晾在一邊,有事再帶我出場,不然就是隨召隨來,當作你發洩的對象,是不是這樣?!」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沈昱翔頓了頓,長長呼出一口煙,再用力將煙蒂在煙灰缸按熄。
「沈昱翔,很好。」谷薇真扯出冷笑,她早就沒有眼淚了,這場「戀愛」談得太累,也是時候攤牌了。
她拿起皮包,套上高跟涼鞋,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完了。」
沈昱翔猛地站起來,目光灼灼,拳頭握緊,指節發出格格的壓迫聲響。
谷薇真不容他說話,也不想再聽他的解釋。這一年來,他可以和她熱烈做愛,也可以同時擁有其它女人,又有多少風流韻事傳回她的耳朵?當傳聞變成事實時,她再也無法以「她愛他」來容忍這一切了。
她快速走出房門,碰地用力甩上。
窗外的驕陽移開大窗,慢慢沉下,落入斜對面大樓的身後,光線漸暗,熱度消失,通風孔吹出來的冷氣變得陰涼。
沈昱翔站在窗邊,沒有停止抽煙的動作,煙蒂一根又一根揉爛在煙灰缸,夕陽最後一抹餘光消失,他也沒入灰黑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