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麼可以是暖的呢?怎麼可以被木衍間暖了心?她明明知道此人的骨子底是冷殘的,他貴公子的形象不過是欺騙世人的包裝,他是一個不讓人看透心底深處的人物,面對這種厲害又不擇手段的傢伙,她怎能輕信他的話呢?
他說,他在保護她。
他說,他為她而存在。
有點可笑。他為什麼要保護她?而且他保護她的方式也真是特別,竟是爬上她的床……
「晶茴,你怎麼了?頭痛嗎?你怎麼老是按著腦門?還有,你的臉怎麼這麼紅?」余士迪一進辦公室就瞧見晶茴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發呆,表情不僅詭異,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彷彿面臨了什麼難解的問題。
「沒什麼事。」她回身,露出甜美的笑靨,但卻抑止不住血液繼續往臉蛋沖。
「真的沒事?」
「是啊!」
她嫣紅的臉龐嬌美得像個仙子,令余士迪怔了怔。不過他的失神祇是短暫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問,因此沒讓自己陷入美色太久。
「對了,快告訴我你昨天跟木衍間從飯店離開後去了哪兒?我一整個晚上都聯絡不上你,快急死了。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他現在計劃著什麼陰謀詭計?你有觀察出來嗎?」余士迪的口吻非常焦躁,似乎非得把木衍間的行動都摸得一清二楚不可。他對木衍間的關注遠遠勝過對美人的關心。
她早就習慣他的反應,因此不以為意地道:「你以為他會向我洩漏秘密嗎?不,不可能的。他只會跟我示威,跟我宣揚『白十字』的能耐與厲害,警告我們別跟他作對。」
「果然!」余士迪毫不意外聽見這個答案。「他從小就自認為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從不把『余氏集團』放在眼中,更把我輕視得徹底,現在我們因為『竹影開發案』而輸了一著,想必他更加耀武揚威了。」冷冷的眼神充滿著對木衍間的仇視。
「說到『竹影開發案』……」她慚愧地道:「余大哥,你該怪我的,因為我的誤信消息,讓木衍間的奸計可以得逞,造成了『余氏集團』的損失,我對你真的很抱歉。當然,你可以立即開除我。」
「開除你?」他立刻否決。「我不會開除你,更不會責怪你。要怪的話就該怪木衍間,他是那麼的奸詐狡猾,竟然使計誘騙我們上當!」
「可是……」
他打斷她的話,堅定地道:「晶茴,你不僅不能離開『余氏集團』,更要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找出木衍間的弱點,然後一舉擊潰他!」他看著她。「我可是少不了你這個幫手。」
解晶茴點點頭,道:「那我就厚著臉皮繼續留下來了。」她本來就沒有打算離開「余氏集團」。一旦離開「余氏」這個「靠山」,她更沒有能力去追查她想知道的答案了。
「十字殿」的秘密,木衍間並沒有對她洩漏半句,他五弟的手藝眼夫人婆婆一模一樣的原因也沒有告訴她。現在要求她離開「余氏集團」,卻又不給她解答,那麼她又怎能「順遂」他的心願呢?
「總經理,總裁剛剛進入公司,已經上樓到您的辦公室。」內線突然響起,傳來最新的通報。
這消息讓余士迪驚訝極了。「我爹地來了?!」
解晶茴也很錯愕。「總裁回國怎麼沒有事先通知呢?」
兩人連忙要前去迎接,不過辦公室的大門已被推開。
「爹地,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正在紐西蘭度假嗎?」余士迪立刻迎了上去,給父親一個大擁抱。
年近六旬的余農保養得十分得宜,連體態也沒有發福的跡象,再加上善於打扮,使得他的外表比實際年齡足足年輕了十來歲。余農在很早之前就把「余氏集團」大部分的權力下放給了唯一的獨子余士迪,雖然偶爾有重要決策他仍然會給予意見,但所干涉的部分並不多。
就連余士迪跟平凡小女孩解晶茴當朋友,乃至於任用她當特別助理,甚至外界傳說她是余士迪的女朋友,這種種消息傳來,他也從來沒有表示過反對或者多說一句話。
事實上,解晶茴對這位長輩也是陌生的。
他極少回到台灣,而且私生活也極為隱密,她大略只能從余士迪口中知曉這位神秘的長輩,常常在每個國家來來去去,連余士迪要見父親,也得配合父親的行程才見得到。
所以這麼多年下來,解晶茴見余農的次數僅有六、七回,而且每回見面都只是寒暄而已,其餘的並沒有多說。
他眼中似乎沒有她的存在。
不過這對她也是有好處的。
她對余農這位長輩總有著一股莫名的恐懼感。
不知道為了什麼,每回面對他那張慈祥的臉孔時,她就會莫名的恐慌,甚至心神不寧。
「總裁,您好,好久不見了,您一切安好。」壓抑住對他的恐懼,解晶茴走上前去向他致意。
余農看向她,微微一笑道:「是很久不見了,你出落得更加標緻了。」
「謝謝總裁的稱讚。」她緩緩斂眼,不敢與他的目光相視。「您坐,我去倒咖啡。」
「麻煩你了。」余士迪請父親坐下,待晶茴端來咖啡後,也示意她入座。「爹地怎麼會臨時返回台灣?而且事前也不先通知我,好讓我可以去接機。」
「『白十字』重返台灣也是事前毫無徵兆。」余農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緩緩撂話。
余士迪和解晶茴相視一眼。
「總裁是因為『白十字』的事情而急返台灣?」解晶茴立刻站起,滿臉愧疚地道:「那麼總裁也應該知道我們跟『白十字』之間有過的戰役。因為我的失職,拱手把『竹影開發案』讓給了木衍間,更讓他乘機侵入了『余氏集團』,成為『余氏』的股東。這都是我的錯,請總裁處分。」
「不怪你,我也不是回來興師問罪的。」余農的笑容平靜得可怕。「晶茴,你已經表現得很好,這麼多年來,你協助士迪處理了許多事務,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怪罪於你?況且商場本來就詭譎多變,偶爾的失利,並不代表永遠的失敗。」
「謝謝總裁對我的寬容。」雖然對她沒有一絲絲指責的意味,但解晶茴隱約中總覺得不對勁。
「對了,晶茴,認識你也有十多年了,倒是很少聽你提到家裡的事,不如這樣,我來作東,請你家人用個便飯吧?」
她眉心一蹙,但很快就恢復正常。余總裁怎麼突然要請她家人吃飯?
「謝謝總裁的邀請,您也知道我出身孤兒院,只跟四位同是孤兒院出身的姊妹們很親近,她們就是我的家人手足,只是我得問問她們有沒有時間赴會。」
「啊,你這麼一說我倒記起來了。抱歉,我一時忘了你只有四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妹。不過沒關係,還是安排你最親的人一塊兒來用頓便飯吧!」余農仍堅持道。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對她有過熱情邀請,怎麼突然間興致勃勃了起來?
「我會安排時間。」她只好先答應下來,之後再想辦法。當然,她絕對不會把真正在暗處扶養她們,並且訓練她們的夫人婆婆給曝光。夫人婆婆自小就對她們姊妹耳提面命,不准將她的身份對外曝光。她是謹守著,唯有在十歲那一年,找到「白十字」,遇見木衍間的那一次,因為她的一句「天權老人」,竟然就讓木衍間因此掌握住了她的背景,包括夫人婆婆的存在。
只是……他似乎也在守護著什麼秘密,因為這麼多年來,從未見他拿此事來要脅她。
「爹地,你回國該不會就是為了請晶茴跟她家人吃這一頓飯吧?」余士迪對於父親把重點都放在這次的請客上也覺得疑惑。
「我是!有何不可?」余農乾脆地道。
「爹地真是隨興。」父親的所作所為,身為兒子的他有時候也很難以理解。
余農看著唯一的兒子道:「我一心追求的便是隨心所欲的境界,我不也是以此觀點在教育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我懂爹地的意思。」他們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其它人只有服侍他們的分,包括木衍間也一樣。「我相信在爹地、晶茴、我,這鐵三角的組合下,木衍間得意的時間也不久了。」
「至於聚餐的事,」余農再一次對她強調。「你要盡快安排。」
「是。」解晶茴點頭。
余農滿意地起身道:「好了,那我先回別墅休息。」
「爹地,我送你回去。」
「也好。」
余農踏步離去,余士迪親自開車送父親返回住處。
解晶茴看著關上的門。余總裁千里迢迢地返回台灣,卻把重心擺在與她「家人」聚餐的這一件事情上?
這究竟是為什麼?
費疑猜哪!
「清新公園」四字刻印在石柱上。
只不過這座公園並不是隨便就可以進入的,入口處設有保全在看管,四周也圍有欄杆,除非是得到主人的同意,否則閒雜人等不可以擅自闖進,只因這塊位於台北縣郊區的公園是屬於私人土地,而闢建公園的目的是為了給「余氏」家族的成員休憩時使用。
解晶茴覷了個空,一早便來到清新公園做日光浴。
她窩進特意擺置的躺椅上,讓綠叢將她纖細的身子給圍繞住。這處空間向來專屬於她,而且是余士迪的特准。
余士迪,此人在她心中也是怪異男子一名。十二年前兩人相識後,他就對她極為友善、也極為照顧,而且他對她的好,甚至讓每個人都以為余士迪傾心於她,將來會娶她當妻子。可是她很清楚,余士迪對她的好並沒有摻雜男女之間的愛情成分,她與他之間的交情就像是細流的水,除非是遇上了「大障礙」,否則很少會迸射出激盪的波紋來。
沒錯,這個「大障礙」便是木衍間,他們兩人唯有在共同對付木衍間這個「議題」上會很熱切地討論著。她其實已深刻地瞭解到余士迪的注意力只是放在木衍間身上,他一心只想扳倒他。
他與木衍間彷彿結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雖然在木衍間眼中,根本就沒有餘士迪的存在。然而余士迪卻把木衍間視為今生最大的敵人。
木衍間啊……
想到他,解晶茴就會莫名地慌了起來,因為木衍間對她的影響力,愈來愈朝著她無法掌控的方向在前進著……
怎麼辦?
她忙閉上雙眼,想讓週遭的清新空氣洗滌她混亂的靈魂。
別讓她的腦子不斷跳躍出木衍間的影像,更別讓他的氣息纏了心,這是危險的。
況且她沒有按照木衍間的期望辭去「余氏集團」的工作,她也很好奇木衍間對她的決定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應該怎麼走?
因為她還得要見見「天權老人」。
另外還有很多事得忙,她很忙碌的……
想著想著,她的腦子開始輕飄飄了,思路也漸漸模糊了起來。微風輕輕吹拂著,耳朵聽到綠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青翠的花草香味兒也拂繞著她的身子,哄得她不由自主地跌入夢鄉。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被吹落的綠葉拂過去,葉子柔柔地劃過肌膚,癢癢的,只是……綠葉為什麼會有熱度呢?
下意識地,她揮手撥開,嚶嚀了聲,並未睜開眼。
困乏的睡意正在侵襲她,軟她不想動。只是那溫溫熱熱的綠葉又繼續在她臉上拂過來、拂過去,像是有生命似的……
有生命的?!
她倏地睜眼,呆住!
-張俊美的面孔就只離她寸許間。
是他!他!木衍間!他在這裡?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她一直以為的落葉其實是他的手指頭,此刻他仍繼續用著他的指腹在她臉上嬉戲,正順著她的額,滑過她的眉,一路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眼、她的鼻……
「你的肌膚果然跟絲綢一樣的細緻柔滑,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他道。語調靜靜淡淡的,彷彿他的行為再正當不過了。
不知是被他的出現嚇著,還是被他的話語給氣傻,解晶茴整個人無法動彈。
好一會兒後,才有氣力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當然在這裡。」他答得理所當然。「你在哪裡,我便會在你身邊,你其實不必太訝異。」
什麼意思?他是要讓她深刻記住他常常伴隨在她左右,在誘使她感動嗎?
解晶茴暗暗吸了口氣,不願被他妖惑的言語給迷惑了去。
「我當然驚訝,總覺得你黏在我身邊是為了當色狼。」她驀地沉下臉來。上回他是躺在她身邊,這一次則是偷摸她的臉。「你的手--呀,你的手可以停止了吧?」他竟然還在撫摸她!
「我停不了啊……」他笑道,手指不僅沒停下,連深邃的灰眸都明明白白地寫著對她的想望。「知道嗎?這十二年來,我總是想著你芳唇的味道。」指腹在滑向她紅潤的櫻唇後,停住。「好不容易終於在今天可以真真切切地碰觸到你,我怎麼捨得這麼快就放開。」
她慌亂地揮開他的手。「你、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木衍間竟然會說出這麼肉麻且不得體的話語來?你真令我意外,這完全不像我所知道的你。此時此刻,你的行為簡直像是一頭色狼!」木衍間的挑逗不像他的為人,這十二年來她從不曾「收集」過他與女子密切交往的資料。
「色狼?」聞言,他笑得更開懷,笑聲不斷傳出,強烈地震住她的心弦。「你竟然把我當成是色狼?可見這十二年來你把我調查得不夠徹底,真令我傷心啊!」
他的聲音溫柔極了,可她卻聽得出他口吻裡的不滿。
木衍間看著她,再道:「你不該對我有防心,況且你該防備的對象也不該是我。我說過我是為你而存在的,既然是為你而存在,又怎麼會傷害你呢?再說,我若有心跟你作對,這十二年來,你不可能過得如此稱心如意。」
「你的話愈來愈讓我無法瞭解。」他其實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他淡笑,道:「同樣地,我也開始不瞭解你。本來以為你會很樂意到『白十字』、很樂意陪在我身邊,結果你卻不願意離開『余氏集團』。」
她一震!他怎麼知道?
「你沒有辭職對不對?」他過分溫柔地問。
她迴避他的視線,亦沒答腔。
「看著我。」他道,冷聲震得她抬眼。灰色眼眸在陽光不開始閃爍出銀光來,逸散出指控。「為什麼不走?」
「我、我有我的考量。」怎能順著他?倘若她輕輕易易地就順著木衍間的要求做,那麼她有什麼權利要求見「天權老人」?乖乖女的意見是不會被尊重的。也之所以,她決定改採以退為進的手法,慢慢地引誘木衍間上當,只是沒預料到木衍間會這麼的不開心。
「考量?什麼樣的考量?你認為從余士迪身上還能挖出什麼寶來?」平寂無起伏的聲音不斷散發出詭譎的氣息。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也無權追問。」
「怕我知道啊……」眸光一閃,他看向她的胸口處,她上衣的鈕扣不知何時竟然鬆開了兩顆,此刻酥胸微露,正在引人犯罪。「余士迪當然捨不得放你走,而你也不想離開他對吧?」
循著他的視線瞧見自己的狼狽,她忙不迭地摀住胸口,趕忙扣起鬆開的鈕扣,也道:「是又怎麼樣?呃!」她話才出口,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下顎。
「你做什--」「麼」字還沒說出,他的唇旋即覆上她的唇。木衍間的動作來得既快且急,讓她的抗議叫不出來,就開始強行侵略她的唇齒,輾轉吸吮,讓她的口中都充滿著他的味道。
他怎麼可以這樣?
可,唇被鎖黏住,她無法開口,只能用杏眸瞪著他。
他深邃且散發銀光的眸子也對上她的視線,只是修長的手指依舊緊緊把住她的下顎,並且還用眼神展現出他的挑釁,以及一股……憤怒!
而這視線也立即撞擊她的心間,她恍惚了。
木衍間的吻就宛如雨般不斷不斷地落在她的唇舌上,糾黏地纏住她,一點兒空間也不給。
並且他的吻愈來愈深、愈來愈重,壓迫得她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眼看她就要缺氧昏厥的一剎,他終於放過了她。
解晶茴氣喘吁吁,嬌顏燒紅,瞪著雙眼瞅著他,好半天後才有辦法開得了口。
「原來你……原來你『潛入』清新公園找我,是為了佔我便宜?你終於赤裸裸地把你最邪惡的目的給表現出來了!」她指控他,除了指控他變成色胚以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沒錯,我是來佔你便宜。」他沒動怒,反而還溫雅地承認,不管她是否會氣結。「另外還有件事要請你記住,你可千萬別忘記我說過的話--你的心裡只能存放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的名字就只能叫木衍間。」
他愈說愈露骨,儼然把她當成是他的女人,而他今日會「潛入」清新公園找她,目的是來「教訓」她這個不聽話的伴侶。
她該不該傻眼?
她該不該承認木衍間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在進佔她的生命、在擄攫她的心?
「快點離開余家、離開『余氏集團』。別再拖延下去,這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木衍間又再度重提這事,其實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蹙眉,回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我離開,卻不願意告訴我原因以及理由,我就得這麼傻傻地聽命於你嗎?」
「等你離開後,到我身邊來時,我自然會告訴你答案。」道完,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在她額上吻了一記。「記住,快走。」道完,他轉身走人,頎長的身形慢慢地消失在前方的綠蔭下。
解晶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時仍是一瞬也不瞬地。木衍間急切地要地離開「余氏集團」到底是何原因?而他一再地宣稱他是為了她而存在,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她觀察他已有十二年的時間,卻在正式過招後,赫然發現她根本無法洞悉他的想法。
解晶茴瞇了瞇美眸。
雖然以退為進的手法招來了預期外的效果,但這也增加了她的籌碼不是?
得不到的反而珍貴!
她回下眸。
是啊,得不到的反而會更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