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瞭然的狹小辦公室裡,擺了三張桌子,不過,只有一張桌前有人。
嬌小的邱亞蓉咬著筆桿,目光專注在計算機屏幕上,不時在紙上記錄著。
這兩天進來的客源還不少,大概有……唔,十件左右吧。她出神的望著屏幕上數張男人照片,再對照履歷,想不到這些男人看來優秀得很,卻要來相親找老婆,真是奇怪。
亞蓉伸伸懶腰,環視整間辦公室,覺得有些寂寞。這兩個星期來,她都是第一個拿鑰匙開門、也是最後一個鎖門回家。
若晴說公司僅有的三個員工最近都有事要忙,所以緊急拉了她來救火,坐鎮辦公室。
聽說董事長崔瑤玉忙著跟前夫打官司,若晴的同事孟嵐真跑去度蜜月,而若晴在南部的家人生病了,不回家一趟不行。
能幫上高中好友的忙,亞蓉滿開心的,再說,自從她被上一任老闆炒魷魚後,生活費已經一個月沒有著落了,來這兒待個幾星期,至少能有些收入。
不過,一個人真的滿無聊的,真希望有人能陪她說說話。
亞蓉歎口氣,敲了自己腦袋一下。這是工作、工作,能夠舒服的待在辦公室,已經沒得嫌啦。要不是那天若晴打電話給她,她差點要去應徵工地粗活呢!唉,誰教母親催錢催得緊呢。
想到錢永遠不夠用的母親,還有讓人頭痛的妹妹佳蓉,亞蓉歎了口氣,明媚的雙眸浮上黯然。可沒多久,她又挺直背脊,振作起來,照著若晴教她的步驟,開始一一審查那些男人的資料。
當工作到一段落,她抬頭一看,才發現居然已經是吃飯時間了。拿出自己在家做的便當,她起身放到微波爐內加熱。
雖然只有她一個人,亞蓉可不會偷雞摸狗,拿人一分錢就該做一分事,這是她堅持的信念。
吃完便當,她到小流理台把便當盒洗乾淨,順便幫自己泡了杯茶,回到位子坐下,打算小睡一下。
剛想趴下來睡,掛在門上的搖鈴卻響了起來,這代表有人進了辦公室……有人進辦公室?!亞蓉驚得瞪大眼睛,整個人差點跳起來,偏偏大門與辦公區域隔著竹簾,根本看不到來人。
是誰?怎麼會有人來這裡?若晴說她們公司全部是用計算機作業,不可能會有人上門啊。難道會是壞人?亞蓉身體僵直,屏住呼吸,打算在見到壞人的第一時間放聲尖叫。
「啊∼∼」在見到人影的瞬間,她閉上眼睛,扯開喉嚨,使出全身力氣狂喊,喊得聲嘶力竭、喊得淒厲又讓人毛骨悚然、喊得小臉漲成了豬肝色。
等她把肺裡的空氣都喊光,張開的小嘴緩緩闔起,瞇起的眼眸慢慢、慢慢的張開,恐懼的望向來人時……
呃?亞蓉張大眼睛,雙唇分開,驚訝的瞪著站在前方的「壞人」。
那是一個頭髮灰白交雜,臉上皺紋清晰可見,留著白鬍子,穿著白色西裝、領帶,還拿了根枴杖,應該已經超過六十歲的老先生。
肯德基爺爺……亞蓉腦海裡瞬間閃過這五個字。只不過,眼前這酷似肯德基爺爺的老先生,臉上沒有慈祥的笑容,而是一臉受到驚嚇的呆滯樣。
「你是誰?」亞蓉質問道。
老先生呆滯的表情在聽到她的聲音時,痛苦的皺起,兩手飛快的遮住耳朵,戒慎的望著她,確認道:「你不會再尖叫吧?」
她愣了一下,見到老先生一臉痛苦,不禁有些愧疚,可轉念一想,她又不知道他是誰,萬一真是壞人呢?
想到這裡,她虛張聲勢的昂起頭,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如果你不說清楚的話,我就繼續叫,直到把其它人給叫來為止!」
聽到這話,老先生白了臉色,害怕的直揮手,「你別叫、別叫,我的耳朵可禁不起折騰啊。」
「那快說呀,你來這兒做什麼?」亞蓉懷疑的瞪著對方,雖然也覺得有肯德基爺爺長相的老先生,不太可能是什麼壞人,不過不問清楚總是不安心。
老先生歎了一口氣,「這是『幸福婚姻顧問公司』吧?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對象……」
幾分鐘後,亞蓉捧了杯熱茶出來,放在「肯德基爺爺」面前,「先生,請問怎麼稱呼?」
老先生捧起茶杯,望向亞蓉,眼神仍然有些害怕。「我姓俞,俞德發。小姐你呢?」
「我姓邱,邱亞蓉。」她笑了笑,假裝沒注意到老先生戒慎的表情。
他點點頭,「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們幫我找個好對象。」
咳咳!亞蓉輕咳,秀氣的小臉皺起。找對象?還要找好對像?這位老先生橫看豎看都已超過花甲之年,要在這裡找對象?
這裡的客源可全都是年輕人呀,最老的也不超過四十,這位肯德基爺爺想在這裡找對象可能有些困難,難道……難道他以為這裡是中介大陸新娘的地方?還是真的想要找年紀差他三十歲以上的女人當老婆?
亞蓉苦思著該怎麼解決眼前的棘手問題。若晴沒提過捨有這種情形發生,她該接下來嗎?還是拒絕?可是客人都找上門了,萬一拒絕的話,會不會傷了他的心?看他的年紀,肯定是要尋找第二春吧,但是這兒要找對象的女孩子,條件都高得很,不太可能會有人對肯德基爺爺感興趣……
「邱小姐?」俞德發謹慎的小聲喚,深怕她又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喊。
「啊?俞先生叫我亞蓉就可以了。」亞蓉臉上帶笑,心裡卻苦惱得很,想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問:「俞先生希望的條件是……」
「嗯,要乖巧善良溫柔,孝順體貼勤快,不必長得太漂亮,但要能夠治得住我兒子。」
治得住他兒子?亞蓉腦海瞬間浮現一個頑劣的小鬼形象,但是……不對呀,俞老先生已經六十多了,兒子應該也大了,為什麼還需要人管教呀?
人家都說後母難為……她歎了口氣,看來俞老先生找到另一半的可能性不高。
「年紀呢?」
俞德發想了想,「我沒有特別要求,不過我想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最合適吧。」
二十歲?!亞蓉瞪大眼睛。說得誇張一點,二十歲都可以當他孫女了呢!沒想到這俞老先生外表酷似慈藹的肯德基爺爺,骨子裡卻是個喜歡年輕肉體的老色鬼!
略抿了下唇,她委婉的說道:「俞先生,我很能瞭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一個人生活很寂寞,但是我想『幸福婚姻顧問公司』可能沒辦法滿足你的需求,我們的女性客戶可能無法接受這麼大的年齡差距,你要不要到別的地方試試?」
「這麼大的年齡差距?」俞德發一臉困惑,伸手摸摸白鬍子,「三十二歲跟二十多歲,這樣的差距會很大嗎?」
三十二歲?!亞蓉不敢置信的瞪著肯德基爺爺……不!是不知羞的老頭子!
明明已經六十好幾了,居然還敢聲稱自己三十二歲?忍住叫他去照照鏡子的衝動,她嫌惡的皺皺鼻子,對他的好感霎時消失無蹤。
「俞先生,雖然這樣講很失禮,但是我想『幸福婚姻顧問公司』可能沒辦法達成你的要求,真的很抱歉。」亞蓉一本正經的說。相信就算若晴在這兒,也一定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俞德發一臉失望,「真的沒辦法嗎?」
「真的沒辦法。」她說得斬釘截鐵,站起身子,迫不及待想把這個討厭的老色鬼給請出去。
「麻煩你幫個忙,聽說你們公司是業界龍頭,要是連你們都沒辦法,我那兒子可就真的找不到好對象了。」
兒子?她一愣,漂亮眼眸滿足困惑,「你兒子?找對象?」
「是呀,他今年三十二歲,從未交過女朋友,我跟他媽擔心他會孤家寡人一輩子……亞蓉,請你務必幫幫忙呀。」俞德發歎了口悠長的氣,神情很是擔心。
等等!哪裡出了錯?亞蓉驚訝的問:「要找第二春的不是你嗎?」
「第二春?」他愣住了,頓了三秒,呵呵笑起來,「這要讓我太太聽到,可就沒完沒了啦。你等等,我去叫我太太進來,讓她好好跟你說一說。」
五分鐘後,俞德髮帶著一位美婦人進辦公室,美婦人雖然已有些年紀,卻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可是,此時她卻嘟著嘴,嘴裡叨叨絮絮的念著:「驥兒要是知道一定會氣壞的,這可是你的主意,他要是發現,我可是什麼都不會承認的哦。」
「說要來的人明明是你啊,卻自己躲在外頭不敢進來……算了,坐下吧,說不準驥兒的有緣人會在這兒找到也不一定呢。」俞德發拍拍妻子的肩,和她一起坐了下來。
「兩位……請問到底是誰要找老婆?」亞蓉有些頭昏腦脹,她一直以為是肯德基爺爺要尋找第二春,現在看來又不是如此,那到底是……
「是我兒子。」美婦人答得既快又大聲,秀眉一皺,開始碎碎念起來:「他呀,都三十二歲的人了,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真擔心他會一直這樣下去,所以才找你們幫忙,希望可以讓他早些成家。」
「是啊,他從來沒交過女朋友,讓我跟他媽擔心得要命。亞蓉,你就幫幫忙吧,拜託你了。」俞德發幫腔。
搞了半天,是肯德基爺爺的兒子要找對象啊。亞蓉拍拍額頭,心虛的吐吐粉舌,沒想到自己誤會了老先生。
「我當然願意幫忙,但是,我們公司的流程是要先把個人資料上傳至網頁,然後經過電話訪談,再跟當事人會面,之後才是介紹條件合適的對象,所以——」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老夫婦倆異口同聲。
「可是這、這是本公司的流程啊。」亞蓉被他倆堅定的態度嚇了一跳,說話有些結巴。
「那我們就不要照公司流程!」俞德發果決的說。「我只希望你幫我們找到合適的好女孩,製造巧合讓他們認識,之後發展與你無關,這樣好不好?」
嗄?亞蓉傻眼,見到老夫婦倆熱切的表情,只得老實的說:「其實,我只是在公司短期代班而已,並不是正式員工。」
「那更好!」美婦人叫道,熱切的握住她的手,「我們夫婦倆聘請你!你一定知道很多合適小姐的資料,只要你幫忙介紹好女孩給我兒子就行了,薪資十萬如何?」她說了一個頗讓人心動的數字。
十萬?!亞蓉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脫出常軌,這對夫婦對兒子的終身大事真是積極,這筆錢可以抵掉她正常上班四個月的薪水耶!真的只是幫他們的兒子介紹對像而已?有這麼好的事?會不會……他們的兒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像是看穿她心裡在想什麼,俞德發說道:「你別胡思亂想,我兒子很優秀,只是都已經三十多歲了,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跟他媽很擔心,逼不得己才找上婚姻介紹所,但又不能讓他知道。你在這裡代班,肯定知道不少好女孩的資料,這樣一來,我兒子也不會聯想到跟婚姻介紹所有關係,請你務必幫忙。」語氣懇求。
「嗯,今天剛巧遇上你代班,也算是有緣,你就幫幫我們這個忙吧。」美婦人表情凝重,眼裡還含著一泡淚,「我真的擔心他會孤單一輩子,你能瞭解做母親的心情愜啊?」
亞蓉本來想拒絕,但是聽到他們這麼說,不禁猶豫了。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啊……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害羞內向男人的形象,心裡頓時充滿了同情,再望望眼前苦惱的老夫婦倆,似乎……幫他們這個忙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她也算是半專業的紅娘啊。
何況,這筆錢對她來說是很大的誘惑,要是有這筆錢的話,生活不成問題,也可以應付母親三不五時的索討……
「好,我會努力的!」亞蓉深呼吸,下定決心,堅定的開口答應。
大話說得很滿,可是亞蓉壓根兒不知道該如何進行。
一星期後,若晴從南部回來了,她代班的日子正式結束。
她把這件事老實跟若晴說了,只見若晴眼睛一亮,興致勃勃,還拍了拍手,直呼好玩。
「你就去做呀,顧忌什麼?他們在全公司的人都不在的時候找上你,這真的是很有緣,不是嗎?加油,我支持你。如果他兒子條件真的好,沒關係!我們公司的女孩子讓你隨便挑!」若晴豪邁的一拍胸脯,說得好像自己是老鴇似的。
聽她這麼一說,亞蓉心中的不安總算平緩了些,本來覺得自己不該為了錢,而接下這份差事,但現在,她需要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要不著痕跡的介紹對像?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於是,在若晴回公司的那個下午,兩個女人吱吱喳喳……不,應該說是若晴不斷面授機宜,而亞蓉不斷點頭,還認真的拿出紙筆記下若晴所說的每句話,決定卯上全部心力,去幫那個可憐、沒人緣又內向的男人找到美嬌娘!
第一步,要先見到他的人,不然她該怎麼跟女方介紹?況且若晴也說了,要是他個性差,或者絲毫不懂得溫柔體貼,那找不到老婆就是他自己的問題,到時候再直接跟他父母說明就成了。
問題是,那天俞老夫婦什麼都不肯告訴她,只願意透露兒子的名字叫俞驥,對於他的興趣嗜好則是三緘其口——
「驥兒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掌控,你千萬不能讓他發現是我們聘請你的。」俞德發緊張兮兮的說。
「是啊是啊,你要小心一點啊,千萬不要被發現了,到時候我們可絕對不會承認的哦。」美婦人——亞蓉現在叫她俞媽媽,一臉認真的告誡。
亞蓉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付錢的人最大,既然他們這樣說,她也只好認了,但是,至少要讓她知道他長什麼模樣吧?不然要她怎麼進行下去?
「這是他的照片,我只有這一張。」俞媽媽緊張的從皮包拿出一張照片給亞蓉,「這張照片有點舊,可是基本上不會差太多。」
有點舊?亞蓉瞪著手上泛黃的照片,照片裡,一個高瘦的男孩穿著運動服,燦爛的笑望著鏡頭,雙手插在口袋裡。
這張照片起碼有二十年的歷史,俞老夫婦跟兒子好像挺疏遠的,否則怎麼會拿一張這麼古老的照片給她呢?
不過,至少她知道這個叫俞驥的男人斯文瘦高,還擁有很陽光的笑容,現在只剩下要怎麼跟他接觸的問題了。
「他很喜歡喝咖啡,有間咖啡館他每個星期日都固定會去,已經好多年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但是要記得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不然我們是……」俞媽媽壓低聲音,一臉神秘。
「不會承認的。」俞德發和妻子很有默契的異口同聲。
「好、好,我明白了。」亞蓉差點笑出來,覺得這對老夫婦真是可愛得緊。他們的兒子長得既斯文,個性又內向,就算真的被發現,頂多也只會抱怨幾句吧,有什麼好緊張的?
這對老夫婦大概是怕傷了兒子的自尊心,既然如此,她當然會全力配合啦。
於是,在兩星期後的週日,亞蓉在正午時分來到了這家咖啡館,店門剛開,沒什麼客人,她點了杯咖啡,決定在這裡耗上一天,心想總會等到俞驥。
如果他有伴,她還可以趁機觀察他說話的神情態度——若晴說過,要知道一個人的為人,從言行舉止就可以看出個大概:若是他一個人……那她也可以假裝東西掉了還是什麼的,可以近距離觀察他為人是不是熱心正派。
第一次到咖啡館埋伏,等獵物上門,亞蓉好興奮,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桌前還故意擺了本雜誌做做樣子,密切的注意每個踏進店內的客人。
就這樣,她一直坐到下午三點,滿腹熱忱消褪了些,開始坐立不安。她瞪著咖啡杯,實在產想再續杯,拾起頭望了望四周,客人多了起來,大多是年輕男女,談話聲熱鬧的充斥店內,除了她斜前方的兩張桌子之外,其餘都坐滿了人,可是卻沒有一個符合那張照片中的模樣。
實在無聊到極點,她撐著頭,努力抑制想睡覺的慾望,開始想像俞驥現在的長相。經過了快二十年,不管是誰都會有所改變,不過,基本上他是個高瘦斯文的內向男人,這點肯定不會錯,說不定他還戴了副金邊眼鏡?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斯文男人通常都會戴眼鏡,說話還要慢條斯理的,看起來很學者型……
亞蓉在腦海中勾勒出俞驥的形象,只是沒多久就又失去了興趣,膀胱的壓迫感讓她忍受不住的起身,決定去廁所解放一下。這麼短的時間,就算他來了,也不可能馬上離開吧?
不到五分鐘,她匆匆的從廁所回到桌前,注意到斜前方的桌位來了位新客人,他單獨一人,桌上放了杯熱騰騰的咖啡。
一個戴金邊眼鏡、穿著格子襯衫,看起來溫和斯文的男人!
亞蓉眼睛發亮,心臟撲通撲通跳著。目標終於出現了!是他嗎?應該是吧,環視店內,只有這個男人夠得上斯文高瘦的標準,應該是他不會錯的。
像是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斯文男人拾起頭來,撞上亞蓉研究的目光。
呃……她大吃一驚,忙擠出個笑容,隨即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往那男人看去。不過,剛剛這麼一瞧,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就是俞驥!這男人高瘦斯文,還戴著副金邊眼鏡,而且剛剛低下頭前,她見到他也對她點了點頭,這麼有禮貌的男人,肯定就是內向斯文的俞驥,不會錯的。
亞蓉實在沒辦法遏制興奮的心情,她的心在歡唱,雀躍得像只小鳥,辛苦的埋伏一天,總算等到了人。可在她看來,這男人長得斯文俊秀,實在不需要靠人介紹對像呀。
偷偷再瞄他一眼,不知何時,他身邊坐了個可愛的小姐,兩人低聲說著話,看起來很親密、很熟絡。
嗯?她皺起眉頭,又偷偷望了一眼,見到他溫柔的幫女孩打開奶油球。這種動作……連沒交過男友的她都知道,普通朋友是不可能會這麼做的,這表示……他有女朋友了?!
她嘟起唇,興奮的心情頓時被沮喪所取代。什麼嘛,俞驥根本早就有女朋友,看來俞老夫婦是白擔心了,而她今天也浪費了一天……
歎了一口氣,她將杯裡已經冷掉的咖啡喝完,又將桌上已經擺了一天的雜誌翻過一頁,假裝正在看。
雙手支著下巴,她頹喪得不得了。先不管錢的事,她本來是多麼認真想把這件事做好的,瞧俞老夫婦那麼關切兒子,讓她也感覺自己身負重任,期待把這件事完成後,能看見他們開心的模樣,沒想到……
不過,聽到兒子早就有女朋友,俞老夫婦照樣會很開心,只是,感覺就不一樣了。亞蓉歎氣,本來覺得自己很重要,現在卻發現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真是讓人難過。
無神的瞪著雜誌瞧,她腦海裡亂糟糟的。她是不是該回去跟俞老夫婦報告了?可是,那女孩真的是他女朋友嗎?說不定那只是他表現體貼的方式呀!
思及此,亞蓉再度振奮起來,決定好好觀察過後再下結論。只是,一抬頭,她才發現眼前多了個障礙物——
一個超級大塊頭!
亞蓉瞪大了眼,她從來沒見過那麼高壯的男人,她敢發誓,他坐著就跟她站著一樣高!更別提那粗壯的上半身了,他的手臂肯定有她大腿那麼粗!要是他站起來,一定更可怕。
最讓人沮喪的是,他居然不偏不倚的擋住了她的視線!
這男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亞蓉納悶,大概是剛才她在發呆的時候吧。真討厭,哪兒不坐,偏偏要擋在她前面……環視一周,她嘟著嘴,收回自己刻薄的念頭。店裡其它桌位都坐了人,顯然這大傢伙除了唯一空著的這張桌位之外,也沒有其它地方可坐。
亞蓉努力抬頭挺胸,頭仰呀仰的,偏偏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只看得到那位仁兄的頭而已。她想移動椅子,偏偏店裡空間狹小,又坐滿了客人,實在沒地方讓她移位。
萬一他走了怎麼辦?越想越著急,她不安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偏偏那大塊頭不動如山,讓她有些氣悶。
那大塊頭的咖啡剛送來,還冒著熱氣,顯然一時半刻是不會走,她該怎麼辦?眼神一轉,瞄向大塊頭的旁邊還有個位子,如果她去坐在那個位子的話,那問題就都解決了。
可要跟他坐同一桌?亞蓉很為難,實在不想坐在那個讓人有壓迫感的男人身邊,但是她有工作要做,俞老夫婦還著急的在等她的消息呢!
牙一咬,她下定決心,站了起來,抓起放在桌上的雜誌跟空了的咖啡杯,邁開步伐,勇往直前。
說不定這男人只是長得嚇人,其實個性跟小白兔一樣溫馴,她不能以貌取人。
有些不安的來到大塊頭身邊,抬眼偷瞄了一下,安心的見到「俞驥」跟那女孩還在開心談笑。她拉開椅子,轉向先前一直背對著她的大塊頭,禮貌性的點頭笑了笑,「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請坐。」
亞蓉坐下來,心臟又開始亂跳,這回是因為害怕。這大塊頭的長相粗獷,很 MAN,只是那兩道濃眉跟銳利的眼眸看起來有點凶,而且他左眼下方有條細白的疤痕,更添了幾分兇惡,加上那龐大的身材,讓她不禁緊張起來。
為了工作、工作!她一再告訴自己,視線卻還是情不自禁的溜向那大塊頭,見他正挑眉望著自己,她尷尬的點點頭,「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男人抿抿唇,瞪著眼前的小女人。瞧她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又瘦又小;臉蛋嘛,算是還可以,不過跟往常找上他的美艷尤物實在差距太大,讓他有些不能適應。
沒想到只是來自家附近的咖啡館喝杯咖啡,都有女人自動送上門?他臉上的表情嘲諷。
他從來就不缺床伴,不過,大白天就被女人纏上,這可是頭一遭。而且,對方還是個怪女人,打從一進門開始,就注意到她在位子上扭來扭去,一副想引起他注意的樣子,只是依他現在的視力,即使近距離看都有些吃力,根本瞧不清對方的模樣。沒想到她倒自己先過來了,但也讓他有些失望,沒料到會是個長相清純的鄰家小妹妹。
亞蓉假裝喝著咖啡,眼角餘光專注的盯著「俞驥」跟那女孩,瞧他們講話講得好開心,偏偏她又什麼都聽不到。她不死心的豎直耳朵仔細聆聽,身子不自覺的往右傾,試著更靠近那桌。
男人瞇起眼眸,瞪著幾乎快鑽進他懷中的小女人。她在想什麼?這麼迫不及待?
「你這麼想嗎?」他問。
亞蓉心不在焉的望他一眼,注意力全放在另一桌,壓根兒沒發現自己半個身體都壓在人家身上。「當然想啊,今天要是沒做,下回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他挑眉。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顯然也不是什麼正經女人,他當然沒必要拒絕送上門的甜點。
診是,他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的摟住她,在心裡盤算最近的旅館在哪兒。
那兩人看起來好像真的是男女朋友。亞蓉想著,她還沒見過哪種普通朋友會十指交握,還互喝對方杯裡的咖啡,看來俞老夫婦不必擔心了。
在心中做出結論的同時,亞蓉終於注意到肩上異常的壓力與溫熱感,偏頭一看,她見到一隻棕黑的大毛手就這樣放在自己肩上,還緩緩的摩挲著。
她被人性騷擾了?亞蓉扭動身子,氣憤的低喊:「你在做什麼?給我放開!不然我要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