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學……」不但結巴,而且變啞巴。
當她在圖書館前,百等梅子不到,脖子都拉長了,還是看不見梅子的蹤影,卻等到許忘胤像凝在電影慢動作的分格片中那樣,踩著無聲的腳步、踏著半昏暗的天色走到她面前時,她簡直就像發條停止變得僵硬的娃娃。
「聽說你要去看房子。我正好沒事,陪你一起去。」許志胤臉上青、灰、鐵黑及土褐的顏色縱橫交錯;生茶色的眼睛也像裹了屎一樣,陰險呆板又沒生氣。表情繃得很緊,眉毛壓得很低,大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凶勢;雙唇則抿得極薄,薄到像刀片一樣。整個人貫滿了殺傷力,倒霉地不小心一碰,怕只會皮開肉綻。
徐鍾意愚蠢透地半張著嘴,十足做錯事當場被逮個正著的小偷反應,不安地絞著雙手,低著頭,囁嚅說:「我……我……我在等梅子……」十足的答非所求。混亂外加心虛。
「反正我有空,我陪你去也是一樣。」從他出現,就不只沒表情,連聲音也硬梆梆。
「我可以自己去……」他幹麼這樣陰陽怪氣的?還給她臉色看。徐鍾意忽然覺得委屈起來。
「既然你不屑我陪你,我也不勉強——」
誰不屑了?他說話幹麼那麼刺耳……徐鍾意忿忿不平,一下子被晦暗的心緒包圍,沒能聽清楚他到底接著說了什麼。
「……我要和你談談。」只聽到最後這一句。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她心情壞透了,口氣和態度也好不起來。多少在耍脾氣。
「你連說一聲都不屑跟我提一下,就打算搬出去,總該回答我幾個問題吧?」還是那陰陽怪氣加尖酸的口氣,聽在徐鍾意耳裡簡直跟指控沒兩樣。
她覺得更委屈了,同時也無可避免的,莫名其妙得有些心虛。
「我跟人約好了時間……」不想談。她一點都不想跟他談什麼。
「那就走吧。」許志胤抿抿嘴。
徐鍾意遲疑著,站在原地顯得猶豫不決。
「怕什麼?」他斜挑眉。「怕我礙了你?」
他為什麼非得這樣說話不可?徐鍾意輕輕皺眉,由委屈、生氣變而一種深深無力。
好像錯的全是她。冒犯的也是她。
她扭頭走開,心裡極是不平衡。
許志胤不急不緩地跟著她,維持一小段空隙地跟在她身邊。不管她走快走慢,他的腳步及速度都一樣不急不緩,臉色也維持同樣無慍無喜,機械般似沒表情。
他一直沒再開口,影子似陰沉地跟著她。在車上、在路上,那股陰暗始終存在,兩人間的氣壓始終很低,呈著負值。沉默造出高壓力,傾斜在徐鍾意這一頭,她只覺得連呼吸都充滿壓迫。
許志胤似乎真的打定主意不說話,卻又死跟住她,如影隨形,教她擺脫不了他。
這讓徐鍾意肩膀無端重了起來,背了幾十公斤重的東西似。她不知覺地抿緊雙唇,糾著雙眉。許志胤的沉默與形同監視的跟隨變成了壓迫,變成了懲罰。
她原應該覺得委屈生氣的,但說不出為什麼,她卻越發地覺得心虛與不安忐忑,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犯了什麼大罪似,抬不起頭直視許志胤,只能默默忍受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她心裡還是有委屈、有不甘,不禁咬住唇,咬得有點干躁的唇陷出一排濕潤的紅艷牙印。那痛,讓她少了一些心虛,多出幾許委屈。
要看的公寓在城東。地點、交通及周邊地區和公寓本身都還算差強人意。但裡頭的格局不是太理想,打掉了原先的格局都格成房間,整個感覺不僅侷促又教人呼吸困難。此外,房租也是非常的不理想,比諸許志胤的公寓整體水準差劣了起碼五倍,但房租卻幾乎是許志胤收取的兩倍半。
「你如果想租,就要趕快決定。」房東帶她匆匆逛一圈後,說:「早上才有兩個人來看過,她們都有意思要租。我這裡交通方便環境也好,每次單子貼出去,很快就有人租了,所以你如果有意思,就要快點決定。」暗示她的房子熱門搶手。
這附近臨商業區,公司行號多,適合上班族,房東也許沒有誇大。但……嗯,說句不中聽的,尤其是在住過許忘胤那高水平的公寓後,這地方簡直跟難民窟差不多。
「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不理想!一點都不理想,如果沒有許志胤跟著,她早掉頭走了。但他兩眼陰沉地那樣盯著,她心裡反抗地湧起不是的滋味。
「誰先決定我就租給誰,我可沒辦法特別為哪個人保留。要不然,要是到時你臨時改變主意,我又要重新貼單子廣告,很麻煩的。」
實在,徐鍾意根本沒什麼意願租的,但就在這時,許志胤往她看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意味。她心中莫名湧出一股氣,盲目衝動起來,負氣行事,拿出一千塊交給房東,說:
「我先給你一千塊的訂金。我決定租了,明天我再過來簽約。」
許志胤臉色大變,甚至鐵青起來,非常之難看。
房東收過錢,瞄了許志胤一眼,說:「我可先跟你說清楚,我這裡只租給女生,雅房也只限一個人住,也不可以常常帶朋友回來。」
「我知道。」
「還有,不能帶人回來過夜。」
「嗯。」
其實遞出那一千塊的時候,徐鍾意就後悔了。這回房東又囉哩巴嗦的,她心裡更反感。
「也不可以隨便打制大門的鑰匙。」
「知道了。」
許志胤卻已忍不住。他臉色已青黑到非常非常難看的地步,甚至連肌肉都繃緊到幾乎要爆開。
他一把抓住徐鍾意的手腕,又大力又緊,動作大而狠且不滿,一句話也不說,狠狠地將她拖出去——名副其實的用拖的,一路拖出那間房,拖下樓梯,拖出公寓,一直拖到巷子口,才將她往牆上一甩,陰沉地低吼說:
「你是什麼意思……」
徐鍾意被摔得七葷八素,手腕又痛,更不平衡了。
許志胤又吼:「你就算急著擺脫我,也不必做得這麼明顯!這種地方能住人嗎……」他不只生氣,而且心痛。而在這暴怒的當口,為她覺得心痛,更讓他更加生氣起自己,又將這忿怒反倒向她。
「住在裡頭的不都是人嗎?」徐鍾意負氣地反駁。
倘若許志胤口氣好一點,倘若他態度柔和一些,倘若他不是那麼陰陽怪氣,倘若他……
啊!她沒辦法理智思考了!腦袋一團混亂。
「你應該早就巴不得我搬出來才對吧……」無根據的指謫,無根據的臆測。
「我什麼時候要你搬了?是你不吭一聲就想走人!你連說都不肯跟我說!」
「還需要多說嗎?我又不是呆子,還需要等到人家出聲趕我!」
「你在說什麼?」許志胤爆青臉。「如果你是指心怡,那是你自己希望她搬進來的!」
看,都是她了!什麼都是她的緣故!她就知道他心裡是這麼想的!反正所有的不對都在她!
「反正我決定搬出來。我不想再繼續打擾你了!也許你覺得你給了我什麼恩惠,我也承認你幫了我很多忙,但我受夠了——」她簡直口不擇言,意氣用事胡亂指謫一通。
「你受夠了?」許志胤像被悶棍狠打一記。「原來你一直是這樣想?原來你住在我那裡是住得那麼地不耐煩?原來——我總算明白了!」
他希望她能否定。隨便一句「不是」否定他這番「明白」。但徐鍾意在氣頭上,且一下子也拉不下臉,只是哼了一聲,反而將事情搞得更糟糕。
「算了,但你就算要搬,也不必找這種地方!」許志胤胸口起伏不定,怒氣與失望難過交雜,無法平息。「你是想報復嗎?還是做給我看?」
「誰在做給你看了……」千不該萬不該,他萬萬不該說那句話。
「要不然,你何必——」
「我想住哪裡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那句「管不著」狠狠打了他一耳光。他又痛又難過又不堪又氣怒,握緊雙拳咆哮說:
「我是管不著!我也不必管是吧?反正你就是不想跟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罷了是吧?你只是不想看到我是吧?你就只是不想忍受我而已對吧?你也不必那麼麻煩了!你也不必搬,我搬出去就是了!」
他狠狠往牆上打了一拳,惡狠狠地丟下那些話,甩頭大步走開,把徐鍾意一個人丟下。
徐鍾意呆了好一會,然後抽噎起來。
她搞不懂,怎麼會變成這樣?
愈想她抽噎得更厲害,一張臉哭得都扭曲起來。
隔天徐鍾意沒有去上課,也沒有去簽租約,躲在房間裡哭了一整天。
許志胤一整晚沒回去,她打他手機也沒響應。他既不想見她,也不想跟她說話吧。讓她有徹底被遺棄的感覺。
哭到最後,她累得睡過去。半夜醒來,公寓空空的,除了她,還是她。許志胤仍然沒有回來。
她不禁又哭起來。然後哭累了,又睡了過去。
結果,她曠課了三天。這三天,許忘胤依然沒影沒蹤,就像消失了一樣。
他也沒給過她一通電話。她在他手機留了話,他一直沒有回答。
梅子以為她怎麼了,窮擔心,打了好幾通電話找她。第四天硬闖了過去,硬是將她綁去上課。
「你到底怎麼了?鍾意。」吃飯時她也沒什麼胃口,梅子看得一副怔仲。「是不是跟志胤學長有關?」
「我跟學長吵架了。」終於,徐鍾意開口。
「吵架?這是好事吧?」有刺激才有反應。能夠吵架,起碼說明關係應該挺親近的。
徐鍾意忍不住白她一眼,埋怨說:「都是你!」
「我又怎麼了?」梅子無端挨一記白眼,委屈又無辜地嘟嘟嘴。
「還說!那天你明明跟我約好陪我去看房子,為什麼爽約了?還叫學長——都是你!」
原來如此!梅子小心試探:「結果志胤學長陪你去,你們因此才吵架是不是?」
徐鍾意沒吭聲,只又白她一眼。那一個白眼說明一切。
斯人憔悴又曠課原來因此而來!梅子心裡有數,也就老實地挨徐鍾意那幾記白眼。
她正色說:「說真的,鍾意,你跟學長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覺得你應該跟學長好好談談。」
又在出餿主意了。徐鍾意沒好氣地哼一聲,站起來說:「我要走了。」
「去哪?」梅子問。自答:「去找學長嗎?」
徐鍾意先又翻個白眼,然後歎口無聲的氣,然後點頭。問說:「你這幾天有碰到他嗎?」
「沒有。怎麼了?」
梅子跟她是好朋友,也沒什麼好瞞的。徐鍾意把那天她跟許志胤吵架的事大概說了一下。說:
「他說我也不必搬了,他搬出去。這幾天他都沒回去。」
「真的?」梅子睜大眼。「學長真的就那樣丟下他的公寓了?」太性格了!誰能這麼有個性!「所以你不能一走了之,也搬不成了。這招高啊!」
「你正經一點好不好?梅子。」
「我很正經。」梅子說:「其實學長對你真的很不錯的,鍾意。你啊,別人在福中不知福。學長條件那麼好,送給我,我一定要!你可不要太不知珍惜,等失去了才後悔。」
「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不跟你說了!」
這種事其實很難正面承認。徐鍾意也不願意承認。
跨越了半個地球到大氣系館,在一樓便遇到蔡德偉。
「鍾意……你怎麼會來這裡?」難得的竟沒有在句尾加一句「找學長的」?
「我找學長。」
「志胤學長?」蔡德偉有些詫異。
徐鍾意聽出有些不對了。「他不在嗎?你這幾天有沒有碰到他?」
「你不知道嗎?」蔡德偉更加訝異奇怪。「這幾天學長都沒有來上課,也沒去研究室。我覺得奇怪,跑去問他們老大,才知道學長跟他們老大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學長沒跟你說嗎?」理所當然反問說:「這兩天我打電話找學長一直打不通,學長不在家嗎?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如果她知道,她還會出現在這裡嗎?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會推敲,還一徑地問東問西,這個蔡德偉,神經實在不是普通的大條。
「我又不是學長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她忍著不亂發脾氣。
「你跟學長同居在一起,他去哪沒跟你說一聲嗎?」
「我沒跟學長『同居』!我只是分租學長的房子。學長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他沒有義務跟我報告。」
聰明人就可以聽出她口氣的不友善。她有些反悔,對蔡德偉遷怒算什麼!
結果蔡德偉真的不是普通的遲鈍。「我又不是指那個同居的同居。不過,你跟學長本來就是住在一起的嘛,不是嗎?」
實在教她覺得無力,也懶得辯解了,她揮揮手說:「你說得沒錯,就是那樣。我還有課,拜了。」
「看!我說得沒錯吧!你跟志胤學長本來就是同居在一塊!」蔡德偉在她身後大聲亂叫。
他也沒想想那是什麼場合,一樓裡人來人往的,剛好又是下課的時間,很多人在那裡,都聽到了他這些話。
「蔡德偉,許志胤跟剛剛那個女孩同居啊?」有人問。
「對啊。」
「那女孩是誰?哪個系的?」
「你說鍾意啊?她念日文的。」
「日文的啊!姓什麼?」
「我剛剛沒說嗎?徐鍾意啊。」
「徐鍾意啊。」一旁的人哦了一聲。
大氣系館說大也不就那麼大,許志胤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名人,但同學、學弟妹加總起來認識他的人也不少。不消太久,那下午,一大幫的人就都知道許志胤和日文系的徐鍾意同居。
「難怪,他怎麼都不肯將房間租給學弟妹。」有人恍然大悟。
更有人更加恍悟,為什麼許志胤對系花洪心怡始終不為所動,原來他早已「名草有主」,早早有親密的同居女友。
到最後,大氣系館裡,不管跟許忘胤熟或不熟的、相干或不相干的,多少都聽到了這麼回事,甚至傳到「老大」們那裡。
本來就研究風和雨、雲和天空的那些「風花雪月」的事的大氣系,這個下午真真的那麼風花雪月了一番,無端地浪漫起來。
算一算,離家四天八小時三十三分鐘了——
去!
許志胤煩躁地丟下筆。他到底在幹什麼?竟無聊到計算起這個!
「嗨——你還在啊!」周文聰走進去。
聽起來就像在趕人的口吻。但許志胤知道周文聰不是那個意思。
「得了吧!」周文聰丟給他一罐可樂。自己也拿了一瓶,咕嚕喝兩口。「跟女朋友吵架也不是這樣。氣兩天就算了。你總不能老是不回家吧?」
就他知道,沒人和女朋友吵架能吵得像許志胤這麼「瀟灑」的,自己的房子丟下了不住,連支牙刷都沒帶出來。
事實上,他連信用卡、提款卡、內衣內褲都沒帶半樣出來。
「我沒有跟女朋友吵架。」許志胤沒好氣地澄清。
什麼女朋友!他跟徐鍾意根本不是那麼算……如果真是的話,他也不會覺得那麼窩囊。
他一再告誡自己不可意氣用事,結果還是意氣用事。那天對徐鍾意發了脾氣,丟出的話收不回去,他也還在氣頭上,最後跑到周文聰這裡來。他跟周文聰其實也不算十分熟,不過那當口他也沒考慮那麼多。他只說借住幾天。周文聰相當驚訝,還是把客廳清理出來給他,一邊苦口婆心的勸告,斷定他跟女朋友吵架。
室友!是室友。他糾正。
沒差。只是他們自己這麼分,人家沒這麼看。
「你猜我今天聽到了什麼?」周文聰把買回來的現成便當分一個給許志胤。
「什麼?」許志胤不感興趣。他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住周文聰的、吃周文聰的,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再算就是了。老實說,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了。
「你的事啊!」
「我能有什麼事?」即使事情扯到自己,許志胤還是一副意興闌珊,一點都不感興趣。
「你不知道,你的羅曼史正在咱們系裡流傳。」
他哪來什麼羅曼史?許志胤聳聳鼻子,態度麻麻的。
周文聰狼吞口飯,換個話題說:「對了,你們老大問起你,你打過電話沒有?」
「打了。我明天會去轉一轉。」
「我看你最好回去算了。你打電話回去沒有?」
當然沒有。他手機也沒電了,所以根本沒去碰它。
「你至少也打個電話,別讓你女朋友擔心。」
她要是會擔心就好了。許志胤在心裡嘀咕著。
到此為止,他的紳士形象、從容的態度完全破滅,他也是會生氣、會失控、會嫉妒、會感到不是滋味。他懷疑徐鍾意會在乎他嗎?還是,他不在這段時間,她早就搬出去了——連告別都省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坐不住,卻又洩氣起來。
算了!她要是走了,就走了吧——
他近乎自暴自棄地想,完全沒有了食慾。
周文聰說得沒錯,他也許該回公寓去看一看……
「不是我說……」周文聰拿著筷子,嘴巴還嚼著飯菜,邊比劃筷子邊說:「你這個人太藝術家脾氣了,跟女朋友吵架就這樣離家出走,將來要真結婚了,口角拌嘴是難免的,你總不能三天兩頭就離家往外跑吧?」口氣十足的「居家男人」調調。
「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
「幹麼?都什麼時代了,有什麼奸否認的?這年頭男女朋友同居一起是很平常的事。」
但那也不代表,只要「同居」在一屋簷下的男女,就一定是男女朋友吧……
許志胤也懶得多解釋,不起勁地扒一口飯。周文聰看他默認,又說:
「女孩子心眼本來就比較小一點,讓她們一下就沒事的。你這樣一跑出來就是三四天,太那個了!你女朋友會很不好受。而且,你連電話也沒打回去,連課也沒去上——不是我說,你這樣是想報復她,還是折磨自己?有意義嗎?」
「拜託!你什麼時候學了這一肚子肉麻噁心的哲學了……」許志胤丟下便當,不願被說服,可心已經在動搖。
「我是在為我自己著想。」周文聰揮揮筷子。「你要再在我這兒這樣繼續吃住下去,我準會破產。」
去!
許志胤沒心情領受這種幽默。不過,也許,大概,他或許該打個電話……
她還會在嗎?
還是她早就不留戀地搬離開了?
她可否有一點點在乎他……
他忽然迫不及待起來。想知道,想看看她是否還在……
是否還在那裡,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