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方雨儂的父親說了:「多虧有你和夏鄖常來陪陪她,要不然雨儂可是會愈來愈孤寂。」
「方伯伯,你快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夏菱笑了笑。
「今天就留在這吃飯吧,別老是來匆匆的。」方伯母也有意留她,心想若非雨揚命薄,夏菱就是他們的媳婦了。
只是雨揚的犧牲不知有沒有代價,他們兩個老的年紀雖大了,可也明明白白感覺到夏鄖只是將雨儂當成妹妹,可雨儂卻是個死心眼,讓他們不知是該撮合他們,完成雨揚的心願,或是讓年輕人順其自然呀!
「好,謝謝伯母,雨儂在房裡嗎?」夏菱點點頭。
「對,她在房裡,你自己進去吧。」方伯母和藹地說。
「嗯。」夏菱主動的打開雨儂位於一樓的房門,一看見她就問:「雨儂,今天感覺怎麼樣?」
方雨儂不但是她的手帕交,兩家背景也相當,因此彼此的交情可說是從小維繫到大。
就在夏菱從青春期漸漸長成少女的這段期間,和雨儂的大哥方雨揚談起了感情,兩人愛得深;而方雨揚和夏鄖亦成為知己好友,兩人無話不談,比親兄弟還親。
無奈兩年前,雨揚與夏鄖相偕登山,在夏鄖失足差點兒落崖之際,雨揚一把拉住他,自己卻因反彈力道而墜落崖底。
當夏鄖急速的衝下崖找到他時,雨揚只交代了一句話便斷氣了。
那句話便是——替我好好照顧雨儂。
就此,夏鄖因為這筆恩情被雨儂給綁縛住。
可他根本不愛她,從小就當她是妹妹,但雨儂心臟不好,他又不願刺激她,只好經常去安慰她,說笑話給她聽,卻堅持不肯給她任何承諾。
夏菱罵他無情,他卻說:「我願意照顧雨儂一輩子,可是我絕不能娶她,這只會帶給她不幸而已。」
既不愛她,若是硬要湊成對,不但他苦,她也苦。
可夏菱卻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因為她愛的男人是為他而死,他就要完成雨揚臨死前交代的事。「嗯,好些了。」雨儂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飄忽的笑。
「那就好。我哥來看過你嗎?」夏菱現在的責任好似就在監控著她老哥的行動,這可讓夏鄖感到不勝其煩。
「他來過了,還帶了我愛吃的小蛋糕。」說起夏鄖,雨儂嘴角的笑容顯得濃郁了些。
「那太好了。」聽雨儂這麼說,夏菱才放下心。
想想一表人才的大哥,外頭有多少倒追的女人,她們個個貌美動人,就怕他會把持不住。現在家裡又有一個已經擄獲老爸與老哥胃口的女人,雖然沒什麼姿色,可老哥偏愛和她說話,讓她不起疑都難。
「可是我發覺他之所以來看我,全是為了履行我哥的遺願。」雨儂斂下眼,有絲心碎地說。
「快別這麼想,你是那麼漂亮、那麼溫柔,家世背景也再配我哥不過了,放心吧,他遲早會是屬於你的。」
她一定會盡力撮合雨儂和她哥,以慰雨揚在天之靈。
「可我身體不好。」雨儂愁起一雙眉。
「就是因為這樣,才需要我哥照顧你一輩子呀。」夏菱可是說的非常理所當然,「他敢不管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謝謝你,夏菱,若不是你和夏鄖經常來看我,我的人生一定會很枯燥乏味。」握住她的手,雨儂眼底滑過太多失意。
「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要我老哥把你娶進門,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經常黏在一起了。」夏菱露出她獨有的風情,直讓雨儂看得羨慕不已。
「夏菱,這兩年,你好像變得成熟了。」夏菱比以前更會化妝、更會打扮了。
「是啊,雨揚在的時候,就常說我怎麼不喜歡打扮、不喜歡跟朋友出去玩,所以我現在就照他的意思活著,希望他在天上看見我也能高興。」說著,夏菱眼角不禁泌出了淚。
「你真傻。」雨儂搖搖頭,輕歎了聲。
「好了,別說了。想不想出去走走?我推你四處看看。」從十二歲起,雨儂便坐在輪椅上,之後就沒再站起來過了。
「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問?」到了自家的花園裡,雨儂突然問道。
「你問呀。」夏菱停下動作,走到她面前。
「你可知道夏鄖最近在忙些什麼?我感覺得出來,雖然他陪我說話,可是心底卻直想回家。」
由於她非常愛夏鄖,又有心臟方面的疾病,所以非常沒安全感,對夏鄖的佔有慾也表現得極為明顯。
「這……」夏菱柳眉一攏,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件事。
「你有難言之隱?」在極度希望得到夏鄖的心態下,雨儂對於她的反應是非常敏感的。
「也不是,是因為我們家來了位女傭,廚藝非常好,我老哥大概想早點回家吃飯吧。」她不敢說得太明白,免得讓雨儂緊張。
「女慵?很美了?」據雨儂所知,夠格到夏家做僕傭的,必須有一定的姿色。
「這回你倒是猜錯了,在我家她完全是廚藝取勝,外表只是普通平凡而已。」夏菱安撫起她。
「是嗎?」雨儂眸底泛出了一絲鋒冷星芒,「改天我去你家作客,也嘗嘗那個傭人的手藝好嗎?」「當然沒問題了。」夏菱蹺在她面前,意會出她心底的擔憂,「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放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何況有我在。」
方雨儂回以一笑,「那就好,謝謝你,夏菱,凡事拜託你了。」
◎ ◎ ◎ ◎
吃過了晚飯也洗了碗,這才是初妍一天工作的結束,捶捶酸疼的雙肩,想想這份工作也著實不輕鬆。
光弄那頓最重要的晚餐,就花掉她大半體力,白天空閒下來還得找食譜研究新料理,所以幾乎沒什麼時間休息。
可想想明天就是星期日,可好好睡個飽,然後出外透透氣,她的精神就來了。
既然今晚不用再想明天的菜單,她便想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到附近走走。
八點,正是晚風徐徐的時候,邵初妍一個人走出夏家,直往遠處的山坡地走去……
依稀記得,有一天她因為睡不著,一早起來運動時發現了這個地方,可以鳥瞰整個台北街景。若這時候去看,肯定能夠看見一片耀眼的燈海,那種感覺一定會更不一樣。
走了約莫快半個小時,就快到達那地方時,她突然聽見一陣很悠揚、很美,可隱約帶了股無奈的口琴聲。
於是她放慢了腳步,緩緩朝那口琴聲發源處走去,這才發現有個人就坐在山坡地上,那口琴聲定是他吹的 !
初妍繼續朝前走,當距離一拉近,就著月光與遠處稀微的路燈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是他。
夏鄖也同樣聽見了腳步聲,回頭一瞧,當看見她時,立刻展開歡顏。
「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前幾天晨跑的時候經過這裡,發覺視野很好,正好我有閒嘛,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我期待中的燈海。」
她邊說邊瞇起眸光看過去,在乍見到那萬家燈火時,驚歎了聲氣,「哇……真美!」
「嗯,我只要是煩悶的時候,都會來這吹吹晚風、吹吹口琴,心情就會好轉了。」夏鄖也看了過去,眼底暗藏了幾許她不懂的心事。
「你們這種人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呀?」她抿起嘴,悶笑地看著他。
「什麼叫作我們這種人?」他炯亮的眸光忽地瞟向她。
「就是有錢人呀。」初妍也學著他坐在草坪上,笑睨著他,「像你們這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壓根不必為了五臟廟煩惱的人,還會有心事?」
「哈……在你眼中人生除了『吃』,就沒別的事了?」他似乎在苦中作樂,笑得有些不由衷。因為他腦海裡想到的,是方雨儂近來極度刻意的糾纏。
方雨揚的救命之恩他謹記於心,也會依照他的承諾照顧雨儂一生,可是婚姻卻是他從沒想過的。
畢竟人生是自己的,他只想與他心愛的女人過一生,他也相信雨儂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若真無法如願,照顧她的職責他也絕不會推卸。
「你怎麼這麼說?我也有煩惱呀。」她獗起唇。
「你有什麼煩惱?」夏鄖倒是對這個挺有興趣的。
「長相呀,瞧我相貌那麼平凡,無論去哪兒都不吃香,做什麼都惹人嫌,真是吃虧。」拔起地上一根草,用力遠的扔了出去以示發洩。想起夏菱這陣子一見到她,就對著她明嘲暗諷,她的眼眶就不自覺熱了起來。
「我可從沒嫌過你。」夏鄖很認真的坐直身軀,看著她的頹喪表情。
不僅如此,他還被她那天真的內在所感動,甚至有些喜歡她、愛上她了呢。
「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少爺。」也是她心儀的男人,但這話可是她心底永永遠遠的秘密。
「你又來了!什麼少爺,活像在演戲,還是喊我的名字吧。」他就是不喜歡她老愛將他們的關係加上階級的隔閡。
看著手中的口琴,他遞了出去,「這個送你,心情不好時就來這裡吹一吹,對抒解壓力很有效。」「可我不會吹。」看著那把精緻的純黑桃木口琴,就能猜得出它一定價值不菲,她怎能真的接受呢?
「那我教你好了。」他笑著說:「以後每晚八點半來這裡,我撥一個小時每天教你一點點,吹口琴不難,你一定很快就能上手。」
「這……這多不好意思!你那麼忙。」
此時在初妍心底浮現的,不是她能學口琴的喜悅,而是她每晚都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著他,那是件多麼幸福的事呀!
「沒關係,學這很快,不需要太久。」他瞇起眸等她的答案。
「哦。」不需要太久,那她學鋼琴好不好?依她的愚笨程度可以學上好幾年,那她就可以每晚與他私下見面……還真像幽會。
想著,初妍竟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你到底肯不肯?」這女孩就是這樣,經常會有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表情反應,還真是惹人發笑呢!
「好,我學學看。但我得先提醒你,我是音癡,很笨的。」想她一首「小蜜蜂」都會唱得五音不全,是學口琴的料嗎?
「那你就找對人了,我就是音癡的最大剋星。」夏鄖被她臉上那滑稽的表情給逗得笑不可抑,接著又說:「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現在!嗯……好吧。」初妍於是探出手,接過那把漂亮的口琴。
「我先教你最基本音的位置。」
由於夜色太暗,為了讓她看清楚,夏鄖不得不更接近她,然後吹出最標準的八個音階。
「來,你試試。」他將口琴往身上擦了擦後,才拿給她。
「好,我試試。」初妍拿著它,然後依照著他示範的方式吹著,可怎麼吹那聲音就是「漏風」,還吹了一堆口水在上面。
「對……對不起,我幫你擦擦。」她難堪的正想從口袋中掏出面紙,可手中的口琴卻被他拿了過去。
「別麻煩了,我再吹一次給你看。」說著,夏鄖居然就將口附在上頭吹了起來。
就在這剎那間,邵初妍的心亂了,她壓根無法專心聽他說什麼,只知道他……他竟吃了她的口水!
「看清楚了沒?就是這樣。」
他是很認真的教授,可心亂如麻的初妍卻根本聽不進心裡,一雙眼就直盯著那張迷人性感的唇瞧!
「嗯……我懂了。」她一顆芳心張狂悸動,他就是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就令她傾心。
「那再試試。」他將口琴再一次交給她,可之前他又往身上擦了下。
初妍好想告訴他,求你別擦了,她還要拿回去保存一輩子呢。
「好,我再試試。」她雙腮泛著桃紅,手裡拿著口琴,卻早忘了該從哪兒下「口」。
「這裡是Do,這裡是Re,開始吧。」見她傻愣在那兒,夏鄖好心的提醒。
「哦。」看著口琴,初妍依他所言貼在滿是他味道的口琴上,又試了一式。
就算是笨,可在那麼有耐性的老師教導下,也會稍有進展,她終於可以發出正確的音階。
「嗯……很好,有進步。」
見夏鄖總算是鬆口氣,初妍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對不起,讓你都那麼久。」
「沒關係,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忘了嗎?你賣給我三年。」夏鄖對她眨眨眼,露出一抹屬於他慣有的笑容。
初妍小臉微微一紅,「我還不知道三年學不學得會呢!」
「若還不會,那就是我這個老師太失敗了。」
說著,夏鄖便雙手撐在身後,仰首看著天上星辰。
「瞧,以後他們都會等我們來。你要加油,證明給那些星星看,你總有一天會吹出一首動聽、扣人心弦的好曲子出來。」
「好,我一定會努力。」初妍轉首看向他,「你真要將這把口琴送我?」
「就送你。」他回答得很乾脆。
「我看得出來它很名貴的,有錢人就是那麼好,說送就送。」在初妍的話意裡多了些歎息。
哪像他們這些「平民」,經常為了求一頓飯得四處向人低頭、打躬作揖,人家才肯賞口飯吃。
「沒錯,它是很貴,可不是指它的價格,而是陪伴我的時間。」他坐直身軀,好整以暇地說著。
「這麼說它陪你很久了?」她也連忙坐直,認真的看著他。
「嗯……十歲的時候吧,那時候我才剛觸碰口琴,就一直將它帶在身邊了。」他仰起臉回憶著。「那我不能收。」初妍連忙將它遞給他,「它對你這麼有紀念價值,我又怎能收呢?!」
「別那麼緊張,送給好朋友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好好學、認真練,這把口琴就等於造就了第二個人。」夏鄖笑得灑脫,似乎當真不以為意。
看著它,初妍用力的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不過……我能不能有1個小小的要求?」
「說說看。」夏鄖一派神色自若。
「再吹一次剛剛那首歌讓我聽聽,好嗎?」她喜歡他剛剛吹口琴那專注、投入的感覺。
「好,這首叫『深情』,聽聽看。」接過初妍手中的口琴,他開始吹出動人的旋律,尤其是襯著夜晚的靜謐,更是撼動人心。
初妍情不自禁地躺在草坪上,閉上眼,讓那帶點兒淒涼的音律迴盪在耳際,可突然她好奇的張開眼,看著他的表情。
為何一向給她爽朗、灑脫感覺的夏鄖,會吹出這麼無奈的曲調?
他一樣閉著眼,像是沉浸在自己所營造的氛圍中,與世隔絕那般。
看在初妍眼中不禁心頭猛然一抽,那股暗藏在胸膛的悸動,似乎也更深了……
◎ ◎ ◎ ◎
今天夏菱一下班,就將雨儂接來家中作客。
一見到雨儂來到家中,夏鄖立刻上前捧高她的輪椅,讓她能平安越過門檻。
「要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可以去接你。」他掛著笑容對她說,可在雨儂眼中,那笑是這般的刻意。「不用了,我去就成了。」夏菱搶著便將她推往客廳。
「雨儂,歡迎你呀,瞧你愈來愈漂亮了。」夏文淵一邊抽著煙斗一邊說。
「哪裡,謝謝夏伯伯誇獎。」雨儂含羞帶怯地低下頭。
夏文淵笑了笑,又問:「最近身體還好吧?看你臉色紅潤不少。」
對於雨儂心底所打的念頭,夏文淵不是不清楚,她一心期望能嫁給夏鄖,但夏鄖可是他們家的獨子,娶一個那樣的女人,如何能傳遞香火呢?
偏偏方家與他們夏家是世交,而且雨揚也是為了救夏鄖才丟掉一條命,這讓他陷於不知該不該成全他們的猶豫中。
既然他不好加入意見,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作主吧。
「是好了些,所以才能來走走。」她盡可能綻放出最美的笑容,好讓夏文淵接納她。
「以後若體力可以,一定要常來,只要打通電話,夏鄖定會去接你。」夏文淵客氣地說。
「是呀,你只要撥一通電話,我定會去接你。」夏鄖也應和著。
「嗯,那我以後定會時常來叨擾你。」她難得露出頑皮的笑容。
「隨時歡迎。」他扯開嘴角,笑得颯爽。
「真的?」
「做哥哥的永遠都歡迎妹妹,不是嗎?」夏鄖非常技巧地回應她的話。
這話卻讓雨儂瞬間變了臉色。
她正想說什麼,初妍剛好從餐廳裡跑了出來,當瞧見那模樣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雨儂時,當場看傻了眼!
「哇……今天有美麗的客人喔。」初妍笑咪咪地又說:「老太爺、少爺、小姐,還有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開飯了。」
「開飯了?!那快去吧。」想當然爾,第一個衝進餐廳的就是夏文淵。
雨儂瞧見長相平凡無奇的初妍,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這個能抓住夏伯伯胄的女孩,當真是一點兒也不起眼,害她擔心了好幾天。
可是初妍在接收到雨儂那雙觀察著她的炯迫目光時,心下不免一驚。接著又看見夏鄖溫柔的將她推進餐廳,這才瞧清楚她原來是坐著輪椅,心底的震愕也更深了!
好可惜喔,那麼美的女孩子居然……
「初妍,不是可以開飯了?飯還沒盛呢。」夏文淵一聲吆喝,立刻喚醒了她。
她連忙轉頭喊道:「老太爺等等,我這就來。」
接著,就是一場冗長的吃飯時間。通常在夏家都是主人們吃完後,才輪得到傭人吃飯,而初妍就必須站在一旁伺候他們,還得負責盛飯、盛湯的工作。
往往見她如此,夏鄖總是吃不下去,他真不明白老爸在想些什麼,現在是什麼時代了,還用這種專制方式折騰人。
初妍煮一頓飯已經很累了,還讓她站著伺候,他怎麼能若無其事般麼自顧自的吃呢?即便飯菜再香,他也食之無味。
但為何以前阿珠在的時候,他沒有這份難受又怪異的感覺呢?
終於,他忍不住地對著初妍說:「初妍,你也去拿一副碗筷吧,桌子那麼大,一塊吃。」
他這話一脫口,其他人乍然停下所有的動作,並以一種愕然的眼神看著地。
「你們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夏鄖當然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讓他們錯愕的話,不過他說的是事實,他實在看不慣這種惟我獨尊的做法。
「你當然說錯了。老哥,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麼了?她不過是個每個月拿我們十萬塊、聽我們使喚的傭人,你老這麼寵她,以後我們這些作主人的,怎麼命令她做事?」夏菱挑起眉,惡狠的一光又瞟向一臉怔忡的初妍。
「夏菱說的對,這女傭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跟我們一起吃飯呢?」居然連看似沉靜的雨儂也這麼說。
「沒錯,初妍是我們花錢僱用的,可是她有做人的基本尊嚴,你們這種口氣未免太糟了。」他眉頭一緊,氣的站了起來。
見狀,初妍無措到了極點,只好連忙安撫著他們。
「少爺、小姐,你們不要為了我爭吵,我的職責本來就是伺候你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少爺……謝謝你,我真的不需要。」
夏鄖看著她那副急促解釋的模樣,霍然發覺自己太過率性的說出這句話可能會害了她。
糟!原是為她好,沒想到卻造成了她的困擾。
「你還說什麼,都是你,我哥以前不是這樣子的,真不知道你是對他下了什麼迷藥,老讓他幫你說話。」夏菱一憤怒便口無遮攔了起來。
「小姐,我沒有……」初妍臉色霍然發白,就連眼眶也逸出了淚水。
「夏菱,我要她添副碗筷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幹嘛這麼說她?」夏鄖當真受不了他這個嬌氣又無理的妹妹。
「鄖,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夏菱說話呢?這本來就是你不對,我以前來吃飯,也從沒見你對哪個傭人那麼好,難道你敢說你對她沒私心?你這麼做又怎麼對得起我哥?枉費他為了救你而丟了一條命。」
雨儂見狀心頭益感不安,雖然這女人的外貌不足以威脅到她,可是夏鄖對她的態度,的確有如夏菱所言的那麼奇怪,這不禁讓她的心頭產生了一股不安。
「你們幾個說夠了沒!要吃就吃,不吃就給我離開,別壞了我吃飯的興致。」
夏文淵挑起眉,看了一眼初妍那雙微紅的眼眶,「初妍,不用你招呼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謝謝老太爺。」點點頭,初妍立刻離開飯廳,奔回自己的房間。
她不懂,真的不懂,難道自己就這麼惹人厭?
她心底也明白夏鄖待她好,可是她更清楚他這種好,只是一種純友情的幫忙,絕不是夏菱她們所想的那樣,為什麼她們的反應那麼大呢?
其實,如果她要為自己留點顏面,早就在剛才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她卻厚顏的留下了,她為的絕對不是那十萬塊的薪水,而是為了他。
她所求的也不過是能夠天天看到他,看他在她眼前說話時,那副自信又俊朗的神采,看著他在教她這個笨學生吹口琴時,那副撫額大歎的挫折樣;還有那每晚一個小時的相約……
如果這一走,以後要再見到他,可比登天還難。
想著,初妍便走到書桌旁,打開抽屜,看著那把精緻的口琴。
如果有天她真的必須離開他、離開這裡,能帶走的也只有它而已。
趴在窗口,她看著外頭沉隱的夕陽,心頭不禁懷疑,她真能在這兒待上三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