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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縮自如的愛 第九章 網球兒子 作者:籐萍

  「孝榆。」畢畢終於微微揚起眉,對孝榆露出一個稍稍深邃平靜的試探的眼神,「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討厭織橋身邊的女人嗎?」

   「嗯。」正當地撐著頭眼淚流得很慘的時候,有人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個東西。

   睜開眼睛,她看見一雙微笑得很溫柔,也很善良柔軟的眼睛,來人頭上還是戴著淺藍色的小熊耳機,無可救藥的熊寶寶迷,他把另外一邊的耳機給她。

   畢畢?她暗中把眼淚擦在衣袖上,裝出一張笑臉:「你怎麼有空——不,怎麼有膽出來散步?不怕被花癡女抓去剝皮?」感覺自己嗓子狀態不佳,她咳嗽了兩聲,把耳機戴在耳朵上。

   畢畢陪她靠著路燈站著,他彎眉微笑,沒說什麼。

   「……也許遺恨和年輕,總綁在一起,不容許一點委屈,等放手才懂惋惜,靜下心來發現過去大半是甜蜜回憶。我最快樂那一年——是你陪我經歷一切,什麼都生動又強烈,有真正在活著的感覺……」畢畢在聽的歌也是情歌,她歎了口氣:「吃飯了沒有?」

   「你媽媽打電話給我。」畢畢說,「問你去哪裡了。」

   「哦。」她百無聊賴地應,「我在逛街。」

   「我說你在我那裡吃飯。」畢畢微笑,「所以不要緊。」

   她白了他一眼,笑:「打死我媽也不會想到你騙她,你這戴著兔子面具的狐狸。」四年了,她終於發現畢畢是一隻外表溫柔無害其實深不可測的怪物,「我餓了,請我吃飯。」她宣佈。

   「去咖啡廳?」畢畢問。

   「廢話!」她這喜歡一大盤子不喜歡碗碗碟碟的懶蟲一向崇洋媚外——不為什麼,只為她懶得弄那麼多碗。

   「去哪一間?」

   「最貴的那間。」她宣佈,誰讓他的《網球兒子》那麼招搖。

   畢畢微微皺眉,呆呆的樣子好可愛:「最貴的一間……是哪一間?」

   她其實覺得人過了三歲就不會可愛了,但是畢畢就是到三百歲也是可愛的。單看他那微微蹙眉怔怔的樣子,她已經覺得他很像包子了,突然大笑起來:「你說把你的照片貼在漫畫上當主角,說不定比你的月錢弄馬、布爾咒豬什麼的更有人氣,哈哈哈……」

   「嗯?」畢畢還是笑得眉眼彎彎好可愛,「這裡吧。」他指了指最近的就放著剛才那首《就值得了愛》那首歌的咖啡廳。

   「好!」她蹦蹦跳跳地先走了。

   孝榆啊……畢畢笑得很溫柔,甚至淡淡的近乎幸福,跟著她走了進去。

   這是間新開的咖啡廳,格調略略有些低調柔和,燈光很昏暗,音樂進了裡面就隱隱約約不大清楚了,擺著白色的鋼琴,晚間會有人來彈奏吧?看樣子是蠻不錯的地方。孝榆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點了一份咖喱海鮮拌飯,畢畢說他和她一樣,孝榆說那多沒意思,強迫他吃夏威夷套餐。

   很快拌飯和套餐都上來了,孝榆哼著歌好像很快活的樣子。

   「孝榆。」難得畢畢先開口。

   「嗯?」孝榆抬起頭。

   「你媽媽說今天織橋回家了。」畢畢的頭髮這麼多年還是那麼柔軟,輕輕地飄拂在眼前,「還去了你家,找不到你。」

   孝榆微微一震:「是嗎?」

   「嗯。」

   「那傢伙已經有很認真的女朋友了。」孝榆喃喃自語,「不會再像從前那樣……」

   「他還來找我。」畢畢說。

   「啊?」孝榆這下吃了一驚,瞪著眼睛,「他去找你?」

   「他說……看見你在這裡走來走去,不知道在幹什麼。」畢畢的語調很溫柔平靜,像怕驚擾了孝榆的心情,「他上星期就回來了,剛才去了我的辦公室,現在和王室喝酒去了。」

   他看見她在這裡走來走去?孝榆呆呆的:「他看見我幹嗎不叫我?」

   畢畢不答。

   「這人怎麼這麼變態的?」孝榆開始大怒,「四年前莫名其妙地走掉了,四年以後神經兮兮地回來,遇到人竟然不叫?他有神經病啊?」

   畢畢望著她彎眉笑,笑得地不好意思衝著畢畢的笑臉發織橋的脾氣,哼了一大聲:「他現在住在哪裡?我要上門踢館。」

   「他現在和女朋友住在一起。」畢畢說,「聽說是個好女孩子。」

   孝榆又怔了一下:「哦,我知道,叫做牛朗兒,是個溫柔得一塌糊塗善良得童叟可欺的女孩。」

   「孝榆。」畢畢終於微微揚起眉,對孝榆露出一個稍稍深邃平靜的試探的眼神,「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討厭織橋身邊的女人嗎?」

   孝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答,似乎咖啡廳裡都播放過了很長很長一段音樂,她才說:「以前……真的沒有討厭過。」

   「現在呢?」

   「現在?討厭也沒有用。」孝榆望著窗外街道上流離的車燈,「很多很多事情……改變了就再也追不回來,不管我怎麼想,都沒有用。」

   她的聲音如此低沉,近乎不像孝榆活潑的聲調,在這四年裡,她並非沒有長大。

   「你還是那麼為他著想。」畢畢以刀叉分隔牛排,發出細微的聲音。

   「是嗎?」她很蕭索地呼出一口氣,唸唸有詞,「好了,不玩傷感了,人就是要活得開心才對,那什麼織橋變態牛郎的事不理他了,他高興怎麼樣怎麼樣,誰管得了他。」喝了一口橙汁,她以活潑的口氣說,「我們本來就什麼也不是,現在更什麼也不是了,吃飯吃飯。」

   「嗯。」畢畢乖乖地開始吃飯。

   有人走進了鋼琴,開始彈奏輕柔的樂曲,咖啡店的氣氛變得更為低柔。

   兩個男人坐在她和畢畢那一桌後面,一個男人抽著煙,另一個男人喝著灑。

   「你女朋友怎麼樣?」抽煙的是王室,選擇來這家店喝酒的是織橋。當然織橋他不知道畢畢和孝榆也會進來。

   「還好……」織橋倒了一杯愛爾蘭甜酒,喝了一口。

   「以後留下來不走了吧?」王室又問。

   「大概是吧。」織橋的聲音還是很輕佻,但有一種越發深沉的疲憊感。

   「會結婚吧?和現在這個女朋友?」

   織橋勾起嘴角笑,過了一陣子:「Sa……誰知道呢?」

   「你打算拿孝榆怎麼辦?」

   「那丫頭的事我怎麼管得著?她自己比我還會管,就像個八婆一樣。」織橋呼出一口氣,「聒噪得可怕。」

   「她不是沒有人追,但沒有談過一場戀愛。」王室吐出一些煙圈,四年來改變得最多的是他,「四年了,女孩的青春是很可怕的,很容易就過去了。」

   「她不談戀愛是我的責任嗎?」織橋輕輕捲著頭髮,手指依舊纖長漂亮,「為什麼問我?」

   「什麼時候玩夠了,累了,就回來吧。」王室說,「碧柔……還是孝榆,都一直在等你,出去四年了,什麼都已經看夠了吧?」

   織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以指尖輕輕地揉眉心:「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現在討厭也沒有用。很多很多事情……改變了就再也追不回來,不管我怎麼想,都沒有用。」背後突然傳出孝榆低低的聲音,織橋不禁微微一震,王室熄滅了煙頭。

   「總之,歡迎你回來。」王室舉起酒杯,織橋斜斜示意了—下,把自己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畢畢看得到孝愉背後那一桌酒杯裡閃爍的人影,卻只笑得眉眼彎彎,什麼也沒有多說。

   「對了對了,說起畢畢你的大作《網球兒子》,最近真是人氣高漲得呵怕,那個月錢弄馬的帽子、翠花學院的校服、布爾咒豬的小熊、手腫裹光的繃帶,還有巨玩嬰兒的抱枕什麼的,全部都賣得很好。」孝榆笑嘻嘻地說,「難得遇到你,不如就做一篇採訪明天我拿去湊數?來來來,等我先拿個本子。」她從背包裡摸出筆記本,「第一個問題:大家都在懷疑月錢弄馬是你兒子,因為你從來都不讓他輸球,這個問題你怎麼看?」

   畢畢回答:「那是王室編的故事,我只負責畫。」

   「第二個問題:布爾咒豬和手腫裹光存在曖昧關係嗎?現在的中學生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啊?」畢畢不解地看著孝榆。

   「曖昧關係,就是說——布爾咒豬愛手腫裹光嗎?或者手腫裹光愛布爾咒豬嗎?」孝榆以不可救藥、你落後潮流三萬年的鄙夷的目光看著他,自覺我的層次比你高多了。

   「他們是健康的隊友關係,不是同性戀關係。」畢畢呆呆地回答,似乎對現在的中學生都很關心這個問題感到不可思議。

   「你這樣的回答會讓很多讀者很失望的。」孝榆誘供,「你應該這樣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他們在《網球兒子》的世界裡是獨立的個體,作者不能操縱已經擁有實在個性的獨立個體。」

   「哦。」畢畢困惑地看著地,大概她剛才說的一長串都太深奧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

   「我已經知道了,你就不必再重複一遍了,我已經寫下來了,你看對不對?」孝榆笑瞇瞇地把地編造的一大堆回答拿給畢畢看,「你看你看。」

   背後的桌子。

   「她聽起來像過得不錯。」織橋軟軟地拔著酒瓶的瓶塞,倒酒。

   「所以說孝榆是個不錯的女人。」王室喝—了一口酒,「不會和自己過不去,和你不一樣。」

   「其實四年了,你也沒什麼變。」織橋賣弄深沉的輕佻,「你從拯救人民肉體的英雄,變成了拯救人民內心的英雄了,Sa……王室你還是很天真啊。」

   王室笑了:「她也這樣說。」

   「誰?」織橋揚眉。

   「孝榆。」

   織橋頓了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說得比你好聽說多了,她說我從鹹蛋超人變成蠟筆小新,最近能深刻地揭發人們心中的一切黑暗。」王室呵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我老多了。」

   「二十六歲的人叫老,我離老也不遠了。」織橋輕輕地拖著他尾音粘粘的聲音,「除了孝榆,我們都老了。」

   前面的桌子爆發出一陣孝榆的笑聲,織橋嗆了一口,一口酒沒有喝好,咳嗽了起來,「她和畢畢還是沒有進展?」

   「畢畢那種人,誰知道他在想什麼?」王室「啪」的一聲打開打火機,又關上,「就像尤雅一樣,誰知道他們兩個心裡在想什麼?」

   「碧柔和你呢?」織橋一貫如白瓷般的臉頰上泛起了一陣酒暈,很快褪去,他淡淡地呵了一口酒氣。

   王室不答,過了好一會兒算是自嘲了一聲:「我們這一群人真不合潮流,都是很長情的……現在不流行,喜歡一個人喜歡那麼久,但是好像我們誰也做不到說算了就算了。她還在等你,我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織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有些頭痛地揉著眉心:「那麼認真的女人我最怕了,王室你早早把她追走,我怕了她。」

   背後又爆發出一陣嘰嘰咯咯的笑聲,孝榆和畢畢說著什麼關於網球兒子的話題笑得很開心,隱隱約約是在說手腫裹光從爪哇國回來以後如何如何。織橋微微蹙眉,像很受不了那笑聲:「她就不能笑得好聽一點……」剛剛話說到一半,孝榆桌上的酒杯被她誇張的爆笑和動作煞到,「噹啷」掉在地上,酒灑在地毯上,酒杯滾到織橋腳邊。

   他不可遏制地全身微微顫抖,緊張,他像要面臨平生最大挑戰那樣全身緊崩,然後顫抖——第一次主刀開顱他都不曾緊張過,但他已經四年沒有正面看過孝榆……自從他不告而別逃避了她以後。

   她一下跳過來拾起了酒杯,卻沒看座位上的人,隨門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轉身走了,織橋情不自禁地深深呵出一口氣,心情剛剛放鬆,孝榆卻一個回頭,眨了眨眼:「織橋?」

   他僵住——她沒有看他卻是因為他呵了一口氣所以她聽見了是他!怎麼忘記了這個傢伙對他從頭到腳、鉅細無遺瞭如指掌?連他呵一口氣都認得出來……「嗯哼哼哼……」他輕笑,調子有點妖,「好久不見了。」

   「你坐在我後面幹什麼?」果然她那大腦一開始就問莫名其妙的直覺性問題。

   「是我該問你你坐在我前面幹什麼?」織橋哼了一聲。

   「孝榆啊,其實我們也不是故意要偷聽,是我們先進來的……」王室趕快開始解釋,遇到孝榆他幾年修煉出米的深沉全部無效。

   「你們竟然在我後面偷聽?」孝榆的聲音提高八度,「你們兩個變態!」

   王室瞠目結舌:「不是那樣的……」

   「你自己都承認偷聽難道還有別的什麼?難道你還偷看?王室,我絕對饒不了你!」孝榆拖著織橋往外走,邊走邊回頭罵,「今年網球兒子的採訪你死定了!」

   「喂!」王室哭笑不得看著她把織橋拉走,站起來走到前面的桌子,「喲!」

   畢畢還坐在已經空掉的孝榆座位的對面,戴著耳機,看見王室走過來彎眉微笑,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那兩個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承認根本已經相愛了很多年了……」王室抱怨,在孝榆的位置坐下來。

   畢畢安分守己地吃孝榆安排給他的夏威夷套餐,像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一樣。

   孝榆拖著織橋一直拖到街邊的綠化帶裡面,站定:「我有很多話要問你。」她宣佈。

   織橋軟綿綿地往他微微捲曲得很漂亮的頭髮裡插手指,「Sa……什麼事?」

   「你走的時候,幹嗎不和我說?」孝榆瞪著他,就像一隻蘊勢待發的鬥雞。

   織橋皺了皺眉:「告不告訴你我還是一樣會走,有什麼所謂?斤斤計較。」

   「我和你最哥們,你竟然告訴他們不告訴我?我算什麼啊?」孝榆聚集了多年的怨氣終於爆發,「我還以為你和我是最好的,現在什麼『牛郎』也出來了,和王室也出去喝酒了,每個人都好像比我瞭解你,每個人都在嘲笑我以為我和你是最好的!你去非洲幹什麼啊?」她大叫一聲,「他們都說我不懂,說你不和我說是因為怕我妨礙你,我是不知道你去非洲幹什麼,但是……但是……如果你去了非洲以後回來就變成這種陰陽怪氣的樣子,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去!」她的眼睛激動得泛起了淚花,那不是傷心是激憤,「去了什麼非洲美國有什麼好?去外國轉了一圈回來很了不起嗎?崇洋媚外的假洋鬼子!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

   她氣得臉色通紅,滿眶都是眼淚,握著拳頭就像隨時要衝上來給他一拳一樣,「還有畢畢說你剛才看見我在這條街上,為什麼不叫我?認識我很丟臉很可笑?比起醫院裡面的小美女認識我會給你丟臉嗎?為什麼不叫我?難道我會殺了你、吃了你?特地跑去告訴畢畢——我很好笑嗎?我高興在這條街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礙著你什麼事?你如果不想認識我就給我徹底地假裝沒看見,不用假惺惺跑到畢畢那裡去嘲笑我!你這混賬王八蛋!虧我以為你和我是最好的,我最討厭你了!」

   織橋保持著他那種妖嬈的輕笑,但嘴角微微有些顫抖:「Sa……認識你這種傻里傻氣、從街這頭走到那頭、那頭走到這頭,滿臉要哭要哭樣子的八婆,還真是讓人丟臉。」他拖著聲音笑,那聲音不大自然,但織橋的聲音一貫變態不自然。

   她呆了一呆:「誰要哭要哭的?我在這裡逛街不可以?我高興在這裡踩馬路,你管得著!」

   「今天誰欺負你了?」織橋輕輕地笑,「從五歲開始被人欺負就會一個人傻里傻氣地走馬路,也不怕被車撞死。」

   「哪裡有人欺負我?」她大叫一聲,「只不過採訪搞砸了遇到汽車爆炸,去了醫院看到你的小美女而已。」她哼了一聲,「碧柔還在等你,你竟然在外國弄了一個和她差不多的小美女,我就想不通,碧柔哪裡比不上她?」

   織橋又微微一震,一手輕輕扶頭:「癡情的女人往往會造成她們想像不到的壓力,我不喜歡。」

   「那個牛朗兒對你就不癡情嗎?」她踹了他一腳,「以前就算了,現在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玩,小心地以後一哭二鬧三上吊,你上吊也沒用。」

   織橋古怪的眼神看著她:「誰說我們一定會分手?」他纖纖細細地笑,「我正在精心做一個長情顧家的好男人哩,說不定……」他的目光深沉了一點,「會結婚的。」

   她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著織橋:「結婚?」

   織橋捋了捋頭髮:「朗兒是個不錯的女人,你不能否認。」

   「騙人。」她直接說,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你以前說不會結婚的。」

   「那是小時候的事好不好?」織橋皺眉,「每個人都會有一段想要獨身的年代嘛,我現在不那樣想。」

   「朗兒有什麼好?」她徑直問,一股敵意。

   「她很溫柔。」

   「碧柔也很溫柔!」她大叫。

   「她會是個好妻子。」織橋開始頭痛了,孝榆總是有本事讓他頭痛。

   「碧柔也會是個好妻子,不管你做什麼她都會原諒你的!」孝榆大喊大叫,「她還是博士!她比朗兒厲害!她比她漂亮!她比她先愛你的!」

   「孝榆!」織橋受不了地看著地,輕聲說,「我告訴你,你會覺得碧柔比朗兒好,是因為你知道我不喜歡碧柔,我不會和她結婚,是因為你在嫉妒,因為你喜歡我!」他很刻薄地說完,「不要再傻里傻氣干涉我到底應該怎麼樣!我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洋,我去非洲不關你的事,我要和誰結婚也不關你的事!知道了嗎?」

   織橋的臉色還是那麼白皙,白皙得近乎蒼白,煥發著瓷器般光潔的光輝,越發顯得那眼睛出奇的黑,竟黑得有一股凶氣……孝榆呆呆地看著他刻薄其至近乎狠毒的樣子,她從來沒有看過織橋發怒,織橋從來不發怒,他雖然很變態但是對人一直很有耐心,就算不當真也會擺著「你和我不是一個層次,我比你高級多了」的欠揍輕笑,絕對不會失控。他更從來沒有對她發過火,雖然嘲笑過她無數次……他幹嗎要生氣?朗兒那個女人本來就——本來就不好嘛!就是不好嘛!她呆呆地看著織橋,頭腦從一片空白變成憤怒的委屈,「誰——喜歡你了?」她大叫一聲一把推開織橋,她要回家她再也不理不管不認識這個人了,「誰喜歡你了?你以為你是誰啊!神經病!」

   當面「嚓——」的一聲急剎車,她從綠化帶衝出去,差點迎面撞上急速開過來的汽車,幸好被身後的人一把拉住,猛然回過頭來,織橋的臉色更加蒼白,烏黑的眼瞳一片驚恐,餘悸猶在的樣子,抓住她的手在顫抖。

   「你放手啦!你以為你是誰啊!」孝榆一把甩開織橋的走,「我明天立刻找男朋友,誰會理你?喜歡你?你是神經病啊?我永遠永遠都不會管你的事,你高興怎麼樣怎麼樣,你愛和誰結婚和誰結婚——你去死我都不管!」她邊說邊走遠,走到大馬路中間還是雙手在嘴邊對他喊,「我永遠不管你了!我們絕交!」

   什麼……為什麼她生氣得發誓要和他絕交的樣子讓他覺得……覺得還是很好笑……織橋看著她掉頭就跑,仍忍不住剛才剎那的驚恐全身顫抖,發抖的手支住下巴,他想做一個舒緩的動作,但連吐出來的氣都是顫抖的。心情亂七八糟,她喜歡他……她喜歡他的事,其實四年前決定離開的時候早就知道,也許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孝榆自己不知道,他當然不會喜歡孝榆,他怎麼會喜歡這種沒風度沒教養嘰嘰喳喳聒噪得要死的笨蛋?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面對她,想從她身邊逃走,心裡剛才刻意傷害她的惡毒和看見她差點撞車的驚恐混在一起,甚至還有些對地那句「我們絕交」的好笑,和對自己的不以為然混在一起,心情好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說什麼,一遇到孝榆就好像大家都必須跟著她的節奏走,他不習慣那樣,不習慣跟著別人的情緒起伏,那太不像他了。

   夜風吹來,剛才喝下的甜酒的酒精在風裡散去,四月的天氣分外的奇怪,今大白大是晴天,夜裡卻分外的冷。

   是真的很冷,手機震動,他打開來看,是朗兒發來的消息:很晚了,你在哪裡?

   路上。他回答。

   我燉了湯,回來喝吧,今天的手術聽說很順利?

   很順利。他回答,今天有做過手術嗎?恍惚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絕對殺了那個混賬!

   孝榆邊走邊咬牙切齒,她喜歡他?他抬舉了他自己吧?誰會喜歡他那種妖嬈變態自以為是不孝敗家的混蛋?他從頭到腳有哪一點好?連頭髮都不直站也站不好看、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純粹小白臉一個,她要喜歡也喜歡畢畢那樣溫柔可愛、可以欺負又能幹聰明的好寶寶,對了!她一拍手,她這就追畢畢去,證明她絕對不會喜歡織橋!

   夜半十點。

   畢畢和王室從咖啡廳回來,正在討論新的《網球兒子》的情節,突然有人「咚咚咚」以農民起義撞地主階級城牆的勢頭狂敲他工作室的大門。

   畢畢滿臉迷惑地去開門,撲面進來一張氣喘吁吁、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臉,臉的主人一本正經地說:「畢畢,我們交往吧。」

   「孝榆?」畢畢滿面的迷惑更加近乎迷糊:「交往?」

   王室更加詫異,難道今天孝榆突然開竅了想到世界上還有談戀愛這種事?她和織橋出去就突然間明白了畢畢對她的心情?

   「是啊是啊,」地點頭,「我知道我又不漂亮也不溫柔,但是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女朋友,委屈一下和我交往嘛。」

   畢畢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聽孝榆繼續往下說:「織橋那混蛋氣死我了,他說我喜歡他,我一定要弄個男朋友出來,省得他真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喜歡他,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

   王室差點一口氣嗆在咽喉裡回不過神來,這丫頭還是……還是那樣遲鈍得不可救藥,難得織橋明白了,她自己還不明白。要和畢畢交往?她真的想過交往嗎?她以為是小孩子和小孩子吵架,不和你玩了我找別人玩?

   畢畢回過神來彎眉一笑,沒說什麼,孝榆自己嘰裡呱啦說下去:「不管啦,暫時借你名字做我男朋友,明天我就宣佈我們兩個是一對,氣死我了。」

   「孝榆!」王室忍不住要插嘴,「你怎麼能自說自話……」

   「畢畢又沒有反對。」孝榆嘟嘴。

   「他是因為……」王室一句話還沒說完,畢畢已經點了點頭,王室大吃一驚,「你真的要和這個小丫頭談戀愛?她根本就是在賭氣嘛!」

   「我做你男朋友,一直做到你不生氣,好不好?」畢畢摸了摸孝榆的頭,溫柔地說。

   孝榆大樂:「我就知道畢畢你最好了!」

   王室狂昏中——這兩個人徹底沒救了,畢畢那傢伙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寵女人也不是這樣寵的吧?明明她喜歡的就不是你!

   孝榆開心了,笑瞇瞇地探頭去看他們正在討論的劇情,突然異想天開:「讓手腫裹光愛上布爾咒豬吧!」

   「啊?」王室和畢畢目瞪口呆,「他們是單打一和單打二而已,都是男生……」

   「不要緊,讓單打一愛上單打二吧?我今天太高興了!」她笑瞇瞇地說,「我知道好多女生都在寫他們兩個的故事,歸類叫做『腫布爾』,今天我找到男朋友,也該讓別人幸福嘛。」她催畢畢,「快點畫快點畫,畫『腫布爾』的情節出來,我要看!」

   「……」畢畢和王室面面相覷,那年那月那天,在孝榆魔鬼的督促下,終於產生了傳說中震驚天下讓網球兒子界為之奉為經典的網球兒子第二一八期連載,標題叫做「契機」!有興趣的同志不妨去看看,據說深刻地刻畫了手腫裹光和布爾咒豬之間複雜深沉某人為了某人而改變的令人感動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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