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奇怪,她彷彿早已知道他會在她身旁似的,看見他,她的心裡並沒有半絲詫異的感覺。
望著他那一臉關心焦急的神情,鳳舞陽的心情陷入一陣複雜。
雖然她對於他的轉變有著滿心的感動,雖然她也很想好好地、用心地愛他,但她的心卻始終像被什麼給困縛住了似的。
「舞陽,你醒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剛才御醫已經來幫你療傷止血了,幸好沒有傷到要害,但是你可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聽著他的叮嚀,鳳舞陽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到底她是什麼時候對他動心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當她察覺自己對他動情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管住自己的心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我?」她忍不住問。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關心你要關心誰?」
「不,你不該是這樣的。」鳳舞陽搖了搖頭。「你的眼裡不是只有野心和權勢嗎?你的心裡不是根本不在乎任何女人嗎?」
倘若他還是當初那個冷血無情的駱追命,那她也不必這麼痛苦掙扎了。偏偏現在面對著他溫柔關懷的目光,她根本招架不住。
聽見她的話,駱追命不禁苦笑了下。
「我也一直以為我的眼裡和心裡就只有野心和權勢,但是自從你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
「變了?」
「是啊!變得會在乎你、會擔心你、會惦掛著你。」
或許是接二連三差點失去她的恐懼,讓他不再那麼嘴硬,甚至還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話。
對以前的他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但唯有親身經歷過愛情,才知道愛情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即便是百煉鋼也要化成繞指柔。
聽了他的話,鳳舞陽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望著他那雙認真的眼眸,卻發現他一點兒也不像是在和她開玩笑。
一陣甜蜜與酸楚驀然湧上心頭,讓她的鼻頭微微一酸,心裡更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了。
「主子,外頭有個靖國人求見,說是有重要的話要親自轉告王妃。」一名侍衛進來稟告。
「靖國來的人?是不是叫做陸平?」駱追命問道。他記得在鳳東旭死前,曾留話要親信親口轉告鳳舞陽。
「是的。」
駱追命轉頭望著鳳舞陽,問道:「你要見他嗎?」
「當然!我要見他!」鳳舞陽急切地說。
她知道一定是父王有事情托陸平轉述,她當然要見他!
「好,讓他進來吧!」
「是。」
一會兒後,侍衛領著陸平進來。
「屬下參見公主!」陸平一見到鳳舞陽,立刻跪倒在床前,哽咽愧疚地說:「屬下沒能保護王上,本是罪該萬死,但王上臨終之前有話要屬下轉告公主,所以屬下無論如何也要活著來見您。」
「前些天我不是讓你和荻國的軍隊一起回來嗎?怎麼你卻現在才到?」駱追命疑惑地問他。
「都怪屬下不好,腳程太慢,落單在隊伍之後,還不幸遇到了晏國的餘孽,差點被他們殺害,屬下狼狽地逃命,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原來如此。」
「父王說了什麼?你快說呀!」鳳舞陽焦急地追問。
「回公主的話,王上要屬下轉告公主,說這次靖國的不幸,純粹是因為晏國君王楚延熹的野心所致,和荻國無關。王上還要公主敞開心胸,這樣才有可能得到一輩子的幸福。」
聽了父王的遺言,鳳舞陽的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她明白父王這番話的意思,是要她不要陷在過往的仇恨中,好好地和駱追命相處一輩子。
不可諱言,聽見父王的這番遺言,她心裡的矛盾頓時減輕了許多,可一時間,她的心緒仍舊紛亂。
「你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駱追命望著她,輕歎道:「好吧!你身體還很虛弱,確實也需要好好地休養,不過你得答應我,別再擅自離宮了,好嗎?」
鳳舞陽明白他是擔心她又發生什麼意外,心裡悄悄滑過一道暖流。
「嗯,我答應你。」
在明白了自己終究是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駱追命之後,她怕是也捨不得離開他身邊了……
鳳舞陽提起裙擺,急匆匆地走在王宮的迴廊上,好不容易才追上前方那抹高大的身影。
「等等!」她開口喊著。
駱追命停廠了腳步,冷冷地回頭望了她一眼之後,什麼也不問,就再度轉身離開了。
鳳舞陽見狀,急著追問道:「等等!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找別的女人。」
「別……別的女人?」
鳳舞陽驚愕地瞪大了眼,感覺她的心像定被人冷不防地捅了一刀,整個胸口泛起了難以承受的痛楚。
「不!不!別離開我呀!」
駱追命彷彿根本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毫不遲疑地邁開步伐再度前進。
鳳舞陽心急地追上去,腳卻不慎絆了一下,整個人踉嗆了幾步,最後狼狽地摔跌在地。
「啊--」她痛呼一聲,幾乎摔掉了全身的力氣。
聽見她的聲音,駱追命回頭一看,雖然看見了跌倒在地的她,卻沒打算上前扶她起身。
害怕失去他的恐懼,讓鳳舞陽拋開了矜持,低聲求道:「不要離開我……求你留下來……」
「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不是不肯敞開心胸來愛我嗎?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我留下來?」
望著他那一臉不再溫柔的神情,鳳舞陽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不……不……我後悔了……別走……」
「現在才後悔,已經太遲了。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為時已晚。」駱追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後,不再留戀地轉身?
「不!等等!」
鳳舞陽想要起身去追,卻不知為何提不起半點力氣。
看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她的心宛如被硬生生地撕裂了。
「不!不要丟下我!」
見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視線之外,她無助地趴在地上痛哭,像個突然失去了最心愛東西的娃兒般,哭得傷心欲絕、柔腸寸斷……
「舞陽!舞陽!你怎麼了?」
駱追命焦急地喊著,眉心深鎖地望著床上的人兒。
雖然先前答應了要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可他一直擔心著她的傷勢與情緒,所以還是忍不住地前來探望。想不到才一進門,就發現她似乎作了惡夢,不斷地哭喊、不斷地流淚。
見她的淚水宛如湧泉般流個不停,他既心疼又不捨。
「舞陽,快醒來!你只是在作惡夢而已!舞陽!」
他抓住她纖細的肩頭,不住地搖晃,總算讓她醒了過來。
鳳舞陽猛然睜開雙眼,一時間還搞不清楚夢境與現實,一看見駱追命,她的眼淚無法克制地再度湧出眼眶,忍不住激動地投入他的懷抱。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她緊揪著他的衣襟,怎麼也不肯鬆手,就怕她的手一放開,他就又要無情地離她而去了。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
「真的,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駱追命摟著她,給她保證。
在他的安撫之下,鳳舞陽的情緒逐漸安定下來,這才意識到原來她真的只是作了個可怕的惡夢。
一察覺自己正置身在駱追命的懷抱中,鳳舞陽的俏臉驀然泛紅,但卻一點兒也不想掙脫。
他的懷抱是如此的溫暖,讓她忍不住眷戀地倚靠著,很想要就這麼一直一直地棲息在他的胸懷之中,一輩子也不離開。
「到底怎麼了?你夢見了什麼?看你嚇成這樣,一定是很可怕的夢吧?」駱追命關心地問。
「我夢到你不理我、不要我了……你不但毫不眷戀地離我而去,甚至還說要去找別的女人……」
一回想起夢中她那份無助傷心的心情,鳳舞陽的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雖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駱追命,但卻不知道自己對他用情竟然這麼的深,光是一場惡夢,就讓她彷彿像個被拋棄的小娃兒般,哭得傷心欲絕。
那種一顆心宛如被撕成千萬個碎片,痛得心魂俱慟的滋味,她一點兒也不想去真正的體會。
她想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也不分開!
聽見她描述她的夢境,駱追命忍不住失笑,但是見到她傷心的淚水,他立刻又感到心疼不已。
他伸出乎,溫柔地為她拭去淚珠,安慰地說:「傻瓜,那只不過是一場惡夢而已,不是真的。」
「但……你會不會有一天也丟下我,不理會我?」
「不會的,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我會守著你-輩子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你必須得先解開你心裡頭所有的結才行。別再有任何的顧忌與疑慮了,好嗎?」
雖然她不曾言明,但他知道過去她的心一直被愛恨交織的情緒所困擾著,那讓她無法敞開心胸來好好地愛他。
「嗯,我會努力的。」鳳舞陽點頭允諾。
其實,在聽了父王的遺言之後,她心裡矛盾的情緒已幾乎消失了一大半,經過了剛才那場可怕的夢境,她又徹底地體悟到自己根本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絕望與痛楚,因此,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夠徹底擺脫陰霾,全心全意地去愛他,好好地和他相處、當他一輩子的妻!
鳳舞陽佇立在迴廊上,仰頭欣賞著片片飄落的雪花。
在靖國,由於氣候比較溫暖,即便是冬天,頂多也只是飄著細雪,不像荻國,下起了皚皚的白雪。
只不過,雪景雖然美麗,對習慣溫暖氣候的她來說,還真是有點兒不太適應,才不過在迴廊佇立了一會兒,她就感受到陣陣的寒意襲來。
「王妃,原來您在這兒呀!」幾名婢女前來找她。
「怎麼了?有事嗎?」
「我們是來請王妃試試這件狐裘披風的。」
「狐裘披風?」
鳳舞陽回頭一看,就見侍女們捧著一件簇新的披風,那雪白美麗的毛皮看起來溫暖極了。
「這是主子特地命人為王妃趕製的呢!」
聽見婢女們提起駱追命,鳳舞陽的心裡一甜。這些天來,他對她的好,她全都點滴記在心頭。
原本以為像他那樣的男人,是不會懂得如何討女人歡心的,但他在不經意之中所表現出來的關懷,卻更是讓她感動。
「來,奴婢幫王妃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嘖,你在說什麼傻話?」另一名婢女輕責道。「這是主子特地為王妃所準備的,當然合身嘍!」
「啊!說得也是!奴婢口拙,請王妃不要見怪。」
「不會的。」鳳舞陽的心情極好,一點兒也不介意婢女們的話。
「那讓奴婢來幫王妃穿上吧!」
婢女們說著,為鳳舞陽披上了那件美麗的披風,柔軟的毛皮立刻帶來了溫暖,驅散了所有的寒意。
「哇!真是漂亮!這件披風真適合王妃。」
「其實王妃這麼美,不論穿什麼衣裳都好看,不過這件狐裘披風穿在王妃身上,就顯得更加高貴不凡了。」
「真的嗎?」鳳舞陽微笑地問。
「當然是真的。」回答她的不是婢女,而是一個低沈的嗓音。
一聽見那個聲音,鳳舞陽的心驀然加快了跳動,回頭一看,果然就見駱追命佇立在她的身後。
「你們全都退下吧!」駱追命揮了揮手,示意婢女們離開。
「是,奴婢們告退。」
婢女們退下後,鳳舞陽伸手撫著身上柔軟的狐裘,說道:「謝謝你送我的披風,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你穿起來很美。」
「謝謝你。」
「別謝了,你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氣嗎?」
在他的凝望下,鳳舞陽揚起一抹略帶嬌羞的微笑。
這幾天,她發現自己似乎是愈來愈愛他了,不僅如此,存在於她心裡的結也已經解開了,她正想要找個機會告訴他呢。
「你剛才在賞雪嗎?不如我陪你走走吧!」
「呃?你不用忙國事嗎?」
「無妨,現在你最重要。」
聽見他的話,鳳舞陽的心裡湧上一陣感動。
原本野心勃勃的他,竟會說出「你最重要」的話來,很顯然她在他的心裡也有著重要的份量。他待她如此,她還有什麼好猶豫或遲疑的呢?
「來,咱們走走吧!」
「嗯。」
鳳舞陽柔順地與他並肩而行,心底感覺平靜而幸福。
「對了,我有話要告訴你。」
「喔?什麼話?」
「就是--」
「駱追命!納命來!今天我要替我晏國的君王報仇!」
一聲突如其來的叱喝打斷了鳳舞陽的話,也讓她嚇傻了。
一名喬裝成荻國侍衛的刺客,在駱追命和鳳舞陽經過身邊的時候,突然拔出腰間的刀,朝他們揮砍而去。
看見那把冰冷銳利的刀子,鳳舞陽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她已經失去了父王和母后,絕對不能再失去她的夫君!
在千鈞一髮之際,她想也不想地朝駱追命撲過去,試圖為他擋下這一刀。
駱追命原本可以順利避開刺殺的,但鳳舞陽的舉動讓他始料未及,眼看她已撲了過來,急亂中,他只來得及將她推開,用自己的身體去護衛她。
唰的一聲,刀子劃破他胸前的衣襟,鮮血立刻染紅了他的衣服。
鳳舞陽見狀,驚駭得臉色發白。
「來人哪!有刺客!」
聽見她的叫嚷,大批侍衛迅速湧上來。
那名刺客既然有膽子混入荻國王宮,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因此,他抓著刀子再度撲過去,想要和駱追命同歸於盡。
這一回,駱追命輕易地閃躲開來。他雖然受了傷,但是憑他的身手,要對付這名刺客還不是問題。在侍衛們抵達之前,他已一掌打死了刺客。
危機解除後,鳳舞陽趕緊奔到他的身邊,見他受了傷,擔心焦急的淚水瞬間溢出眼眶。
「我沒事的,不要擔心。」駱追命安慰著她。
一會兒後,御醫來了,仔細檢視過後發現只是輕微的劃傷,傷口並不深,搽了上等的金創藥之後,很快就止住了血。
「這裡沒事了,你們全都退下吧!」
駱追命屏退了左右,不想要一堆人來殺風景。
「你還好吧?」鳳舞陽緊張地扶著他。雖然已經止住了血,但剛才的情景仍讓她餘悸猶存,眼淚一時也止不住。
「我沒事。好了,別哭了。」
鳳舞陽搖了搖頭,哽咽地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保護我?要是你死了,我該怎麼辦?」
「是呀,要是我死了,你打算怎麼辦?」駱追命把同樣的問題丟回給她。
「我會追隨著你到陰曹地府去!」鳳舞陽想也不想地說。
「傻瓜,你在說什麼傻話?」
「才不是傻話!我是認真的!」
望著她認真深情的眼眸,駱追命揚起一抹欣慰感動的微笑。「放心吧!我真的沒事了。對了,你剛才本來要跟我說什麼?」
「喔,我是想要告訴你……我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的結存在了。我已經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好好地跟你在一起,當你一生一世的妻子。」
「真的?」
「嗯,不過,我有一個心願希望你可以成全。」
「什麼心願?」
「我想回靖國替我父王、母后上香。」
「這當然不是問題,我就陪你走一趙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明天一早就啟程嗎?」
「不!不要!」鳳舞陽想也不想地搖頭。
「怎麼了?難道你不想早點動身嗎?」
「我當然想,可是你的傷……我看還是再過一陣子吧!」
「放心吧!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只是一點兒小傷,根本不礙事的。這樣吧,你若不信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證明?怎麼證明?」
「回寢宮去,讓我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
「啊?寢宮?實際的行動?」
鳳舞陽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話意有所指,一張俏臉頓時羞得紅霞滿佈。
「別開玩笑了!要是隨便亂來……害得你的傷勢更嚴重的話,那還得了?」
「怎麼?還是不相信我的話?看來為了證明我的『能力』,我等會兒非要好好地表現不可了。」
鳳舞陽原本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而已,直到他摟著她進入寢宮,她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你真的可以嗎?可別勉強呀!」
駱追命搖了搖頭,說道:「我美麗的王妃,你一再的質疑,實在有損我的威風,看我怎麼懲罰你!」
話聲剛落,駱追命就將她撲倒在柔軟的床榻上,以一個火熱的吻為開端,揭開了激情的序幕。
霎時間,寢宮迴盪著她情難自禁的嬌喘。
他果真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但一點事也沒有,相反地……還強悍得很!
【全書完】
編註:
(一)關於【愛恨嗔癡】之一,請見橘子說系列340《馴愛奴》 。
(二)敬請期待陸續推出的【愛恨嗔癡】之三《嗔紅顏》及最終回的《癡情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