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靖傑料想段蓉蓉不會乖乖起床,所以提早時間來叫她。
他敲門敲了好一會,裡頭的人卻連氣都不吭一聲。
最後,他只好選擇下下策,不請自入。
他發現蓉兒竟然沒有把門鎖上,不過就算她上了鎖也無所謂,所有房門的鑰匙他都有備份。
站在床畔,他俯視她那天使般的容顏,甜蜜而安詳,有點不忍心將她吵醒。
算了,今天就饒了她!
他嘴角微微上揚,唇邊有著淡淡的笑意,壞心的思忖:既然都進來了,乾脆把她觀看個仔細。
蓉兒長而微翹的睫毛像把小扇子,緊緊覆蓋住她那雙慧黠的雙眸,高而挺的鼻子,弧形優美的紅唇,五官精緻姣美。睡夢中的她,少了幾分活靈活現的動感,卻多了些許嫻靜典雅的柔美,尤其是那粉嫩的臉頰,令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可能是他過於專注的眼神,也可能是他們的心有靈犀,向來嗜睡又愛賴床的段蓉蓉,破例的早起。
她眨了眨睫毛,緩緩睜開雙眸,一入眼簾的是佟靖傑那張帥氣的俊臉。
「哇!」她驚惶失措的大叫一聲。「你怎麼會在我房裡?你想做什麼?」
「我是來叫你起床晨泳的,瞧你那副表情,好像我要非禮你似的。放心吧!我對正在發育中的小女孩沒興趣。」他心口不一,努力克制蠢蠢欲動的意念。
「我有自知之明,用不著你來批評我的身材。」她氣昏了頭,起床爬到了他身前,用手指戳著他堅硬的胸膛抗議。
「你不必太過激動,我想我必須得向你慎重的賠罪,因為你的確已經發育完成了。」他壞壞的眼光對她上下打量。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她才注意到,質地柔軟的睡衣貼黏著身體,玲瓏的曲線一覽無遺。
「色狼,大色狼!」她又罵又叫的鑽回涼被裡。
「這麼一陣叫嚷下來,你也該清醒了。先去梳洗,我等你。」他輕鬆自若的在她床上斜躺了下來。
「我不要游泳。」她沒得商量的斷然拒絕。
最令她光火的是他那副德行,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床下去!
「如果你希望我替你更衣,我想我不介意。」他平和的語氣有著濃烈的興趣。
聞言,她風馳電掣的跳下床,衝到浴室並將門牢牢鎖上。
佟靖傑發現她的意圖後,為時已晚。
「蓉兒,出來。」
「不要。」
「你別鬧了。」
「除非你答應不逼我學游泳。」
「你休想用條件交換,游泳你是學定了。」他拿超電話,按下內線。「阿東,幫我把蓉兒房裡所有的鑰匙拿來。」
段蓉蓉驚惶失色,只能緊緊的抵住這道最後的屏障。
不過小小的一扇木門,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消幾分鐘,就被佟靖傑輕輕鬆鬆的打敗,把她給拎了出來。
終究她還是被迫換上泳衣,但是她說什麼也不肯下水。
「佟靖傑,你要是敢推我下水,我就和你沒完沒了!」她疾言厲色,拉著池畔護欄的手都泛白了。
「你再這麼彆扭,我就把你用丟的丟到水裡。」他只知道她不會游泳,卻不知道她這麼怕水。
和她纏鬥了半天,他已經筋疲力盡,就算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時也沒這麼累過。她令他耐性全然磨光,要是她再不合作,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你老是欺負人,你是壞心鬼。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恐懼令她驚狂,拔腿就往外跑,一心只想逃離他的魔掌。
她快,佟靖傑比她更快,將她攔腰抱起,並且迅捷的躍入水中。
「放開我,放我下來。」她胡亂捶打的哭鬧著。
「蓉兒,蓉兒,你冷靜一點!」他喝斥道。
她再不住手,他真擔心自己會被她尖利的指甲給毀容。
被他這麼一吼,她稍微安靜了些。
「瞧,你現在置身水中,一點也不可怕。」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提醒,段蓉蓉立即臉色蒼白、全身顫抖,恐慌的緊緊摟著他的頸項,整個人伏在他的身上,一動也不敢動。
「靖傑,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要昏倒了,你快讓我上岸。」她帶著哭音請求。
「你能不能稍微鬆個手?我快要窒息了!」佟靖傑也拜託她道。
感謝老天,她總算放手了!他被她勒得呼吸困難,有點喘不過氣。
可是待他回神一看。天哪!她昏了過去。
「蓉兒,蓉兒……」他頓時驚恐得無以復加。
佟靖傑焦灼的望著她蒼白脆弱的臉孔,緊緊深鎖的眉心,睡得十分不安穩,似乎在夢中仍有著無限的懼怕。
他自責的痛恨自己。都是他的錯!
「你別難過,醫生都說了,蓉兒只是驚嚇過度,躺一會就沒事了。」佟奶奶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頭。
自從靖傑父母去世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無助、沮喪。
「她都睡好久了,怎麼還不轉醒呢?」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並且細心的替她撥開散落在額前的髮絲。
「不要急,讓她多睡一會也好。」
佟奶奶一點也不擔心,甚至顯得過分歡愉的神情,並非表示她對段蓉蓉的昏倒不聞不問,而是孫子的焦慮不安,讓她嗅到喜事近了的味道。
「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有我留在這裡就行了。」他不想讓年事已高的奶奶勞累傷神。
「我才剛起床,休息個什麼勁。倒是你,也該去公司了,今天不是還要主持部門會議,別遲到,成了壞榜樣。」她存心拿話激他,事實上,再重大的會議也比不上他的婚事重要。
「今天我不去上班了,公司的事情阿拓會處理。」現在就算有八頭大牛來拖,也拖不走他。
「自己有分寸就好,別讓公司員工說閒話……」話說一半,她注意到段蓉蓉甦醒的跡象,欣然道:「醒了,她醒了。」
「蓉兒,蓉兒。」佟靖傑喜形於色。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她不解的望著他們。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關心的問道。
她搖搖頭,表示很好。「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你方才突然昏倒,他啊,因為擔心你,寸步不離的守著你呢!」佟奶奶擠眉弄眼的笑著打趣。
「我想起來了,都是你害的!」被喚起記憶,段蓉蓉滿心不悅的賞他一個大白眼。
「你別生氣,我向你賠不是。」見她能說能罵,肯定沒什麼大恙。
「既然蓉兒沒事了,靖傑,你也該去上班了。」佟奶奶趕著他離開。她還有話要和蓉兒秘密會商。
「你真的沒事嗎?」佟靖傑還不能完全放心。其實,他一點也不想離開……
「只要你不再逼我學游泳,我馬上就恢復生龍活虎。」她調侃道。
「除非你主動要求,否則我不會再逼你了。」這種驚心動魄的驚嚇,一次就夠了。
「好了,別婆婆媽媽,快點出門去。」佟奶奶枉顧孫子的依依不捨,忙著把他趕出去。
當房裡只剩下她們一老一小時--
「奶奶,您是不是有話和我說?」她覺得奶奶的舉止透露著些許古怪。
佟奶奶暗道:好個冰雪聰明的丫頭,一點就通。
「蓉兒,聽阿拓說,你幫了他不少忙。」她邊說邊踱步至床畔,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我是不是太多事了?」段蓉蓉提心吊膽,深恐自己闖了什麼禍。
「沒有的事。我只是在想,最近公司的事情較多,靖傑沒空陪你,而我又是老骨頭一把,也陪不了你,所以我想替你在『佟威』安排個差事,可以解解悶,你覺得如何?」她希望增加這小妮子和靖傑接觸的機會和時間,才能日久生情嘛。
「當然好啊!可是我能做什麼呢?」她念的是普通高中,並無特殊專長。
「你就暫代阿拓秘書的工作吧!你曾幫過他,不是做得很好?」
「可是他會接受嗎?我沒有工作經驗,對於秘書工作的內容也全無概念。」她不希望阿拓是礙於佟奶奶的情面,勉為其難的接受。
「這件事我和他談過了,他說你頭腦清晰、做事細心,你答應幫這個忙,他歡迎都來不及。」
「靖傑知道嗎?」
以佟奶奶故意避開他的情況來看,他應該是一無所知,而依她對他的認識,不認為他會同意。
「阿拓之前就有向他提過,要找一位臨時秘書來分擔工作,他也應允了,至於這位臨時秘書是誰,他是不會過問的。何況阿拓的辦公室在十八樓,靖傑則在二十樓,彼此分屬於不同樓層,向來都是阿拓上去找他,他很少主動到阿拓的辦公室,所以只要你不在他的活動範圍出現,他就不會發現。
「至於你上下班的交通,我已經交代阿東,他會避開靖傑,負責接送,這個問題也不是問題。現在主要是在於你個人的意願,以及有沒有勇氣嘗試。」
「紙是包不住火的,萬一被靖傑發現了呢?」
段蓉蓉心裡很感動。佟奶奶為了她早就安排妥當,但即使計劃周詳,她仍不得不多方考量。
「那也無所謂,這是我出的主意,他不敢對我怎麼樣。」佟奶奶鼓勵道:「別想太多,答應去做就是了。」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也想試試自己的能力。」或許藉由這次的工作經驗,有益於她未來出路的抉擇。
「太好了,這才是乖孩子。」佟奶奶笑逐顏開,慶幸計謀得逞。
沈拓接到佟奶奶的電話,知道事情已經談妥了,如今他現在和好友上司再報備一聲,就沒問題了。
他連門也不敲一聲,興高采烈的直闖佟靖傑的辦公室。
只是,當他意外看見好友和那美艷的特助尹絮正臉貼著臉時,便識趣的轉身就走。
「對不起!我待會再來。」
「停,你給我回來。」佟靖傑把他叫住,才向尹絮道:「我的眼睛沒事了,謝謝你。」
方才眼睫毛掉到眼睛裡,令他十分刺痛,故請尹絮用面紙替他取出來,而這個動作,肯定造成阿拓的誤會。
「我先下去,有事再叫我。」她抱起桌上的文件,欠身告退。當她經過沈拓身邊時,投給他一個輕蔑的眼神,壓低嗓音罵道:「無恥。」
「喂,你罵誰啊?尹絮,有種你別走。」他咒罵著。
佟靖傑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這兩人的梁子早在八百年前就結上了。
向來對女人溫文有禮的阿拓,為何獨對尹絮老是惡聲惡氣;而尹絮雖非溫柔婉約的類型,但對同事也算是笑容可掬,偏偏只有對阿拓不假辭色。
「靖傑,你怎麼還不把那個惡女換掉?害得我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才懶得踏進你這層樓的辦公室。」沈拓怨聲載道。
雖說尹絮有張天使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但是對他而言,卻是魔鬼的面孔、天使的身材。
「她的工作能力沒得挑剔,怎能憑你個人的喜好,割捨如此優秀的人才。」佟靖傑對於他手下兩名愛將的水火不容,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你方才說,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就不會上來找我,那麼請說你現在有什麼『萬不得已』的大事,委屈你得移樽就教。」
沈拓已經平息怒火,拉了張椅子,在他的對面坐下。
「我前幾天向你提過,想找個臨時秘書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你找到適合的人選?」
「嗯,所以來徵求你的意見。」
「我上回就答應過你,『佟威』不會在乎多付一份薪水。」
「她是兼差性質,不能算是正式員工,所以我給予她彈性的上下班時間,希望你不會介意。」
「只要在工作方面能與你配合,這些都是小事。」
「既然你不反對,那麼我請她明天就來報到。」沈拓順水推舟道。
「隨你。」佟靖傑漫不經心的看了下時間。「已經兩點了,難怪肚子餓了。你應該也還沒用午餐,一起走吧!順道討論一下手頭上的幾件案子。」
「好啊!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廳,用餐洽公兩相宜。」
「你想假公濟私?」佟靖傑奚落道。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只是公私兩便。」他回得嘻皮笑臉。
為了明天的上班,段蓉蓉特地請司機載她去母親上班的公司,先將她請母親替她準備上班穿的衣服帶回,她自個則留下來與母親共進午餐。
她們用完餐分手後,她就獨自逛街,準備待會再去看場電影,沒想到卻意外的碰到她的高中同學。
「蓉蓉,段蓉蓉。」一名年輕稚氣的大男孩,在對街朝她又喊又叫的。
「阿信。」她有點喜出望外。這是她畢業以來,第一次見到同班同學。
他繞到前頭的紅綠燈,加快速度的穿越馬路,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好巧,竟然會在這裡遇見你。」她興奮極了。
「聽說你沒去參加大學指考,大家都很擔心你,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杜政信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他和段蓉蓉一起當了三年正副班代,彼此熟得就像哥兒們,所以對她有種異於同窗的情誼。
「這話說來就長了。」她黯然一歎。
「我有得是時間,可以聽你慢慢說。你是要由堯舜禹湯,還是文武周公說起都行,只要別說到讓我去見周公就行了。」他的幽默感十足。
被他這麼一逗,她啞然失笑。
「走吧,我請你喝咖啡,這可是我頭一遭請女孩子上咖啡廳,你可不能不給面子。」杜政信俏皮的眨眨眼。
「我深感榮幸。」她裝模作樣道。
「知道就好。」他傲然的點點頭。
兩個人就站在街頭,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貶損。
「蓉兒,你在這裡幹麼?」佟靖傑突然不知打哪冒出來,拉住她的手臂,冷森問道:「他是誰?」
原來他和沈拓正巧就在他們身側的餐廳用餐,對於他們的又笑又鬧,看得一清二楚,就在他們打算離去時,他不顧好友勸阻,衝了出來。
杜政信不滿他的粗暴動作,不待段蓉蓉開口,逕自答道:「我是蓉蓉的高中同學,你又是誰?」
「同學?」佟靖傑冷笑一聲,不予置評。「蓉兒,跟我走。」
「我們還有事,她不行跟你走。」杜政信對他霸道的態度很反感。「而且你還沒說你是誰?」
佟靖傑漠然的看他一眼,「我是她的未婚夫,你給我閃開。」
「阿信,我還有事,改天再和你聯絡。」
段蓉蓉擔心他們會起衝突,匆匆交代幾句後,就拉著佟靖傑離開,留下震驚得下巴快掉下來的杜政信。
「後頭又沒有人追你,用不著走得這麼急。」佟靖傑及時制止她,省得她胡亂瞎走一通。
「你是怎麼回事?說話的樣子好像要找人打架,嚇死人了!」她索性停下腳步的責問道:「還有我們的事,不過是一場遊戲,似乎用不著昭告天下,弄得人盡皆知吧?屆時還得花費心思,多做解釋耶。」
「你才是怎麼回事?太陽毒得可以把人曬成肉乾,還老往外跑。」他擺著一張臭臉,攔了一輛出租車。「我送你回去。」
段蓉蓉和他一起坐上車,悲歎的瞄了一眼電影院。她的假期泡湯了!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他要弄清楚原因。
「我去找老媽,老媽就帶我來這裡吃午餐,然後就不小心遇上阿信,又一個不小心碰巧遇了你。」她以平淡的語氣陳述事實。「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得知事情的緣由,臉部的表情漸漸柔和了下來。
「禮尚往來,我告訴你原因了,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她嘟嚷著。
「我和阿拓一起用餐。」
「那阿拓呢?」
「應該還待在餐廳裡。」
「你放他鴿子?!」
「他不會沒大腦,傻傻的在那裡等我回去。」
「你這麼肯定?」
「他又不是小媳婦,叫他坐就不敢站。」
「話雖如此,我覺得還是不太妥當。」
「用不著想這麼多。」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上班,我自個回去就可以了。」她不好意思讓他因為她而蹺班。
「我下午沒打算回公司。」他臨時決定。
「為什麼?」她大感愕然。
「沒有為什麼。」
「什麼是沒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沒有為什麼,你哪來的這麼多為什麼?」
「你想偷懶。」她指控道。
「隨你怎麼想。」他無所謂。
她側著臉打量他。他一會霸氣,一會溫柔,一會又莫名其妙,真令人費解。
「有什麼不對?」佟靖傑也將臉轉側,和她面對面。
段蓉蓉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楞了一下。「沒有什麼不對。」
「是嗎?」他半信半疑。
「對了,老媽說慧珊和她聯絡過。」她歡喜的和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他沉重的神態並不像她這麼開心。
「沒有,不過老媽有給她我的電話。我想,不出這一、兩天,就能和她取得聯繫了。」
一旦找到慧珊,不管她是在天涯海角,非得要她馬上飛回來,收拾殘局不可。而自己也就可以得到解脫,不必為了那面古鏡,被抵押在佟家了……
一想到將得以自由,不需要繼續待在佟家,她忽然有一份失落、心痛的感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佟靖傑的臉色愈來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