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襲來,翠竹隨風搖曳,摩擦的竹葉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為滿林的寂靜帶來一絲絲詭譎的氣氛。
一名婦人帶著個小男孩在竹林間穿梭,臉上滿是焦急。
「松雲,你在哪裡?」婦人喊著,無奈回應她的只有一陣陣的風聲。
「爹,你在哪裡?」男孩有些害怕,小臉上佈滿驚慌,手更是緊緊抓著娘親的衣袖。
呼嘯而過的風吹亂婦人的長髮,遮去了她的視線。
「娘,爹到底跑哪兒去了?是不是風兒不乖,爹不要風兒了?」男孩的大眼中泛著淚光,眼看就要號啕大哭起來。
「怎麼會呢?風兒這麼討人喜歡,誰會捨得不要風兒?」婦人蹲下身安撫著他。「我們再找找,說不定你爹就在前面的林子裡頭,風兒乖,別哭了。」
撫去兒子眼眶中的淚水,婦人強打起精神。
終於他們接近竹林中央,那兒是一片空地,兩人從竹縫間隱約見到一抹纖麗的白影,以及一個倒臥在地上的男子。
倒在地上的人是誰?身形為何那麼像……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婦人呆愣在原地,鬆開了原本緊握著兒子的手。
男孩看了看娘親,又望了望那躺在地上的男人,然後迅速地跑過去。
「娘,是爹!是爹!」男孩像發現寶物似地大喊。
他這一喊卻有如青天霹靂般,打得婦人無法思考。
「爹,爹,你不可以睡在地上,地上髒髒,娘會罵喔,爹!」男孩拉扯著男子的衣袖警告道。
他軟軟的童音聽來十分悅耳,只可惜那男子再也聽不見了。
那渾身是血的男人真的是她敬若天神的丈夫?
婦人如夢初醒般地飛奔到男子的身旁,探向他的鼻息。他氣息全無,顯然已回天乏術。
她一生行醫濟世,到頭來卻救不了自己最深愛的男人!
「不——」婦人淒厲的哭聲傳遍了整個竹林,在幽靜的月夜中顯得格外淒涼。
「娘別哭,爹不乖,爹壞壞,躺在地上不肯起來,咱們罰他洗髒衣服,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娘,您別哭啊!嗚……」男孩從未見過娘親掉淚,急得也哭了起來。
「我苦命的孩子,你爹他……再也……再也……不會起來了……」她抱緊了兒子,泣不成聲。
「為什麼?」男孩努力地從母親的懷抱中探出頭顱。
「因為他……」婦人話未說完,便被一張忽然靠近的絕艷麗容嚇了一跳。
「為什麼?」清麗的嗓音響起,女子眼中充滿不解。
事實上,她已經在一旁呆立了許久,神色恍惚地看著這對母子在此呼天搶地,直到男孩的那句「為什麼」觸動了她的心弦。
女子的容貌美得令人一見難忘,更別說她與婦人交情匪淺,在月光的照映下,婦人很快地認出了女子的身份。
「你是……彩情?」在她的記憶中,任彩情重視外貌更甚於生命,不論何時何地均注重儀表的她,怎容許自個兒這般狼狽?
她髮絲凌亂,神情呆滯,絲緞的白衣上沾染了暗紅的血漬。
而她手中那把武林至寶「寒衣劍」,也染上一抹殷紅。
通體雪白的劍身隱約吐出陣陣寒氣,上頭未乾的血跡緩緩地流下,一滴、兩滴慢慢的滴落地面。
丈夫的鮮血滲進乾枯的土壤中,刺痛了婦人的心。
婦人激動的紅了雙眼,一把抓住那個名喚任彩情的女子。「是你!是你殺了我丈夫,是不是?」
「我殺了你的丈夫?」任彩情愣愣地重複,不一會兒,她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是呀,他是你的丈夫,他是你的丈夫……」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松雲?」婦人發狂似地捶打著任彩情,憤怒讓她將恐懼拋在腦後,忘了任彩情隨時可能像殺了丈夫般取走他們的性命,讓他們一家人在地底下團聚。
任彩情手一揮,輕而易舉地將婦人推倒在地上。
「為什麼……」
她似深思般的呢喃著,忽然間,她凶狠地看著那對母子,一身的肅殺之氣令人膽戰心驚。
就在母子倆以為難逃一劫時,她卻笑了,笑得絕美、淒涼。
「為什麼……」她邁開步伐離去,瘋了似的笑著,不停的喃喃自語。
不一會兒,她白色的身影已消失在竹林裡。
迴盪在林間的,唯有她那銀鈴般的笑聲,以及那一聲聲的「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