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惹得她一夜沒好眠,自己卻睡得那麼好。
『相公,醒醒。』真情用食指點點他的肩膀。葛書槐翻了一個身,睜開惺忪雙眼。
『是你?這麼早叫我有事?』
『娘可等著要喝媳婦的茶呢!你不同我一道去?』
『去,當然得去。』葛書槐一躍而起。他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梳洗,毫不避諱屋內有個女人。
不是說好,三年以後再圓房的嗎?怎麼現在就大刺剎的在她面前更衣?蕭真情覺得害羞,匆匆將臉別過去。他那無意間裸露的胸膛,讓她心跳頓時加速。葛書槐整理好衣服,走到真情身側,輕拍她的肩膀。
『你在做什麼?』
別過臉去的真情嚇了一跳,尷尬的說:『沒有什麼。』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呀?難道他不知道她剛才的動作,是『非禮勿視』嗎?
『我準備好了,咱們去給娘奉茶問安吧。』換了衣服的葛書槐,顯得神采奕奕,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俊俏。
『等等……』臨踏出房門前,真情出了聲。
『嗯?』葛書槐疑惑的看著她。
『昨晚你說了一大堆要我配合的話,我都答應了。但,我也有我的條件。』真情眨著燦亮的水眸看他。
『當然,你說說看,如果我能配合,我會盡力去做。』
『現在還沒想出來。』她偏著頭說。如果她早想出來,她還會徹夜失眠?真是個率直的小女人!葛書槐在心底笑了笑。
『那麼,等你想出來再告訴我吧!』
『不行,你得先答應。』真情固執的說。
『好,我答應便是。』葛書槐踅回她身側,拉起她的小手。
『我們可以去給娘請安了嗎?』她圓睜著眼看他和她相觸的手。
『你……』怎麼可以先壞了約定?『唉!大哥不能牽小妹的手嗎?』他戲譫的說。真情一時啞然,只能任由葛書槐牽著她走出去。
轉眼之間,真情與書槐已成親數日,周氏每天晨起都等著喝兒子與媳婦親手奉上的茶點,心裡充斥著欣慰喜悅。
『娘,這是孩兒特別吩咐下人準備的首烏紅棗茶。』葛書槐看著母親愉悅的神情,禁不住又說:『待會兒,我再讓人做一盅冰花杏仁窩羹,替娘滋肺補腎。』
『只要是你和情兒送來的,什麼茶都好喝,什麼點心都好吃。』周氏樂得笑呵呵的。
『孩兒長年不在家,無法時時恪盡孝道,只能趁在家的日子,多給娘補補身子,只要娘身體健康,就是為人子女的幸福。』
『傻兒子。』周氏將茶盅擱下,用手絹拭拭嘴角說:『娘自會照顧好自個兒的身體,倒是你,該給情兒多調些方子,瞧瞧她,那身子實在太瘦了些。』
『娘,不用的,情兒身體好得很。』真情忙說道。
『誰說不用,將身子調養得豐腴些,才能幫葛家多生幾個白胖孫子。』真情沒再回答,只能低著頭不語。唉!可憐的婆婆,她不知道她要抱孫的心願,還得等上三年呀!
『呃……』葛書槐倒是心虛萬分的說:『娘,這種事就順其自然吧,反正孩兒常常不在家。』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又要出遠門?』周氏狐疑的看著葛書槐。
『是……』本來這件事他是想晚幾天再說的,誰知剛聽到母親要他和情兒趕快生孩子,一時心急便說了出來。
『你和情兒才剛新婚,怎麼可以拋下她不管?再來,你又要出去找什麼藥材了?』怒意襲上周氏臉龐,
『這次,沒我的允許,不准你出門。』
『娘,這是早就預定好的行程,只是,誰知道娘會突然修書給孩兒,說家裡有急事,孩兒只好趕回來而耽擱了正事。』葛書槐為難的說。
『什麼?』周氏拍桌怒道:『你說找藥材的事是正事,娶情兒進門就不是正事羅?』
『不是的,娘。』葛書槐趕緊上前安撫周氏。
『別生氣呀娘,孩兒口拙說錯了話。』
『是呀!娘。』真情也忙替周氏撫背順氣。
『別生氣了,書槐不是這個意思。』
『瞧!』周氏拍拍真情的小手。
『你這媳婦多麼大氣度,還幫你說話,她都這樣了,難道你還捨得離開家,留下她一個人獨守空閨?』
『娘……唉……』現在,他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這時,一名奴僕走了進來,『稟報夫人,有位尚知府的總管求見。』
『尚知府?咱們家沒有姓尚的親友啊。』
周氏在腦海思索一番。
『他說是慕少爺之名而來。』奴僕回答。
『哦——又是一個登門求醫的。』周氏瞭然的說:『你去跟他說,少爺剛新婚,不便外出替人診治,請他另求高明。』
『我已經說過了,但是他不肯走,硬要求少爺去尚知府一趟,還說如果少爺不去,他便要長跪不起。』
『這……』周氏瞠大眼,繼而怒道:『跪就讓他跪吧!難道咱們要任由他耍賴嗎?』
『是……小的這就去回他話。』
『且慢。』葛書槐叫住奴僕。
『娘,行醫之人,萬萬不可見死不救啊。』
『是啊,娘。』真情也幫葛書槐說話。
『不如先把那個人請進來,問明白再說吧。』
周氏看到情兒又替葛書槐說話,這才不情願的答:『看在情兒的面子上,我就勉強答應。』書槐知道娘已讓步,隨即對真情說:『情兒,你先迴避一下,畢竟女眷不方便見陌生訪客。』
『是。』於是,真情退到大廳與內堂之間的簾幔後。待看不見真情身影,書槐立即讓奴僕請尚知府的總管進來大廳。過了一會兒,尚知府總管走進葛家大廳,並恭敬的向周氏鞠躬行禮。
『在下尚知府侯總管,向老夫人請安。』
『侯總管,免禮。』周氏隱下原先不悅的情緒問道:『不知道侯總管來找吾兒有何貴事?』
『我家夫人想請葛大夫前往尚知府,替我家小姐治病。』
『侯總管,你可知道吾兒正值新婚之日,不便外出?』周氏希望侯總管自動打退堂鼓。
『不僅在下知道,知府大人也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該來找吾兒,天底下大夫多的是,並不是非要吾兒不可。』
『正是非葛大夫不可。』侯總管低聲下氣的說:『請夫人聽在下細說一番。』
周氏捺下性子道:『說吧!我聽著呢。』
『我家小姐半個月前,來到京城探望姑母,因京城熱鬧非凡,所以我家小姐便在婢女的陪伴下,偷偷溜出姑母府邸。她在市集逛了大半天,誰知不知什麼原因,竟在街上昏倒了,幸得葛大夫相救,才沒釀成不幸。』
『原來是那位姑娘啊。』葛書槐想起那女子蒼白的臉龐,以及那無神的眼眸。
『她現在身體尚未復原嗎?』
『回葛大夫的話,我家小姐本來身子便虛弱,老爺夫人通常都禁止她出外活動,生怕她體力不支、發生意外。這回昏倒之後,奴婢們都照著葛大夫的藥方,煎煮補湯給小姐喝,現在情況已梢有改善。』
『既然尚姑娘病體已有改善,為何又讓侯總管跑這一趟?』周氏問。
『是啊,只要她再繼續服藥一陣子,便自然會完全康復。』葛書槐向他說明。
『可是我家小姐這兩日又有新的病兆,說是心口悶,三餐食不下嚥,老爺請來的大夫都診不出病因,只好派小的來求葛大夫了。』
『尚老爺怎麼會想到在下呢?』葛書槐看著侯總管問。
『是小姐向大人提起的。』躲在簾後的真情,聽完侯總管的說詞後,心中湧上一股危機感……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相公有多優秀,所以只要是女人,她都得防著。如果相公真的答應去尚知府診治那位小姐,那她一定得跟去才行。
葛書槐思索了片刻,便向母親說:『娘,既然孩兒先前便替尚姑娘診治過,對她病況也有些瞭解,咱們就救人救到底吧!』
『從這兒到尚知府需多少路程?』周氏問道。
『約莫二日。』侯總管答道。
半晌,周氏點點頭,『好吧。你就去一趟。』葛書槐轉向侯總管說:『侯總管,你先歇息一會兒,待我整理好東西,立刻同你回去。』侯總管感激的作了作揖,便隨葛府奴僕退下。
在簾後久候的真情,馬上走出來。
『娘,我也要去。』才剛要踏出大廳的葛書槐,聽到真情這句話,馬上回頭望著她。
『你……你說什麼?』還瞪了她一眼。真情躲開他散發怒氣的眼光,趕緊上前邊幫周氏捶著背,邊說:『娘,我和書槐才剛新婚就分開,難免會犯忌諱,況且我跟著他,也好照顧他啊。』周氏想了想,書槐這一趟外出,少說也得耗上數日光景,就像情兒說的,他們才新婚不久,就要分開,說什麼也不好,還是讓情兒隨他去好了。
『好,你陪著書槐一道去,也好有個照應。』周氏立刻答應。
隨著葛書槐走回房間,真情的內心雀躍不已。
這招『如影隨形』,不僅能盯住相公,又可以到外頭瞧瞧,真是一舉兩得啊。一進門,葛書槐便坐在床沿,板起一張臉。
『相公,你怎麼不整理東西?侯總管在等你呢!』真情假裝沒看到書槐的冷臉,趕緊催促他。
『你跟著我幹嘛?』葛書槐沒奸氣的說。
『互相照應啊!娘是這麼說的嘛。』真情知道他正為此事生悶氣,她故意逗著他。
『我這趟是去替人治病,不是去玩。』葛書槐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前。
『而且路程又遠,你跟著我很礙事。』
『不會、不會。』真情趕緊揮揮手。
『我保證不會連累到你,如果去尚知府這一趟,我表現的不好,那麼以後採草藥我就不跟了。』
『什麼?!你還想跟我去採草藥?』
『嗯。』真情猛點頭。
這女人,把他先前跟她說的約定當耳邊風嗎?葛書槐馬上提醒她:『你忘了,我們說好先當三年兄妹的事嗎?』
『沒忘!不當同床夫妻,並不表示不能同你一起出門啊。』
『天啊!』葛書槐搖搖頭,一副被真情打敗的模樣。
『你可是答應過的,不能反悔。』看著葛書槐挫敗的神情,真情心底就一陣快意。哼!誰叫他要說出什麼三年後再當夫妻的論調,那就別怪她這麼做了。
『我幾時答應你了?』他感到疑惑的問著。
『成親的第二天啊。』真情眼眸閃著黠光。
半晌,葛書槐才恍然大悟,『啊!原來這就是你的條件?』
他撫按著自己的額頭,無奈的說:『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
『所以羅!帶我出門絕對不會吃虧啦。』其實她早就打算好,只是在等適當的時機說罷了。真情笑咪咪的拉著葛書槐的手,半哄半撒嬌的說:『人家只是想多陪陪你嘛,再說,我也是為了讓娘放心呀!若我們這樣過了三年,都沒替她生個白胖孫子,她不也會起疑心,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都讓你說全了,我能說什麼!』葛書槐苦笑。
『那……我們快動手打點打點,盡早動身才是。』真情說完,便開始忙著整理行囊。
當日中午,書槐與真情,就隨著侯總管前往尚知府。
三頂轎子在轎夫全力趕路之下,於傍晚時分在一家客棧停了下來。
『葛大夫,我看先在客棧裡過夜,明兒個再趕路吧。』侯總管步下轎子,向後面轎子上的葛書槐建議。
『也好,大家也累了,歇息一會兒。』葛書槐下了轎,伸伸腰身道。他走到真情的轎前,『情兒,你還好吧!』
『還……好。』其實轎子一路上不斷顛簸,她的胃有些不舒服。
『怎麼?你不舒服?』葛書槐看她蒼白著一張臉,上前察看。
『你正在冒冷汗呢。』
『沒關係,我沒事。』真情怕書槐借題發揮,當場要她回家去,只好咬著牙,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別逞強,我不會要你回去的。』葛書槐看出真情的心事,於是溫柔的對她道。
『我才沒有呢!』真情嘟起嘴,趕緊朝客棧內定進去。
葛書槐跟在真情身後,露出一抹笑,其實偶爾逗逗情兒也蠻好玩的,還可讓無聊的旅程,變得有趣許多。
『店小二,給我們來桌熱飯菜,還有外頭的十二位轎夫,也請打理一些飯菜送過去。』侯總管一進客棧,便吩咐店裡的夥計。
『小二哥,先給我們房間吧。』葛書槐插了話,對侯總管說:『情兒身體不舒服,讓她先進房歇著吧!』真情杏眼直看著他,臉上寫著「我不要一個人獨自去休息』。不過葛書槐卻好像沒看見似的,逕自走到侯總管身旁坐下。
『姑娘,請隨我來。』店小二禮貌的請她上樓。真情恨恨的瞪了書槐的後腦勺兩眼,才不情願的跟著店小二離開。
躺在客棧的床榻上,真情肚子餓得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死相公!故意欺負我。』
突然,房門讓人給推開。葛書槐雙手拿著盤子,走了進來。『我怎可能會欺負你呢?』
真情被那撲鼻的香味吸引了過去。
『你……怎麼弄到這些?』她看著碗裡的人參松子雞粥,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客棧裡的食物太粗糙,我拿銀兩叫店小二去街上買些食材,另外替你熬了這碗粥。』
真情原本漲滿胸腔的怨氣,霎時化作絲絲甜蜜,兩眼也不爭氣地泛起水霧。
『這粥……一定很好吃。』而且裡頭有相公的愛心呢,她呆看著那碗粥感動著。
『別發愣呀,趕快吃啊。』葛書槐說完,想想不對,又忙說:『要吃慢點,你胃不舒服又餓太久,要慢慢吃才可以。』
真情點點頭,滿足的吃著葛書槐為她準備的雞粥。葛書槐在她進食期間,環視了這方寸大的房間一圈。
『這房間沒有長條椅。』他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你要長條椅做什麼?』真情不解的望向他。
『睡覺啊。不然你以為我放心你一個人睡在這兒?萬一盜賊進來怎麼辦?』葛書槐煞有其事的說著。
『你會擔心我?』真情顯得有點受寵若驚。
『看你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想撇清我們關係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那是當然要做的,我怎能讓人知道葛大夫娶了個跟班的呢!』葛書槐又故意在言語上佔她上風。
『哼!你這麼壞,今晚就睡地板吧!』她原本想把床分一半給他的,這下子,可別怪她心腸硬。
『這麼狠心?那好吧,我另外找間房睡去。』葛書槐作勢朝外走去。『夜裡你自己多保重,要是盜賊來了,記得喊大聲點,不然我睡太熟了,怕聽不到。』
真情眼看葛書槐就要踏出房門,又想起剛剛他說過的話,心裡有些害怕。『喂!』
『怎麼?強盜還沒來就喊的那麼大聲。』書槐揶揄的道。
『算了,我的床分你一半就是了。』真情降低聲調,很不情願的說。她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書槐還是聽得十分清楚。
『那……我就不客氣羅。』二話不說,葛書槐將房門栓上,立即跳上床鋪,佔據了大半邊的床。
『喂……你還沒……』脫鞋子哪!誰知她話末說完,葛書槐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