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早離開尚知府,免得尚得志覬覦情兒。』葛書槐念著,心裡也有了決定。他立即起身,想去探望尚依依,但願她病情有起色,好讓他放心的離開尚知府。
尚依依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撫著葛書槐神醫藥典的手稿。這本手稿,是小喜剛才從他房裡偷來的。
『小姐,我剛才在葛大夫房門外,遇到葛姑娘呢!還好我夠機靈,把這本手稿藏在懷裡。』小喜為偷得葛書槐的神醫藥典而沾沾自喜。
『還好你夠聰明,反應快。』尚依依高興極了。她知道葛書槐不會待在尚知府太久,為了製造再見面的機會,她必須留下他身上的一樣東西在府裡。
所以,她要小喜趁葛書槐不在的時候,偷一樣他行囊裡的物品,結果,小喜竟然偷了這本葛書槐看似花了多年心血所寫的手稿。
叩叩叩——突然,外頭有敲門聲傳來。
『誰呀?』小喜忙應道。尚依依則趕緊將手稿藏起來,人馬上朝床鋪躺下。
『是我,葛大夫。』小喜看到尚依依已躺下,才慢慢將門打開。
『葛大夫,請進。』葛書槐直接走到尚依依的床畔,伸手替她把脈。
『尚小姐今天有醒來嗎?』葛書槐問小喜。
『醒來兩次,吃了些東西,也喝了藥。』
『那就好,她的病況好多了。』葛書槐放下她的手,走到桌前。
『我再開一帖食補的方子,記得要給尚小姐長期服用。』他交代著。
『葛大夫,您大概會待在這裡多久?』受小姐之托,小喜幫忙試探。
『既然尚小姐身體已好轉,那我可能明天就會離開了。』一聽葛書槐明日就要離開,尚依依急了,她只好裝咳醒過來。
『咳……』
『尚小姐。』葛書槐趕快湊上前扶起她。
『你覺得怎樣?』他關心的眼神讓尚依依心湖漾起漣漪。
『葛大夫,是不是我好了,你就會離開了?』尚依依故作虛弱的躺在他的臂彎裡。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不能久留。』葛書槐給她一個溫煦的微笑。
『那……』尚依依在內心想著,是不是該向他表白呢?因為如果現在不說,等他走了,就更沒機會說了。而且,她從此只能獨飲相思了。不!她不要這樣。她要說,就算他拒絕了她,她也要讓他知道她愛他。尚依依又遲疑了一下,轉頭望向小喜,『小喜,你先下去。』
小喜識相的退下,並將門掩上。
『尚小姐……』葛書槐奇怪地看著尚依依的舉動。
『現在沒有其他人在,葛大夫喊我依依好了。』尚依依賴在他的臂膀,嬌羞的說。
『尚小姐……』
葛書槐突然感到奇怪。這尚依依,不像虛弱的病人,倒像正在向情人撒嬌的小女人。如果,真情是用這種方式同他說話,那該多好……真是!他怎麼想到那裡去了?『葛大夫,別再尚小姐這尚小姐那了,直接喊我依依,咱們以後不是病人跟大夫的關係,就當是朋友,好嗎?』她用充滿嫵媚的眼神瞅著他。
『呃……依依。』葛書槐為讓病人歡心,只好照仿。
『聽你喊依依,我好高興,就像我是你的知己一樣。我以後也不喊你葛大夫了,直接叫你書槐可以嗎?』
『當然可以。』葛書槐雖然答應,但卻渾身不自在。他從未同女人言談如此親暱,就算真情成為他的妻子,她也不曾這般愛嬌的賴在他的身上。
『依依,你可以坐起來吧?』他不想喻越分際,希望讓尚依依趕快離開自己臂彎。
『嗯!』尚依依故意虛弱的應了一聲。他扶她坐好後,馬上後退三步保持距離。
『書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快走?』尚依依用充滿哀求的眼光看他。
『大夫替病人治病之後,便沒理由留下來。』他實話實說。
『如果有其他的理由,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你?』葛書槐對尚依依異樣的表現,心裡有了警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尚依依突然上前抱著他。
『人家好喜歡你,不想讓你離開。』葛書槐本想用力推開她,又怕傷了尚依依的自尊,只好雙手舉高,表明不回應的立場。
『依依,快放開我,這樣讓人瞧見了不好。』尚依依放開了他,但卻掩面哭了起來。
『我知道自己不夠漂亮,配不上你。』葛書槐則安慰她:『你很漂亮,只是我已娶妻,只能辜負小姐一番盛情。』聽見他讚美自己漂亮,尚依依頓時勇氣倍增。
『我不在意為妾,只要能與君長相廝守,就算沒有名分,也沒有關係。』她可是放低了身段呀。
一個知府千金,競能為愛犧牲,為了一個人卑微至此?可是,他的妻子,不也因為他的要求,願意等待漫漫的三年嗎?他不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自娶真情進葛家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訴自己要珍惜她,視她為唯一,這是他的堅持。
『依依,這世上比我更適合你的男人多的是,我並不是最好的那一個。』葛書槐極力勸慰她。
『如果我只認定你呢?』尚依依用充滿淚水的眼眸望著葛書槐。
『尚小姐,請不要為難在下。』葛書槐堅決的表示,『看樣子,你的身體已無大礙,恕我即刻告辭。』葛書槐拋下一句話,掉頭就定。
『書槐……書槐……』
尚依依追到門口,倚著門板呼喊。而他,則像風似的,消失在拱橋的另一端。尚依依在等了一些時問後,拭去眼角的淚水,換上愉悅表情。
『沒關係,』她將那本神醫藥典的手稿拿出來。
『你這本重要的手稿還在我手上,看你還留不留下來。』
葛書槐快速步回荷畔小築,心想他得通知真情收拾行囊,好快點離開尚知府。遠遠的,他看見尚得志和真情站在廊下談笑,心口一陣熟悉的怒意又襲上來。他們在談什麼,那麼愉快?為什麼真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會這樣笑容滿面?他悄悄踱近兩人,並在轉角處停了下來,看到尚得志正在向真情獻慇勤。
『原來葛姑娘詩詞懂得比醫理還多,正好在下也喜歡舞文弄墨,吟詩作對。』
『真的?以前在家的時候,還有人陪我唸唸詩詞,自從嫁……』噢!說太快,差點露了餡哪。
『自從跟著大哥行醫救人,東奔西跑、居無定所後,就再也沒有閒情逸致了。』
『既然這樣,不如讓在下念首詩給葛姑娘聽聽如何。』尚得志為了討真情歡心,早忘記自己有幾分斤兩。他可是從小時候起只要讀書便打瞌睡,成天只會玩樂的公子哥兒呢!『呃……你聽好啊!我要念羅!』他清清喉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首詩,是他唯一念得全的,再多也沒有了。
真情聽完後,哈哈大笑。這首詩三歲小孩都會,還拿來跟她吟詩作對?不過……她這樣大笑,是不是有失淑女風範?於是她馬上收斂許多。尚得志從來就不知道這首詩是首趣味詩,今天看到真情大笑,他終於知道這首詩是用來逗人開心的。
『尚公子,你真有趣。』真情想不出讚美的話,只好這樣說。
『葛姑娘開心就好。』尚得志為自己的表現,頗戚得意。
真情那宛如秋水的黑眸和皓齒紅唇,讓尚得志忍不住牽起她的小手。
『說真的,葛姑娘認為在下人品如何呢?』他乾脆直接示愛,如果可以就此把她留在尚知府,那更好。真情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急欲抽出手,卻被他抓得牢牢的。
『尚公子……你人很好啊,但可不可以先放手呢?』葛書槐看到他倆的舉動,心中的一把火全冒了上來,他氣沖沖的定到他們面前,用閃著殺人氣焰的眸光看著他們倆。尚得志背對著葛書槐,而真情看到了他。
此時,真情突然想改變態度,因為她想看葛書槐生氣,只要他生氣,就表示他在意她。
『尚公子,不知道你娶親了沒有?』她就忍耐著,讓尚得志繼續握住她的手好了。
『在下在等一位像葛姑娘一樣的女子出現,所以尚未娶親。』他深情的說著。
『那豈不是令許多名門淑女失望嗎?』真情笑著。她的容顏因微笑而顯得更加迷人,讓葛書槐看了更加氣憤。
『在下對自身的家世非常自豪,人品也自覺在一般人之上,只是有個缺憾……』尚得志愈說愈小聲,『不知道葛姑娘是不是會認為……認為在下的鼻子不好看?』
『不會呀!』真情馬上否定,『你人挺可愛的,只是,若沒有酒糟鼻,你的人就更可愛了。』
『尚公子的酒糟鼻若治好了,相信就更瀟灑非凡了。』葛書槐實在聽不下去了,於是出了聲。
『葛大夫。』尚得志聞聲,轉身和他對望。
『你來的正好,我這酒糟鼻有沒有藥方可以治療?』為了娶葛姑娘,他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完美。
『有,當然有。』葛書槐馬上回應。看我怎麼整治你,竟然敢調戲我葛某人的妻子!葛書槐就近走進真情房間,立即揮毫寫下藥單——野參三錢、枇把葉l兩、川貝母、南杏三錢、豬鼻子1個。尚得志接過藥單馬上皺起眉頭。
『豬鼻子一個?!那……多噁心啊。』真情忍住笑,看著書槐把氣出在尚得志的身上。
『一點都不噁心。』真情鼓勵著:『你沒聽過吃腦補腦嗎?同樣的道理,吃鼻子補鼻子羅。』
『是……嗎?』尚得志看看葛書槐又看看真情。兩個人同時對他點點頭。
『好吧,我這就叫人買來。』尚得志拿著藥單,高興的離開。
尚得志出去後,葛書槐就把門掩上。
『你剛才和他在做什麼?』葛書槐冷下臉問道。
『聊天啊。』真情嘟起嘴,背過身不看他。討厭!他為什麼就只會對她這樣興師問罪,為什麼不像尚得志那樣巴結她?『和一個男人在房門前聊天,你是個婦道人家耶。』
『他來找我,總不能客人趕主人吧。』
氣死了!她轉身瞪著他。
『說說笑笑的,一點都不莊重。』
『我哪裡不莊重?』她擦起腰,將臉靠近他,憤怒的大吼。
『他牽你的手,為什麼不拒絕?』葛書槐也不甘示弱的將臉靠近,眼睛和她相視。
『你看他牽我的手了,為什麼不出來制止?你一點都不把我當妻子看待!』難道他不愛她?
想到這裡,真情的眼眶迷濛起來,霧氣漸漸凝聚成小淚滴,滑下臉龐。她哭了!葛書槐心慌了,也心疼了。此時,兩個人的呼吸頻率幾乎一樣的快,而且都感受到對方所吐出的熱烈氣息。
『誰說我不把你當作妻子的!』葛書槐大聲的說完,便一把抱住她,將自己的唇封住她的。
葛書槐這突來的舉動,讓真情怔愣了好一會兒。她瞠著一雙訝然的眼看他,但隨即不久,便被葛書槐滾燙的熱吻給融化,她依偎進他懷裡,享受這份濃烈的感情。書槐是不是改變心意了?那表示她不用苦等三年了吧!
真情剛剛偷偷高興著,葛書槐便將她推開『對不起,我太衝動了。』他平靜的說。和自己的妻子親熱叫衝動?他腦子壞掉了嗎?
『我也太衝動了。』衝動到不知提醒他,現在他們是兄妹的身份。
『馬上收拾東西,我先送你回家,再去辦事。』
『要離開這兒?依依小姐的病好了嗎?』
『她根本就沒病。』
『她明明昏睡不起呀,為什麼你說她沒病?』
『她裝病,想騙我來。』真情思索了片刻。
『騙你來?難道……她喜歡你?』她話裡有著濃烈的醋意。
『別猜了,咱們早些離開就對了。』再不離開,不知情況會變成怎樣。尚得志非真情莫娶?尚依依非他莫嫁?唉!真是一團亂。
『書槐。』真情心情鬱悶起來。
『你喜歡她嗎?』看他急欲逃開的樣子,分明心胸不夠坦然。
葛書槐奇怪的看看她。
『情兒,如果我喜歡她,就不會這麼早離開了,懂嗎?』
『喔!』她幽幽的回答。葛書槐轉身朝門外走去,真情又叫住了他:『書槐,如果你沒有娶我,我們兩個,你會選擇誰?』他挑眉睇她。女人心、海底針,他實在弄不懂她在想什麼。
『如果你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我會選擇她。』葛書槐臨出門前,丟下這一句話,卻不知道這句話,已讓真情的心碎成好幾片。
『我的神醫藥典手稿不見了!』葛書槐於一刻鐘之後,又折回真情房裡,焦急萬分的嚷著。當他包袱整理的差不多之後,才發現找不到隨身的手稿,那可是他多年來的心血與智慧的結晶啊!
『會不會忘記放在哪裡了?我幫你找找看。』真情也跟著急起來。他的執著,可全在這本書上呀!怎麼有可能丟掉?如果真的丟了,他會不會要她再等三年?哦!不成、不成,現下有個尚依依當情敵就夠讓她苦惱了,如果再讓她和時間拔河,她不瘋了才怪。她幫他把房間翻找了一遍,卻還是沒找到。
『看來,只好再留下來幾天了。』葛書槐無奈的說。
『要不要告訴尚大人?請他幫忙找一下。』
『也好。』夫妻倆遂相偕去找尚知府大人。
尚大人得知葛書槐的神醫藥典遺失後,馬上召集全府上下的人,讓大家幫忙找出手稿來。尚依依也因而才知道,落在她手上的藥典,在葛書槐心目中竟然那麼重要。
『如果葛大夫的手稿在府內找著了,不知葛大夫要如何答謝?』尚依依故意誘導葛書槐往她設下的陷阱跳。
『依依,撿到東西歸還人家是理所當然的事,怎能要求答謝?』尚大人輕斥女兒太孩子氣。
『那可不一樣,葛大夫的東西非同小可。』尚依依揪住葛書槐,『它應該是葛大夫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了,你說是不是?葛大夫。』
『是,它確實很重要。』葛書槐回答。
『爹,那您說,若是找著了,是不是應該打賞呀?』尚依依又詢問爹,企圖獲得有力的支持。
『嗯……也對,這樣大家會找得認真些。』尚大人終於同意女兒的看法。
『好,只要有人找著了,我一定有賞。』葛書槐也認為有道理。
『葛大夫,我現在就幫你找去。』尚得誌喜孜孜的說,反身便朝內苑去尋找。他一定要把葛書槐的藥典找到,然後就可順理成章的叫他把妹妹賞給他。
尚依依嘴角噙著奸詐的笑意。葛書槐呀!你就等著把自己賞給我了。真情看到事情的發展,禁不住要妒忌起那本藥典了。她想,她永遠也不可能是書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當尚得志尋到賞荷苑的時候,看見妹妹依依正在悠閒的散步,他立即湊上前去。
『妹子呀,你別在那兒閒晃,快幫哥哥找到那本藥典。』
『哥哥為什麼那麼想找到它?』尚依依輕搖著蒲扇,揚去一身暑熱。
『我想向葛大夫討賞。』
『你想討什麼賞?』
『我想討他妹妹做我的娘子。』
『哥啊,要討他的妹妹作我的嫂子,不必找藥典也行呀,我替你問問葛姑娘就可以了。』她怎麼沒想到,撮合哥哥和葛姑娘成親,對她和葛書槐而言,只有助力而沒有絲毫壞處。
『真的?』尚得志兩眼進射出希望的光芒。
『那大哥就先謝謝你啦。』
『大哥,妹子現在就去,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尚依依回到自己房間,找出了碧玉簪子,然後愉快的朝荷畔小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