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生活,讓某人幾乎忘了她是「身負重任」而來。
「夢,你幹嘛一直看著我?我不會忘了答應你晚上去淡水吃小吃的事。」
宇傲天從公文堆中抬起頭,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寵溺。
「喔,我知道啊……」聽到他的話,凌夢笙的表情並沒表現出興奮,反而顯得更迷惑。
她好像是來當保鏢的吧?只是她怎麼越來越覺得她根本就是來混吃混喝的?待在他身邊都一個多月了,別說有危險了,就連恐嚇信還是什麼警告的電話一次都沒出現過,她這個保鏢壓根就不需要呀……
「夢,你怎麼了?」
「沒有……」她下意識地回答,整個心神都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但如果他真的沒有生命危險的話,那誰會那麼無聊花一大筆錢去影門請保鏢保護他啊?而且算算時間,她待在他身邊保護他的時間,也只剩一個多月而已耶,或許她應該去找幽把事情問個清楚。
「傲天……」她突然抬頭看他,似乎想說什麼。
「什麼事?」才埋回桌上公文的他再度抬頭。
「呃……」原想請一天假去找幽問清楚的她,卻又想到,如果歹徒就在她離開他身邊時對他痛下殺手,該怎麼辦?
但她又不能帶著他去找幽,啊……怎麼辦才好?
「夢,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我?我只是在想,我到底該不該離開你的身邊啊?」抓了抓自己的短髮,她失神地說道。
「離開?」聽到這裡,宇傲天終於忍不住放下桌上的公文,來到她身旁。
「對啊,因為我……嚇!傲天,你什麼時候跑到我的身邊的?而且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你不舒服嗎?」她眨了眨眼,小手爬上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啊!那你是怎麼了?」
「你說清楚,你為什麼要『離開』我身邊?」抓下她的小手,他特別強調「離開」二字。
「我?我哪有要離開你的身邊,我還要保……呃,我是說我是你的特助耶,我怎麼可能會隨便離開你的身邊呢。」她漾著傻笑。
「我只是想說,要不要跟你請一天假,我想去找幽問些問題而已。」覷著他難看的臉色,她又多加了一句解釋的話。
「請假?」他臉色略微和緩了些。
「是啊。」
「請假就請假,說什麼離不離開的。」
「你不知道,我不可以隨便離開你身邊的,因為我是你的保……」抱怨得太快,話險些又要溜出口。
睨了她一眼,發覺她時常說溜嘴的話中都有一個「保」字,加上她動不動就說要隨時待在他身邊,不能隨便離開他身邊之類的話,那是保什麼呢?保護、保鏢……有可能嗎?
「傲天……」看他突然看著她發呆,心中有絲不安。
「夢,你說要請假去找誰?」他轉了個話題問。
「找誰?喔,我要去找幽。」
「幽?他是誰?」
「對啊。」看他似乎回復了平常的樣子,她又放鬆心情,「幽是個很厲害的人喔!像這次特助筆試的資料,就全都是幽拿給我的,因為這樣,我才能在這次筆試中得到最高分喔!」單細胞思考的她,天真地以為,除了不能洩露保鏢一事外,其他「無相關」的人事物,就不在她不能講的範圍內。
「喔?」他裝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讓凌夢笙更是大方地和他分享有關幽的一切。
「幽真的很強,他老是說,只要我能夠無聲無息地接近他而不被他發現,他就答應讓我出任務,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那天他的心情剛好很好吧,他竟然主動提議讓我接下這次的保……」興高采烈的發亮小臉猛然接觸到他帶著笑意的墨黑瞳眸,一時間,所有的話都哽在喉嚨口,發不出聲音。
「怎麼不說了?」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他突然感到好笑,像夢這樣天真的小女人能出什麼「任務」?
「我……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到。」意識到她說錯話了,她只能裝傻。
「夢。」
「什麼?」
「我准你假。」
「欽?」
「不過我也要跟你去見見你口中無所不能的幽。」他勾起一抹無害的微笑,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款?」她瞪大雙眼,一句話都說不出。
「就這麼決定了,專心工作吧。」他拍拍她的小臉蛋,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款?怎麼會變成這樣?
深夜,當眾人皆陷入香甜的夢鄉之際,有道黑影從某棟大廈竄出,只是這黑影身手似乎有點不靈活,奸幾次差點摔跤。
終於,凌夢笙有驚無險地閃進一棟公寓中。
「幽,幽,你在嗎?」凌夢笙熟練地在屋子中找到電燈開關,霎時光線大放,只是除了客廳桌上擺著一台筆記型電腦外,哪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大喊幾聲,依舊沒人回應。
「奇怪,幽怎麼會不在家呢?平常他不是幾乎都不出門的嗎?怎麼會偏偏在我想找他的時候才出去啊?」
「真是,早知道你不在家,我幹嘛還那麼辛苦地瞞著傲天溜出來啊?」打了個呵欠,她嘟嚷著抱怨,「呵,好想睡……」
「你說瞞著誰啊?」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背後。
「誰?」她迅速轉頭,跟著擺出防禦的架式,卻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
「傲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說呢?」
「可是你不是在睡嗎?我記得你真的睡著啦……難道你沒有睡著?但……不對啊,我明明就是等到你熟睡之後才溜出來的,但……怎麼會?」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似乎想確定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呵,這個傻丫頭,真以為她那點蹩腳的功夫能瞞過他啊?
「你喔,為什麼要瞞著我?」聽見她不敢相信的語氣,他故意板起臉,只是某人卻不在意。
「傲天,原來你的身手這麼好啊!你跟在我身後,我竟然都沒發現耶!傲天,是不是你家公司的人都這麼厲害呀?我記得我第一天到宇宙報到時,陳秘書也像你一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的身邊……」她嘰哩呱啦地說個不停。
「陳秘書?」
「對啊,就是你的秘書啊。你不知道,真的很神耶,她竟然能一聲不響地接近我耶!」
依你這麼這麼遲鈍的個性,這好像每個人都做得到吧?他在心底想。
「奇怪,既然傲天還有陳秘書的身手都這麼好,那為什麼還要找保鏢啊?而且幽竟然會讓我來當他的保鏢?好奇怪喔……」她小聲地喃喃自語,只是仍被耳尖的他聽個一清二楚。
保鏢?果然,終於讓他找出她時常說溜嘴的「秘密」是什麼了,只是「夢,你是我的保鑣?」不是他看不起她,只是……
「你怎麼知道?」她張大嘴,圓睜著大眼,「這明明是除了幽和我之外,沒有人知道的秘密耶!」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說溜嘴的兇手就是她自己。
看,撇開她壓根不能奢望的肉腳身手外,她現在的表現有哪一點符合保鏢的標準?
「你說的。」他很好心地提醒她。
「我?我說的?怎麼可能,幽在我去公司報到的第一天,就干叮嚀萬囑咐的,要我千萬不能把我是去當你保鏢的事說溜嘴……」
「嗯。」他好笑地聽著她再一次說溜嘴。
「啊!完了!我完了!我才出第一次任務,就違背了幽的保密原則,那以後幽一定不會再讓我有出第二次任務的機會……」
「你說什麼?」
「什麼?」她無辜地盯著他。
「你還想出第二次任務?」他臉色很和藹,只是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皆是咬牙擠出。
偏偏就是有人白目到聽不出某人隱藏的怒火——
「不行嗎?我從來都沒出過任務,好不容易幽願意讓我去當你的保鏢,我當然想要把你保護好,讓幽他們刮目相看。我想這樣一來,幽一定會對我比較有信心,也會願意讓我繼續出任務。所以傲天你一定要幫我保密,不要讓幽知道,其實你已經知道我是去當你的保鏢的事。」她很無辜地看著他。
「就這樣?」
「啥?」
「你口口聲聲說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就只是單純地想完成你那該死的保鏢任務?」他突然提高聲調問道。
明知她很單純,對他表現出的喜歡不會是假,但她這麼說,他就是聽得不爽。
「傲天,你在生氣嗎?」難得某人終於看出他想發飆。「為什麼?我想完成我的保鏢任務,你幹嘛要那麼生氣啊?我是要保護你耶!」
「保護?見鬼的我才需要你保護。」忿忿地啐了一句,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我根本不奢求你的保護。」
「傲天,我的手好痛。」
「你……該死的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一絲心疼閃過眼中,他不自覺地放鬆了力道。
「傲天,你不要我保護你嗎?你要趕我離開嗎?」不,她不想離開他身邊啊……一股心痛漫上心頭,眼淚也湧上眼眶。
「誰說要趕你離開?」他沒好氣地道,卻發覺她眼中凝聚的淚水,「你不要哭行不行?」滿腔的怒焰早被她突來的淚水給澆熄,剩餘的只有心疼。
「我哭了嗎?」她愣愣地抹向臉頰,碰觸到溫熱的淚水時,她眼中有著訝異。
「為什麼我會哭呢?我還以為……我天生就沒有淚腺耶……」她迷茫地說。
「夢,你在胡說什麼啊?」他把她哭泣的小臉壓進他的懷中。
「傲天,你知道嗎?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不曾哭過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明明很傷心,但就是流不出眼淚……」
聽她故作開朗的敘述著,宇傲天的心裡卻因而發疼,他不假思索地用力抱著懷中的嬌小人兒。
「傲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在聽到你要我離開的時候變得好痛、好痛……」
「夢?」他擔心地低頭看她。
「傲天,我可以不離開你嗎?可以嗎?可以嗎……」她抬起依然流淚不止的清麗臉蛋,微微扯開一抹笑容,下一秒,雙眼一閉,整個人竟暈了過去。
「夢!」
把凌夢笙安置在這屋裡的其中一間房間裡,宇傲天才想打電話要宇家的家庭醫師過來,一個男聲卻在這時從門外傳來。
「沒想到夢會在你面前流淚。」
「是誰?」雙眼微瞇,宇傲天警覺地把身體擋在躺在床上的凌夢笙身前。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就是夢那丫頭口中的幽。」自稱為幽的男人不帶有一絲敵意地說明。
「你就是幽?」
「你就是宇傲天吧?看來不只夢丫頭對你敞開心門,連你也對夢丫頭陷下去了。」幽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倒自顧自地說起話。
「你……」
「別動怒,我只是想跟你說,夢丫頭選擇了你,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一片心意,這丫頭承受不了再一次的背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嗅出他話裡的異樣,宇傲天焦急地追問。
「呵,看來丫頭的眼光不錯嘛。」
「幽?」
「我會告訴你的,只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凌夢笙看見一個約莫三歲的小女孩,睜著可愛的大眼,看著眼前背對她的一對男女,急得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想抓住那兩人。
只是伸出的小手終究還是落了空,小女孩在原地不停地哭喊……
突然,眼前的小女孩變成自己,那一對中年男女則變成一個挺拔的男人,她在原地哭喊:「不,不要走……」
「夢,醒醒!你只是在作惡夢。醒醒!你有聽到我在叫你嗎?」
熟悉的渾厚嗓音猛地竄入她的耳膜,空蕩的掌心也在同時被溫熱的厚掌牢牢握住,她感受到一股溫暖。
「傲天?」她睜開眼,看見他。
「是,是我。」
「這裡是?」
「我們家啊,睡了一覺,你就不認得我們的房間了嗎?」他笑得寵溺,把心疼的情緒藏在眼底的最深處。
想到幽說的,她不是一出生就被拋棄,而是在她有記憶後才被親生父母丟棄,原以為只有三歲的她,對這件事沒有留下印象,但事實上她的心卻牢牢地記得了這種恐懼心理,還產生了無法流淚的心理障礙,只是她自己並不知道,所以她才會對「離開」這個字眼產生莫大的驚慌……
「對喔,我一定是睡糊塗了。」她也跟著揚起笑容,卻意外的觸碰到臉上冰涼的淚水,「傲天,為什麼我的臉上會有水啊?」
「水?」他愣了下。
「喔,我知道了,傲天一定是你故意趁我睡覺時捉弄我,對吧?」她得意洋洋地說出她的判斷。「不過傲天你是都沒睡覺嗎?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一臉疲憊,下巴長出鬍渣,還有黑眼圈外加帶著紅絲的雙眼。
「夢?你都忘了?」她似乎已經把暈倒前的記憶忘得一乾二淨。
「忘了?我有忘記什麼嗎?」她抽出一旁的面紙,拭去臉上殘留的「水漬」,一臉不解。
「你睡了三天……」其餘的,他突然不想說了,忘了也好。
「我?哇,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這麼會睡啊!三天耶,傲天,我睡了三天,你該不會三天都沒睡吧?」她完全不懷疑她為何會睡了三天,「不過傲天,我睡我的,你幹嘛不跟著睡啊?」
「款,不對!傲天你說我睡了三天,那你不該會趁我睡著時,一人偷偷跑到外面去吧?」天哪,她的保鏢任務啊!
「沒有。」
「真的?哇,傲天你好乖啊,沒趁我睡著時偷偷跑掉。」小手緊緊握著他遞過來的掌心,她一點都不想放開。
「可是公司?傲天,你不就把你所有的工作都先放到一邊呀!那陳秘書是不是每天都打好幾通電話,催你這大老闆回去上班啊?」她笑得一如往常開朗。
「傻丫頭。」他也笑了,鬆了口氣。
既然她忘了,他也不想再提起,就如幽說的,既然她會在他面前流淚,表示她已經對他敞開了心房,總有一天,她心中的結會解開的。
「我哪裡又傻了?你才傻吧,看你一臉憔悴的模樣,既然你不準備去上班的話,還不快去睡覺?」
「是,老婆。」在她嘟起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吻,他—手攬住她的腰,「陪我一起睡吧。」爬上她的床,拉她一起躺下,他很快地就陷入香甜的睡夢中。
「款?」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她,只能乖乖地陪他躺在單人床上。
原以為已經睡了三天的她會沒睡意,但看著他安詳的睡臉,再想到他方纔的親暱稱呼,不知不覺地,她也閉上雙眼,沉浸在甜蜜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