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顫抖的、痛到近乎要翻白眼的慘叫聲。
而後,後續的哀嚎不止,「痛痛痛痛痛!」
被猛然握住的臂膀傳來一陣痛楚,直覺縮起身子的動作更是引來全身的酸痛,特別是腰側那熱辣辣的疼,痛到牧之芹眼冒淚光,直想打人。
「哪裡痛?你哪裡痛?」聽她喊痛,抓著她臂膀的牧之柔可緊張了。
可憐的傷患毫無形象可言的齜牙咧嘴,又跌又摔,還讓掉落的物品砸得全身四處黑青的她趕緊提出訴求,「你別碰我,拜託你別碰我。」
雖然昏了過去,但她多少還有印象的!
她記得事發時,她拉著傻呼呼不知反應的受害者一把,好像用力過猛,撞倒了什麼東西,之後腦門上吃痛,她就此失去了意識。
實在想不出,在她昏過去時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讓她變成眼下的慘狀?
「瀚君,能不能請你跟蔡秘書先帶這位牧小姐出去?」顏瀚雅是一屋子當中,唯一顧及她處境跟想法的人,很合情理的要求著,「受傷的牧小姐雖然清醒過來,但她還是很需要休息,你們先出去吧!」
「為什麼……」顏瀚君有一千一百萬個不願意,但所有的抗駁全終止在兄長那請求的目光當中。
可惡!
從小到大,沒有,他一次也沒能抗拒那樣的目光,一次也沒有!
到底是誰刊登的報導,說新一代企業領導者中,他是最不講情面、最難說話的?
簡直是胡說八道!
「喂,臭女人。」顏瀚君心裡老大的不爽,講話的語氣也壞得可以,「你跟我出來,不要在這邊跟猴子一樣的吵鬧。」
正要拒絕出境的牧之柔當下被轉移注意力。
「你才是猴子,我哪有……唔!唔唔!」抗議的話全被摀住,然後很可憐又很無助的讓那一身的蠻力給拖了出去。
當蔡秘書善後的為室內的人關上門之時,小口氣小口氣的做著吐納的牧之芹已平息下那陣疼痛後,也試著進入狀況,「發生什麼事?我怎麼了?」
「你撞倒展示架,因為設計的關係,隔間的活動牆也倒了,波及到隔壁櫃,我們架上的,還有隔壁架上的商品全掉在你身上。」顏瀚雅輕握著她的手,先行解釋她身上多處青黑的由來。
她有片刻的閃神,因為他濃濃憂鬱的模樣,畫面之美好的,讓他彷彿是從華麗宮廷漫畫中走出來的人物那般,就算這時在他背後冒出幾叢玫瑰花,她都不會意外。
目光最後的焦距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讓她……有些些的……小彆扭。
她並不是什麼小家子氣的人,從他清澈善良的目光中也知道,他的握執只是單純的想安慰傷患的善意碰觸,說起來……有問題的人是她,明明也沒怎樣,但她就覺得怪怪的,打心底覺得彆扭跟不自然。
皺眉,為了這種不太像自己的奇異反應,她努力的想甩開那些異樣的心異,定了定心神,決定問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是什麼東西砸昏我?」她問,雖然之後失去意識,但是那一下重擊的痛,她可是記憶猶深。
「隔壁賣的排毒消脂沐浴鹽。」
「那種東西?」她愣了一下,在她印象中,這種賣精油的專賣店,販售的商品包裝大都是小小一瓶,怎會有那麼大威力。
「隔壁的精油浴鹽是很厚實的玻璃器皿所包裝。」補充說明。
「所以?」他解釋的太含蓄,只讓她更加一頭霧水。
「是新推出的家庭號。」
「家庭號?」這一聽就有點份量了。
「內容物的淨重就有三公斤,是限量版的巨無霸家庭號。」最後的說明。
這就難怪了!
內容物就有三公斤,再加上包裝的玻璃外罐,整個的砸下來,重力加速度,難怪她會昏了過去,也說明了她身上那些撞傷之外的撕裂傷是怎麼來的。
掉下來的玻璃瓶不碎才有鬼,碎了不四處噴射更是有鬼,就可憐了她……
「那玻璃有那麼大塊啊?」不敢亂動,但是光憑感覺,腰側那裡熱辣辣的痛所延伸的範圍可不小。
「你腰處的傷不是玻璃砸的。」說到這個,顏瀚雅俊雅的面容砌滿了愧色。
再一次的牧之芹因為他而閃神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以前看多了少女漫畫的關係,總覺得眼前說話的這個男人,近乎美麗的臉,一身優雅貴氣的高貴氣質,配著那淡淡憂愁的表情……真的!他的背後就應該要配上一大片一大片盛開的玫瑰花才對。
這人……危險,真是太危險了……
她心頭的警鈴大響,因為從沒見過放電度高成這樣的桃花男。
他簡直就是一株活動式人型玫瑰花叢,放電力之強大,若不小心應對,只怕不經意間就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嗯,要小心,她要很小心才行……
她一個人想得很認真,被她視為活動式人型玫瑰花叢的顏瀚雅卻渾然不覺她的分類跟警戒,一個人陷於濃濃的自責情緒當中。
「你為了救我,撞翻櫃子,被東西砸昏過去的時候,那個叫Amy的行兇者被一瓶乳液給絆倒……」
不會吧?聽起來像是個很蠢的畫面耶!
「她剛好跌在你身上,刀子就險險的劃過你腰側,所以……」太內疚,覺得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遲鈍而起,顏瀚雅自責到說不下去。
他自責,她則是為這愚蠢的一幕而無言。
不管怎麼想,她都覺得他口中的畫面蠢到了極點,簡直像搞笑電影中的災難片段,而她,竟然是這種愚蠢事件中的受難者?
這什麼啊?
「你放心,我會負責全部責任的。」誤會她的沉默,以為她是在憂心將來的顏瀚雅柔聲道:「醫藥費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只要放寬心休養,好好養傷就好。」
她很想回嘴,指出他的廢話連篇。
那麼多的目擊證人可以證明,她是在他們店裡出的事,她當然是等著拿賠償金;至於醫藥費,理所當然也是他們公司該負的責任,她才沒想過要擔心哩!
要按她美其名是務實,實則超現實主義者的性格,她應該脫口就把這樣的話丟給他才對,但古怪的很,看著他那憂鬱王子般,美麗又充滿濃濃自責與罪惡感的表情,她竟然悶聲不吭的就把這些涼薄的話全吞進了肚子。
「嗯。」而且只應一聲就了事,這般的好商量,連她自己都覺得邪門了。
不應該這樣!
她都告戒自己要小心,別敗在他美麗如畫般的好看皮相下,她怎麼可以這麼好說話?
怎麼可以?
「你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嗎?」他問,完全不覺她內心的挫折感,柔柔的目光既帶著真切,又有些怕被拒絕的靦腆,說道:「剛剛你昏迷的時候,你姊姊說了一點你家裡的事,要是可以,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
他完全是出於一片的好意,就是想為她做點什麼。
並不僅僅止於道義上責任的問題,即便她救了他、代他受了傷、出事地點就在他們店裡面,他怎樣也難掩其咎,可是那種想為她做點什麼的心情,卻並不僅限於道義。
也許是感覺問題,看著個子小小,不及肩頭的她卻是那麼樣勇敢的撐起堅強的模樣,讓他覺得這小女生倔強得很可愛,就是想為她做些什麼。
要他猜想,今天發生在她身上的禍事,要換了其它的女孩子,摔了鼻青臉腫又帶一身的傷,只怕沒幾個能忍受得住,早該要痛得哀哀叫個不停。
可她不一樣,從她清醒過來的那一刻起,除了被緊握住傷處時,因為事出突然而慘叫出聲之外,其它時刻裡她一直都在忍耐著,好似沒事一般,甚至還裝著冷靜的樣子,一臉理性的跟他討論起她受傷的由來,一路強忍著痛而不願表現出來。
因為這份少見的堅強,讓人刮目相看的同時,私心裡,忍不住就想為她做點什麼。
「你千萬不用跟我客氣。」怕她拒絕,顏瀚雅只得把動機全歸類到道義責任,「你是為了救我而受傷,又是在我們店裡發生的事,於情於理,我都該負起責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我開口,別客氣。」
「是嗎?」不確定的語氣,彷彿有所遲疑,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拉回心神面對現實的她其實正在盤算著:她該怎麼的物盡其用,搾乾他的「幫助」?
從她半清醒開始,所聽到的信息綜合起來,他跟剛剛那個拖著柔柔出去的賤嘴巴男人是兄弟,溫和如貴氣王子的他是哥哥,講話超級難聽的賤嘴巴是弟弟,兩兄弟姓顏,然後弟弟叫瀚君。
顏瀚君,這名字在她的腦中存有這名字的記憶,連那種不好親近、硬邦邦的長相她都有點印象。
她確定她沒弄錯,即便他本人表現出來的樣子很糟糕,嘴巴賤,一副別人的命不是命,別人的痛不是痛的死德行,但近期一些商業報刊上,這位顏氏企業第三代掌門小開的報導不斷,說得是呼風喚雨般,可是熱門得很,讓她這個把商業報導當睡前讀物,不但仔細閱讀,還再三翻看的人想弄錯都不行。
既然知道這事的賠償問題跟那個風頭正健的顏氏扯上干係……即便只是間接的關係也無妨,反正是兄弟,看剛剛顏瀚君對待兄長的態度,還算是個聽話的弟弟,肯定不會放著不管。
既然有顏瀚君所領軍的顏氏在撐腰的話,她想索取的「幫助」……
「真的能請你幫忙嗎?」牧之芹已經想到初步的需求,但還是小心確認一下比較好。
「真的。」也許個性低調,也不像弟弟對外那般一呼百諾的鐵漢形象,但他顏瀚雅向來說到做到,決定的事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是你答應的,不能反悔喔!」
他微笑,對她小孩般的重複確認感到有趣,點頭道:「嗯,不反悔。」
她也笑了,雖然痛得她忍不住皺眉,但值得。
他現下所做出的承諾,對她而言有如一顆定心丸。
嘿嘿嘿……
「我不要!」
激烈的抗議聲分別由病房內跟病房外同時響起,而且沒完沒了──
「為什麼我要去當那個暴力男的跟班小妹?」這是病房裡的反對。
「為什麼我要收那個看起來就很草包的女人當跟班小妹?」這是病房外的反對。
面對相同的質問與不認同,處理者的態度跟手法卻是大大的不同──
「因為:我們的老爸、老媽還在跑路,目前還不知去向;因為:追帳的人不知哪天會冒出來,搶走我們的房子、搾乾我們所有的存款、向我們丟紙錢;也因為:你太缺乏危機意識,我現在要養病,沒時間也沒精神照顧你。」躺在病床上的應對者,態度沉著,一口氣給了三個答案,完全看不出她其實又痛又累又倦。
「丟紙錢?」牧之柔聞言愣住。
「難不成你以為,我們賬戶裡的那些錢,足以填下老爸、老媽他們經商失敗所欠下的帳啊?」牧之芹沒好氣的問:「真要是那點錢,還會搞得他們兩個跑路嗎?」
對一般人家來說,他們兩姊妹賬戶裡的那些錢也許算不上少,但是跟他們雙親動輒千萬的生意相比,他們賬戶裡的金額,等級真的只能算是零用錢。
這是基本道理中的最基本了。
「但是,就算不夠,我們也是表現出誠意了啊!」牧之柔那顆世界大同的腦袋裡面,無法相信會有這麼不理性的行為。
「誠意能當飯吃嗎?」第N次的想讓胞姊體認到人生中現實的那一面,「被欠帳的人收不到錢,不灑冥紙,難道要灑玫瑰花瓣,感激我們表現出誠意嗎?」
「……」看著妹妹,牧之柔只能露出好困惑的表情。
「現在賬戶裡的錢不能亂用,我又受傷當中,沒辦法打工賺錢,也沒辦法照顧你,所以,你先去當小顏先生的小妹是最妥善的辦法,工作可以讓你知道賺錢不容易,就能節制你亂花錢的習慣。」為了區分兩兄弟,牧之芹自動冠上大小來區分。
「那我找工作就好了,幹嘛一定要幫那個人工作,還當他的跟班小妹?」超不服氣,因為記恨剛剛被拖出去的事,牧之柔打從心眼裡討厭起那個動作粗魯又愛罵人的人。
倒在床上的傷患歎了口氣,「因為他是最好的機會,你跟著他工作,我比較放心。」
「什麼意思?」完全不懂。
「因為他算是個人物,雖然年輕,卻已經有一定的社會名氣跟地位,有這一層的顧忌在,你跟著他工作,他不可能對你亂來,也不可能放任著身邊的屬下亂來,你就不會遇上性騷擾那一類的麻煩事,我也才能安心的養傷,這樣……你知道嗎?」
「你又知道他不會亂來了?」抗議抗議,牧之柔趕緊提出證明,「他剛剛很粗魯,捂著我的嘴就把我拖出去耶!」
「雖然他有點粗魯,嘴巴又很壞,但那畢竟只是個性上的問題,而且以這樣的個性,雖然難相處,卻也保證他不會看上你,對你辣手摧花,你就忍耐一點嘛!」牧之芹試著說理,「更何況,雖然他的個性有點糟……」
「只是『有點』糟嗎?」完全不能接受這個說詞,「他動不動就罵人,不講道理又粗魯得要命!」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否認他做事很有一套,不然,他也不會是今天被人搶著報導的顏瀚君。」停了下,理說完了,牧之芹緊接著換另一個方式說服,「你跟著他工作,說不定能讓你學到一點東西,正所謂嚴師出高徒,我對你的期望是很高的。」
「啊?」牧之柔愣了一下,從沒想過她能從妹妹的嘴裡聽見「期望」這種字眼。
「我們是同個爸媽生的,我一直相信你跟我一樣,都是很優秀的,只是你有一點散漫,人又太善良……」牧之芹很努力的才忍住不讓面部表情扭曲。
用力的把「還有一點白癡」給吞進去,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你所欠缺的,就是一點磨練,我相信,經過磨練後,你也有可能成為商場上的女強人,要振興我們家,幫爸媽還債,就靠你跟我了。」
「芹芹……」好吃驚、好感動,完全沒想到,她心目中最精明能幹的妹妹,那個訂下志願,遲早要縱橫商場的女強人妹妹,竟然對自己是這樣的看重。
「柔柔,我現在傷成這樣,需要休養,你不要讓我擔心好嗎?」牧之芹誇張的歎氣,擺出一副好憂傷的樣子,「我是想我要養傷,沒辦法自己去學習;但你不一樣,利用這次機會,不但可以磨練你自己,也能跟顏瀚君好好學習一下做生意的方法,你學了再回來教我,不是很好嗎?」
「芹,你放心吧!」撂話,牧之柔已被激起了雄心萬丈,「你安心的養傷,一切就交給我吧!」
看著火力全開,身後幾乎都要染起火焰當背景的單細胞生物親姊姊,牧之芹突然有點無言。
這種情況,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界定……到底是自己的口才太好,太會說話的關係?還是自個兒的姊姊笨過了頭,真的沒長腦子?
要不,怎麼會好騙成這樣?
牧之芹心裡覺得很沒挑戰感,但戲演了一半,也不能隨便就了結。
「真的可以嗎?」遲疑,很適度的流露出一丁點的遲疑。
「沒問題。一切就交給我吧!」拍胸脯保證,牧之柔已經high過了頭,一副前有惡龍也殺過去的氣勢,「我會好好學習,磨練我自己,以後就讓我們兩姊妹振興我們牧家的家業,一起做叱吒風雲、傳奇般的女強人!」
「那真是太好了。」牧之芹扯著扭曲的笑容,趕緊拍案定讞,「我拭目以待,等著看你的表現了。」
就這樣,病房裡的那一個,簡單搞定。
至於病房外的那一個……
「不管你接下來要說什麼,都一樣!」在兄長進一步說明之前,顏瀚君已經先行回答,「我的答案只有一個,不行就是不行,我絕不收那草包當跟班。」
並沒多說什麼,因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改變他的意願,顏瀚雅只能看著他,溫和柔雅的目光滿是祈求的看著他,輕喚他的名,「瀚君。」
犯規!
這是犯規!
「別這樣!」心中紅燈大亮,顏瀚君趕緊別過頭,試圖抵擋兄長的柔情攻勢,「你該知道,你這是在給我找麻煩,那女人一看就知道沒什麼料,跟在身邊不但做不了什麼事,搞不好還是幫倒忙的那種。」
「小芹就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才會想找人訓練一下她姊姊,你從小就特別的聰明能幹,是最好的人選,你就幫幫忙嘛!」
「小芹?」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哥,你什麼時候跟人家混那麼熟啦?」
「?」俊雅的面容透著不解,不明白怎麼會有此一問。
「沒事沒事。」顏瀚君狼狽的避開這個話題,果斷的帶回主題,「總之,不管那對姊妹想怎麼做,都別想我會配合,我才不做那種自找麻煩的事。」
「小芹她救了我。」顏瀚雅只提醒他這麼一件事,凝重的說道:「因為我,她正一身傷的躺在裡面。」
「就算她救了你,受了傷,賠錢不就好了?看她需要多少,給她就是了。」對顏瀚君來說,要解決問題,給錢是最快的辦法了。
「你這人,就只想著錢嗎?」皺眉,顏瀚雅很不以為然,「她們兩姊妹正遇到困難,父母經商失敗不知下落,債主不知何時會登門討債,兩個才剛畢業的女孩子……」
「你對這兩姊妹的身世倒是瞭解。」匆匆打斷,顏瀚君心底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覺是愈來愈嚴重了,「他們家怎樣關我們什麼事?倒是你,你是怎麼了?你一向不是好管閒事的人,這次怎麼管那麼多?就因為那個女孩子在意外中拉你一把?」
「當然不僅於如此。」否認,也道出真正的原因,「會那麼想幫她,除了她的見義勇為,會在意外發生時拉我一把,最主要的也是因為她很像你啊!」
「我?」顏瀚君結結實實的怔了一下。
「兩姊妹中,她明明是年紀小的那一個,卻利落能幹的主導起一切,那小小管家婆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來。」微笑,顏瀚雅陷入回想,「那時你才多大?都還沒進小學吧?就已經常常念著,『哥,那個很危險,不行玩;哥,這個玩具應該放這裡,不然會找不到……』。」
回想起兒時記憶,俊雅的面容不自覺流露出懷念的神情,「那時候的你,個兒小小的,老愛跟在我身後頭管東管西……」
「那是因為你真的很會掉東西。」顏瀚君趕緊抗辯,覺得有點難堪。
「是啊!你從小就為我的漫不經心在操心,而且隨著年紀愈長就愈明顯,真奇怪,明明你才是做弟弟的,卻總是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想得多、想得遠……其實我一直都記得,記得以前你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一個堂堂都已經二十八歲的大男人,卻被追憶著往事,說以前的樣子可愛,那種心情之於顏瀚君來說,說有多矛盾就有多矛盾。
他當然不樂意自己跟「可愛」這種會折煞男人氣度的字眼扯在一起,但要是說的人是他親愛的哥哥,感覺卻也不是那麼的壞,甚至可以說是愉快無比。
可愛,他的哥哥覺得他可愛呢!
猛然回過神來的顏瀚君僵在原地,只因為省悟到,上一秒他在想什麼。
他一個堂堂大男人,竟然因為兄長的一句讚美,而出現這樣異常的、不該存在的愉悅心情?
這認知,讓顏瀚君的內心世界刮起一陣的北極雪。
他並不想這樣,像個不正常的變態似的,但就算他已極力控制,思緒卻老不受控制的往哪方面飄去,真讓他倍感苦惱啊!
「我看見小芹為她姊姊打算的樣子,就想到你以前想著方法要讓我學點一技之長的事情。」完全不覺得親愛的弟弟在胡亂想什麼,顏瀚雅逕自說著,「她跟你是那麼樣的相像,我怎麼可能放著不管她?」
這番話,重重的敲進顏瀚君的心中。
是因為像他的關係,是因為他……
「好啦!瀚君,你就幫幫她吧!」
「……」拒絕的話,竟然再也說不出話。
於是,病房外的那一個,同樣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