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巴塞隆那的那班國際夜間列車就要開了,可他完全沒看到「可疑」人士。此刻,他心灰意冷的講著手機。「不∼∼雅瑄,我還是沒找到人,我想可能不是今天……」
對方似乎提醒了他什麼,寇梓量身形憔悴的回道:「嗯∼∼我明白,再不銷假就準備被砍頭……可我不甘心!」
都根據徵信社所給的線索追到這麼遠了。「再幫我把最後七天的年假全請了,我想再等個兩天。」
對方像是又說了什麼。「我懂,如果這次真找不著人,明年我還是會再試的!」
這兩天徵信社提供了一條很模糊的線索,說覃愛蓮似乎結識了某外國貴族,還準備在這幾天隨他們前往西班牙定居。
雖然沒法證實消息有多少可靠性,但至少是條線索,寇梓量一點都不想放棄。
從他知道覃愛蓮竟然誤會他不要她,甚至懷著他的孩子遠離家鄉,他就立刻請長假,準備來個負荊到外國請罪。但問題是,她的行蹤卻成謎。
好不容易終於探到她曾欲搭車去某處找工作,寇梓量立刻透過徵信社察訪,卻得到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寇先生,」徵信社的人很抱歉的告知。「確實是有一位亞洲女子滿符合您所說的形象,但她卻在這次火車出軌中,住進了某醫院。」
寇梓量又驚又喜。「那她人呢?她還好吧?!」
「如果就是她的話,那恐怕……不太好!她在醫院裡流產,據說哭得驚天動地……」
寇梓量當下覺得自己的心涼了一半!
天!就因為他的莫名原則,不但害死了他自己無緣的孩子,甚至還讓覃愛蓮孤獨的在異鄉承受這麼大的痛苦。
他真沒把握愛蓮會輕易原諒他。
「愛蓮——」他幾乎在電話中痛泣,「原諒我……」
只是徵信社並未找到人——因為當徵信社接到這宗case時,覃愛蓮已經出院了。
好不容易輾轉又過了快三周,他聽從徵信社的訊息,一有類似身形的亞洲女人出現,便追蹤而去,但卻完全沒找到她的下落。
眼見就快滿一個月了!
「愛蓮……」寇梓量在國外的世界,抬頭看向黝黑的天空,真誠的祈禱著。「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千萬要過得很好……」
像足在回應他的祈禱似的,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瞄到三個人影。
而其中一位女性的背影是那麼地像他的愛蓮!
「愛蓮——」寇梓量不顧一切的放聲高呼,可距離太遠,那三人倏地從他的視線內消失。
「不∼∼」他拚命的跑、用力的追……
他非追上,看看那個人是否是他魂牽夢繫的愛蓮,他至少要知曉她過得安好,這樣他才放心啊!
跑呀跑的,他發現那三人是真的搭上那列八點半多,駛向巴塞隆那的國際夜間列車。
還好這幾天來,他每天都買好這個時段的車票,雖然浪費錢,但萬一真被他碰上,他才不會懊悔自己上不了車!
列車已鳴笛,寇梓量趕緊跟上,直接找列車長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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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愛蓮所住的是這列車裡最豪華的單人房:而米多及他母親——也就是她曾救起的老婦人及她的兒子——則是住宿雙人房。
雖然她堅持自己可以和米多老夫人住一間,但米多很堅持的說:「我們常搭這車,沒新鮮感了,可你不同,讓你嘗嘗鮮。」
米多又風趣的建議道:「你還可以比較一下,我們歐美與亞洲在火車上的大不同呢!」指著車廂內的椅子。「你先坐一會兒,我一會兒來帶你去用餐。」便先和母親一起離開了。
覃愛蓮不懂既然是夜車,但為何沒床?但她的語文能力只能以英文溝通,可在這列車上,英文似乎非主要溝通語言,她也只能依靠米多了。
米多的工作是跟釀酒有關,他必須時常往返於西班牙與巴黎,是夜間列車的常客。
放下行李,她驚訝的發現,在這間大大的舒適空間裡,竟然有專用的浴室,她當下開心的替自己梢事梳洗了一番。
沐浴過後的覃愛蓮放鬆了心情,這才開始消化自己這陣子的際遇——
當她知道自己保不住那無緣的孩子的剎那,加上剛被車禍的意外驚嚇,以致她頓時歇斯底里起來。
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能碰到像米多老夫人這麼好心的人。她因為自己也曾有切身之痛,不但鼓勵覃愛蓮乾脆痛哭一場,甚至到最後還陪著她一起哭……
才出院,米多老夫人便要求覃愛蓮與她一起回到西班牙,讓那裡的好山好水替她調養心神。
不論覃愛蓮百般拒絕,米多老夫人卻完全不接受,還找兒子來說服她——
「愛蓮,」米多操著濃厚的西班牙腔的英文用力的說明著。「我媽不但因你救了她而感激你,因你的際遇與她略有相同而同情你;更甚的是,你長得和我那還來不及長大的小妹一樣的甜,所以我媽才想照顧你。」
「但我……」
米多沒給覃愛蓮說話的機會。「我媽病了……可能不久於世,所以我才建議趁她能走時,到處玩玩。卻沒想到碰上意外,也遇見你!」
覃愛蓮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米多拿出一疊薄薄的資料,老實招供。「我也不怕你生氣,我總得知道我媽是碰上何方神聖,所以請人查了你的一切。」
覃愛蓮看著他手中的資料,這才想到原來自己未婚懷孕之事早已曝光。
「我很同情你,也很心疼你。」米多指著資料說。「你的家境普通,家人也沒多親近,再加上所愛非人……」
看到覃愛蓮默默的低下頭,米多繼續說:「所以,我想依我母親的建議,認你為乾妹妹,帶你回我的國家照顧,順便替你物色個真能對你好的男人。」
可覃愛蓮卻立刻搖頭;除了寇子外,她再不要其他人了。但寇子已不要她了,所以她的未來會一直孤單下去的。
米多沒很堅持。「ok,我會遵重你的決定。」
覃愛蓮這才寬心的同意跟他們一起搭乘夜間火車去到完全陌生的國度:或許,她告訴自己,在一個全新的環境,又有個疼她的米多老夫人,她會走出情殤的。
米多只在她同意跟他們一起回西班牙後的某天,意有所指的問:「你真的很愛那個男人對嗎?」
覃愛蓮卻先是點頭,繼而又眼眶發熱的直搖頭。
「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當下惹得米多老夫人出面禁止兒子再談這禁忌的話題。
想到此,覃愛蓮被門外響起的米多的嗓音給震回思緒——
「愛蓮,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哦//來了。」她決定就此打住,再不去回想過去的種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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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愛蓮從沒想到,在火車上用餐也能如此的奢華。
她坐在鋪有白色餐巾的餐桌前,看著一道道餐點陸續被送到她面前,莫名點燃起她的食慾。當她拿起精緻的刀叉開始享受用餐的樂趣,突然覺得比平日少了緊張的氣氛,多了安詳的氛圍。
「啊∼∼真好吃!」
居然將每道食物都塞進肚,這是覃愛蓮自從來到國外後,第一次這麼放鬆的享用大餐。
「真開心你喜歡。」米多老夫人這才放心時笑開了。「這是我們認識後,你第一次笑呢!」
米多也接口道:「你應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好甜。」
覃愛蓮整個人完全放鬆,加上又喝了兩杯紅酒,一時笑得更甜美。「我覺得自己好多了……」卻在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一個令她好熟悉的身影。
不∼∼不可能!
這裡是歐洲,她怎麼可能看到她過往的哥兒們、她暗戀的那個人呢!
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趕緊揉揉眼,卻教米多老夫人誤會了。「米多,快送愛蓮回去,她看起來累壞了。」
米多立刻紳士的起身,將右手臂曲起讓她能挽著他。「請吧!」
覃愛蓮趕緊詢問:「可那房裡好像沒放床……」
頓時引得米多及他母親笑得開心。「你回去看看便知。」
哦喔!她鬧笑話了,但覃愛蓮卻一點壓力都沒有。「看來我還真是很孤陋寡聞呢!」她調侃著自己,隨著米多離開。
而她一離開,剛才她誤以為看錯的男子已落坐在米多老夫人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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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睡,小妹妹。」米多與覃愛蓮道完晚安就離開了。
她這才發現房裡的床已鋪好,小桌上還放了一杯熱飲,讓她頓時有回家的安適感。她從沒想過自己竟能在異地過得如此順遂。「我真的該惜福了,」她自己對自己說。「我絕不能再自尋煩惱了。」
尤其是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人,她該把他給忘了……
這麼想著,覃愛蓮開始昏昏睡去,卻在朦朧中被敲門聲給驚醒。
「米多老夫人嗎?」她以為這個時候來找她,絕對是米多老夫人有事,便什麼都沒多想的打開門。
卻見到一個她壓根兒沒想到會再見的人!
但她卻下意識想火速關門,但她的動作快,寇梓量卻比她更快!
他一個擠身已進到她房內,並好激動的一把摟緊她。「我的愛蓮∼∼我找你這麼久……」
覃愛蓮從沒料到就在自己已下定決心的當下,他竟然會出現!
許是太意外、許是太驚訝、許是認為太不可能……她甚至忘了推拒開他,只任由他摟她得死緊。
「愛蓮……」再次見到她的人影,還經過前面「過關斬將」的辛勞,寇梓量只知自己得好好摟住她,再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一想到她甚至在異鄉流掉屬於他倆的孩子,他更是心疼的將她摟得更緊,緊得她差點都呼不過氣來。
「我的愛蓮……辛苦你、委屈你了,」寇梓量是真心誠意的說。「讓你受苦了……」
不∼∼他不這麼說,她還不會覺得委屈、她還不會覺得受苦,可經他低沉的在她耳畔低語,又聽到他指出「你瘦了」,她的情緒突然崩潰。
霎時間,淚像是決堤般無止盡的流淌著,她是好委屈、她是很受苦,但這不是他所造成的嗎?
「你走!」她使出最大的力道想將他推出房門,恨恨的指責。「我已經如你願離開……你不是再不跟我做朋友了嗎?我、我認了……我都躲到這麼遠,你為何還來招惹我?為什麼……」
氣他、怨他、怪他……各種複雜思緒在瞬間全湧在一起,讓她只能情緒失控的朝他又捶又打的。「你走啊你!別再來……我只希望自己從沒喜歡上你——」
寇梓量當然知道她心底的苦,他該承受、他活該承受啊!
可她說她希望從未喜歡他……莫名的,這樣的話語像是具有殺傷力,霎時間將他的心劫割得鮮血淋漓。
「別這麼說……」他求她。「愛蓮,別∼∼」
可她實在是悲憤交集,他怎能在她好不容易已有點成功的將他隱藏在心底深處,卻又來擾她清靜?
她再看到他……又會捨不得跟他說再見啊!
「走!你走——別再出現在我眼前……我已經不愛——」
可她的話語被堵住了。
原因是,他已吻住她叨絮的唇,再不讓她說出更多傷害兩人的話語:即使她是無心說出口,他也不再給她機會說……
他盡情的深吻著她,想藉著這個熱吻讓她能喚起對他的愛意:可她卻更難過,想到即使在她獻出自己時,他都沒真的吻過她……
不∼∼她不能再依戀他的一切……
因為依戀有何用?他再不要她當他的哥兒們了啊!
所以覃愛蓮很奮力的掙扎著,卻因敵不過他的蠻力,終於放棄抵抗……
但,過度的悲傷讓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淚海如雨落下,她甚至連嗚咽都沒發出,就這樣無聲的掉著淚,連他身上的外套都被滲透,濕進他的襯衫裡。
她之所以這麼悲傷,是因為……
他倆無緣啊!
他不要她繼續留在他身旁,那還來招惹她做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柔情蜜意的吻她……將會讓她更忘不掉他,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寇梓量真的沒想到自己竟將她傷得這麼深,他一逼又一遍的吻著她,告訴她——「別哭啊愛蓮,你聽我說……」
可他能說什麼?
覃愛蓮悲觀的思忖著,不如什麼都別說,就讓她假裝沒在異地碰到他、沒在車上遇見他、沒被他緊摟在懷中、沒被他親密的親吻……
不∼∼快離開她吧!
她不斷的搖頭,滾燙的淚珠甚至不小心灑落到他的唇辦,讓他嘗到她淚裡的鹹澀。
寇梓量忍不住以雙手固住她的頭,以袖口替她抹著淚濕的小臉,只期望她能不再這樣無聲的哭……他好不捨啊!
可才抹乾濕潤的小臉,從她那哀怨的雙眼裡又流淌下更多止不住的淚……
「別再哭了啊……」寇梓量幾乎也要落淚了。「是我錯了!」
「不∼∼」她終於出聲,卻是沙啞得令人不忍卒聽。「是我不好……我早該放棄你,可我沒……還害得孩子……」
一憶起那無緣的孩子,她更傷心。
「都是我的錯,我早該跟你說清楚……」寇梓量真想找把槌子重擊自己的頭,他當初為何要想懲罰她騙他?
她其實一直都很明顯的在顯示她對他的情意,是他自己太遲鈍,沒能看清在她追著他跑的面具下,是多麼受傷的一顆少女心。
覃愛蓮原本哭得驚天動地,卻在乍聽到他說「說清楚」時,霎時間倒退了兩步。
是啊∼∼她根本沒向他提及自己偷做的壞事。
「你……」她眨著淚流不止、已疼痛不堪的雙眼。「好,我說清楚,是我自己不好……」她用力的吸氣,覺得室內的氧氣似乎不夠,讓她連肺都因哭泣而疼痛著。「是我自己迷昏你,偷了你的……」
再一次她又被封口了。
寇梓量再次以吻封緘,不讓她說氣話。
這回他吻她吻得綿密柔情,像是他已愛她好幾個世紀,他沒她是活不下去那般的珍惜、疼寵。
覃愛蓮被他的吻給迷惑住心神,她終於止住了淚。
寇梓量感受到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這才柔柔的離開她哭腫的香唇。「先別說話,」改以手掌堵住她柔嫩的小嘴。「讓我懺悔。」
她透過迷濛的淚眼望著他,神情有那麼一點點的期盼。
寇梓量輕聲說著:「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太習慣有你在我身旁做我的紅粉知己,以致我完全沒空去管你對我的態度,為何會這麼的依從。都是你的錯,你太寵我了!」
覃愛蓮從沒聽他這麼認真的看待兩人的關係,訝異的認真看著他。
「但當我一聽說你只想做我的女人而非朋友,其實我是暗喜的:因為我愈來愈受不了你男朋友自強對你的好……」
是這樣的嗎?她好詫異的瞪著他。
「可我的原則你是知道的,我哪肯平白原諒你欺騙我這麼久?」
覃愛蓮原本已不再流淌淚珠的濕紅眼眶,當下又霧濛濛的一片。
寇梓量趕緊接口:「我告訴自己,我們朋友雖然做到這裡——可當再開始時,我們就要重新做男女朋友了。只是……我還沒來得及說!」
覃愛蓮這回是以很震驚的眼神望著他。
「我想等段時間,一方面是讓你受到懲罰,一方面也是我急於功利,」他想先陞官後,再來談情說愛。「卻沒想到你沒等我……」
她一輩子都會在等他,所以他鐵了心認定——她絕不會出狀況的!
覃愛蓮掙脫他的束縛,扯著低啞的嗓音拚死的尖叫起來。「你還我孩子來——你還我孩子來……」
如果他事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他不讓她誤會……那她也不會因為想離開傷心地而不顧自己的身體,帶著身孕遠離家鄉;那他們的孩子可能還存活著!
一想到此,覃愛蓮再不能抑止自己極度的悲傷,她用力的、死命的捶打寇梓量,一次高過一次的音量淒烈的吼著:「你還我孩子來……」
並在車廂外一片嘈雜腳步聲中,倏地因情緒過度激亢而暈厥過去。
「砰、砰、砰——」門外是列車長及米多等人。
寇梓量無肋的打開門,橫摟著昏過去的覃愛蓮,一臉呆滯的悲吼。「我怎麼挽回她的心?!誰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