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進屋,蔣嫂便迎面而來。
「小姐,歡迎回家。」蔣嫂接過顏曉蕾的書包和她脫下的外套。「今天老爺和雅子夫人不在家,小姐想吃什麼呢?」
顏曉蕾一愣,間:「他們去哪?」
「參加沈董的壽宴。」
「是嗎?」顏曉蕾習慣性地環伺屋內一周,卻見客廳一如以往空蕩蕩的……顏家就該是這樣的,自從媽媽去世後,就一點生氣也沒有。
她輕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小姐有沒有想吃的菜色?」蔣嫂不忍地看著自家小姐臉上的表情,隨即將話題帶開。
「隨便吧!」顏曉蕾有氣無力地回答。
「今天蔣嫂上市場買了新鮮的大閘蟹,如果小姐想品嚐,蔣嫂等會兒就將螃蟹下鍋料理,好嗎?」
顏曉蕾總算綻放一點笑容,她點點頭,道:「好吧!那……麻煩蔣嫂把螃蟹弄得美味一點嘍!」
「沒問題。」見小姐開心了,蔣嫂笑了笑,便進廚房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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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畢後,顏曉蕾下樓來,直接進了飯廳,坐在餐桌前托著腮發呆,邊等待蔣嫂送上晚餐。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豐盛佳餚便一一上桌,顏曉蕾深深吸了口瀰漫著的香味,總算綻放燦爛笑容,朝蔣嫂道:「我還是習慣吃蔣嫂做的菜,這螃蟹看起來就好好吃,不愧是蔣嫂。」
「小姐誇獎了。您慢慢用,蔣嫂廚房還要忙。」
正當蔣嫂準備進廚房時,客廳傳來聲響,蔣嫂知道是關野零回來了,她連忙自飯廳走出,來到客廳迎接關野零。
「關野少爺,你回來……你的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蔣嫂的聲音突然由平緩轉為驚呼。
顏曉蕾聞言,倏地起身,連忙來到客廳,站在關野零面前,仰頭看著他。她本來想說些什麼,但卻又感覺喉嚨彷彿被某種東西卡住了,竟然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呆愣地望著他——
關野零的嘴角微微腫起,還泛著淡淡的瘀青紅痕,如神祇般俊美的臉龐,加上疏離的眼神,此刻的他看來冷酷又憂鬱……瞬間,顏曉蕾感到呼吸一窒,心坎兒被不知名的情愫一遍一遍地撞擊著。
她不懂!
見他受了傷,為什麼她會感到……心被擰著呢?
關野零從頭到尾都對她視而不見,彷彿當她是個透明人似的;對於蔣嫂的關心,他只是搖搖頭,輕聲回答。「蔣嫂,不礙事的。」
「真的不礙事嗎?要不要上藥?我去拿!」蔣嫂很快地找出醫藥箱,來到他面前要為他上藥。
「蔣嫂,我自己來就行了。」關野零接過醫藥箱,婉拒了蔣嫂的好意,他依舊忽視眼前的顏曉蕾,旋即轉身上樓。
見他要走,顏曉蕾心慌地喊住他。「等等!」
他停頓,沒有回頭,孤傲的背影讓人難以親近。
顏曉蕾踩上幾級階梯,平視著他,而他卻撇開眼,不肯看她。
她咬了咬下唇,思索著該怎麼開口。
氣氛顯得有些沉悶,一陣尷尬在兩人間蔓延開來……
關野零斂著眼,沒等她想好怎麼開口,便又舉步踏上階梯,打算回自己房間。
他根本不想與她有任何交集。
「關野零,等等好嗎?我有話跟你說。」心慌之下,顏曉蕾扯住他外套的袖子,制止了他的腳步。
關野零依言停住,淡淡說道:「放開我。」
顏曉蕾遲疑了會兒,漸漸鬆手,美眸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和服貼在頸後的柔順黑髮,心裡的感覺好複雜。
「有事嗎?」他不耐地催促。
「你的傷……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該問問你才對。」關野零答得譏誚。
「問我?」顏曉蕾一愣!
突然,她腦中聯想起今天一早,自己和鄭中華的電話對談……啊!會是阿華做的嗎?
她只是氣不過他昨晚那句「拭目以待」,所以才會一早打電話給阿華,說她看一個轉學生很不順眼。但她的用意只是要阿華去警告警告他,並沒有要阿華動手啊!
「你不覺得你的舉動十分無禮、幼稚?」關野零不以為然地問。
幼稚?他居然批評她幼稚?顏曉蕾十分氣憤,一張粉嫩臉蛋脹成粉紅色,胸口也被怒氣漲得起起伏伏的。
「我幼不幼稚不關你的事吧?」顏曉蕾不馴地回應。
「你要人找我麻煩,這已經牽扯到我了。」語畢,關野零突然轉過身,高大修長的身軀帶給她無限的壓迫感,
「你要我分清楚和你之間的關係?很好,因為我也巴不得這麼做。你以為我多想與你攀上關係?光看你怎麼對我母親,我就已經對你感到極度的反感了,這使得我更想與你劃清界限。顏家的公主,別以為任何人都像早上找我麻煩的傢伙一樣急著對你獻慇勤,我也不是學校裡的那些人,會因為你尊貴無比的身份背景,而對你畢恭畢敬。你太自以為是了,顏曉蕾。」
關野零的俊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厭憎,口氣不復以往的冷淡沉著,反而帶著濃厚的嘲弄意味。
親耳聽見他強烈想跟自己劃清界線,她竟然會有種受傷的感覺……顏曉蕾感到錯愕,她不是很討厭他嗎,但她為何又不想聽到他這樣冷漠無情的話語?
而在他的身軀逼迫下,她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想要喘口氣,卻差點因為踩不穩腳步而栽落樓梯。情急之下,她只得伸出手抓握住他胸前的襯衫,才成功地穩住身子。
顏曉蕾急著穩定呼吸,卻沒發現自己的臉正靠著他寬闊的胸膛。
這時,鼻端傳來一陣清雅淡爽的男子氣息,幾乎讓她迷醉!
「可以請你放開我嗎?」關野零冷冷地要求。
顏曉蕾這才驚覺自己失禮的舉動,她連忙推開他,一雙手交纏緊握,有如她此刻亂紛紛的心情。
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異樣,她逞強地道:「我就是看你媽媽不順眼,連帶的,我也討厭你!你們搶走了我爸爸,還搶走我的家,憑什麼還對我大聲嚷嚷?關野零,你不覺得自己喧賓奪主了嗎?」
關野零抿著薄唇,眼神轉為銳利,與她對峙。
「你討厭我沒有關係,因為我不見得喜歡你。」
聞言,顏曉蕾渾身一顫,胸口隱隱泛疼……
關野零並沒有發現她的異狀,逕自別開眼,續道:「但我母親對你之好、之容忍,相信你都看在眼裡。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你還可以對她這麼殘忍?我母親來到你家,是因為顏叔需要她,她並沒有要搶走顏叔的意思。你的心態我能夠理解,但請你也別曲解了我母親的好意。」
他說完話後便逕自上樓去了,留下顏曉蕾一人獨自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這是第一次,她聽他說了那麼多話;從話裡不難聽出他對自己並無好感。
這本來就在她的預料之中啊!但此刻,她為什麼卻為他冷漠的態度而感到難過呢?
到底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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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
顏曉蕾才剛到校,踏入校門的那一刻,便見到鄭中華迎面而來。他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習慣性地拿過她的書包,為她提著,示好的意味濃厚。
顏曉蕾一見到他,隨即板著俏臉,腳步隨之加快,把鄭中華當透明人一樣,逕自穿越他身邊。
鄭中華見狀,以為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他像個跟屁蟲一樣,連忙追上顏曉蕾的腳步。
「公主,你怎麼啦?心情不好嗎?誰惹你生氣了?你說一聲,我等下馬上帶人去給他好看!」
顏曉蕾越聽越生氣,她突然停下步伐,皺起細緻眉宇,瞪著站在她跟前,涎著臉等待她回應的鄭中華。
「公主,別生氣嘛!我等下就去幫你出氣,好不好?」鄭中華軟言軟語地哄她說話,與昨日找關野零麻煩的惡霸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幫我?我看你是害我,而不是幫我。」顏曉蕾哼道。
鄭中華聽了,馬上皺起臉,大聲喊冤。「公主,冤枉啊!我阿華幫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害你呢?」
顏曉蕾雙手環胸,嘴角噙著冷笑,漂亮無瑕的臉孔瞬間閃過一抹冷艷。
「你是什麼意思?誰准你自作主張去找關野零的麻煩?你知道嗎,你這樣做反而害他誤會我,還擺臉色給我看。你這不是害我是什麼?」說出這些話的同時,顏曉蕾並沒有發現自己竟然在意著關野零冷漠的態度。
「公主,我……」在顏曉蕾嚴厲的視線下,鄭中華一時語塞,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昨天那件事,的確是他擅自行動,這一點讓他無話可說。
「你怎樣?」顏曉蕾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解釋。
「我想說他讓公主不開心嘛,當然要給他一點教訓啊!」鄭中華苦著臉說。
「誰要你雞婆!」顏曉蕾惡狠狠地說。「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亂來,害得他有多討厭我?」
「公主啊,他討厭你有什麼關係?你不也討厭他嗎?」鄭中華擺出無辜的臉,希望能得到心愛女生的諒解。
被鄭中華這樣一說,顏曉蕾居然無話可以反駁。
「總之,不許你再去找他麻煩。」她皺著眉,微努著嘴,看來一副苦惱的樣子。
「你一聲令下,我哪還敢去招惹他?」鄭中華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追問道:「公主,你還沒說,他討厭你有什麼關係?」
「呿!不跟你說了,見了你就煩。」顏曉蕾任性地說完,一把扯回自己的書包,打算頭也不回地離開。
而就在她轉身之際,眼簾映入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顏曉蕾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得傻愣愣地呆在原地,而那抹身影則越來越近。
關野零懷著心事,慢慢地走向教室。
不遠處站著幾個人,他定睛一看,發現在那幾個人之中,醒目的顏曉蕾竟赫然在列,還有昨日帶頭找他麻煩的那個人。
她又在想要整他的法子嗎?
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關野零想也不想地便掉頭離開,連稍微再靠近一步都不肯……
顏曉蕾持續注視著他,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才收回眸光。
不知為何,她覺得好沮喪。
她低著頭,不再理會鄭中華,默默地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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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腳步逐漸來臨,梅雨季節帶來了豐沛的雨水,今天的天空陰陰的,雲層厚重得彷彿要塌下來一般。
放學時間即將來到,教室內卻已經開始起了騷動,許多人忙著收拾書包,一一走出教室來到校門,搭乘私人座車離去。
傅亭嬅已將私人物品收拾完畢,她轉頭看了顏曉蕾一眼,發現好友的視線卻放在教室內的某一點。
她輕輕佻眉,順著顏曉蕾的目光方向望去——
是關野雩。
他還坐在位子上整理桌面上的筆及課本,放進書包裡。收拾妥當後起身,往教室後頭走去,準備離開。
這時,他也發現了顏曉蕾的注視,他先是困惑地一皺俊眉,接著迅速將視線移開,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自從上回發生他臉受傷那件事之後,在家裡,顏曉蕾便再也沒見到他的人;即使再碰面,也多半是在學校裡頭。
他對她保持著視而不見的態度,不管在家裡、在學校都是,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也許,他是刻意避著她吧。
等他離開後,顏曉蕾緩緩地收回黯然的目光。她提起書包,正欲起身,卻見傅亭嬅直盯著自己瞧。
顏曉蕾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納悶地問:「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傅亭嬅聳聳肩。「沒什麼!」
是她眼花嗎?她怎麼覺得蕾蕾剛剛看著關野零的眼神很不對勁。不像是之前的義憤填膺,反倒是充滿著……傅亭嬅也說不上來,但她就是覺得蕾蕾怪怪的。
最近,她已經很少聽到蕾蕾在抱怨北川雅子或關野零了,她本以為蕾蕾被北川雅子感動,但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這麼一回事哩!
傅亭嬅思索了會兒,決定不動聲色,再觀察一陣子看看。
「那就走吧。」
她們一起走出教室,各撐一把傘,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眼看雨勢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顏曉蕾遂道:「小傅,下雨耶,你車停學校,坐我的車回去吧!」
「不了。」傅亭嬅簡短地拒絕好友的好意。
「下雨耶,小姐。」
「淋淋雨也不錯啊!你要不要坐我的車?」
「才不要!」顏曉蕾瞪大眼回道。有車坐她幹麼還要淋雨?小傅就是這樣怪怪的!
「哈哈!」傅亭嬅大笑,邊朝她揮揮手,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掰啦!」
「拜拜。」
目送好友的身影離去,顏曉蕾才走開,獨自來到校門門。這時,顏家的司機方伯已經在等著了,顏曉蕾上了車,方伯正準備將車駛離時,一直觀望窗外的顏曉蕾忽然大叫出聲。「方伯伯,先別開車!」
車子應聲而停。
方伯搔搔頭,轉頭問道:「小姐,怎麼了?」
顏曉蕾整張臉貼近車窗,透過雨絲,呆呆地看著校門外的某一點——
放學時,關野零來到校門口,他收起傘,站在校門口的大樹下,這是他和小泉智美約定的地點。
可能因為兩人都來自日本,又都自小學習琴藝,所以有著相同的話題,這使得他和小泉智美極快地便熟稔起來。
自從認識小泉智美後,關野零每天都期待著放學時間能夠與她見面,她甜美的笑靨總是能夠引他發笑;他也喜歡和她一起回家,兩人做完功課後,便一起切磋琴藝,教學相長;晚上便享用她親手烹調的晚餐,之後才返回顏家。
她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因此,他也可以不用見到對他懷著強烈敵意的顏曉蕾。
「嗨,零!」
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耳邊想起那嬌嫩清脆的聲音,關野零冷硬的俊臉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零,你等很久了嗎?」小泉智美把書包交給他後,以空出的兩手拍拍身上沾附的雨水。
他沒回答,看見她微濕的頭髮,以及身上的雨水,他不禁皺起俊眉,問:「你沒帶傘嗎?」
小泉智美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我把傘忘在司機的車上了。」
「真糊塗!」關野零撇著嘴角輕斥。
他舉起手,拉開她綁發的髮飾,將她的辮子散開,不停以他修長的指頭為她梳整,手勁輕柔無比。
「零好溫柔哦!」小泉智美笑瞇了眼,似真似假地道:「零,你這麼溫柔,我都快愛上你了呢!」
關野零的手一頓,整個人怔愣住,一時無法動彈。
小泉智美回頭仰首望著他,見他一張俊臉泛起淡淡紅潮,她愉悅地笑開。「零,你在害羞嗎?我開玩笑的!哈哈哈∼∼」她笑彎了腰。
恰好她看見自家座車,連忙揮了揮手,要司機將車開到樹下。
關野零收回手,揉了揉臉龐,藉以掩飾他眼中的失望。
如果……如果她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另一端,車裡的顏曉蕾不自覺握緊拳頭,不知怎地,覺得胸口好難受……
此刻,她心裡隱約有種不安的感覺……可是,為什麼會覺得不安呢?
也許……也許是因為剛剛關野零臉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吧。她從未見他笑過,但此刻,他的笑容卻不吝於向那個女孩綻放。
又或者,是因為看見他為女孩撥發的動作……
如果她沒看錯,他是不是還露出無措且羞赧的表情呢?
顏曉蕾越想越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酸澀感,伴隨著血液緩緩流進心裡,很不好受……
她回過頭,直勾勾地望著前方,卻感覺不到焦距在哪兒。她輕聲說道:「方伯伯,開車吧。」
方伯縱使覺得奇怪,也沒多間,依照主子的話,緩緩將車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