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本來是一片靜寂,這時一道有如金鐵鏗鏘的聲音響起:「妹夫,你的行事太魯莽了,那一紙請柬幾乎掀起江湖大波,你怎麼不細加考慮便擅作主張?」說話的人紫玉冠束髮,雍容有威,是南宮飛虹。
葉秋楓一臉沉痛:「我們做錯了。」
南宮飛虹搖頭說:「不是做錯,是時候未到。你與白賢侄的請柬一出,天龍會也隨之行動,或阻殺,或利誘,或威逼。總之,這次武林大會除了我,不會再有人來了。」
白秋傷恨恨地一握拳:「他們人呢?」
歎了口氣,南宮飛虹的話讓人驚心動魄:「風塵五俠死;金陵人少沒;江湖四公子受了威脅不敢來;至於釣叟花郎根本已無意於江湖事。九大門派至今還在為武林大會一事爭論不休,各派都有天龍會中人,所以牽制甚大。而七大世家,唐門、巴山已公開言明效命天龍會;雲門谷主性情淡泊,不願挑起無謂的紛爭;金陵世家起了內亂,分身乏術;至於黃山……」南宮飛虹頓了一下,才說:「萬兄言詞閃爍,只說由萬世豪相機行事。如今武林中能助萬劍山莊的只有我南宮世家,即便我南宮一氏,現在也是內憂重重,風雨欲來。哎!天龍會氣候已成,若想連根拔除,談何容易?況且當今,黑道同尊天龍,白道卻人心渙散,各顧各家。如此時刻,興滅龍之兵,豈非是以卵擊石!」
白秋傷只覺不可思議:「是誰走漏了消息,以至於天龍會聞風而動大舉阻襲,枉死廠多少無辜?」突然,他似想起了什麼,心中一寒,「雲霄!」
南宮飛虹眉頭一縱:「雲霄是什麼來歷?」
葉秋楓於是將雲霄的身世和東儒金沖天的囑托全盤托出。
南宮飛虹饒有意味地問:「東儒?楓橋四友?」
他的語氣讓葉秋楓感到奇怪:「有什麼不對嗎?」
南宮飛虹沉默了一會兒,才深深吸了口氣:「東儒,南劍,西絕,北癡,代天龍會主巡視各地的天龍四巡使!」
葉秋楓面色巨變,不可置信地問:「怎麼可能?!」
南宮飛虹的話卻置地有聲:「這是丐幫幫主白帆倫、秋傷的父親親口所講。當日南劍、北癡陷身白蓮教,東儒、西絕為救義兄、義弟奮不顧身,三闖白蓮教,仍無功而返,卻受創甚深。幸而被白帆倫所搭救才保住性命。」
「那後來呢?」白秋傷想不到這件事竟和自己的父親扯上了關係。
「後來天龍會崛起江湖。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天龍會主臥塌之前豈能容他人酣睡?沒用幾年,白蓮教被攻破,天地十魔被俘,至今生死不明。由於天龍會主雲天夢正在網羅人才,就釋放了南劍和北癡以收買其心。後來竟連東儒、西絕也為其所用。
他們遊走江湖,闖下偌大聲名,也為天龍會立大功無數,所以被封為天龍四巡。因為東儒、西絕曾受你父親救命之恩才對丐幫多加照顧。否則,這幾年白道大亂,丐幫卻無災無事你道為何?白帆倫因念幾人成名不易又對丐幫有顧念之情,不便揭露幾人身份,只對我言明事情的真相,就連秋傷也沒告訴!」
白秋傷無限懊惱:「爹真是的,若早告訴我東儒是天龍會的人,我也不會耽誤至今而任雲霄得意妄為!」
南宮飛虹反而奇怪他的話:「莫非,你早已……」
「南宮前輩,您來得工好。再晚來一步,真要鑄成大錯了。」
南宮飛虹搖頭:「我還是來晚了!否則也不會枉死了那許多無辜之人!」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現在我就讓他付出代價!」白秋傷一臉憤恨。
葉秋楓卻若有所思:「可是他們費盡心機來山莊是為了什麼呢?雲霄來之前並沒有武林大會一事,那是日後白賢侄回來後才提議的,也許是另有所圖,那麼……」葉秋楓忽然想起什麼,大驚失色,「不好,我的寒……」
話沒說完,就轉身飛奔而去,方向正是他所居住的東院。南宮飛虹和白秋傷莫名所以,但趕忙跟了去。
雲天夢走在暗道中,每隔幾尺便看見一個燃著的油燈、所以雖然光線不強,對於他來說卻是足夠的。走了差不多有二十米遠,便來到一扇門前,雲天夢毫不猶豫地推開門——
因為憐兒沒有告訴他小心機關,所以他也就放心地直行。乍一開門,雲天夢只覺得眼前一亮,內室中竟有光線透出,夾雜著微微的清香,那香氣馥郁怡人,而又清雅恬淡。但是,真正讓雲天夢沉醉其中的原因是,這香氣竟與憐兒的體香一般無二。好奇之餘,雲天夢踱入室中,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寒水一泓襯著那白玉之蓮。
水是清澈透明的,映著碧玉般的花莖煞是誘人!而莖上的玉蓮更比真玉還要晶瑩剔透,只見它光華流動,燦然若星,含苞欲放的樣子正似少女含羞,怯怯地、顫顫地,卻又嬌美無比,讓人興起無盡的愛憐!
看著它,雲天夢有些發怔,囚為他眼前好像又出現了憐兒扯著他衣袖撒嬌的模樣,不由自主地,他輕輕蹲下身,輕撫著玉蓮花瓣,軟軟的、膩膩的,竟讓他愛不釋手了……
想起了什麼,雲天夢伸手入懷,他要看看憐兒到底想告訴他什麼——突然,他的眉頭一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慢慢地的過身去,而這時,門口現出一人,是葉秋楓。
「果然是你,想不到我葉秋楓精明一世,卻被你耍得團團轉。」葉秋楓的臉上已露出殺機。
無所謂地一笑,雲天夢淡淡地說:「沒關係的,被我耍得團團轉的人又不止你一個,你也不必太介意了!」
葉秋楓不由得臉色發青,大聲喝到:「報上真名,葉某不殺大名之輩!」
雲天夢輕揉了一下雙頰呼了口氣,才懶懶地說:「不必了,反正你也殺不了我!多加兩個也一樣!」
話剛說完,南宮飛虹和白秋傷已來到葉秋楓身後。看到室中的情景,兩人同時一驚,但迅即鎮定下來,白秋傷冷冷地說:「這回看你還有何話講?往何處遁?」
有趣地一笑,雲天夢道:「我根本也不想走,更不想跟你們解釋什麼,你們本就不配!」
南宮飛虹臉色沉冷,雙目卻泛出濃濃的殺機:「好個狂妄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你作了那麼多孽,今天是到償還的時候!」
雲天夢驀地大聲狂笑,他雙袖一甩,傲然而立,沉聲 道:「就憑你們?」
自秋傷再也隱忍不住,他大喝一聲:「看拳!」便迅捷如電地攻撲而上。
冷冽一笑,雲天夢瞧都不瞧,他大袖一揚,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風就迎向白秋傷。
白秋傷大吃一驚,連忙變換身形。雲天夢暗哼一聲,右手中指彈出,一縷白氣透出指尖,並奇速襲向白秋傷。
南宮飛虹、葉秋楓看得大驚失色,連忙迎上前,口中警告:「白賢侄小心!」但是已來不及,白秋傷被那一指勁氣擊飛而去撞在後面牆上,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已受了極重的內傷,肩頭一個血洞在汩汩冒血。
南宮飛虹、葉秋楓頓住身形,上前扶住遙遙欲墜的白秋傷。叫秋楓拿出一顆藥丸讓白秋傷服下,並替他止了血。
雲天夢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不進襲也不加以阻止,這時他才道:「我說過,我想做的事,我想要的東西誰也阻擋不了!別說是你白秋傷,就是你帥博也不行!」
白秋傷的帥傅便是武林中公認的人間活佛,被譽為聖僧的元元大帥。元元大師非但醫術超絕,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就連當年血煞魔在橫行江湖時,也不敢去惹元元大師。雲天夢固然功高絕頂,但畢竟年齡尚輕,又怎及得元元大師百年修為。可他言語中卻明明有著挑戰之意,難道他的武功還高於血煞魔嗎?
白秋傷喘了口氣,右手指向雲天夢,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你竟練成了一指劫?」
葉秋楓大驚:「軒轅皇帝屠龍所用的一指劫,那麼他已練成了軒轅秘籍!」
南宮飛虹卻道:「既如此,我們更不能讓他生出此地;否則,他雙手會沾染更多血腥!」
雲天夢好笑地搖搖頭:「真是一群井底之蛙,到現在你們還搞不清狀況嗎?現在不是你們討論是否留下我的時候,而是我會不會放過你們的問題!你們竟然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三人脫口問道:「你是誰?」
雲天夢笑得譏誚:「你們口口聲聲要扳倒我,可當我站在眼前了,你們卻還懵然無知,我是該笑你們愚蠢呢,還是自傲於自己的成功表演?」
白秋傷突然面白如紙:「你……你是雲——天——夢!」
雲天夢大袖輕拂,縱聲狂笑:「還是聖僧弟子有些腦子,不錯,我是天龍會主,魔中之尊!」
隨著他身份的揭穿,他那原本清瑩澄澈的雙眸忽然變得冷若玄冰,俊美飄逸的面孔冉不復剛才的懶散游灑;這時候的他,呈現出的是一種凌厲無匹、威迫天地的氣勢。
南宮飛虹、葉秋楓的臉色變得比白秋傷好不到哪去,他們瞳孔收縮,鼻息沉重。不錯,面對這位江湖的掌控者天龍會主,任他們是一代宗師也不由得緊張萬分。可他們仍有些不可置信,眼前這位淵停嶽峙、威凌四海的天龍竟會由剛才那秀美絕塵的少年蛻變而成,這是一個怎樣荒謬顛倒的世界。
葉秋楓無力地問:「你是為了寒池玉蓮才屈身至此?」
雲天夢不想否認:「不錯,為了這株寒池玉蓮,我動用了無數的人力、財力,才確知在你葉秋楓手裡,所以,我來了。也許這是你們的不幸,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道理千古不變,你們也只有自認倒霉了。」
南宮飛虹氣得一咬牙:「真不愧為黑道梟雄,一張口便是強盜口吻!」
雲天夢毫不在意,他目注南宮飛虹:「物勁天擇,弱肉強食,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輕吁一口氣,接著說,「古今皆如此」。
葉秋楓一臉肅穆,神情決絕;「雲天夢,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帶走寒池玉蓮!否則,我還有何面目存於天下!」
南宮飛虹大聲道:「不錯,我們跟他拼了!」
白秋傷困難地站起身,一臉堅決:「生死何懼?但求俯仰無愧!」
葉秋楓、南宮飛虹大聲說:「好!我們並肩作戰!」
雲天夢突然伸出雙手鼓了幾下掌,讚許道:「有勇氣,就是有點不知死活!」
葉秋楓一使眼色,抬掌向雲天夢擊去,另兩人會意。同時撲向雲天夢。雲天夢淡然一笑,迎了上去。突然葉秋楓急進的身形一頓,竟然轉而它去,目標是寒池玉蓮。
雲天夢這時候已被南宮飛虹、白秋傷圍攻,他目光一掃,立即明白葉秋楓的意圖,不由又驚又怒,他顧下了許多,大喝一聲,右臂一掄,只見隨他手勢,一個白色光圈迅速形成,越轉越大,越轉越快,不但包住了白秋傷、南宮飛虹,更向葉秋楓身後襲去。
三人大驚之下,將全部功力運於雙掌,抱著破釜沉舟之決心。四個人的掌力轟撞在一起,威力何其巨大,只聽「哄」的一聲,勁風回捲,除雲天夢,其他三人都被送上空中,室頂承受不了這等力量,「砰」地爆裂開來。頓時,湖水一湧而進。
雲天夢一見密室盡毀,不能再停留,立即掠向寒池玉蓮,大袖一捲,玉蓮立即被他連根拔起。沒來由地,他心中一痛,但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手提蓮花飛身而上。他右掌連拍,隨他手勢,那偌大的水流竟被擊得分開兩處,尋得空隙,他身形如電一穿而過。
當他飛出翻湧的湖水,落於地面時才看見葉秋楓、白秋傷、南宮飛虹三人全身濕透且面色慘白,正在運功療傷。
聽到響聲,三人同時睜開眼睛盯著雲天夢,神色中充滿仇恨。
冷冷一笑,雲天夢道:「想毀了寒地玉蓮,你們打的好主意。可惜白費心機了。」
正在這時,幾條人影飛近,是葉劍英兄弟和萬世豪兄妹,以及南宮婉兒。他們是聽到東院有巨大的爆裂聲才趕來的。
一到跟前,幾人不由大驚失色.葉劍英兄弟撲向葉秋楓,南宮婉兒扶住南宮飛虹,而萬無憂卻攙起白秋傷,問:「這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變成這樣?」
關人傑也越來,連忙趨前探視幾人傷勢,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天呀!傷得這麼重!快……」
葉秋楓止住他的話,轉向雲天夢:「你到底想怎麼樣?」
後來的人這才察覺情形不對,愕然看向雲天夢,南宮婉兒更是失措,她慌亂地問南宮飛虹:「爹,發生了什麼事?雲相公他……」
「雲相公?哈!」南宮飛虹慘笑,「就是他攪得江湖大亂!就是他使得人人自危!就是他支手遮天!就是他稱霸武林!婉兒,你……還叫他雲相公?」
南官婉兒驚恐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雲天夢:「你……你是……」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葉劍傑氣得大叫一聲:「原來你就是奸細,騙得我好苦,我……我殺了你!」說完,揚掌就飛撲而上。
葉秋楓一驚:「回來,傑兒!」
誰想一直不聲不響的萬世豪卻迎了上去,雙掌擊出,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回去!」只見葉劍傑果然很聽話得被擊退了下去。
眾人不由大驚失色,葉劍傑不可置信地盯著萬世豪:「你幹什麼?」
萬無憂也吃驚地叫:「哥哥,你糊塗了!」
萬世豪卻不理不睬,轉向雲天夢,單膝點地:「屬下護法來遲,罪該萬死!」
雲天夢一擺手:「罷了,此事你並不知情,何罪之有?」
白秋傷突地吐出一口鮮血,他面色慘白:「原來……」
南宮飛虹也是聞言色變:「想不到黃山世家也已淪為天龍會的囊中物!」
雲天夢冷冽一笑:「你們和我作對,本就是螳臂擋車!」
白秋傷昂冽地說:「即使我們輸了,但人間正道不會輸,雲天夢你手沾血腥,終有報應之時!」
目中冷芒一閃,雲天夢殺心已起,他緩緩抬起右掌……
就在眾人準備以命相拼之際,突然一個虛弱的叫聲傳來:「天哥哥,為什麼?」
雲天夢身形一震,迅速轉身向聲音來處望去,只見煙柳畫橋,水翠花嬌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臨波向立,她秀眉緊鎖,臉色蒼白,扶在廊桿上,雙目泛著盈盈淚光正瞬也不瞬地看向雲天夢。
「憐兒!」白秋傷忍不住脫口驚叫,其他人卻歎了口氣。
憐兒悲傷地看了他一眼,向雲天夢走了過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似邁得非常艱難,眼神中更透出無限痛苦。當她走到離雲天夢兩步遠時,終於雙腿一彎向前倒下去。
雲天夢一驚,飛速向前扶住憐兒,將她擁入懷中。撫著憐兒毫無血色的面容,語帶疼惜地問:「你怎麼了?」
憐兒沒回答他的話,將眼神轉向握在雲天夢左手中的玉蓮花,那蓮花因離水過久,花瓣已變得有些乾澀。憐兒突然呻吟一聲,眼淚緩緩流下,她重新看向雲天夢:「天哥哥,為什麼?」那聲音,哀怨致極。
雲天夢心頭一緊,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但看著憐兒越來越白的面孔,心中又升起那股不祥之感,而且越來越強:「憐兒,你的臉色怎會這樣蒼白?」
看著雲天夢擔憂的眼神,憐兒淚流得更多:「你是天哥哥、對嗎?你真的不要我了?」
連連搖頭,雲天夢否認:「不!我要你,我要憐兒永遠陪在我身邊!」
憐兒皺眉,似在極力忍著痛,她苦澀地說:「憐兒也想永遠陪雲哥哥,但為什麼你……」她絕望地看著那株斷根的玉蓮,「要摘下它?!」
旁觀的眾人沒想到眼前的魔頭竟也有柔情的一面。看他一臉憂急不是作假,但又奇怪憐兒的話。玉蓮花和他們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關係?
雲天夢一怔,略一尋思:「憐兒,原來你不想讓我摘下它?」
憐兒慘白著臉,指著雲天夢:「那信……」突然捂著心口昏了過去。
雲天夢身形一顫,驚嚇之餘,連忙擁緊憐兒,口中急急呼喚:「憐兒,憐兒,別嚇我,快醒過來呀!」
白秋傷顧不得傷勢,趨身向前抓住憐兒的手,把起脈來。其他人也暫時拋掉仇怨,圍了過來。
雲天夢雖然不願白秋傷碰憐兒,但心知他醫術高明,恐怕只有他能弄清憐兒如此痛苦的原因。
雲天夢心頭疑問卻越來越多,憐兒怎會無故暈倒,她剛才的話為什麼會透著絕望?猛然間一醒,他迅速掏出那封憐兒給他的信,展開後讀了起來。沒看幾句,他突然變得面若死灰。雲哥哥:
憐兒一直不敢告訴你,是怕你把憐兒當作怪物.其實憐兒並非凡體,本是寒池玉蓮所化。後隨莊主來到萬劍山莊,玉蓮花開,憐兒也已長大了。雲哥哥,憐兒真的很喜歡你,但沒想到你找的竟是玉蓮!憐兒不想騙雲哥哥,尤其雲哥哥又那麼急需玉蓮,但我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怎樣選擇便由得雲哥哥:玉蓮與憐兒本是一體,玉蓮根斷,憐兒的命也就盡了!
憐兒
「不!」雲天夢大吼一聲。
「不!」白秋傷竟也同時大吼,他目毗欲裂地瞪著雲天夢。
「你殺了憐兒!你殺了憐兒!她心脈已斷,根本無救了!」
說完,他瘋了一樣衝向雲天夢,雙掌狠狠擊出。誰想雲天夢竟不知閃避,挨了一掌,他問聲哼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眼神卻茫然地看著懷裡似已睡著的憐兒,口中喃喃道:「憐兒,你不理雲哥哥了麼?」
萬世豪剛才搶救不及,這會兒連忙撲上去,護住雲天夢,口中焦急地問:「會主,你沒事吧?」
其他人連忙拽住已經瘋狂的白秋傷,白秋傷卻一邊掙扎一邊喊著:「我要殺了他,一定是他害了憐兒!」
葉秋楓大喝一聲:「你冷靜點,憐兒死了,一定要查出原因!」
「不!憐兒沒死!」雲天夢狠狠地盯著葉秋楓,又一字一句沉聲說:「有我在,憐兒不會死!」
南宮飛虹故意拿話激他:「憐兒也許會因你而死.但決不會因你而活。你縱然握有天下,卻保不住心愛的女人,這是老天在懲罰你!你作惡多端,如今都報應到憐兒頭上!」
萬世豪怒聲喝到:「南宮飛虹,你太放肆了!」
但這幾句話卻震得雲天夢面無人色,他抱著憐兒退了幾步,眼神散亂地看向蒼天,縱是大家對他深惡痛絕,但此時看他淒苦已極的表情也不由心生憐憫,尤其南宮婉兒,眼淚已滑下了粉腮。
誰想這時雲天夢散亂的眼神卻驟然凝聚,原來的茫然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澈,愈來愈清,到後來竟深的得不見底。
仰頭向大,他的眼睛突然射出比劍還利的鋒芒。他的嘴角微彎,竟露出笑容,起初是吃吃而笑,到後來是縱聲狂笑,笑得落葉驚飛,湖水起波,似連天空都變了顏色。
「天意。哈!哈!哈!」他驀地停住大笑,右手斜指蒼天,「是你在跟我作對嗎?」
眾人吃驚之下都在想:莫非他傷心過度以致瘋了?
萬世豪正要趨前探問,卻突然止步,目瞪口呆地看著雲天夢的舉動。
只見雲天夢濃眉微剔,雙目緊閉,右手食中兩指相並,點向自己額心,剎時間,他額心紅光流動,越來越亮,到最後竟凝聚成一個光點,映在他的額頭中央。
而在他四周卻隱隱傳來風聲,越來越響,眼見著沙石亂飛。眾人頓起壓迫之感逐漸喘不出氣來,不由自主地齊齊後退。
就在這時,雲天夢雙目大張,衣袖獵獵翻飛,額心紅點熠熠閃耀。他眼神悲憤,仰面向天:「為什麼你要與我作對!奪走憐兒!為什麼?」他的語氣滿含質問,宛如有形之物穿過雲層直上九霄。空中的烏雲越來越厚,越來越低。
「好!好!好!人說你主宰世間,駕馭眾生,我偏要與天抗爭!你帶走憐兒,我便讓天下大亂,烽煙四起,人人恨天,人人罵大!」雲天夢眼神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殘酷和瘋狂。
隨他狂傲的話聲一落,天色突然一暗,厚厚的雲層中亮光一閃,一道霹靂穿雲而下,直擊雲天夢。雲天夢狂笑如雷,一抬頭,額心紅點立即光芒又盛,射出一道紅光,直迎向擊來的閃電。
兩束光芒在晴空裡相撞,「轟隆」一聲,火光四射,奪人眼目。
「除非我死,否則決不罷休。」他對天而誓。
「阿彌陀佛!」隨著一聲祥和的佛號傳來,四周突然靜下來。風停住了,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踏波而來。
「師父!」白秋傷驀地撲倒在地。
「癡兒!快起身吧!」那老僧搖搖頭,一臉關懷。
眾人都還在為剛才的「人天之鬥」而震驚,現在回過神來又吃了一驚:「元元大師!」
「善哉!善哉!」元元大師仍是慈藹地笑著。
當他眼神轉向雲天夢時、卻輕歎一聲,走上前去,雙掌合十:「老衲元元與雲施主見禮了!」
雲天夢彷彿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低頭看著懷中的憐兒:「相信我,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我都變將你的生命奪回!」
「阿彌陀佛,雲施主用情至深,必能感動大地!」大師不無慨歎。
似乎才發現他,雲天夢冷笑道:「感動大地?哼,只要別干方百計地毀滅我就行了。」語聲又轉悲愴,「毀不掉我,便奪走我至愛的人,我怎能不恨!」
搖搖頭,元元大師憐惜地說:「不怪施主性情偏激,雲施主歷經坎坷,受盡磨難,雖然是人上之人,但其過程之艱辛又豈是常人所能承受。但施主實在不該遷怒他人,以致天譴。」
「你說什麼?」雲天夢忍不住盛怒。
「不是嗎?」元元大師怡然無懼,「施主遇師不賢,身受其苦,忍辱多年,成就功業後卻將所受之痛楚遷怒於天下人,動輒得咎,草菅人命;為王圖之爭,興逐鹿之兵。這算得『善』嗎?」
雲天夢冷哼一聲:「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今皆是!」
搖搖頭,元元大師悲歎道:「施主霸業已成,江湖稱尊,卻為何還有適才的愴然?!」
雲天夢一震,忍不住又俯下頭看向憐兒,心中一酸:「我的事與憐兒何干?」
「哎!施主還在執迷不悟!」元元大師誠懇地說,「憐兒姑娘心地善良,集天地靈秀於一身,本有著大造化,大福慧。但因與施主相遇,才致使靈根受損,花萎香消!若想救她,還在施主!」
「什麼?」雲天夢大喜過望,向前抓住元元大師雙肩,「告訴我,如何才能讓憐兒重生?」
元元大師不慌不忙地道:「施主雖功深造化,但若欲救她,也非易事!」
「只要能救得憐兒一命,雲天夢不惜一切!」雲天夢眼神堅定。
「阿彌陀佛,雲施主當是至情之人,老初便助你一臂之力!」元元大師慨然應諾。
雲天夢感慨不已,他真摯地說:「大師若能救回憐兒,雲天夢願傾盡所有!」
元元大師搖搖頭說道:「雲施主,言重了,老衲方外之人,不圖權貴,只求施主一個允諾!」
「好!」雲天夢毫不遲疑地一回答應。
「施主竟不問這個允諾的內容嗎?」元元大師微笑道。
「我說過,只要能救憐兒,雲天夢不惜一切,又豈在乎一個允諾!」
元元大師不由暗自慶幸能救憐兒的是自己,若是惡人以此為脅,豈非又要大下大亂。
白秋傷這時上前說:「師父,您一定要將憐兒救醒,否則,這世間就太不公平了。惡人不報,反而讓善人代其受過!」話剛說完,他喉頭一甜,又一口鮮血湧出。
元元大師長眉微皺,瞬間點了白秋傷幾處大穴,然後才對雲天夢說:「欲救憐兒,先植玉蓮。我要將她們帶回普陀山,雲施主可先回天龍會。」
「不,我要同去普陀山,否則,我放心不下!」雲天夢斷然否決。
元元大帥規勸道:「並非我不允許施主同行,實是我要借普陀靈氣重新孕育玉蓮。雲施主殺氣過盛,會阻礙玉蓮生長,還望施主三思!」
雲天夢一怔,不由得失澀地搖搖頭,看著懷中面容沉靜的憐兒:「看來,我想陪陪你都不行了,但只要你一醒來,我便會立即出現在你的眼前!」說完,他低下頭,在憐兒額上輕吻了一下,依依不捨地將憐兒連同玉蓮花一同遞向元元大師。
誰想憐兒身體剛一離手,便倏地化作一縷白光與玉蓮花合二為一,那寒池玉蓮本已有些枯萎,此時卻又恢復了瑩潔如玉的模樣。
別人不知詳情都齊聲驚呼,惟有元元大師泰然地將玉蓮花插入他早已準備好的淨瓶中,對著眼中微有異色的雲天夢說:「放心吧!玉蓮有情,恐怕捨不下你,她必會重新生根!」
再也忍不住,白秋傷問他帥父:「這到底是怎麼回 事?難道道憐兒她……」
元元大師閉目合十:「癡兒,癡兒,必須執著,無須執著,萬丈紅塵,色空之間,你好自為之吧!」說完便轉而他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雲天夢表情茫然,語聲縹緲:「必須執著,無須執著!」突地轉向眾人,「為了憐兒重生,我暫不開殺戒,但是……」語氣又變得冷硬無比,「日後江湖中諸位要再與天龍會為敵,雲天夢斷不輕饒!」大袖微拂,飛身而去,萬世豪則緊跟其後,兩人身影逐漸消失在遠山迷濛中。
南宮飛虹喘了口氣,在南宮婉兒的扶持下走近葉秋楓:「這個雲天夢,受了如此打擊卻仍不改其霸道,真是不知悔改!」
葉秋楓卻一臉悻然:「能在這個魔頭手下逃得性命已算奇跡了、武林中能有幾個人見了他真面目還活著的人?到現在我還有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搖搖頭,南宮飛虹也輕歎一聲:「不錯,一場惡夢!」
若有所失的南宮婉兒不由喃喃自語:「是天夢!」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