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買了一層樓給小兔,也逼著她去念國中補校,把國三的學業完成。
他洗好澡,換上乾淨的休閒服,走出客廳,看到小兔正在寫她的作業。
他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看到桌上有一張學生證,便拿起來看。
「柯宜容?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小兔當他的情婦都快一個月,他卻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姓名。
「不然你還真的以為我姓小名兔啊!」小兔抬頭瞥他一眼,又低下頭算她的數學。
饒崴永百般無聊的坐在她身邊,本來想打開電視來看,但是怕打擾到她,於是便拿起她桌上疊著的課本,翻閱瀏覽著。
「媽的!」小兔拿起橡皮擦,寫沒幾個字就擦一下。
饒崴永頗有興味的看著她心浮氣躁的算數學。
「什麼sin、con,甲塞啦!」小兔啪的把鉛筆跟橡皮擦用力地丟到桌子上,然後她眼睛噴火的轉頭看他。「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去上學?」
她從以前就不會讀書,天生就不是塊讀書的料,但是她並不認為不會讀書的人就是笨,會讀書的人就是聰明,讀書跟腦袋聰不聰明是不能畫上等號的。
「不然你要做什麼?」他是在找事情讓她做,他可不想她因為無聊又偷偷跑去跳鋼管。
「你就是想拿學校的課業絆住我?」小兔手環著胸,眼睛一明一黯的放著光。
「這比你跳鋼管跳得汗流浹背來得好吧!」
「你怕我太無聊會讓你戴綠帽子?」小兔好笑又嘲諷的問道。
饒崴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說話。
其實他應該說是才對,因為他的的確確是這樣想沒錯,但是說是的話,又讓饒崴永覺得自己有點孬種。
「放心,你給的酬勞是這麼的優渥,又讓我住這麼好的房子,我不會這麼不識抬舉,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小兔突然親匿的偎著他,把下顎靠在他肩上。「而且你又長得這麼英俊,我巴著你都來不及了,哪裡會背叛你呢!」
「我不喜歡你對我這麼說話,」饒崴永皺著眉看她,「我討厭你那夾帶著濃風塵味的口吻。」
小兔的頭離開他的肩膀。「我以前說話就是這個樣子,我向來說話就是這個樣子,我認識你的時候說話也是這個樣子,既然討厭我說話的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要我當你的專屬情婦?」
一個囂張的情婦!
她懂不懂得囂張兩個字怎麼寫?如果她懂,她就是明知故犯,想要爬到他頭上;如果她不懂,那麼她實在是厲害,把這兩個字的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應該比她更囂張,應該把她當成他的附屬品,沒有他,就沒有她!
但是饒崴永看著她的臉,有些話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像現在這樣處處遷就著她,他反而有一種快感。
這是一種被虐狂嗎?被家庭包袱壓抑了許久,在公司、在屬下面前則必須戴上老闆的面具,久而久之,變成一個冷冰冰的人。
但是他真的沒有自己的情緒嗎?
不是的,他只是刻意把它壓抑住,所以當他一看到小兔,心裡的那口休火山就爆發了!
原來……他是這麼需要墮落的一個人。
「幹麼看著我不說話?是被我堵住了,還是懶得跟我計較,或者是在盤算要把我掃地出門?」
「你不怕嗎?」一般情婦應該都很怕少了金主吧!
「怕呀!」小兔睜大眼,可她眼裡一丁點的擔心跟恐懼都沒有。「沒有你的話,我就要很辛苦的再去跳鋼管舞。」
「你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他明知故問,她不為了錢還為了什麼?
她笑著眨眨眼,打量著他、端詳著他,這樣子的小兔,依舊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當然不是嘍!」小兔移位,坐在他腿上。「錢不是唯一的原因,還有你長得帥啊!而且……那方面的技巧跟功力都不錯。」
「謝謝。」饒崴永道著謝,聽到這樣的答案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心裡有著失落也有欣慰,幸虧……她還懂得在乎他的心情,會安慰他。
小兔雙手勾著他的頸子,兩腳晃呀晃,轉頭看到桌上擺著的教科書,她皺著細眉間道:「喂……你叫我去讀書,是不是想像調教寵物一樣的調教我?」
「我只是想要你有些事情做。」
「我勸你,不要想逼我考大學,這些我都做不來,殺了我會比較快。」小兔鬆了一口氣。
「放心,我不會。」讀書只是一種約束她的手段,他要的小兔,不需要人工的雕琢,她只要做她自己。
「那就好。」小兔忽地眉一塌,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喂,是你叫我去讀書,這些作業你一定要幫我,那個四眼的明天要檢查。」
她一手拿著鉛筆,一手拿著數學講義,都推到他面前。
饒崴永接過書本,皺著眉細看,這些東西離他太遙遠,它們既陌生又熟悉。「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那你就慢慢想,我去煮咖啡給你提神醒腦,這樣有助於你解這些數學習題。」她一溜煙的跑開。
「喂,這是你的數學作業!」饒崴永對著廚房喊道。
廚房只傳出一陣清脆的歌聲來回應他。
歲月不知在何人的指縫流洩過去,不知道上帝給每個人一個禮拜七天的時間是不是相同,總而言之,對小兔跟饒崴永來說,他們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小兔已經跟了他六年。
但是此刻跟他一起坐著吃飯的女人不是小兔,而是他的未婚妻俞捷如。
今天是饒尚權的八十大壽,饒家在圓山飯店宴請賓客。
「崴永啊,爺爺今天生日,你要送什麼給爺爺當賀禮啊?」坐在主位的饒尚權問道。
「我在大理蓋了一間佔地一千多坪的別墅,送給爺爺,您有空可以去那邊渡假。」
「你該不會是想把我趕去大陸那邊退休吧?」
是啊……但是就算說是,他也不肯啊!那又何必說呢!饒崴永笑了笑,用餐,沒有說話。
「崴永,其實爺爺要的生日賀禮非常簡單。」林梅對著兒子說道。「爺爺只是想享含頤弄孫之樂而已。」
原來這是一出套好的戲碼。「崴琪不是已經懷孕了嗎?再等幾個月,爺爺就可以抱到曾孫子了!」
「哼!」饒尚權聽了,鼻子重重的噴出一口氣。
說到這個就讓饒家三個掌權的長輩生氣,原本他們已經替饒崴琪相中了一家航空公司總裁的兒子,她偏偏跟一個記者談戀愛,還在饒崴永的幫助下跑到美國去結婚?!
她人現在在美國待產,前些天還寄了一幅字畫回來,說什麼是淪落在唐人街古董店的宋徽宗真跡,要宋徽宗那個亡國之君的字畫幹什麼?饒尚權只看了一眼,就叫傭人丟到閣樓去。
「那是外孫,不是內孫!更何況那是個不被承認的外孫!」饒秉信有些動氣。
「什麼叫不被承認的外孫?崴琪又不是在外面偷偷跟人生孩子,她有結婚證書,我還是她跟家維的見證人。」饒崴永聽了父親的話也有些不高興。
「說到這我還沒跟你算帳……」
「好了!」饒尚權低聲一喊,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再看看俞捷如,暗示他現在這裡還有外人在。
俞捷如一直默不吭聲的坐在饒崴永身邊,而饒崴永也不理她,不但沒夾過一根菜、一塊肉給她吃,她懷疑,他甚至沒用正眼好好看過她一眼。
或許應該說是饒崴永這六年來都沒有理過她,可是為了面子,她不願退婚,再說家裡的人也不會贊成;也為了虛榮,這些年來她充分享受著,只要她一說出她的未婚夫是英俊多金的饒崴永,旁人那欣羨不已的眼神。
所以即使饒崴永沒有牽過她一次手,沒有吻過她一次嘴巴,但是俞捷如就是心甘情願的繼續等下去,她相信,等久了就是她的。
饒秉信被父親一提醒,猛然住了嘴,倒是林梅反應比較快。
「哎唷,爸,你也真是的,捷如又不是外人,聽聽咱們家的事也沒有關係啊,反正她遲早都要進門的呀!」林梅夾了一塊雞肉到俞捷如的碗裡,堅定的眼神給予她滿滿的信心,讓她知道他們早已把她當一家人看待。
「說的也是。」饒尚權笑著點點頭,然後話題又不著邊跡的牽回到饒崴永身上。「崴永,你已經三十二歲了,捷如也二十九歲了,早過了適婚年齡,你還是趕快跟捷如結婚,我們這些老的也能放心。」
總算繞到重點了!「再過一陣子吧,現在才在大陸蓋第一座晶圓廠,很忙。」
「你早點把捷如娶過門,也許第二座、第三座很快就有了!」饒秉信說道。
「爸,你這麼說,捷如聽了,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是為了獲得她家的財力支持才娶她呢!」
「不會!」聽到饒崴永這麼說,俞捷如連忙搖頭否認。
說到資產,饒家還是比俞家多了一些,雖然跨足科技業需要以電子產業起家的俞家幫忙,但是就算失去俞家,饒家可以再去找別的大財團聯姻啊,俞捷如最怕的就是這一點。
看也看得出來,俞捷如急得想快點嫁進饒家,可是現在問題卻卡在饒崴永身上,他老是拿事業來做擋箭牌,所以他們才讓他拖了六年,但是眼看俞捷如就快三十了,再不把她娶進門,只怕未來的親家翁會退婚,不讓女兒再等下去!
「啊,下個月底剛好有個好日子,不如我們就把他倆的婚事辦一辦吧,爸爸。」林梅拍著手,喜孜孜的說道。
「媽,這件事的當事人是我不是爺爺,你要詢問意見的話應該是問我吧!」饒崴永不想被他們逼著結婚。
「問你還不是拿事業當借口,女人有多少青春年華可以浪費?人家捷如都等了你六年了,你還要她等多久?」林梅白他一眼。
「你們不是都把永盛擺在第一嗎?」就連這樁婚事也是為了永盛日後的發展而定下來的,現在居然會在意起對方的青春年華來了!
從前饒崴永鮮少對他們的決定有異議,可是好像自從他訂婚以後,饒崴永越來越會在外人面前讓家裡的三個老佛爺難看,說起話來越來越帶刺,不知是受了什麼影響?
「你一定要爺爺講明嗎?」饒尚權皺緊灰白的濃眉。「我要的這份壽禮就是你趕快跟捷如結婚,然後生個孫子給我!」
「爺爺,你是把我還是把人家千金小姐當成生孩子的工具?」饒崴永勉強的拉著嘴角,但是心裡卻十分不快。
這個孫子實在越來越會頂撞他了!以前他不高興,要嘛是不說話,不然就回到家才吵,現在居然在大庭廣眾下就發作?!
「反正,成家立業,先成家再來談立業,結婚的事就這麼說定了,下個月月底!」饒尚權端著那張威嚴的老臉,作出決定。
俞捷如聽了,面露喜色,又怕讓人取笑她想嫁人想瘋了,努力壓抑著已經爬上嘴角的笑意。
饒崴永瞥見了,心裡嘲笑著。
「下侗月月底我沒空,我要去大陸看廠。」饒崴永用力的放下手中的刀叉,很大聲,旁邊幾桌的賓客都瞄了過來。
「可以叫你爸去!」饒尚權也顧不得面子,這次他鐵了心要逼饒崴永點頭,他板著臉說道。
「這個Case是我經手的,我不親自去視察不放心。」饒崴永的雙手握成兩個拳頭,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實行中途離席這個念頭。
「這個Case我也有參予,我去就夠了,你乖乖的給我留在台灣結婚!」饒秉信說道。
「兒子的結婚典禮你也不參加了嗎?」饒崴永是想能拖就盡量拖,因為他現在根本就沒有跟俞捷如結婚的打算。
「沒關係,等我從大陸回來再好好聚一聚。」饒秉信只要兒子肯結婚他就阿彌陀佛,哪還奢想吃什麼喜宴。
俞捷如認為自己現在應該扮演一個守禮知份的賢內助角色,這樣饒崴永跟他的家人應該會更心疼她才對,她更希望讓饒崴永覺得她很懂事、很體諒他。
「崴永,如果你真的很忙的話……」俞捷如才剛開口就被林梅打斷。
「捷如,你別聽他亂講,永盛什麼事情我不清楚?如果每個Case都非得總裁親自出馬不可,那一個月花那麼多錢聘請那些經手的高級幹部做什麼?就算他爸下去也會有人去,不用擔心。」林梅指著兒子。「你呀,你看看,你讓捷如等這麼久,她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現在還開口幫你說話,這女孩多好,你就乖乖的把她給我娶進門吧!」
怎麼會沒有怨言,只不過沒有在他們面前表現過而已。俞捷如低著頭,守著她自認為該守的本分。
砰的一聲,饒崴永推開椅子站起來。
他再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即使桌上有再美味再豐盛的佳餚,他也吃不下去。
「你要幹麼?」饒尚權一雙眼睛冒著紅紅的火光。「給我坐下!」
「如果你們還要繼續這個倒胃口的話題,那我就沒有再繼續留下來的必要,我不想吃到一半,因為氣憤而吐出來。」饒崴永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穿上,他要走的意圖已經很明顯。
俞捷如錯愕的抬起頭看他,她有這麼討人厭嗎?為什麼一說到結婚就讓他拂袖離席?既然沒有跟她結婚的打算,當初又為何要跟她訂婚呢?
「你敢走就給我試試看!」饒尚權拿出一家之主的威權與他相搏。
他們還想用從前教導孩子的那一套來教育他嗎?饒崴永抖了抖西裝外套,唇角一勾,連半句話也沒說就離席。
「這……這渾小子!」饒尚權正想用力的敲桌子,可是看到旁人投射而來的目光,拳頭在半空中張開,他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菜到俞捷如的碗裡面。「捷如,崴永這孩子事業心較重,你不要跟他計較,回家我會再跟他談談,你放心,饒爺爺不會再讓你等第二個六年。」
這時候誰還有食慾?但是聽到饒尚權承諾的話,倒是帶給俞捷如一些些安慰。
「謝謝饒爺爺。」俞捷如勉強的拿起筷子夾菜,咬了一口。
或許現在饒崴永討厭她,但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真正跟她相處過,俞捷如相信以她所受的教育以及教養,結了婚以後,她一定能讓饒崴永發現她的美好。
林梅和饒秉信則堆起笑臉,站起來以虛偽的言辭向賓客們解釋。
而饒崴永卻早已駕車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