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邂逅,凝結心間。
是你進駐了,還是我遺落芳心?
幽幽緲緲、惶惶然然,心惦你來或不來;
怔怔忡忡、憔憔悴悴,細數枯葉待早春。
你,知否?知否?
相依時光,動情時刻。
是我迷失了,還是你蓄意挑逗?
三心兩意、兩意三心,君不見我心倉皇;
來來去去、走走停停,何時再見你蹤跡。
我,去否?去否?
「來,這招不是這麼著,劍柄也不該這麼拿。」經過楚御數天的教導,憫兒已有很大的進步。
再加上和他愈來愈熟識,她對他的好感也日益加深了。有時他在指導她劍法時,她注意的不是她該注意的招式與動作,而是他深邃性格的側臉,和他低沉磁性的柔魅嗓音。
「試試看,嗯?」
「哦。」憫兒拿過劍,卻因為剛剛根本沒聽進耳裡,又拿錯了。
「你很不專心喔!」他笑了笑,「該這樣才對。」
他有耐性地再跟她說了一遍,憫兒這回不敢再掉以輕心,非常仔細聽過後,便依他所說要了一次劍給他看。
「嗯……很棒,進步多了。」他撇嘴一笑。
「還不是因為我有一位好師父嗎?」憫兒開心地奔到他面前,那青春笑靨又一次撞進他心間。
楚御隨即搖搖頭,告訴自己,他接近她是為查明殺害師父的兇手,絕不是為了兒女私情。
「那你就是我徒兒羅?」楚御輕笑道。
「人家只是比喻,我才不要做你的徒兒呢!」當徒兒就得敬重師父,那關係會變得多生疏呀!
「那就做你的臨時師父吧!否則你老是分心怎麼行?」望著她汗濕的臉蛋,他又道:「你也累了,歇會兒吧!」
「嗯。」她趕緊坐下,然後從賀彩霞為她準備的點心籃內取出一盤食物,「給你吃。」
「這是你姨娘為你準備的,我若吃了,你吃什麼?」楚御搖搖頭。
「姨總以為我會餓死,給我準備好多吃的,我哪吃得完呀!快吃。」憫兒將盤子遞給他。
他接過手,看了眼那籃子,裡頭果真很豐盛,「你姨娘很疼你?」
「她疼我,也管我管得緊呢!」她輕吐了下舌頭。
「你平時的食量很驚人羅?」楚御眉心微蹙,像是在深思。
「驚人!」她搖搖頭,「才不呢!人家一向吃不多。」
吃不多?!
楚御斂下眼,心忖:既然她吃不多,她姨娘又何必準備這麼多東西,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多,莫非——
「她知道我的存在嗎?」
「我怎麼可能讓她知道呢?」她毫不造作地大口吞下一個燒賣。
他也拿起吃了口,「今天不能吃完,要剩多點回去。」
「為什麼?」憫兒尚不明白何謂「心機」。
「聽我的就沒錯。」回過臉,他正好瞧見一朵黃花落在她肩後烏亮如綢的秀髮上。
他忍不住伸手輕撥那黃花,恰巧一瓣落在她唇上,憫兒一抬頭,與他的眸光相對,登時兩人同時一震。
憫兒雙腮瞬間覆上兩片紅雲,說話不禁結巴起來,「楚……楚御,如果我比試過後,我們還會見面嗎?」
「你願意和我見面嗎?」他蜷起嘴角,深刻且醒目的五官背後藏著一抹她所預料不到的深沉。
「當然願意,那你呢?」
「傻瓜,我說過我們是朋友。」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與她對視的眸光脈脈含情。
「嗯,一輩子的朋友嗎?」她的大眼內閃著一道光影。
一輩子?!
他的表情閃過一抹黯影,想問她一輩子究竟有多長?
「沒錯,是一輩子的朋友。」雖知不可能,不過,現在他的任務就是該逗她開心,他不介意說一次謊話。
「真的?!楚御,你真好!」她開心的往他懷裡偎進,天真的她並不在意什麼「男女之別」,因為,她知道他的一輩子對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倘若她未奪下掌門之位,比試過後就沒藉口再往後山跑了。
「因為我是真心想幫你。」他揉著她的小腦袋,鐵般的手圈住她的腰,熱唇貼著她的額頭說。
「可我不懂,你為何那麼在意我能不能當上掌門人呢?」瞧她,又表現出機敏的心智,往往一個出其不意的問句總會讓他語塞!
「你真傻,若你當上掌門,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見面了呀!」楚御回應道。
「說的也是,所以我好擔心哦!」她可愛的眉兒突地一皺。
「別擔心,只要盡力,我想你定能達成所願。」說時,他還不忘攬緊她的身子,指尖有意無意地在她腰間輕捻。
憫兒先是顫了下,接著竟無法控制地笑出聲,「呵……好癢,你別撓我呀!」
「據說怕癢的人會疼愛另一半,所以我想,將來你若成為人妻,一定會是個好妻子。」楚御微瞇起雙眸,直瞅著她那淘氣的笑容,
「真的呀?」
憫兒迅速轉過身,眼底劃過好奇,「那你呢?」
「我?!」楚御眉頭一皺,心底的擔憂才冒出頭,就見她嬌小的身子撲向他,一雙小手直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憫兒,你這是——」老天,她這哪是撓癢,根本就是把他當麵團捏。
最後他沒轍的抓住她的小手,「別鬧了!」
她抿起小嘴,皺起眉頭,眼底竟醞釀出了淚水,「原來……原來你將來不會愛你妻子呀!」
「我!」他一愣。
「你根本不怕癢,還抓疼了我的手,不管……你怎麼可以不愛你的妻子!」她愈想愈傷心,「你怎能不愛呢?我——哇——」
說著,她竟往他身上一撲,兩人就這麼倒臥在地上,唇瓣貼在一塊兒。
「呃——」憫兒想起身,可被他的大手牢牢錮住腰身,這股仿似被雷殛的感覺竟讓她動彈不得!
跟著,他居然加重嘴上的力道,讓憫兒嚇得身子一僵,只能張大眸感覺他的舌頭在她嘴裡搔弄著。
老天,他在幹嘛?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蓄意往我身上倒,要的不就是這個嗎?」他的嗓音低啞,滿是誘惑的迷藥,正迷亂著她的心。
「我要?」她要什麼?
「別裝了。」他撇嘴笑了笑,指尖輕劃過她敏感的頸部,讓她的身子產生一陣酥麻。
「別,好癢。」她推開他,趕緊坐了起來,就連身子也發燙了。
他撇嘴一笑,「怎麼了?打退堂鼓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半紅著臉兒,急著想起身。
「真不懂?假不懂?」他捧住她的腦袋,額頭抵著她的。
「我……我真不懂。」她憨傻地說:「只知道你抱著我,讓我身子發燙、發麻,我不懂這是什麼感覺。」
楚御勾起嘴角,這才鬆開她,「好,有機會我會讓你知道。現在吃飽了,可以去練功了。」
「我知道。」她拾起劍轉過身。
望著她纖柔的背影,和她耍劍的半調子模樣,楚御此刻煩惱的是她真能奪下掌門的位子嗎?
唉!莫非他真得到時候摻一腳,將事情弄大?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與楚御邂逅後,憫兒的生活可說是起了變化。她每天都準時到後山練武,也不再對著布娃娃自言自語,而這樣的改變當然逃不過賀彩霞的雙眼。
「憫兒,你又要去後山練武了?」賀彩霞見她拿著劍,躡手躡腳地就要溜出去,立刻喊住她。
「是……是呀!」她轉過身對賀彩霞笑了笑。
賀彩霞看著她持劍的手,猛然發覺她似乎比以前更有力了。「你好像力氣增大不少?」
「有嗎?」憫兒倒是沒發覺。
「瞧你現在拿劍的氣勢還真像有那麼回事,不像以前,總像是拎著包袱一樣。」賀彩霞說出自己的發現。
「是嗎?姨,我想您是在取笑我吧?」她傻笑著。
「我怎麼會取笑你,見你慢慢進步了,我可比誰都高興呢!」她能不高興嗎?她的第一步不就是為了讓她接掌掌門?
「嗯,我是跟姨開玩笑的,時候不早了,我得去練功了。」
可她才剛跨出門外,賀彩霞又道:「等一下,我看這樣吧!我跟你一道去。」
憫兒愣住,「您、您要去做什麼?」
「看你練功呀!」賀彩霞笑說:「順便帶些點心去,你練武累了,就可以吃些東西。」
「啊?」她大驚失色,立即說:「不用啦!我不是很餓……姨,您就不用麻煩了——」
「我還沒看你練過武,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賀彩霞整理好東西,「可以走了。」
「哦!」憫兒沒轍,只好同意了。
於是她便在賀彩霞的催促下一塊兒前往後山。
一路上她心驚膽跳的,就擔心每次都比她早到的楚御會被發現,若真如此,她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又要失去了。
想著想著,她不禁放慢腳步,賀彩霞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不希望我去?」
「不是,我怎麼會不希望姨去看我練武,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賀彩霞瞇起一對鳳眼。
「只是……我的武功一向不好,怕姨笑話。」她只好隨意找藉口,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我怎會笑話你,別忘了,我可是你最親的姨。」賀彩霞立刻旋身繼續走,而且腳步是愈來愈快。
眼看這情況,憫兒自知是阻止不了了,看來……只好聽天由命了!
一到後山,憫兒眼看後山空無一人,心頭的大石這才落下,可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悵惘,心頭直思索著:他為何沒來?
賀彩霞的目光則四處梭巡著,看來她早已從憫兒的言談舉止間發現她必定有所隱瞞。
「姨,我們到了,您還在找什麼?」她疑惑地瞧著賀彩霞四處輕瞟的目光。
「沒有,我只是想找一處比較陰涼的地方。」賀彩霞假笑了聲,隨即指著另一頭,「就那兒吧!」
「哦!」
憫兒怯怯地走了過去,每一步都是這麼小心,深怕楚御就藏身在那兒。
「姨,那我現在就練武給你瞧瞧。」她心不在焉地說著。
為什麼楚御今天沒來?那他以後還會來嗎?憫兒滿腦子都是這些問題。
「好,那快吧!」賀彩霞倚在樹幹上,等著看她使劍。
「是。」憫兒趕緊收斂胡思亂想的心緒,當劍一出鞘,她竟能非常輕鬆地駕馭它,點、削、揮、劃、沖——每一招式都是這麼流暢。
差就差在她的內力稍嫌不足,畢竟這不是一蹴可幾的。
「怎麼樣?姨,還不錯吧?」憫兒收回式後,不禁開心笑問。
「嗯,是精湛許多,若非親眼目睹,我實在不敢相信你的劍法變得這麼犀利。」
「姨真那麼認為?」她眸子大睜。
「這是當然了。」賀彩霞笑道。
「好,離比試的時間還有一個多月,我絕不會讓姨失望的。」憫兒胸有成竹地拍胸脯保證。
「很好,我等著看你的表現。」賀彩霞當然希望憫兒能站上掌門的位置,這麼一來,她便可在左家呼風喚雨了!
「謝謝姨,可是……我現在要練功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她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說。
「要我離開是不?」賀彩霞心知肚明地笑笑,「真不明白你練武和我留下有什麼關係。」
「人家今天想再練深一點的,因為還不熟,怕讓您笑話。」始終垂著腦袋的憫兒偷覦著賀彩霞的表情。
「唉……好吧!」賀彩霞似乎仍不死心地左右望了眼,這才放棄道:「那我回去了,可別練太累了。」
「我知道。」等賀彩霞離開後,憫兒這才重重吐了口氣。
可是楚御呢?
她左右張望了好久,仍不見他出現,或許他不會來了……憫兒輕歎了口氣,心想這樣也好,至少他沒讓姨發現,如此也不會讓左家其他人知道,對他來說要安全些。
否則,左家那些長老們使毒厲害,到時她想救都救不了。
不管了,為了不辜負爹的期許,與他這些日子來的教導,她還是得專心練武才行。
一有這樣的念頭,她便拿劍繼續練著。
就見她時而飛天、時而點地,仿似個精靈仙子,正與花草樹木戲舞著,身手是這般輕盈!
就在她落地的剎那,卻突聞背後一陣鼓掌聲。
憫兒猛回頭,看到的便是臉上掛著抹笑意的楚御。
「楚御,你來了!」他終於還是來了。
「我早到了。」他雙臂環胸地說。
「早到?!」她想了想,「不對呀!我和我姨也很早就來了,卻不見你的蹤影,你騙我呀?」
「其實早在你們來到之前,我就已經到了。」楚御扯出笑意,「你說,我能讓你姨娘看見我嗎?」
「哦!我懂了,你是躲起來了!」她綻出一抹甜得膩人的微笑。
「對,不過躲在一旁看你舞劍倒也是一大享受,才短短數天,你已進步許多,可見你並不是個對練武遲鈍之人。」他發自內心地說。
「你的意思是……我有希望奪得掌門之位?」若是有他的保證,她將更有信心迎接挑戰。
「還差遠了。」他毫不心軟地說。
「什麼?」一片茫然襲上胸口,憫兒頓覺無措極了。
她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了,為何他還這麼說?這麼說來,她想當掌門人的夢想是遙不可及羅?
「別失望,你還是有希望的。」見她小臉一垮,楚御知道這小妮子又再鑽牛角尖了。
「是嗎?」她鼓腮皺眉著,「經你一提,我也覺得自己希望渺茫,想想我們這派底下弟子有那麼多人,在武功的造詣上,我本就不如他們呀!」
「你就這麼妄自菲薄?」他挑眉凝睇著她。
「我……」
「好了,別想太多了,練吧!」他的下顎朝她點了點,「我想再看一次你剛剛要的第五式。」
「你喜歡看?」她垮下的嘴角這才上揚。
「嗯。」他漾著微笑,以極其魅惑的眼神盯著她那張小臉瞧。
「好,我馬上練。」她走回空地上,再一次舞出方纔的劍式,但不知是不是信心受挫的關係,每一個動作都不夠圓滑,最後甚至因為收氣不勻而差點站不住腳。
他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眉頭緊緊攏起,「你到底怎麼了,才轉瞬間就退步這麼多,難道你不能承受一點點的批評?」
「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因為這樣就喪失了鬥志?」楚御語氣狠冷地說。
「楚御,我——」她愈想愈委屈,最後竟靠在他懷裡哭出聲,「人家真的很難過,任何人的批評對我而言都不算什麼,可是你不一樣……」
「傻瓜!」他推開她,語重心長又道:「你就這麼放棄了?我可是你臨時的師父,總不能只對你說好話對不?」
「嗯,我懂。」她抬起小臉。
「懂?」他臉上劃開笑影,「既然懂,就再來一遍。」
「我……」她搖搖頭,「我不行。」
「為什麼?」楚御臉色一僵。
「我剛剛已經試過了嘛!」望著他陡變僵冷的臉色,她的小臉立即刷白,「能不能明天呀?」
「不行,現在就試。」他毫不鬆口。
「我就要明天嘛!」她賭氣地說。
「好,如果你執意如此,那從明天起,你就一個人練吧!」說著楚御便旋轉過身,打算離開。
「等等。」她跑過去擋在他面前,「我答應你試試嘛!」
「不是試試,我要你全力以赴。」他掬起她的下顎,謎樣的眸光膠著在她那張清麗的妍容,當凝上她眼眶中的絲絲清淚時,他竟有半晌的閃神。
「那我就全力以赴。」她看著手中的劍,又一次施展剛剛那套劍法。
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像第一次那般俐落圓滑,每一劍揮出都是那麼僵硬,楚御的眉宇也愈皺愈緊,最後索性放棄了,不再留下。
直到她要完劍後,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楚御、楚御……」她心下一驚,四處尋找他的身影。
當她幾乎快把整座後山尋遍,依然一無所獲時,憫兒不禁吁歎口氣,「看來他真是對我失望了,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再振作起來。」
「楚御,你出來好不好?我答應你會繼續努力,你不要避不見面啊……」一直以為他僅是躲在一旁不出聲,可任她再怎麼喊怎麼找,仍是徒勞無功。
這下憫兒當真慌了!
「楚御,你不會真的不見我了吧?楚御,你說說話好不好?楚御——」她邊喊邊跑,最後跑累了摔在地上,淚水滴落臉頰,她這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原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早已進駐她的心了。
可他居然說走就走,難道他一點都不留戀?
對呀!他根本不可能喜歡她的,當初他突如其來的出現、接近她,絕對也是有目的的呀!
憫兒苦笑,其實她懂,她比誰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