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我的心臟不大好,你別嚇我,OK?」推一推無框眼鏡,未詢努力保持俊雅形象。
「不可以嗎?」祁函克皺眉。
「不是不可以。」他假意有耐心地微笑,然後突然變臉,吼:「是根本不可行!動『豐程』的歪腦筋,你瘋了是不是?」這傢伙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了?若不是隔著顯示屏,真想拎起他的衣領搖醒他。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立刻跳出一組資料在屏幕左方羅列,「這是從上月十號直至今天,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嗅覺』以各種渠道、各種方式對我們組織的追蹤。要逃過他們撒下的天羅地網有多艱難,你知道嗎?現在的他們只需等我們稍有差錯,便可一刀插入,達到讓我們致命的效果!」
「前幾樁案子,我幾時出過差錯?」祁函克冷哼。每一筆均完成得天衣元縫,連老大也一再地點頭。所以,他才會在人會不到三年中從客串躍居主角地位。
「可『豐程』不一樣,目標太大,我們不能冒險!」未詢吼。為什麼祁函克不明白呢?「豐程」!赫赫有名的「豐程」!豈是他們從暗處耍手段便能擊垮得了的?
「我沒讓你和我一起冒險!你只需要乖乖地呆在總部完善的安全防衛系統裡,然後抽空接收我傳遞去的資料交給老大就好。」祁函克道。為了繆萱的幸福,他一定要搏一搏。參政「豐程」,替繆建秋管理他從葉漠處得來的百分之十的股份,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而且,「豐程」與「培亞」的合作案已震動了整個商界,雙方都將自身推上了極致,這種情形下,若「豐程」稍稍偏差出一點,會不會倒得較平時快十倍、也慘十倍?「那葉沙呢?你的計劃沒把他考慮進去嗎?剛接手『德江』,成功地吞併『仇氏』不但增加了企業的世界級地位,更擴充了企業的規模。弟弟有難,做哥哥的怎麼可能不出手幫忙?到時……」「若我的速度夠快,手段也夠狠呢?快得讓葉沙甚至來不及有所反應,也狠得讓他無法補救。『仇氏』的一夜沒落不就如此?葉沙一手導演,而我,只不過借鑒而已!」祁函克冷笑。「借鑒?兩種截然不同的道德觀要怎樣借鑒?一個以智取勝,而另一個,以卑劣取勝。」未詢歎氣。否則他們怎會成為「嗅覺」的頭號追捕對像?只在暗處利用各種非法渠道偷取別家公司的商業機密,然後藉機敲詐。他純只為錢而加入,祁呢?「有區別嗎?成功無明暗之分。」這是社會法則。
「祁!為了那個女子,值得嗎?」未詢有些擔憂,「你與剛加入時變了好多。那時的你只把身體投入組織運營。」
而現在,他似乎連帶地獻上了靈魂。如果性質變了調、開始扭曲的話,便真的再也回不了頭了。
「你沒有資格評論她,她是世間最完美的,值得我為她做任何事,甚至死!」祁函克暴怒地敲桌子,屏幕神經質地抖動一下,「其他的事你別管,等我的消息就好。還有,在我未偷取資料之前,誰也不准告訴。」
「祁……」屏幕又是一陣閃動,只見未詢的十指在鍵盤上飛舞,「警報鈴響了,又有人在進攻我的防衛系統,企圖攻人我們的內部網絡。祁!再問你……」屏幕不停地閃,未詢優雅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我要知道你盯準「豐程」的原因。為什麼?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她嫁給葉漠,替父親換回了『豐程』百分之十的股份;而我,只有奪下總裁位置才可能救回她。」這是他必須,也惟一能做的。
「她……喜歡葉漠?」未詢猶豫。不喜歡怎會考慮嫁?惟命是從的禮教在二十一世紀未免太可笑了吧?祁函克真瞭解她?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只因為她太善良,也太柔順了,不懂得用反抗來保護自己,才會成為纓建秋那隻老狐狸的工具。」所以,這個世界只有他能保護她不受傷害,他已經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她堆砌起一個王國,時間不會太久,而她也不受太久的苦了「好吧!一切小心!」未詢的聲音斷斷續續,屏幕模糊不清地閃一閃,終於歸為黑暗。祁函克癱軟地靠上椅背,繆建秋的「喜訊」告之——他終於攀上了葉家這門親。電話那頭喜出望外的笑聲幾乎將他逼人瘋狂。繆萱嫁得無奈,而葉漠呢?他為什麼願意娶一個隨時會死亡的女孩?他究竟存有什麼樣的目的?因為萱的出眾容貌而買回家擺設?或是……全當高價購回的玩偶?種種猜測讓他承受不住,對葉漠的恨意在無形間加重。加濃,也越發堅定了決定,無論用多卑鄙的手段也要毀掉「豐程」,毀掉葉漠!他的萱,是他的!這一輩子,他早早地便預定她的一生。
「結……結婚?」耳朵敏銳地從鳳中掃進兩個字後,跨步最大、走在最前端的夏淼汐箭步退回,盯著繆萱美得炫目的臉,驚得險些掉了下巴,然後,她極專業地用手撫上她的額,了悟道:「宣,你的心臟又不對勁了。」
「晤!是不對勁 」與繆萱並肩而行,此刻也被阻住身形的佟貞顏持著平滑的語調,平滑的表情研究那只高高舉著的手半晌,說:「從胸腔跑去額頭的心臟,對勁了才怪!」
「喂,這丫頭都開始瘋言瘋語了,你怎麼一點也不關心啊?好沒良心。」夏淼汐呆呆呆地未收回手,只將目光調去另一名嬌悄女子臉上。
「我關心的是你這只抽了筋的手。拜託你趕快把它從壹的額頭上拿下來。」不落痕跡地退開兩步,左右前後觀察一番,「我替你望風。」
「望風?」終於耐不住好奇,與她一齊觀察,「望什麼風?」
「當然!免得別系的同學看到你的愚蠢行為後四處宣揚,豈不害所有文學系的才女跟你一起丟臉?」伶貞顏顯露正正經經的表情,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
「嗅!原來是這樣啊……」笑容在擴大,一字一字地吐出,當最後一個音拖斷時,夏淼汐一米七二的修長身材已撲出,就見嬌小的佟貞顏盈盈一閃,速度快得讓人眼花,「萱,替我逮她。」
夏淼汐氣得跳腳,怎奈長手長腳不佔半點優勢,反在短暫的追逐遊戲中耗盡了體力,氣喘吁吁,「你跑,你……你再跑……」「放棄吧,誰不知道你的高挑只能擺著唬人?每次都逞強。」佟貞顏閒閒地拍去沾上衣袖的塵土,看來嬌滴滴的她言行舉止問倒有幾分豪氣,與一旁累得快趴下的高挑美女形成鮮明對比。「輝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中文系三大美女兼才女的會聚,為校園的秋色平添一道獨特風景線。繆萱抿著唇笑,預備裝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來抗議,不遠處傳來一聲冷然也乖戾的吼,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個齊耳短髮的紅衣女子懷抱著一疊書,漂亮的臉上像是著了火般地正在燃燒。她狠狠地瞪著眼前手足無措的男子,渾身上下像似豎滿了刺,無一處有妥協的意願。「滾開!」她再開口,連身上也著了火,艷艷的。
「讓……讓我幫你!」陳子嘩急得直冒汗,卻怎麼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和語氣來與眼前美得像火的烈女子溝通。三年級理科班最具才智的兼優生幾時受過這種禮遇,但……但……看著她就是移不開步子離去。要怎麼表白呢?現在的狀況似乎要表示友好都難上加難。「滾!」鄙夷地瞪他一眼,不再廢話,抱緊書,向前走去。她走路的方式好奇怪。右腳先跨出,左腿再慢慢拖上。一步一步,很慢,也很艱難。
「求你……」陳子嘩在旁跟了兩步,實在不忍,便伸手握她的臂膀,欲搶過她的書,替她分擔重量。這一次,女孩連唇都未開啟。當大手碰到她的瞬間,她突然轉身,狠厲地、毫不猶豫地扔出手中所有的書砸向他!全部!
錯愕的男生被一起砸倒在地,望著滿地凌亂的書,委屈得幾乎要掉出眼淚,「你……」
「喂!人家好心幫你,你於嗎那麼凶?仇雅靜!別太過分了!」好打抱不平的夏淼汐首當其衝,扶起學長的同時,指責紅衣女子的不識好人心。
「仇雅靜?」纓壹走近一步,打量她的臉,輕輕地念。好熟悉的名字。
「仇雅靜!『仇氏』集團的二千金,我們中文系出了名的暴烈女子。該是太過優握的生活環境加上父母的寵溺養成的性格吧,只是,如今父母去世了,她的性格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欲加烈了幾分,也更暴戾了!」尾隨而至的佟貞顏解釋。繆萱時常住院,處於半休半讀狀態,所以對學校的很多人、發生的很多事都不太清楚。
「她是孤兒?」繆萱一驚!
「從未有所聞嗎?你那位同樣姓繆的『姐姐』從未提起過?這可是葉沙的震世之舉呵!赫赫有名的『仇氏』一夜之間被他擊垮,仇總裁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當晚便在宅中自殺身亡,而他的夫人也隨丈夫殉情而死。據說,仇雅靜目睹了整個過程卻無力阻止,所以……」佟貞顏回神,「繆萱,別過去。」驚呼,現在的仇雅靜絕對處於危險期,她的傷害力是驚人也可怕的,全校師生沒有一個人敢輕易靠近,怕在不經意問被烈火的傷。可現在,繆萱竟然……竟然走近她?聽到叫聲,仇雅靜慢慢轉頭,清清亮亮的火焰迎向繆萱;繆萱則盯著地上,從書冊裡掉出的一張新聞剪報——大幅標題,大幅彩照,還配以整版的文字。繆萱仔仔細細地看,他是誰?俊秀的臉上持著慣有的漠然,看似沉默也低調地站著,滿不在乎的超然,只有她——敏銳的她才能察覺出他眸中隱約閃現的不耐及疲倦!他的靈魂豈是一架死的相機所能捕捉?他——只有她才能深入瞭解的葉漠!半蹲而下拾起,還來不及起身,有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她仰面撞翻。攻擊的一方只為奪她手中的剪報,而她,因條件反射的僵硬,死死地拽緊手指,飛出去時,相反的力道瞬間將薄薄的紙撕成兩半。痛!下巴劃過沙粒時好痛!屏住呼吸,咳去揚人鼻腔的塵土,迷濛間看到手中的那一半葉漠斷了身體的頭像以及頭像之上的標題:「仇氏」慘敗,「豐程」出力多少!
葉漠與「仇氏」的慘敗有何關係?而她——仇雅靜為什麼要剪下這篇幅珍藏書冊?為什麼?困惑地望向一步步移近的女孩,鮮紅的衣彷彿映染了眸,燃得更濃。
「萱!」夏淼汐奔至她身邊抱起她,身後的佟貞顏已欲出擊。
「不!」纓董搖著頭攔住同樣升起怒火的好友。
「你喜歡他?指著剪報上的頭像,仇雅靜的身形為三個女孩遮上了陰影。繆萱的沉默讓她微扯唇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纓查無故顫慄。想開口問些什麼,那挺得很直的倔強身體已越過她們向前走去仍是很慢,很艱難!
「她的腳……為什麼會這樣?」纓宣爬起來,幽幽地望著她的背影。望著她時,會想起葉漠。
「聽說三個星期前她突然從家裡的樓梯上摔下來,扭到了腳。剛開始沒這麼嚴重的,可她既不看醫生也不敷藥……她根本是在作賤自己!」夏淼汐越說越氣,「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根本不配活著。」
是不配,卻必須苦苦掙扎活著!纓宣突然轉身,不再去看。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看著她時會想起葉漠。
因為,他們都經歷過看著心愛的人死去卻無力挽救的痛。惟一不同的是:葉漠內斂,所以,他將所有痛著的回憶隱藏心底,變得更沉默,甚至自閉。而仇雅靜的剛烈讓她不得不直洩於旁人來綴解壓力,甚至自虐。不同的個性有著不同的解決方式,但他們都未解決妥當,最終仍在圍著怪異的光圈裡旋轉。旋轉,終有一天會被吞噬。
「結婚……是真的嗎?」夏淼汐撿完所有掉在地上的書,追趕上她們繼續先前的話題,「對象是誰呢?」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日本人就好。」佟貞顏對日本人的恨偏執到怪異。仍為適才纓壹拉她而窩火,橫一眼夏淼汐,「撿這些破書做什麼?想還她時再挨一頓揍?」
「哦幄!某些人呀,越是討厭日本人,沒準以後就偏偏嫁個日本人呢。」夏淼汐早一步跳開取笑。
「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繆萱扯一扯唇角,有些陰霾的心情射進一絲陽光。其實看來平淡的佟貞顏是最維護朋友的,「他嘛,英俊、多金、內斂而且穩重,二十八歲的年紀,擁有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雖不是純純正正的中國血統,但絕不是小顏最討厭的日本沙豬!」
「二十八歲?」夏淼汐誇張地叫,「會有代溝啦!」
「你們認識多久?」佟貞顏皺眉。三個月?從未聽繆萱透露過她有心儀的男子啊,就算有,依她「獨特」的感情觀及病情所至,也是寧可談一輩子的戀愛也不願套人婚姻的。好突然!
「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
「玩笑!」佟貞顏沉聲道。加加減減,頂多也只有兩個月的套實戀愛期,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遊戲,不是玩笑!而是可笑!「結婚……是你父母的意思?」
「可以……這麼說!」纓宣抿唇。但真正的意思除了她又有誰知道?她的小小計謀!
「快說快說,他到底是誰?」夏淼汐早已迫不及待。
「他是——」纓宣故作神秘,盈盈轉身,欲答,卻在轉了一半,目光掃過對街時卡住了動作。怔怔地望著,連笑容亦漾起柔澀——他正從一家很氣派的茶室裡走出,與一位年長者交談著,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傲氣凌人的美女。看得出來,那女子並未在注意聽談話內容,只將全副心思投注於他的身上——與她一樣,癡癡地漾著柔情;只是他並未察覺,全神貫注於長者的言語。年長者似乎相當滿意,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坐迸等候在一旁的房車之內,並示意女子一起上車。那女子卻猶豫著站立,欲言又止。他沉默下來,不落痕跡地退後一步。
「是……他?」順著纓宣的視線望去,再折回,侈貞顏的表情怪異。
「是……葉漠?」「膨!」夏淼汐手中的書再次慘遭厄運,撤落一地。
更糟的是,她的叫聲引來對街的注目禮。纓宣暗自呼氣,原本還想來個浪漫些的見面方式,至少氣氛得略帶膝隴,心境該微持曖昧,畢竟這是他們定下婚約後的第一次相對;這下可好,突兀的叫聲讓雙方均措手不及,尷尬的呈現,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繆萱有絲委屈地撇一撇唇,努力擠出笑容,羞澀地微動指尖打招呼,然後立刻收回。緊張得不能呼吸,也瞥見葉漠身邊的傲氣女子臉上浮起的嘲諷笑容。她笑什麼?嘲笑她表現的弱智,丟了葉漠的臉?葉漠呢?也這麼認為嗎?轉去他的臉上。他——仍是持著那麼淡且無波動的表情看她,眼中在陽光的輝映下卻清清楚楚地映現出兩種神情,研判及笑意?
他跨前一步,幾乎已踏出馬路的邊緣。他朝她做了一個很浮的動作——勾動食指。若由別的男子做來,一定會是個很輕桃。很戲謔舉動,但他這樣淡、這樣理所當然地勾動食指,只是明明確確地表示一個意思——要她過去!到他的身邊!
他的動作讓所有的暖氣瞬間湧人心臟,無法負荷,暈眩襲上。去他身邊?這樣……丟下朋友,好嗎?
「我……過去,可以嗎?」繆萱羞澀地徵求意見,臉上,竟染上淡淡的紅暈。
佟貞顏與夏淼汐都看呆了!纓宣總是蒼白得近似透明的臉幾時有過紅色?
「去啦,去啦,早知道你是重色輕友的小『色』女!」
夏淼汐笑著推她,眸中有些霧氣浮升。
佟貞顏堅定地點頭,看看葉漠,再看看繆萱。這樣出眾的男女相配來的婚姻怎會是玩笑?「他在等你!」她莞爾。
等!能成為他等待的女子會是多麼幸福的事啊!將手中的剪報揉成團,不再遲疑,向他奔去!
她的發在飄,她的衣袖在飄,她的裙擺在飄,她整個人似在鳳中展舞,飄至他的面前。她喘息著揚起唇角,那麼孩子氣地將手放人他攤開的手掌,讓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握緊時有一種錯覺:她將是他生命中再也割捨不去的一部分。
他開始困惑了,這個女孩究竟還有多少表情,還有多少個性隱藏著未曾展露?嬌俏、雅致、木然,以及今日的稚氣。還有什麼呢?在往後的日子裡,她是不是每次都會表露一種個性,來讓他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再也移不開目光從她的身上。就如現在,浪費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的寶貴時間,只為她提出了想要參觀她的婚後新「家」的要求。
呆呆地啟動汽車,呆呆地領她人宅門,呆呆地靠著門框,看她旋著身姿一一評點他的臥室。他是怎麼了?
完全不受控制地依了她的心。遂了她的願,不忍拒絕她,卻能毫不猶豫地「拒絕」掉鄺澗幾次三番從辦公室打來的催促電話。今天本是每週一次的小結性報告會議,滿屋子的高層正等著他商討一周來的新老問題,他卻能毫不猶豫地勒令暫停壓後。此時的鄺澗一定正對著話筒發呆,若葉之也在的話,準是一臉的賊笑。
他到底怎麼了?
「你的臥室很雅致,卻不夠溫馨。」她依然在指指點點,提出改善計劃。結婚?只要他答應了,她的父母答應了,她便可以理所當然地設想未來?她到底怎麼想?嫁給一個甚至可說是不熟悉的男子,共度一生?她指著床,「籌備婚事時,可不可以換掉這張床?我喜歡有天藍色床罩、尺碼更大些的床;晤……可以在窗前放一張太妃椅,以供秋天時躺著沐浴暖暖的陽光,我們不用買新的,把我家的那張搬來就行。它很漂亮,也很柔軟。還有哦,要在窗前種兩盆小天使,它的花期能從春天直到秋天;我們不養寵物,好不好?它們對我的身體不好,而且我比較懶,不會照顧它們,也不大會收拾房間。」轉了一圈,突然又想起什麼,一旋身,望著他,「對了,我們還得騰出一個空房間來,因為,將來我們的孩子要住。」
孩子?葉漠一窒!結婚當然會有孩子,只是深層想時,竟會讓他有些心浮氣燥。天!他是怎麼了?她還是個孩子,他們甚至沒有結婚。
「我去倒茶。你要什麼?」他退出臥室,深呼口氣。
「熱可可!」繆萱在臥室裡叫。
這問屋子就要與她共享了,結婚!他怎會答應得如此之快?偶爾,會回想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合理的解釋為自己開脫。他處理得很糟。為什麼?是因為一時的蠱惑或是……她與母親太像,像得讓他想從她的身上找到母親延續生命的影子?
「檸檬茶!」葉漠將杯子放在茶几上。
繆萱從臥室裡跟出來,笑著還想說什麼話,卻在臥室與客廳的接口處被長絨地毯纏住了腳踝,向前撲去。笑容來不及收斂便替換成驚恐。眼明手快的葉漠這一次再神速也拉不住她快貼地的身體,惟一能做的只有跟著她一起倒下,以最大的限度減慢跌倒的趨勢,讓她不至於撞痛。幸好,有柔軟的毛毯護駕,加上他的手臂做護墊,完好元損的她黑髮散了一地,面帶嬌羞地望他。葉漠這才發現,兩人過於貼合的姿勢實在不雅。
「糟糕,我真的開始習慣摔倒了!」她含著笑,眸中露出慧黠的光芒,「家裡沒有可可嗎?還是……你知道熱可可不利於我的身體?」
她好像很有以這種姿勢談話的興致,一點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她靜靜地望他,呼吸很柔。
「沒有!」葉漠冷冷地答,漆黑的眼睛卻開始變換顏色。他們離得太近,他,必須抽身。
「沒有什麼?」繆萱不放過他。暖氣浮上身體,心臟怪異地跳動,暈眩得想閉上眼。她命令自己不要!不許!此時,她想偷一樣東西,從他身上。
「沒有可可!而且,你最好少碰它。」她逼出了他的實話,她成功了。葉漠爬起,拉她起身的同時,猛盯住她的下巴,托起、審視,「這是怎麼回事?」
好大一片淤青,碰觸時,她會發出小小的呻吟。
「剛在學校摔了一跤,不小心碰到了下巴,所以……」纓壹暗自皺眉。一定是適才仇雅靜推倒她時擦傷的,她怎麼沒注意呢?
葉漠冷冷地盯著她,眼中有怒火躥升。她在撒謊!
若自己摔倒,會在失衡的瞬間條件反射出自保意識,絕不會撞得這麼厲害。而她,除了淤青處還有破皮的血絲。很顯然,她是被人推倒而收不住勢磨擦地面而弄傷的。推倒她的人是誰?
扶她坐上沙發,沉默著進盥洗室絞熱毛巾為她敷去淤青。「痛嗎?」他問。怕自己把握不住手勁,為她的傷口再加注一份痛楚。
「有一點!」繆萱甜甜地笑著,「也許你吻我一下會好些。」
葉漠頓住動作,細細分辨這話的意思。她……在索吻?臉上甜甜的、柔弱的笑容像極了一個受了傷。向大人撒嬌的小女孩,但她眸中閃動著的期待光芒卻讓人不那麼確定她的真正動機。她、要什麼?
「我、不是你父親!」他冷冷地提醒,情緒卻似乎又一次被掠起,不受控制。
「我從不對父親提出這種要求。」繆萱偎向他,當吐出「父親」二字時,眼中有一絲的冷劃過力口交易婚姻那天一樣,怪異而陌生,沉得、木然得失了生命的耀眼。但只一瞬,她的慧黠又回來了,「沒有愛情的婚姻不會長久。但我很貪心。要得很多,最好有……一輩子那麼久。因此,我們必須先熟悉彼此。先從吻開始,好不好?」
她在徵求意見嗎?不!她一直在慢慢靠近,很慢、卻很堅定。他已能聞到從她發問傳來的悠然香味;他該抬起手推開她,以保持適當距離:他已是個成人;他從不被美色所誘惑;他…「請你教我,好不好?」
她的唇已覆上了他的,靜靜地,一動不動。葉漠在
心中歎息——看來,她是真的不會接吻。向後退開,審視她的表情,纖致的唇如初綻的花蕾般嬌艷。她的內心有她的行動那麼強勢嗎?為什麼她緊閉著眼眸不肯睜開?為什麼離著距離,他仍能聽到她雷動的心跳聲?
要學接吻——從她未來的丈夫處,這個要求不算不合理,是不是?好吧,就由他來做第一個侵犯她的人!那會——是他的榮幸!
「準備好了嗎?」葉漠低吟,托住她的後腦,欺壓而去。沿著稜角遊走,攻城掠池地深入,直到兩人均微微喘息地分開,他才明白,原來,品嚐勝過了教導,他的私慾最後竟蓋過了初衷的純念。他做了什麼?這樣子「欺負」一個一孩子!
「不要看我!不要!」纓壹突然驚恐地叫。避開葉漠的查探,在他離開她唇瓣的瞬間直接勾住他的頸項,躲去他的視線之後,隱藏著臉孔。絕不是因為女孩第一次初吻後的嬌羞,而是——這個吻幾乎奪走了所有支持心臟搏動的氧氣,她的心跳快要停止了,真正地停止!
相信此刻,她的臉色一定比鬼更蒼白、透明,不能讓他發現端倪,否則,他絕不會願意吻她第二次,絕對不會!
所以,只要隱藏去臉孔,就好!
葉漠輕輕懷抱著她的身體,自責失控的情緒;而繆萱,汲取這溫存的胸懷,霧氣浮升眼眶,險些流落臉頰。
生平第一次,她開始痛恨!痛恨為什麼她是一個先天性心臟病的患者!為什麼她從不是個正常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