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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世紀傳說Part6 第18話:你是誰? 作者:於佳

  度天涯臥房的門緩緩拉開,一隻腳賊賊地伸了進來。阿狗警覺地立起身,來人向它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它聽話地耷拉上眼皮,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繼續睡它的大頭覺。

   合著眼,它的身體卻在慢慢往門外移動。沒辦法,萬一待會兒王儲殿下找東西當出氣筒,我絕對是第一個,誰讓我沒有盡到一隻狗……不!是狼,是一隻雪狼的看家職責呢!所以,還是先走為上,我去找我的小姐嘍!

   障礙除去,來人繼續躡手躡腳地靠到床邊。天涯感覺不對,翻過身想要看個究竟,一雙纖細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有好玩的居然不帶我一起去,所以我要掐死你!」公主拚命地掐啊掐,動作幅度挺大,危險性卻幾乎等於零。

   「別鬧了,小矮魔女!」度天涯被戰野折騰到凌晨三點,這才幾個小時,她又來鬧!他想出手阻止她,可小矮魔女蠻勁上來了,還真不大好控制。一個傾身,他將她壓在身下,用身體的重量束縛住她的雙手。

   門口傳來一陣陣看好戲般的鼓掌聲,宣告著惡魔的降臨:    「天涯,真看不出來,你竟然會這麼主動……嘖嘖嘖!」

   中計了!天涯忍不住朝公主吼去:    「清晨跑到男生的房間,你有沒有搞錯?」

   「誰讓你有好玩的事不算我一個。」公主理直氣壯地頂回去,    「戰野都告訴我了,你們昨天晚上去帝國大廈玩去了,可你卻沒有邀請我。」

   「玩?玩什麼玩?」一個車神已經夠讓我受的了,要是再帶上一個小矮魔女,昨晚我就成保姆了。

   卓遠之的眼睛眨了眨,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念叨著:    「不管怎麼說,天涯你殼下來好嗎?這個姿勢有點那個,難看耶。」

   海藍色的眼睛遊蕩在身下,他像被燙到一般翻身下床。下一刻空氣中傳來悶悶的哀怨聲,王儲殿下在精神上受了極大刺激,捂著臉他衝進了洗手間,不用說一定是過敏症引起的雞皮疙瘩又爆發了出來。

   公主莫名其妙地偏過臉看向卓遠之,悶悶地問道,    「他怎麼了?」

   「假正經。」

   十五分鐘後,天涯神色黯淡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捧著新鮮果汁,他不時地用眼角狂掃坐在一邊的戰野。我瞪我瞪我瞪瞪瞪!

   就是這個小子昨天凌晨從帝國大廈回來,就像中了魔一樣,中了一種名叫車神的魔。先是纏著他講到凌晨三點,只為了討論車神的好與壞。其實根本就是他講我聽,無鬚髮表意見,你只要不睡著就可以,他只是要找一個聽眾罷了。等我實在撐不住了,他跑去把卓遠之挖了起來。結果那個梅菲斯特惡劣得很,跟他說什麼女生的事情女生最清楚。好嘛!他一個電話把小矮魔女給挑唆了過來,害得我剛剛如此丟臉。都是這小子的錯!

   他這邊瞪著,對方壓根沒時間看他,戰野的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耳朵裡聽著,手指飛快地敲打著。公主坐在他的身邊,她的腳下橫臥著阿貓、阿狗,它們正在專心地聽著講座。她的手上捧著小姐,她一邊為小姐扎出漂亮的小辮,一邊說著一些在天涯看來很奇怪的話語。

   「有些女生比較矜持,當她喜歡某個男生的時候,她不會明白地表示。她往往會選擇跟對方吵架、鬥嘴,或者時不時突然出現在那個男生的視野裡,以此來吸引對方的注意。」

   這麼說來……小姐,你趕快罵我吧!打我吧!殺了我吧!

   阿貓、阿狗同時仰頭朝著小姐發出求愛的信號,小型智能機器人沒有這項接收系統,小姐髮辮式的信號燈閃了一閃,自動將它們發出的求愛信息排拒在外。

   「真的嗎?」戰野一副不信的樣子,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如果吵架、鬥嘴是愛情,那兩個人還怎麼在一起,成天吵成天吵,頭腦都給吵壞了。」

   公主歪著頭,細細地想著,    「就是那種小吵小鬧才顯得比較有情趣啊!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總是卿卿我我,日子久了會覺得很單調很無聊。」

   「我要把你說的每一句話記錄下來,然後慢慢研究。」手指頓了下來,戰野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麼看來,車神她是喜歡我的嘍?你想啊!她總是挑我的刺,總是跟我吵個沒完沒了,又特意跑來特洛亞酒吧打工,全是因為喜歡我的關係,我分析得對不對?」

   「哈!哈哈!」天涯乾笑起來,    「戰野,你會不會想得太多?」在他看來,車神那種女生跟每個男生都是哥們,只有她心中的卓冠堂少堂主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現在她夢中的。

   戰野也想到了車神的夢中情人問題,他甚是苦惱地撐著頭,    「可是她說她喜歡卓遠之。」

   「她可沒說她喜歡我。」卓遠之急急地辯解著,

   「她喜歡的是那個『長得不怎麼帥,頭腦也不屬於智慧型的,估計功課也不太靈光,身材魁梧,看上去孔武有力,像電視裡的超人。個性冷酷,殺人不眨眼,對待身邊的人卻真摯誠懇,像一隻可愛的哈巴狗』,總之就是很厲害很厲害很厲害的什麼什麼人。」

   公主在這兒,他的身份不宜暴露,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就對了。    「她喜歡上的只是一個幻想中的人物,實際中壓根不存在。」他要是真成了車神想像中的那個人,還能看嗎?

   「就算她經常將另一個男生的名字掛在嘴邊,也不代表她喜歡的就是那個人。」公主有著女生獨特的觀點,    「有些女生會故意在她喜歡的男生面前經常提起另一個男生的名字,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如果你表現出吃醋的樣子就代表你對她有意思,那她會很開心的。」

   天涯口中的果汁差一點就噴了出來,    「這不是有病嘛!」

   「這個年齡階段的感情本來就是這樣千奇百怪,五花八門,就是這樣才有意思啊!」公主激動地跳上沙發,激動地沖王子發表抗議,    「難道要跟你這個王儲殿下一樣,在華麗的王宮舞會上,身穿中世紀貴族的衣裳,手上戴滿戒指,下身還穿著緊身褲。站在高高的位置上,看著一大幫一大幫的貴族將自己的女兒領到你的面前。貴族小姐穿著占面積的泡泡裙滿臉含羞地向你行個屈膝禮,你回一個欠身。她們像傻瓜一樣站成一排,你一眼掃過去,感覺誰最符合你的完美要求,你就上前邀請誰跳舞,然後你的愛情,你的婚姻就此被固定下來了。這樣看來,你才有病呢!」

   天涯海藍色的眼睛一亮,心裡思忖著:你怎麼知道王宮中的新年舞會是這樣的?雖然說得不是完全正確,但大致過程倒是沒錯,難道你參加過?

   見他半天不吭聲,公主更是來了勁,    「被我猜中了是不是?」這個傢伙的本性她太瞭解了,如果她說得完全不對,他一定會急著反駁,只有被踩到了貓尾巴上他才會這麼彆扭地坐著。

   王儲殿下面子上掛不住了,    「你怎麼可能猜對?我才不會穿什麼緊身褲呢!而且也不全是貴族小姐,也有各國政治首腦、大使的女兒、孫女,或者是大財團千金,她們也不會穿那種泡泡裙,都是穿晚禮服的。」

   「是哦是哦!王儲殿下你是香胖子嗎?這麼吃香?」公主瞇著眼,小細縫中透出危險的光芒。

   「什麼香胖子?什麼香胖子?」這是哪國土話,我怎麼聽不懂?

   公主把下巴揚得高高的,一副「懶得理你」的模樣。卓遠之和戰野倒是一邊一個架上了他的肩膀,「那是廣告詞啦,不過這麼說來,你平時都是那麼那麼跟女孩子跳舞的?」

   「什麼『那麼那麼』?聽你們的口氣怎麼那麼奇怪?」

   「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卓遠之簡直不敢相信,    「就像是一群羊放在那裡,你看著哪只更鮮美,你就去找哪只。」

   「說得我好像是狼一樣。」低頭瞥見阿狗抗議的目光,天涯趕緊解釋,    「此狼非彼狼。」再轉回頭來,他不明白的是,    「這有什麼不對嗎?我從十四歲踏入社交圈,參加的每一場舞會都是這樣的,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戰野用一種「你好可憐」的眼神洗刷著他,    「難道你都沒有認真地想要邀請誰跳舞嗎?」

   王儲殿下無辜地辯解起來:    「誰說我沒有認真地邀請人家跳舞?我都是很認真邀請那些小姐跳舞的,這是社交禮儀問題。」

   「我是說……我是說……」戰野說不出那種感覺。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很想見到車神,很想和她跳一支舞,雖然她並非出身名門,他也不是什麼貴族後裔。

   「還是讓我來說吧!」卓遠之擠到了天涯的身邊,    「我問你,如果那些小姐拒絕你的邀請,你會有什麼感覺?」

   公主假模假樣地為小姐整理著身上的小衣裳,耳朵卻都快拐彎了。往哪兒拐彎?當然是往王子那兒了!

   王子給出的回答是:    「她們不會拒絕的,這不符合社交禮儀。」

   公主控制不住地叫了起來:    「又是禮儀,你煩不煩啊?」她心心唸唸等著一個回答,結果它跟她想知道的根本風馬牛不相及,氣都給這個笨蛋氣死了。

   卓遠之完全能理解她的激動,安撫著她的情緒,他還得誘導天涯說出真心話:    「假設!假設她們拒絕了你的邀請,你會有什麼感覺?是會覺得生氣,很遺憾,還是其他什麼情緒。」

   天涯蹙著眉認真思考著,手指撩撥著金髮,他想得很辛苦,身為王儲殿下他從未遇到這種假設情況。半晌,他終於得出了答案,    「沒什麼感覺吧!再找一個舞伴不就好了。」

   「也就是說你根本無所謂,對嗎?」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黑色的眼眸瞟過側過臉的公主,梅菲斯特輕咳了一聲,    「那上次在聖誕舞會上,公主以不會跳舞為理由拒絕你的邀請,你為什麼非拉她進舞池?你一向是謙和有禮的,不記得你喜歡霸道啊!」

   「我……我哪有?她很不給我面子嘛!所以我當然要強行拉她了。」海藍色的眼不自在地閃爍著,他在心裡回憶著:外交課程中有沒有哪一招可以用來金蟬脫殼的?有了!    「戰野,你不是找她有事嘛!幹嗎扯上我?」

   逃避問題?好吧!暫且放過你,卓遠之不聲不響地推了推公主,    「戰野的事就麻煩你了,他好不容易對人發一次春,你能幫忙就幫他一把。」

   前一句聽得戰野還挺舒服,後一句就變了味,

   「卓遠之,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好不容易對人發一次春』?」

   梅菲斯特很無辜地歪歪嘴角亮出一個邪惡的微笑,    「平時,你都是對計算機發情的嘛!」說著他還特地瞟了一眼小姐,阿貓、阿狗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戰野的身上,真個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這邊唧唧歪歪,公主和王子之間卻保持著最高級別的安靜。沒有人說話,公主把玩著自己的頭髮,一圈一圈讓烏髮纏上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野和卓遠之都去了三樓平台。偷瞧著坐在她身邊的天涯,公主放低了聲音輕聲問道:    「度天涯,你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

   這個問題憋在我心中已經很久了,再不問出來我非瘋了不可,    「找機會跟你吵架、鬥嘴,纏著你讓你教我擊劍,其實只是因為我喜歡你。這是女孩子的小小心思,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喜歡我,不要不承認,我就是知道!」

   話停在這一刻,他的頭卻在這一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心,漏跳了一拍。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她感覺到他均勻的呼吸,看到微合著的眼瞼。

   睡著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你居然給我睡著了?公主一把將他從身上推開,連帶著還送上一腳,當優惠贈送。

   「度天涯,你是豬啊!」

   睡夢中的王子歷經千山萬水、千辛萬苦終於見到了心中的公主,只不過那位公主受了詛咒,變成了一隻圓滾滾、胖乎乎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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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洛亞酒吧的夜晚四逸著酒的醇香,今天的戰野當班在前台。踩著滑板,他快速地穿梭在客人中間,時不時地還得發揮他的「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本領,隔空丟上一些小東西。

   這會兒,剛將一顆櫻桃丟進客人的杯中,他迅速移動滑板滑回吧檯附近,對著站在吧檯後穿著男侍應生服的車神傻笑不已。

   「死變態,我有哪裡得罪到你嗎?」叉著腰,車神像個母夜叉一樣對戰野吼著。整整一晚上,他就像面部抽筋患者一般對著她笑個不停,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笑成這副德性?」

   戰野委屈兮兮地癟著嘴,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你笑,你還罵我。」

   公主說了,有些女生會故意跟她喜歡的人鬥嘴、吵架,她一定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她對我的愛戀,我要繼續努力。

   「神神,我瞭解你的苦心。」

   車神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好半天焦距才重新回到戰野的臉上,    「你嬸嬸在哪兒呢?我怎麼沒見到?」

   「什麼嬸嬸?我哪有什麼嬸嬸?」糟糕!她將「神神」聽成了「嬸嬸」。不著急!不著急!

   公主說了,女生都希望她所喜歡的人誇她漂亮。好!決定了!展開陽光大男孩的招牌笑容,戰野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你好漂亮,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

   車神一怔,身體在瞬間被冷凍成了冰棍一根。警惕地挑高眉頭,她的手放在胸前擺出戰鬥姿勢,    「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想讓我為你頂班?我先說明哦!這周我沒時間,你休想讓我為你頂班。」

   「每次都是你讓我替你頂班,我什麼時候讓你替我頂過班?」簡直是賊喊捉賊嘛!大口大口喘著氣,戰野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絕對不能生氣。

   公主說了,男生要有勇氣,男生要直截了當,男生要勇敢示愛。把心一橫,戰野憑著身高的優勢將臉貼近她,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溫柔的語氣輕聲慢語地告白。

   「我喜歡你。」

   不行了!車神的雙手來回揉搓著雙臂,室內溫度是不是沒調整好?好冷,好冷啊!

   手一伸,她猛地揪住他的衣領,    「說!你到底想打什麼鬼主意?要是再不老實交代我就把你丟出去!」

   「我哪有打什麼鬼主意?」戰野簡直是百口莫辯,    「我只是……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了嘛!」

   「還說你沒有打鬼主意!」這下可給我逮到了吧!車神一副「你以為你能騙過我」的機靈樣,    「你們家是警察世家,你知道我們家和卓冠堂有那麼點關係,所以你想利用我這層關係幫你爸、你叔查出跟卓冠堂有關的事情。我猜得沒錯吧?」

   戰野一副快暈倒的模樣,我幹嗎要知道卓冠堂的事?就算我真想知道,問卓遠之就好了,費那麼大心找你做什麼?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在戰野的瞪視中,車神繼續自以為是地說下去:「我告訴你,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上當受騙的。要知道,卓冠堂少堂主那可是我的夢中情人,我對他的心永遠不會改變,才不會因為你一兩句聽得直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就倒戈呢!」

   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說出口的愛意就被你給這樣否定了?有沒有搞錯?戰野火大地耙了耙棕色短髮,他現在覺得頭都大了。

   「你到底要怎樣才能相信……」

   車神手一擋,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話,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休想從我這兒得到半點和卓冠堂有關的消息,我絕不會洩露卓冠堂半點秘密。要知道,我對少堂主的感情那可是『曾經滄海那個什麼什麼水,除卻巫山什麼什麼雲』。」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好熟悉的聲音,戰野眉頭一緊順勢望了過去,是一位女生,看樣子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他看她的時候,她也正在回望著他,美麗的眼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慨,好像花了很大功夫才從超市的特價商品架上挖到寶藏似的。

   拿出侍應生該有的服務態度,車神主動招呼:「你要喝點什麼嗎?」

   她默默地搖了搖頭,視線始終沒有從戰野身上移開,似乎她只要稍一不留神就會再度失去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戰野倒了一杯冰水遞過去,    「喝點冰水吧!」

   一把抓住戰野的袖子,她顯得很激動,    「你還記得我喜歡喝冰水?」

   「不是啊!我們特洛亞酒吧免費提供給客人一杯冰水。」什麼叫還記得?難道我們以前認識?這些話戰野沒有問出口,他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這個缺陷他再清楚不過,所以還是不要亂說話得好。

   即便他沒有亂說話,他依然為人家女生帶來了傷悲。悲傷地坐在高腳椅上,她的頭垂得低低的,    「你忘了我,你果然還是忘了我,對不對?」

   戰野沉默地站在她的身邊,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不起!我……」

   「你有面容健忘症,所以你從來就記不住別人的相貌。」女生替他作了回答。

   「真的假的?還有這麼奇怪的病?」車神壓根不信,    「什麼記不住別人的相貌?那你怎麼認識我的?」

   「那是因為……」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游移到車神的胸部,腦海中有一股尷尬的記憶復甦開來,那是屆於他們初次相識的記憶——當時你罩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牛仔服,那上面沾滿了機車油漬,個子那麼高,頭髮卻跟我差不多短,還有那因為感冒而變粗的嗓音,使得我將你當成了男生。你跑到303寢室為你的哥們跟卓遠之算賬,因為打擾了我看<<蠟筆小新》的興致,惹得我跟你大打一架。直到我的手觸到你的胸部,我才意識到你的真實性別。

   再次見到你,我不自覺地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自然也就記住了你的臉,你的名字,你的一切。後來,對你所有的記憶都變得那麼順理成章,我的腦中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問題:    「你是誰?」

   回想一下,在我將近十九年的生命中,你是第一個我可以毫不費力就記住的人。這是不是意味著,從一開始,你對我而言就是不一般的人。

   「喂!喂!」車神粗魯地搗著他,想要拉回他的注意力,    「你發什麼楞?人家女生跟你說話呢!」

   回過神的戰野不好意思地沖對方笑了笑,    「對不起,你是誰?」

   她咬緊嘴唇,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抽過一張杯墊,她從口袋裡拿出筆寫著什麼遞到了戰野的眼前。

   看著那三個字,戰野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高脈脈?你叫高脈脈?」

   隨意一瞥,車神提出置疑:    「為什麼你叫她高脈脈(音同    『默』    )    ,而不叫她高脈脈(音同

   『麥』)?    『脈』這個字可以讀兩種音的。」

   是啊!為什麼?潛意識裡,他似乎知道她就是叫脈脈(默默),而不是脈脈(麥麥),    「我們以前認識,是嗎?」

   高脈脈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們當然認識。」

   「是同學?」戰野挑高了眉角。

   「比同學的關係更近。」

   「是……朋友?」他的眉頭微微靠攏。

   「還要更近。」

   「是……」一雙劍眉糾結在了一起,後面的話他問不下去了。

   「我們是情侶。」

   沉默是為了接受被宣判死刑的命運。

   「光當」一聲,空氣中傳來酒杯落地的聲音,那是車神手中的酒杯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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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腦袋湊到沙發後面,五張嘴以最小的音量嘰嘰呱呱。

   由卓遠之開始發表評論:    「戰野病得不輕啊!」

   「這是絕對的。」度天涯非常贊同他的觀點,「對著正在播放的《蠟筆小新》,他都沒有反應,這簡直是病人膏肓了。」

   小姐的CPU快速旋轉得出以下結論:    「公子的表現名為『反常』,也就是和平常的狀況不一樣,可能是由於生病、刺激或在特殊狀況下產生的個別反應。」

   「唔——」

   「嗷——」

   阿貓、阿狗用它們的聲音附和著,小姐……小姐是什麼?小姐是它們心中的愛神,她說的話那還有錯?

   他們的議論戰野聽得一清二楚,今晚的《蠟筆小新》的確對他失去了吸引力,這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情況。找盒空白的錄像帶將它錄下來,他決定還是等自己心情好的的候再看吧!

   「我有事要說。」

   早說我們也不用費這麼大勁吸引你注意了!四個生物加上一個機器人將戰野團團圍住,大家擠在沙發工興致勃勃地等著聽故事。

   「今晚在特洛亞酒吧打工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女生。」

   出現了一個女生?不奇怪,特洛亞酒吧處在羅蘭德學院內,就是為學院裡的師生開設的,出現一個女生有什麼可奇怪的,一點也不奇怪。

   「她說地認識我。」

   她認識你?你在學院也算紅人一個,又在特洛亞酒吧打了那麼長時間的工,她認識你也不奇怪。

   「可我不認識她。」

   你不認識她?你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你認識人家才奇怪呢!

   「她說我們是情侶。」

   情……情侶?這下子事情大條了!

   撐著下巴,卓遠之的眼神閃過一抹狐疑,    「你對她就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雖然不願承認,但戰野還是要說:    「有那麼一點印象,她的名字很奇怪,叫高脈脈,可以念兩種音,可是我一脫口就叫了她『脈脈(默默)』,似乎從很久以前起我就是這樣稱呼她的,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

   「這麼說,你們真的是情侶?」天涯不確定地問。實在是很難想像戰野這種人在大學以前就有女朋友。

   他們越問戰野越感到困惑,    「我不知道,我反覆想反覆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雖然我有面容健忘症,可是對於相關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是我女朋友,即便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也應該記得喜歡她這件事,可我現在好像什麼印象也沒有。如果她不是我女朋友,她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又怎麼會記得她名字的讀法。」總之一句話,    「煩死了!」

   瞧著他的表情,卓遠之想到了什麼,    「她出現的時候,不會正好車神也在旁邊吧?」

   他的問題一出,戰野的臉立刻掛得老長,什麼也不用說,全明白了。

   「這下子你完蛋了。」天涯的口氣怎麼聽怎麼有點幸災樂禍,    「車神原本就單戀她想像中的卓冠堂少堂主,現在你又冒出這麼一檔子事,我看你們這輩子也不會有戲了。」

   戰野煩躁地耙著頭髮,不時地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響,    「我已經很煩了,你們幫忙想想辦法,別再打擊我了,好不好?」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梅菲斯特的眼神閃爍著笑意,有人要倒霉了,    「聽你的形容,那個什麼高脈脈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女生,我看你就湊合湊合與人家雙宿雙飛、海誓山盟吧!」

   「你這是什麼臭主意?」

   戰野順手拿起一顆柚子擲了出去,    「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本領讓他可以非常準確地砸中目標。可卓遠之豈是那種會等著被砸的主,閃電般拎起臥在他腳下的阿貓結結實實替主人挨了一傢伙,    「嗚!嗚嗚……」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到底我是做錯了什麼?

   你沒做錯,誰讓你攤上一個具有惡魔本性的主子。戰野沒好氣地瞪了卓遠之一眼,    「我對她什麼感覺都沒有,我怎麼和她交往。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小男生春心動矣!」天涯幫他說下去,    「你現在心裡只有一個車神,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高脈脈反而成為了你的負擔,對嗎?」

   「負擔談不工,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不過才一個小時的工夫,雖然我還記得「高脈脈」這個名字,但我已經想不起她到底長什麼樣了,面對這種情況,我要怎麼和她交往下去?

   好歹朋友一場,天涯很有良心的幫忙想辦法,

   「小姐的硬盤中沒有儲存任何相關信息嗎?」

   「小姐是在我高三的時候製作出來的,當時還沒有記憶存儲這頂功能。在我來羅蘭德學院之前,她才增添了現在這麼多的功能。」早知道會發生今天這種事,他一定早早地將她的記憶存儲功能給開發出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抱著小姐,戰野步履蹣跚地向臥房走去,    「我還是好好睡一覺吧!說不定睡飽後會想出一個最完美的解決辦法。」雖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我逃避總行了吧!        ?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的後面,天涯將目光調向卓遠之,海藍色對抗著沉黑色,他有一個辦法當著戰野不便說出來:    「你可以利用卓冠堂的力量幫戰野調查一下這件事的始末,這樣不就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嘛!」

   卓遠之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們該相信相信戰野,他是有面容健忘症,可是他沒有失憶,他的感覺更不會錯。那個女生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他到底有沒有愛過人家,沒有人比他自己的感覺更正確了。只要他找對了感覺,他會知道所有事情的真實情況。至於現在嘛!就當是考驗他對車神感情的時刻吧!」

   天涯無奈地笑了起來,瞧你那一臉義正詞嚴,還不是你自己想看熱鬧,裝什麼裝?要是換成你那位身在英國的神秘人物出現這等麻煩事,你還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

   他這邊想著,卓遠之已經撥通了電話。不用說,絕對又是一個打到英國的國際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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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季的早晨,羅蘭德學院沉浸在一片學習氣氛中,計算機系也不例外。能容納千人的大課堂內,從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請來的計算機信息技術權威教授正在上課。教授說到興頭處,底下人頭攢動躍躍欲試,互動氣氛極為良好。

   戰野身為計算機專業天才輩人物,更不會錯過如此大好機會,站起身他一邊打著手勢一邊用不大流利的美語跟教授進行全方位交流。教授也很賞識這位年輕人的才華,一老一小,兩個人就像多年未見的朋友在課堂上聊得極為投機。

   「咚咚咚——」

   伴隨著敲門聲,一個小小的人頭伸了進來,是個女生,    「對不起,打攪了!」她怯生生地瞅著站在講台上的外教,再看看台下的學生,非常抱歉地欠了欠身,    「我來找我男朋友!」

   她的出現非常不是時候地打斷了戰野未發表完的觀點,他有點生氣,    「這是誰的女朋友?竟然找到課堂工來了!有沒有搞錯?」

   外教倒是挺通人情,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他微笑地看著她。

   女生朝戰野這個方向招了招手,她找誰?誰是她男朋友誰趕緊出去,別耽誤時間啊!戰野狐疑地看看四周,沒人動彈。

   她又朝他這邊招手,還是沒什麼動靜,底下開始有人議論起來。女生在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自己去拉人,她直直地朝戰野走了過去,拉起他就向外走。戰野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口中的男朋友就是他啊!

   「你幹嗎拉我?我……我認識你嗎?」

   「我是脈脈,我是高脈脈。」她委屈地咬著下唇,一副快哭起來的模樣。

   她的臉,戰野沒什麼印象,    「高脈脈」這個名字倒是讓他想起了點什麼,就是昨天在特洛亞酒吧說他們之間是情侶關係的那個女生嘛!

   戰野無奈地耙了耙頭,他向外教打了聲招呼,拉著她向外走去。外教在他身後說了一句話,即便他的美話再爛也能聽懂,人家說的是:    「好男人不該讓心愛的女孩受委屈。」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他連她到底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談「心愛」二字啊?

   此時的戰野哪裡知道,高脈脈的出現,她所說的話,她所做的舉動已經引起嘩然一片。你也不想想,戰野是誰啊?那可是與擁有惡魔般神秘氣質的卓遠之、優雅貴族氣質的度天涯相齊名的陽光牛仔,整個學院最受歡迎的三人物之一。他要是真的有了女朋友,那女生還不得哭倒一大片?瞧著吧!等記者團團長柯柯一出馬,所有的問題將達到白熱化程度。

   將她領到離課堂最近的一處花園,戰野隨意地坐了下來,    「你找我有事?」

   她垂著頭,小小聲地說著:    「我怕你會忘了我。」

   我已經忘了你了。    「很抱歉,我記不住別人的臉,所以下次你要找我還是先報上你的名字吧!我會盡量記住你的名字。」

   「我的出現是不是給你帶來很大困擾?」

   你也知道?看著她那一副委屆狀,戰野不忍心再數落她:    「還好。不過下次你要是找我,請別在上課時間。」

   她唯唯諾諾地點著頭,一副小媳婦狀。就是她這個樣子讓戰野覺得奇怪,    「你很怕我嗎?」

   「我很在乎你對我的感覺。」她連眼中散發出來的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偏過頭,他自認自己承擔不起那份太重的感情。他只是想知道,    「從以前開始,你和我相處就是這樣?」

   「你不喜歡?」

   看她都快哭了,他決定還是換個安全一點的話題,    「你都不用上課嗎?」

   「我今天上午沒課。」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羅蘭德學院的學生。」        

   總算是對她有了最起碼的瞭解,戰野呼了一口氣讓自己放輕鬆,他需要將感覺理清楚,    「我們是高中同學,對嗎?」

   「對,我們的座位隔著一條走道。」高脈脈小心翼冀地注視著他每一個神情的變化,輕聲追問著,

   「你……你想起了什麼嗎?」

   「只是猜測。」

   戰野心裡明白,因為他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所以在進羅蘭德學院之前他幾乎不交朋友。別人對你投入友情,你也回報了那份情感,可是到頭來你卻連那張臉是誰都不記得,在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的心。那種感覺,他不想一再的擁有。卓遠之和天涯是兩個例外,他們用他們的方式讓他記住了這兩個朋友。而車神是上天給他的驚喜,所以他們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但你又是哪種呢,高脈脈?

   站起身,戰野選擇離開,    「我還有課,先走一步,你也早點回去吧!」他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這個女生,所以現在他不可能給她承諾什麼或者保證什麼,說他不負責任也好,說他沒膽也好,他所需要的並不是她可以給予的。

   看著他高高的背影,她在後面叫了起來:    「戰野!戰野……」

   她的呼喊逼著他轉身,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用手指著自己的臉叫著:    「這張臉叫高脈脈,你要記住!不可以忘記!」

   一剎那間,他腦中的中央處理器運轉起來。好像曾經有人這樣對自己叫過,連措辭都是一模一樣。那麼改變的,又是什麼呢?

   時間,感覺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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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學生餐廳裡,望著眼前的那張臉,戰野真的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坐在他身邊的度天涯和卓遠之也沒什麼力氣,可惜是過度大笑,笑出來的結果。

   緊瞅著戰野,高脈脈像一隻小老鼠膽戰心驚地問道:    「我是不是讓你覺得煩了?」

   不煩!怎麼會煩呢?你每隔五分鐘出現在我面前一次,問我還記不記得這張臉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會覺得煩呢?絕對不會!搗著餐盤裡的食物,他只是食不下嚥而已。

   「你……你沒課嗎?」他盡可能用最婉轉的方式暗示她,「如果你有課,還是早點回學校吧!做學生的,曠課總不太好。」

   高脈脈使勁搖了搖頭,    「我們學校和羅蘭德學院合作開展一頂主題活動,我特意跟輔導員申請過來幫忙。所以最近這一個星期只要有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裡。」

   好傢伙!這等於監禁嘛!

   卓遠之壞心眼地瞟了一眼臉色死灰的戰野,涼涼地說道:「這樣也好!你們也很久沒見了,趁這次機會將以前的戀愛感覺給找回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她倒是不懂得客氣。

   看著戰野亮起了死魚眼,天涯也忍不住給予臨門一腳,「高脈脈,是吧?那你就安心地在這裡待下去,有機會去我們寢室看看,303寢室——很好找的。」

   你讓我死了算了!戰野真的有想撞牆的衝動,他現在漸漸開始覺得她的確有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因為照這樣給她纏下去,她就是要他娶她,他也會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

   但是心裡好像總有一塊東西的感覺是什麼呢?錘煉嗎?

   錘煉來了!記者團團長柯柯消患靈通地得知戰野女朋友新鮮出爐,趁著午餐時間,她帶著梅忍禮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她要挖到第一手資料,讓校報的銷售額再創新高,這就是她記者團團長的本色。

   也不管對方是否同意,她一屁股坐在了高脈脈的對面,直截了當地切入主題:    「想必這位就是現在羅蘭德學院傳瘋了的戰野的女朋友吧?」

   梅忍禮充當潤滑劑:    「這位是我們羅蘭德學院的記者團團長,戰野在學院的人氣很旺,很多人想知道你們的戀情故事,所以由她出面做報道,你不介意吧?    」

   「哪裡哪裡!」高脈脈熱切地搖著頭,「我怎麼會介意?先作個自我介紹,我叫高脈脈,是戰野的女朋友。」

   瞧著她那興奮的樣子,一旁的戰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直覺地想否認,可是當著高脈脈的面,否定的話卻又說不出口,真是麻煩——他又開始耙頭了。

   「高脈脈是吧?請問你怎麼認識戰野的?」打開小型錄音機,柯柯抽出筆隨的準備做記錄,快的話今天下午這篇特別報道就會在學院網站、廣播和校報上發表出來了。

   高脈脈終於逮到機會可以侃侃而談,揚著一臉幸福小女人的笑容,她不介意將自己的快樂和大家一起分享,    「我和戰野是高中同班同學,那時候我們的座位隔著一條走道。他很聰明,數學、物理、化學都非常棒,我就比較慘了。每次有不懂的題目,我都會請他教我,久而久之我們就走得很近,後來就發展成現在這種關係了。」

   柯柯在心裡下著評語:老套的情節,跟編出來的一樣,    「戰野在羅蘭德學院待了這麼久,為什麼你到現在才出現,你不擔心他會被別人搶走嗎?」

   她倒是很坦率,    「我們曾有段時間失去了聯絡,我以為他進入了警察學校,因為他生在警察世家,他們家人一直想讓他當警察。高中畢業後,我試著和他家聯繫,可惜沒有成功。我以為他在警察學校,所以就常常跑去那裡想找到他。在那裡我碰到了他的小姑姑,從她那裡我才曉得他在『羅蘭德』,所以我就找來了。」

   「既然是情侶,為什麼他不和你聯繫?莫非你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惰?」柯柯到底是柯柯,問出的問題一針見血。頃刻之間,高脈脈的臉色紅一塊,白一塊,難看到了極點。

   梅忍禮這個新好男生最見不得這般,他連忙上前打圓場:    「我們團長說話比較直,她的意思是:你和戰野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出現了什麼波折?」想讓採訪順利進行下去,他這個「口頭翻譯」果然不能少。

   高脈脈不在意地搖著頭,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戰野有個毛病……」

   「這個毛病就是……」卓遠之適的地插話進來,截斷了高脈脈的發言。可不能讓柯柯知道戰野有面容健忘症,否則她還不得大做文章,這會影響到戰野日後的前途。不過,除了面容健忘症,戰野還會有什麼毛病呢?    「他的毛病就是——越是喜歡一個人,他就越害怕被那個人拒絕,所以不敢主動去找自己所愛的人。」

   「這才造成了他們到現在才重逢的局面。」天涯貴族氣息十足的臉容不得旁人不信。想成為一個成功的政治家,沒有睜眼說瞎話的功底可不行。

   對於他們所說的,柯柯將信將疑,反正寫下來讓大眾去評價就好。將小型錄音機朝戰野移了移,在她的記憶中戰野並不是一個喜歡沉默的人,今天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裝酷啊?

   「戰野,從一個男朋友的角度對你女朋友發表一些評價吧!」

   她的話一提出,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緊張到了極點,誰知道他會丟出什麼炸彈來,誰又知道他到底對高脈脈留有什麼記憶。

   沉默一直在延續,梅忍禮自覺有義務打破這份尷尬,    「柯柯的意思是:從一個男生的角度對你所喜歡的女孩發表一點感慨,隨便說點什麼都可以。」

   戰野很困惑地追問:    「真的隨便說點什麼都行嗎?」在得到肯定答案後,他臉上的陰雲在一點點散去。

   「我不相信一見鍾情,總覺得第一眼的感覺會騙人。可是走到今天,我突然發現原來第一眼的感覺對我……很重要。第一眼,就是那第一眼的感覺讓我記住了那個女生。」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有些撲朔迷離,旁人或許無法理解,卓遠之和天涯心裡卻很透徹。怕是這小子又想起了那尷尬的一刻吧!

   沒有理會他們暖昧的眼神,戰野的臉上露出一片坦然,    「我沒有卓遠之的神秘莫測,也沒有天涯高貴典雅,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大男生,甚至是有點俗氣的城市男孩。在成長的過程中,我會像所有的同齡男孩一樣期待一個有著飄逸長髮,笑起來很甜美的溫柔小女生做我的女朋友。我一直將自己女朋友的標淮定在這個範圍中,直到遇見她。我們吵架、鬥嘴,甚至大打出手。我似乎從不把她當成女生看待,她也不把我當成心儀的對象。我們兩個就像有宿怨舊仇的死對頭,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半點愛情味道。在罵來罵去的過程中,我始終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她面臨危險的瞬間,我竟然發現自己會呼吸困難,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早已把她當成了我的呼吸。是苦痛也好,是掙扎也好,是煩惱也好,是沉重也好。有她,就有了氧氣,失去她,陽光也少了活力。」

   梅忍禮簡直要為他的這番話鼓掌叫好,他根本就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嘛!在旁人看來,他待在這個霸道、蠻橫又無理取鬧、自以為是的柯柯身邊,簡直是活在地獄深淵。其實他們不瞭解,能守在她的身邊,即使只能這樣默默地看著她,即使明知她另有所愛,即使是備受心靈折磨,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享受——這就是戀愛中的傻瓜箴言。

   抬起頭,戰野換了一張平靜的表情,    「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該瞭解的,我都瞭解了。」柯柯開始收拾東西,她從不浪費時間,既然這裡已經沒有新聞需要她來挖掘了,那還乾坐著幹嗎?又沒有人請客吃飯!

   「梅忍禮,開路!」發著話,她自己先衝了出去。

   「好!就來。」跟在她的身後,梅忍禮最後看了一眼坐在戰野身邊的那個女孩。他幾乎可以肯定,在戰野一片深惰描述中的女主角絕對不是她。

   高脈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千算萬算,單單漏算了一點——他早已有了所愛之人。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根本記不住別人的面容,這樣的他要如何主動地去愛人?完全不可能!難道說有女生比我還有毅力,每分每秒都跟在他的身邊?不行!我要好好弄清楚所有的一切,我要理順和他相愛的每一條道路。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拎起包向外走去,這麼主動地將自由空間還給戰野,倒是讓他大吃一驚,「她不是被刺激得過了頭吧?    」

   卓遠之嘴角上翹,梅菲斯特的本性展露無疑,

   「我看是你被刺激得過了頭倒是真的,那麼感性的話也能說得出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你的嘴巴在動,我還以為自己得了幻聽症呢!」

   回顧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卓遠之不禁感歎起來:像我這種火眼金睛,也只是覺得你和車神之間會有戲。從不知道你小子對她的感情竟有這麼長久而深遠,怎麼有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味道?

   天涯倒是感覺出那麼點滋味,只是沒想到戰野會如此坦率直接,如此色彩鮮明地將感情吐露出來。陽光大男孩就是陽光四射啊!

   那麼有一天,自己是否也能如此直臼地將愛說給一個人聽呢?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會不會有這麼一個人?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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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野,你還記不記得這張臉?」

   「記得!記得!高脈脈嘛!」

   戰野在心中默默算著,這是今晚第一百四個五次,第一百四十五次被問到同樣的問題,被迫做出同樣的回答。現在只要有人問他「還記不記得我是誰?」他都會機械地作答:    「高脈脈」。再這樣下次,他非瘋了不可。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女生的分上,他早一拳把她揍暈了,還容得她一直在他眼前放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作出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發作之前先將她從眼前挪開。剪斷了導火線,總不存在什麼爆炸隱患了吧!

   「高脈脈,你聽著:這裡是特洛亞酒吧,是我打工的地方,我要專心工作,沒辦法跟你待在一起。所以,你先回去,好嗎?」算他求她了!

   「你工作你的,我坐在這裡就好。」她的堅持如滔滔海水,洶湧不絕。她堅持了這麼久,就是為了不讓他忘記她的臉,如果她就這麼離開,萬一明天他又不記得她是誰了,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戰野最後的容忍正在流逝,他不耐煩地提高了嗓門,    「麻煩你先回去,好嗎?」

   「你不喜歡我待在你身邊?」高脈脈一下子紅了眼眶,委屈得跟什麼似的。

   「你怎麼這樣對你女朋友說話?」車神最見不得男生欺負女生,她早就看死變態不順眼,這下子逮到了吧!    「你女朋友坐在這裡陪你還不好?你這個死變態真是不懂得珍惜噯!」

   他所剩無幾的耐心在車神面前完全揮發殆盡,扯著嗓子他叫了起來:    「我懂不懂得珍惜不要你這個臭人妖管。」

   「我今天還就管定了。」她捲起袖子一副要好好幹一仗的樣子。

   高脈脈慌了手腳,一下子拉拉這個的衣服,一下子扯扯那個的袖子,    「你們……你們不要為了我打架。」

   「是她先多管閒事的!」戰野火氣上來也跟著失去了理智,將手中的酒杯丟下,他揚了揚拳頭,    「打就打,別以為你是女生我就會讓著……」

   「轟」的一聲,他話未落音,她拳頭先上去了。他的臉被揍歪在一邊,手直覺地伸了出去。車神躲閃不及,只能閉上跟等待疼痛的降臨。

   不疼?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側望過去,他的手停在距離她的左臉兩厘米處,他的眼直直地留在她的臉上,眼中閃爍的全是不捨。她怔怔地回望著他,在他的眼眸深處看見了自己吃驚的表情——他為什麼用那

   種眼神看著我?好像,好像很捨不得似的,是自己看錯了吧!

   「喂!」她高傲地叫著,    「死變態,你要打就打,停在這裡算怎麼一回事?」

   「不行……」他喃喃自語,手緩緩地落了下來,「不行,我根本無法對你動手。」

   什麼叫無法動手?你裝什麼紳士?車神挑釁地瞟了他一眼,    「你得『青年癡呆症』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衝我揮拳頭可沒留情,當時我肩膀上的淤青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消去。」

   「現在不行了。」他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拿起酒杯,腳下的滑板朝目標滑動著,速度卻比平時慢了許多。

   呆呆地瞅著他的背影,車神伸出中指朝他比了比,「死變態又在變態了!玩什麼深沉?哼!」

   拿起另一個托盤,她去收拾酒杯什麼的,從戰野身邊走過的的候,她還順道擠了擠他,算是小小的報復吧!誰讓他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害得她傷腦筋。

   透過酒吧裡的燈光,高脈脈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倆交疊的身影。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中午戰野在學生餐廳裡所描繪的那個女生究竟是誰。

   可是,不甘心啊!她努力了那麼久,費了那麼多心思,為什麼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什麼也沒做,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戰野?這大不公平了,大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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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特洛亞酒吧接近關門的時間,客人已經漸漸離去。侍應生們忙著打掃,吧檯這邊只剩下戰野、車神和一直守在這裡的高脈脈。

   鼓足勇氣,戰野覺得是該他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我想和你談談。」對像自然指的是高脈脈。

   「好!」她點了點頭,坐上高腳椅,等著聽他開口想談的內客。

   車神看著他們兩個,隨口說了一聲:    「我過去那邊幫忙。」

   「不!你留下。」戰野出聲阻止,    「我想你留在這裡可能會更好一點,如果讓我單獨面對高脈脈,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談起才好。」不是借口,他是真的這麼想。

   車神瞟了高脈脈一眼,    「你不介意我留下吧?」

   我介意有用嗎?微笑著,她搖了搖頭,    「你就留下吧!」

   一切就緒,戰野倒了三杯冰水放在每個人的手邊,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或許冷卻的心情更能讓他坦率地說出心裡話。

   「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對嗎?」

   高脈脈眼神一顫,連背脊都變得冰冷,但很快地用笑帶開了,    「我知道你有面容健忘症,可是你不能因為記不住我的臉就否定我們的感情。」

   戰野雙手向下壓了壓,他要壓的就是她激動的心情,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有面容健忘症,並不代表我失憶了,即便我真的失憶了,我的感覺還在。我的感覺告訴我,我並不愛你,或者該說我愛的不會是你這種類型的女生。」

   他的直截了當讓車神和高脈脈同時楞住了,兩個女生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一個人身上,戰野下意識地耙耙頭髮,    「跟你相處的這幾天,我一直都在觀察你,感覺你,開始的時候我是想回憶起你所描述的過往,就在我極力去回憶的過程中,有一個問題反反覆覆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既然我們是情侶,以我的個性一定是因為很喜歡你,所以才會把你當女朋友,可是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愛的感覺。」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否認我們的愛情?」高脈脈跳了起來,大跟睛裡一點點泛開水花。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終於還是要放棄了嗎?不甘心啊!

   車神也跟著幫腔:    「喂!死變態,你想不起來就說想不起來,幹嗎要說這種話?」

   「我們真的有愛情?」棕色的眼緊緊地追著高脈脈那張他完全沒有印象的容顏,他的語調卻是異常的堅定,那是最後的宣判:我們之間不曾有過愛情,不曾!

   「或許你是我的同班同學,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曾經很好,可是我敢肯定的是:我一定不曾愛過你。」

   如此殘忍的話他不想說,卻不得不說。他不要自己的愛情在她的糾纏中永遠沉寂,他更不要她的生命就圍繞著一段幻想中的愛情。愛……是容不得欺騙的。

   「你可以編出一大堆的故事,你可以拿出很多證明,你可以永遠跟在我的後面,但是你騙不了我的感覺。」

   淚水,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到冒著寒氣的冰水中。淚被凍結成心傷,冰被熨燙到融化。

   再次抬起頭,高脈脈的雙眼中已滿是悲傷,「你總是記不住我的臉,也總是記不住我的感情,可你卻能清楚地記得你不愛我的事實。」

   「這麼說,你和他之間,真的,不是……情侶?」車神吃了一大驚,忙用冰水灌下去,堵住自己惹事的嘴,「當我沒說,當我什麼也沒說。」

   吸吸鼻子,高脈脈捧著冰水如捧著自己心上的冰冷,「我們是高中同學,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們是隔著走道比鄰而居的同學。就像我說的那樣,你很聰明,數學、物理、化學都非常棒,每次我有不懂的題目,都會請你教我,久而久之我們就走得很近。不!應該說是我總想走近你的生命,可是你卻總是不自覺地躲開我。於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你總是記不住別人容貌的秘密。我想讓你記住我,只記住我一個,你的心中只有我一個人那該有多好。」

   「然後,你就每天不分時間段地出現在我面前,就像現在一樣,對嗎?」戰野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那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他或許有嚴重的面容健忘症,但是他的記憶力並不壞,他記得那些事,只是無法將它們和主語對應起來,再加上它們又不屬於愉悅的那一部分,所以他的大腦主動將它堆進了垃圾桶,只等著做最後的「清空」。

   沒有後退的餘地,高脈脈哭哭啼啼地瞅著她所愛的這個有嚴重面容健忘症的男生,    「我早上在學校門口等你,等著問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進了班級再問你一遍,坐到座位上問第三遍。接下來在課上傳紙條,課下追著你跑。你參加足球比賽的時候,我在綠茵場邊追著問你,結果你踢進了一個烏龍球……」

   「那是我高中最後一場足球比賽,也是最重要的一場。」記得!所有的一切他都記得,雖然記不清主語,但是謂語、賓語、定語和補語他都可以回憶起來,    「我的烏龍球害得學校足球隊失去了進軍最後決賽的機會,雖然大家以理解的態度原諒了我,但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所以……」

   深吸一口氣,高脈脈將這個「所以」說下去:「所以你第一次開口罵了我,你說我好煩,打亂了你的生活。結果……」

   「結果你哭了。」第一次把女孩子給惹哭,那種感覺在一個男性的生命裡是很難忘記的。

   她卻笑了,為了他的善良,    「明明就是我的錯,可你面對我的眼淚卻顯得手足無措,你結結巴巴地道著歉,說你並不討厭我,只是不喜歡我用這種方式對你。知道嗎,戰野?就是你那番並『不討厭我』的表白,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這才鼓起勇氣向你表白——你還記得,對嗎?」

   那是我一生的敗筆,我怎麼會不記得?就是為了那段話,我足足捶胸頓足了三個晚上,後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嘴都給縫上。因為我不僅給了你表白的勇氣,我還沒有勇氣毀了我們的約定。

   他那種表情,高脈脈或許還能自欺欺人地當成「感慨萬分」,車神很誠懇地將它劃歸「悔恨莫及」。

   「之後呢?之後怎麼了?」她在意的果然只是故事情節——沒良心的傢伙。

   高脈脈不介意為她演奏那段青澀時節的戀曲,「之後我們約好:如果高三暑假結束,你還沒有忘記我就給我打電話,那就意味著你接受了我的感情,你承認我是你女朋友。」

   「這麼說,死變態完全將你忘光光了,是吧?」車神話已出口才想起要後悔,摀住嘴巴地補上一句,「你當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

   她的話高脈脈可以當做沒聽見,然而發生的一切她又怎能忘記。手指輕觸著杯子中透出的冰氣,她不知道該如何將所有的遺憾排空。

   「高三的暑假,我一天一天在家裡等著,用最甜美的表情等待著愛的降臨,我總想著或許下一刻……或許就在下一刻你就會告訴我,    『我發現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就是這麼點念頭支撐著我每天坐在電話旁邊,一步也不肯離開,整整兩個月,我甚至沒有走出家門。我害怕你的電話會在我睡夢中來臨,所以我將電話放在床邊,每天臨睡前都要檢查它是否掛好了,就怕你打來了電話,我卻接不到……」

   「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我去大學報到,離開家去學校的那天,我仍然不肯從期待的美夢中清醒過來。我告訴自己:你一定記得我!一定記得!你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表達你的感情。既然你不知道,那麼就由我來告訴你。我去找你,先去警校,找不到我就在那裡等,一天一天只要有空我就去警校。終於我等到了知道你消息的人——你的小姑姑戰郁。」

   她淺淺地喝上一小口冰水,那等待的心情隨著語氣的起伏急待冷卻,    「即使只是知道你在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安慰,我來到了羅蘭德學院,我找到了你。可你卻已忘記了我!乾乾淨淨地忘記,徹徹底底地打破我所有不想醒來的夢。」

   「所以你就利用我有面容健忘症這個弱點來騙我?」這才是戰野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是的。」她不為自己找理由辯解,騙了就是騙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說再多也只是另一次欺騙,「我知道你有面容健忘症,我想如果我說『高脈脈是戰野的女朋友,戰野曾經很愛高脈脈』,你會因為自身的弱點而無從辯解,我期盼著你會在這層關係的誘導下,發現我的美好,真正地愛上我——我就是用這樣的心情欺騙你的。」

   從一個女生的角度,車神明白了她謊稱自己是死變態女朋友的理由。因為她也那麼想成為卓冠堂少堂主的另一半,她也如此努力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如果有一天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他突然走到她的生命裡,用一種極端強硬的態度告訴地:我已經有了少堂主夫人的人選,你是誰?一邊去!或許……大概……差不多她也會受不了地採取這種騙自己的方式,讓未完成的夢繼續演繹下去。

   雙手握著杯壁,高脈脈再一次地讓那種冰冷的感覺痛澈心扉,    「我以為一切會順利地進行下去,沒想到換回的只是又一次傷害。千算萬算,我萬萬沒有算到的只有一個:這世上竟然存在那個讓你不會忘記的人。」

   車神尷尬地兩邊看看,在心裡抱怨起來:你們倆幹嗎都瞧著我,又不是我主動讓這個死變態記住我的,我才不稀罕咧!

   「其實我該謝謝你。」晃動著手中的冰水,戰野向高脈脈舉杯,以水代酒做感謝,「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想要一個溫柔、害羞,凡事都會以我為中心的乖巧小女生做女朋友,你的出現讓我明白了自己期待的愛情是多麼可笑。那種女生並不適合我,我要一個活力四射,可以將我的壞毛病罵出口的傢伙。一顆真誠的心,一個真實存在的女生,一段真摯的愛情,這才是我所需要的愛情。」

   和高脈脈相處的幾天,每當她用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瞅著他的時候,他都會想起臭人妖跟他叉著腰叫喊的模樣。烈酒過喉,醇香入腹,那就是她給他的感覺。

   他那是什麼癡迷表情?看得高脈脈來氣,將目光停留在車神身上,她的語氣不乏酸意,    「你找到了,對嗎?」

   戰野的回答是——沉默。他是找到了,可人家連甩都不甩他,心心唸唸只有一個幻想鑄造的卓冠堂少堂主。要是有個真實存在的情敵,他們也好比照牛仔的方式用槍比一比。現在要怎麼辦才好?他的頭都大了!

   靜靜凝望著他,高脈脈忽然感慨起來:原來戰野也會有為愛煩惱的一天,雖然不是為了我。但上帝到底是公平的,一報還一報,她有一種宿怨終了的暢快,「看樣子我所受的罪,你也要經歷一遍了。」

   是啊!我這不就在受罪嘛!說到這個,戰野抬起眼很認真地衝著高脈脈說了一聲:    「對不起。」無論如何,這個「對不起」都是他該對她說的。

   輕輕地搖看頭,高脈脈輕輕地笑開了,    「你不欠我什麼『對不起』,我也不要你的『對不起』。」因為是我親自將這種傷害的權利給了你,是我讓你有一次又一次的機會來傷害我。

   交出了心的同時我們將快樂、幸福、痛苦和被傷害的權利也同時交給了那個人,這是一場生命的賭注,沒有人會百分之一百地贏,也沒有人掌握著百分之一百的主動權。抽回愛的同時,我抽回了我的心,從你手中抽回了可以給予我快樂、幸福、痛苦和被傷害的主動權,我要告訴你:真正可以傷害我的只有我自己,可以放飛希望的也只有我自己。

   「夢醒了,我該去尋找我的新希望了。」走下高腳椅,高脈脈拿出自己的招牌笑容沖看戰野和車神輕輕地笑著,    「這幾天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

   「不會不會!」客套地搖著頭,戰野在心中驀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說不出來是酸是甜,是苦是澀。

   看見他尷尬的表情,車神忍不住糗他:    「其實有你待在這個死變態的身邊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他哪裡還敢嫌?」

   她這傢伙,真是個很坦率的女孩,一個讓人很難去恨的女孩,    「他所期待的福分還等著你送給他呢!」拍拍她,高脈脈話中有話。背上包,她知道,這一次真的要走了,    「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戰野。因為,再見你,你依然不記得我是誰。與其讓我一個人活在回憶裡,我希望這段回憶變成失憶。」

   只是,戰野……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你。你曾是我如此用心去愛的人,你是我努力創造的初戀,即便沒有任何的結局,那份苦戀也是獨一無二的,它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個篇章。等我白髮蒼蒼只能坐在搖椅裡回想往事的時候,我依然會記得在我年少的歲月中曾經有個人讓我如此深愛過——這大概就是青春的撼動力。

   為了那一刻的回憶,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邊映上一吻。在整個酒吧的嘩然聲裡,在車神和戰野還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時候,她和她最後的話已消失在特洛亞酒吧門口。

   「不要『再見』,因為『再見』的,戰野再見的已不是高脈脈,而只是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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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野反反覆覆看著錢包裡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張照片,嘴裡還不停地嘀咕著:    「這是誰啊?明星嗎?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將一張明星的照片放在錢包裡。難道是我認識的人?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小姐的機器眼掃瞄一圈,得出最準確的回答:

   「姓名:高脈脈;性別:女;身份:公子的高中同學兼追求者——報告完畢!」

   「高脈脈?」橫橫堅豎看了好幾遍,還是沒什麼印象,抽出照片他想丟進垃圾桶。腳已走到垃圾桶邊,手卻沒有送出去。煩惱地耙了耙棕色頭髮,他掏出相冊將那張照片放了進去,並在底下註明所有和高脈脈這個名字有關的信息。

   高脈脈啊高脈脈,或許等我年老翻開相冊的時候還能想起你,至少我會記得你奇怪的名字有個奇怪的讀法。

   收拾好東西,他踩著滑板把自己甩進沙發,心情不好,需要拿出來曬曬。可惜大家手中都有事,沒人願意幫他。

   「這個記者團團長柯柯還真厲害!」甩動著手中的報紙,卓遠之對柯柯佩服起來。

   戰野對她可沒什麼好感,一把抓過報紙,他湊了過去,    「她有什麼厲害的……《掩蓋性別取向的作秀——評議戰野女友的真實性》……」整篇報道他看了一半,就受不了地丟在了一邊,    「她這寫得都是什麼?簡直把我說成是……那個那個了嘛!」

   度天涯瞟了他一跟,半真半假地丟出一句:    「你喜歡的人居然是車神那一型的,你不那個那個,也已經那個那個了。」

   「度天涯,你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我已經夠煩了,你們還來湊一腳,還是不是朋友啊?

   黑色漩渦一卷,    「有什麼煩心事說出來聽聽。」反正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海藍色潮水湧起,    「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誰也幫不了我,總之這次我是死定了。」他的頭靠著沙發,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她根本不聽我的表白,心裡就只有一個幻想出來的卓冠堂少堂主。卓遠之,你乾脆走出去告訴地:我就是你所說的卓冠堂少堂主,我和你想像的不一樣,我也不會喜歡你,你還是放棄吧!」

   「你以為我向她坦白,她夢幻似的愛情就會結束嗎?你太不瞭解少女心了,我告訴你:如果我真的告訴地我就是卓冠堂少堂主,不僅我自己會惹上麻煩,你的麻煩會變得更大。」卓遠之才不幹呢!這樣做還有什麼戲看?梅菲斯特絕對不會放過發揮惡魔本色的機會。

   煩死了!    「那要怎麼辦才好?」

   戰野愁苦的當口,一陣樂曲聲響起。是歌劇!那種他聽了腿就發軟的歌劇。不用說,303寢室裡會用這種高雅的東西折騰人的就只有王儲殿下一個。

   「度天涯,閉嘴!」隨之而去的還有抱枕一隻。

   「你知道這是什麼曲子?」王子以最高貴的姿勢打開抱枕,撩動著散在肩頭的金髮,    「這是歌劇《卡門》中的《哈巴奈拉舞曲》。」

   戰野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我管它是『哈巴奈拉』還是『哈巴哈達』?反正,總之,不要煩我!」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

   真是沒品位!王儲殿下配合著歌劇中的唱腔用純淨的男中音緩緩念道:    「若是你討厭我,就由我來喜歡你,被我愛上了,你就要小心了。」

   卓遠之明白了天涯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放這段舞曲的用意,雖然他總是冷冷淡淡,一副不管事的模樣,原來還有這番心境。只怕戰野那個笨小子弄不明白,瞧吧!

   戰野怔了怔,四肢齊動爬到CD機邊聽了又聽,再湊到天涯身邊嗅了嗅,    「為什麼?為什麼『若是你討厭我,就由我來喜歡你』?到底為什麼?」

   海藍色的眼不客氣地瞪著他,    「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你到底想不想繼續這段愛情?」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陽光男孩帶著燦爛的笑臉,把頭點得快要掉了下來,話鋒一轉,他英氣的眉頭糾結到一處,    「但是,為什麼車神討厭我,就由我來喜歡她?還有……還有為什麼被我愛上了,她就要小心?這是什麼歌劇?意思不通嘛!」

   做了一個暈倒的姿勢,天涯痛苦地合上了雙眼,上帝啊!被戰野纏上了,該小心的是隨便播放高雅音樂的我吧!

   哎,誰來救救我啊I

   卓遠之微笑著舉起手裡的咖啡,向他敬一敬,

   「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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