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顏和嘉歆坐在沙發上,閒適得談論著嘉歆婚後的生活與改變。
「不上班不覺得可惜嗎?」嘉顏一直以為妹妹在事業上很有企圖心,因此知道她打算安心在家做富家太太而感覺詫異。
「姐,記得我們在意大利的時候時常談起的夢想嗎?」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自從回到國內,妹妹就從來沒有提起過。
「不,我沒有忘記。」嘉歆嚮往地看姐姐一眼,「我知道你和媽媽一直以為我比較喜歡父親這裡的生活,但是我真正希望的卻是能有一個屬於我們三個人的畫廊,裡面擺著的都是我們自己的作品,如果有可能還可以開成連鎖的畫廊沙龍。」
這的確是她們當年的夢想,嘉顏驚喜地望著她,從來沒有想過妹妹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姐,你知道母親她永遠活在自己的完美裡,所以不屑於用父親的一分錢。」嘉歆忽然有些嚴厲地看著她,「而你,你雖然表面上看來平淡無所求,但其實你和她一樣是個力求完美的人,你不和父親多接觸不是因為你不喜歡他的生活方式,而是你和母親一樣在怪他放棄了我們母女三人。」
嘉顏內心顫抖,明白妹妹說的是正確的。這些年她不願意見到父親,下意識裡一定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原諒過他。
「姐!」嘉歆親熱地握著她的手,「我知道你其實也在怪我和父親走得太近,並且還在他的公司上班,可是你應該瞭解我,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沒有像你和媽那樣激烈的感情,我愛他也愛你們。」
嘉顏雙手微微發抖地回握住妹妹的手,克制住自己忽然澎湃的感情,這是他們姐妹倆第一次真正的交流內心的想法,這個感動讓她忽然覺得好像有個硬塊堵住了喉頭,讓她無法言語。
「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三個人的夢想,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家,那只有讓我更希望可以擁有自己的事業,我和浩已經商量過,他很同意我的想法,願意幫助我們,給我們投資。我在父親公司的這一年裡,也瞭解了許多資本運作的規律,現在又有浩的幫忙,我們一定會成功。」她自信十足,美麗的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嘉顏。
嘉顏被她的熱情感染,也回以微笑,「嘉歆,我覺得你變了許多。」
「是不是更加成熟,更加穩重了?浩也這麼說我。」嘉歆露出幸福的笑容,那是沉浸在愛裡的女人獨有的笑容。
「或者愛情真的會讓人看來不一樣。」
「那,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願意和我一起開畫廊嗎?」她催促。
嘉顏怔忡地看著妹妹,她可以嗎?為什麼不呢?這也不是她的夢想嗎?她燦爛地笑著,「我當然願意!只是我沒有資金……」
嘉歆用力抱住她,熱切地低喊:「我的好姐姐,這不是太棒了嗎?我馬上就給媽媽打電話……不好!還是等一切都上了軌道再給她打電話,我們可以開個母親的個人畫展。」
「這是個好主意,這一次想必她不得不回來了。」
「對呀,姐,我發現自己真是個天才。」她誇張地叫喊,又擁抱了她姐姐一下。
「你呀,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都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嘉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寵愛地笑著。
嘉歆先是不好意思地看著她,忽然晶亮的雙眸睜得大大的,眉毛高高地揚起,「姐,我發現你最近也不太一樣喲。」
在她頗為曖昧的語氣裡,嘉顏的臉居然禁不住微微泛紅,她囁嚅地說:「哪有什麼不一樣?」
嘉歆賊兮兮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暈,「的確是不一樣。」她用力點頭,「變得漂亮了,也更有女人味了。」
她臉上的紅暈更深,掩飾地拿起茶几上的雜誌,隨:便翻看,「小孩子家胡說什麼。」
「我胡說嗎?可我真的覺得你漂亮了好多,人也開朗了不少。就連……」嘉歆盯著她的衣服,「穿著都不太一樣。」
她把頭低得更低,都快埋進了雜誌裡,她現在的確是買了一些和她以前不一樣的衣服,今天出門穿得也是最新款的連身二件式粉藍色長裙。
「姐,你說你是不是戀愛了?」嘉歆忽然單刀直人,「他是誰?」
「哪有什麼他,你別瞎猜,自己過得甜蜜蜜,就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嘉顏微感吃驚,她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
「可是……」
「嘉歆,這篇你們夫妻的專訪做得很不錯。」她暗地裡吁出一口長氣,終於找到可以轉移視線的話題。
「對呀,我也這麼覺得。」嘉歆立刻跟著她的目光看向那本攤開的雜誌,「他們求了我們好久,林浩才同意的呢!」
「把你拍得很漂亮。」嘉顏真誠地讚美。
「那是因為你妹妹本來就長相出眾。」
「是誰在不知羞恥地誇獎自己長得漂亮?」驀然有男聲響起,嘉歆爆發出歡呼地奔向來人。
林浩急忙伸手抱住自己的妻子,給了她一個綿長的吻,嘉顏趕忙轉過頭去繼續看雜誌。
「我哪有不知羞恥。你敢說我不漂亮?」嘉歆刮刮他夫君的臉。
林浩投降地舉起手,任由妻子勾著他的脖子,「不敢,不敢!除非不要命了。」
「你……」嘉歆結實地給他狠狠一拳,捶在胸膛上。
嘉顏帶著微笑聽著這兩人甜蜜的對話,心想嘉歆真的找到了一個愛她的好丈夫……忽然她的思緒停頓,雙眸緊緊盯住雜誌上一張放大的照片。
「姐,你來了?」林浩走過來打招呼。
她慌忙放下雜誌,依然無法掩飾雙手的顫抖,侷促地抬頭給他妹夫一個勉強的笑容,「是呀!」她的心還兀自跳得飛快,思緒依然圍繞在那張觸目驚心的照片上。
攤放在茶几上的雜誌吸引住她妹妹的注意,嘉歆滿不經心地對著林浩揚了揚雜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姐姐蒼白的面容,「浩,你來看看。臣碩又換女朋友了,他真是不可救藥是不是?」
「待會兒他來你可別跟他提起這件事。他最討厭記者拿他的私生活做文章了。」林浩伸手拿過雜誌。
嘉顏愣住,他待會兒也要來?
「哪他自己檢點一點不就行了,看看他的眼光,不!是模特就是女演員,都是胸大無腦的女人為多。」嘉歆噘起嘴,「這些女人不就希望可以多上雜誌嗎?」
「哪是臣碩自己的事,我們管不著。」林浩淡淡地笑著。
「可是他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聽說江家大老急著要他娶妻生子……」
「嘉歆,別人的事我們不管。」林浩一向溫和的臉-有些嚴厲地看著他的妻子,嘉歆忽然就不再多言語,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嘉歆知道他還對自己曾經對臣碩動心而心有芥蒂,因此也不再多說。
「我剛才和姐姐談了開畫廊的事……」她適時地轉移話題。
嘉顏也壓下心頭的酸澀與不安,畢竟他們之間有過互不干涉的協議,她不應該讓自己這麼難過,不然他會很快離去。她瞭解他,如果他知道她想干涉他的交友,他絕對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們之間原來就什麼都沒有,她連嫉妒的權利似乎也沒有!她痛苦地壓抑下內心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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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碩走進林家客廳的時候就看見他們三個坐在一起熱烈的討論,他並不詫異地看一眼,嘉顏也在,然後微笑著開口:「新婚夫妻,歡迎你們的好朋友吧!」
林浩熱情地與他擁抱,嘉歆挽著丈夫的手臂,嘉顏靜靜地站起看著他。
他客氣地和她點頭,彷彿他們之間僅僅是這樣的點頭之交。她也回以同樣平淡的笑容,希望自己做得夠好,和他一樣的好。
有他在,他永遠就是眾人的焦點。當他知道他們正在談論什麼,立刻給予了許多有效可行的意見,害得嘉歆一再要求他入股。
「或者,我會考慮。」他忽然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嘉顏,又望向嘉歆說。
嘉顏的心無法控制地快速跳動,她得學會看見他時控制自己過於激烈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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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頓融洽又充滿歡笑的晚飯,一群人都很盡興,而時間也迅速流走,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嘉顏看了一眼手錶,首先站起來,「太晚了,我想我該走了。」
「已經這麼晚了?浩,你開車送姐姐回去吧。」嘉歆轉頭看著林浩。
沒等林浩回答,臣碩已經站了起來,「我也該走了,我送許小姐回家。」他平淡地望一眼嘉顏。
她緊張地低下頭。
跟著他默默地走向他停在車庫的汽車,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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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高興?」在駛出林家的私人車道後,他忽然開口,語氣冷淡。
「沒有,我一直是這樣的。」她側頭對他淡淡一笑,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覺不高興。
「我想你能諒解?」他詢問地看她一眼。
「我明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在人前不公開我們的關係。」她低下頭,不看他的臉。
他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汽車停在她住的樓下,在他替她開車門時,她抓緊機會,飛快地說道:「你不上去嗎?喝杯咖啡。」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著怎麼開口,不願意讓自己喪失這樣的機會。
「我以為你不會叫我上去了。」他絲毫也不介意,還對她微微一笑,「你先上樓,我去停車。」
她略顯緊張地點頭,對他嫣然一笑。
十分鐘後,他們並肩坐在她溫馨的小客廳裡喝著香濃的卡布奇諾,肉桂的香味瀰漫在室內。
他握著她的手,十指交纏,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享受著難得的親暱氣氛。
「今天我們家大老又把我叫回大屋。」
嘉顏明白大老指的是他的祖父,這些日子他一直逼迫他的婚事。
「所以,我們的關係絕對要保密。」他轉頭凌厲地看她一眼,「我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
嘉顏體貼地靠著他,更加握緊他的手,「你不喜歡被他們逼迫是嗎?」所以他才會找那些大老不會看上的女人交往,所以他也不願意談婚事。像他這樣的男人必定希望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而絕對不希望被他人干涉,但江家大老卻非常希望干涉他。
「他們如果知道我和像你這樣的名門淑女來往,一定會高興死。所以我也盡量避免和淑女來往。」他淡淡地說。希望她真的能夠明白他的話。雖然這些日子已來,他早就發現她和其他的女人不同。
她不知道自己該感覺悲哀而是該感覺高興,他和她這個「淑女」來往是否表示她是特別的?不,她不會這麼愚蠢地認為自己真的與眾不同,她只能做到不加重他的負擔,於是她投給他一個真誠的笑容,「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是名門淑女,但考慮到你祖父和我父親,我們現在這樣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他親吻她的嘴角,這就是這麼危險的關係他卻沒有把它結束的原因,他發現自己的確是有些喜歡她的不矯揉造作,也不會故意撒嬌。
「不過我覺得有些委屈了你。」在對待女友問題上,他不是這樣會遮遮掩掩的人。
她動容地看他,緩緩地搖頭,「我不覺得委屈。你可以像這樣坐在我身邊陪我聊天,而且我不用擔心自己會說錯話,這樣就很好了。」
「嘉顏。」他摟住她的肩膀,帶著深思的表情說,「我覺得你太安靜,有時間應該多出去走走。」
「你覺得我這樣不好嗎?」她很認真地問他。
「不,也不是不好。」他輕抿一下雙唇,給她鼓勵的笑容,「我只是覺得你和嘉歆差得太遠,一點兒不像是姐妹。」
「每個人都這麼說。我一向不太會和人相處,總是不知道該和陌生人說些什麼,所以跨不出這第一步,也就沒什麼朋友。」她神情有些落寞。
「那麼想不想改變?」
「我這樣不好嗎?」她斜過身子,好與他對視,「其實我習慣了安靜和比較穩定的生活,別人看來冷清,可我自己覺得不錯。」
「就是偶爾會寂寞?」他在她的眼裡可以清楚地看見。
她大方地點頭,「什麼樣的生活都會有缺陷,我們不能要求什麼事情都能稱心如意。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去看待,還有想不想改變。」
他以嶄新的眼光看著她,「那麼你是不想改變?」
「嗯,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我會羨慕嘉歆,可既然她是她,我是我,那麼我就不需要把自己變成她了。我比較像母親,而她呢,則比較像父親。」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並沒有說謊,他一直以為有那麼漂亮又活潑的妹妹她會有壓力,但她好像適應良好,並沒有太過嫉妒和責怪上天的不公,他在她鬢邊印上一吻,溫柔地撫摸她的長髮,「我有些驚訝。」
「驚訝什麼?」她張大眼睛。
「很少有人會這麼看得開。」
「那是因為這是我的經驗之談,如果我一直陷在我不如她的自怨自艾裡,既不會讓我比得上她,也不會讓自己更好過,所以幹嗎不讓自己活得開心而自在呢?」
他忽然為她感覺難過,雖然她說得漫不經心,可這過程或者是她無數次的心痛與被忽視才得到的結論,他輕輕地擁緊她,彷彿這樣可以給她一些力量。
嘉顏也偎進他的懷裡,享受他男性的擁抱所帶給她的溫暖和舒適,這懷抱好似可以為她擋去一切惡毒的言語和鄙視的眼光,就算她再不在乎,但有些事依然還是可以傷害到她。
「嘉顏,你不比嘉歆差。你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個體,她如火般熱情爛漫,但你也如水般和諧清澈,你不需要和她比較。」他的話深深地流進了她的心扉深處。
「臣碩,謝謝你。」她很小聲地溫柔歎息,舒服地靠著他的胸膛,「我很高興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她的眼角微微濕潤,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他知道以前必定沒有人說過,不然她不會這麼感動。雖然不明白自己今晚為什麼會這麼感性,但由他來說這樣的話他一樣感覺喜悅。
「不過你也要有自己的交際,我覺得這個畫廊的計劃就很適合你。」他看過她在畫室裡的畫,雖然那不是他所欣賞的風格,但知道她一定會有她自己的擁護者,她的畫風和她的人一樣恬淡、寧靜讓人覺得舒適而沒有壓力,與那些現代派沉重、誇張的畫風完全不同。
「可是我的畫風不屬於現代,銷路不會太好。」她很清楚自己的缺點,如同知道優點一樣的清楚,可她的固執讓她不願迎合當下的時尚。
「怕什麼,只要有人欣賞就好。」他以獨有的狂妄的口氣說。
她有的時候會想,如果自己同他一樣充滿自信與傲氣,那麼自己又會是怎麼樣的呢?可她永遠不會這樣,就像流水與高山的差別一樣明顯。
「而且這樣我媽她就會回國。」嘉顏想起畫廊一樣會感覺微微的興奮,「我們還可以為她開畫展。」
「對了,上次嘉歆婚禮也沒看見你母親,她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好像是個傳奇。」臣碩想起那些傳聞,「她很特立獨行。」
「你也知道她嗎?」她抬起不敢相信的臉直直地看著他。
「當然知道。」又在她臉頰上輕啄一下,「她當初毅然離開你父親也算是不小的新聞,畢竟他們看起來很恩愛。而且,她居然不要他一分錢,也一樣令人震驚。」
嘉顏的眼眸一黯,自然想起那段往事,當時嘉歆還小,可她卻記得很清楚,她自然地和他談起這些深埋在心底的話:「父親有了外遇,就是他現在的太太。那個時候還是他的女秘書,這個故事有些老套,可對母親的打擊很大。如果你見過她就知道,她是那種受不了瑕疵的人。但她的確是個好太太,也是個好母親。她很熱愛生活,也非常認真地對待生活。所以父親的出軌給她的打擊很大,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到底是誰先提出的離婚,但我想應該是母親。她絕對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也不給她自己第二次機會。」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可是看著他說心裡話彷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那樣的人活得很辛苦,特別是對女人。」男人可以對自己苛刻一些,因為他比較理智,而女人是感情的動物,她們如果認了死理,最終受害的還是自己。
「對呀,的確是這樣。有的時候我也會怨恨母親,如果當時她不是那麼堅決,或者我們一家人還會在一起。她也不用熬得那麼辛苦。你知道嗎?」她抬頭看他,望進他專注的表情裡,「她一離開,父親就帶我們去了意大利。剛到那裡的日子很艱苦,母親要打好幾份工來養活我們,其餘的時間她還要進行創作。我還記得那些求人賣畫的過程,許多畫商來了又走,有一段時間我們甚至付不出房租,如果不是房東太太可憐我們母女三個,真不知道我們會怎麼樣。」
他驚訝地看著她,難以想像他們居然會過得那麼辛苦。
然後她的眼裡閃出笑意,因為回憶而閃光,他則迷失在她那純然的喜悅裡,「你不知道,當第一副畫賣出去的時候母親有多高興。她帶著我和嘉歆上街去買冰淇淋,我們第一次去館子裡吃飯,從那以後日子漸漸地好轉,後來我們還買了自己的房子。」
「你母親很令人欽佩,像她那樣的貴婦人居然可以忍受貧窮與辛苦,她是個不凡的人。」
「我也是這麼認為。但你不覺得她太固執了嗎?她離開自己的國家,只是因為這裡有她痛苦的回憶,她不願意回國,咬牙撐過那些最困難的日子,只是為了不想被前夫看扁。她活得太累,她對自己的要求又太過嚴格。」嘉顏時常為母親感覺心疼,「我從懂事起,就希望可以為她分擔她的痛苦,但是她還是把自己逼得很緊。」她的表情非常悲傷。
「有些人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他們擁有他人無法比擬的才華,他們就會對自己要求太高。你母親大概就是這樣的人,而作為女性,她的壓力又比男性要多得多。」
「臣碩,你是這樣的人嗎?」她忽然問,才發現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我?」他轉頭看著她,「你認為我是嗎?」
她理智地搖頭,「不,你不是。你對自己要求很高,但一定不會太高。你知道嗎,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擁有巨大能量、而且可以把這些能量運用自如的人。這樣的人最可怕,因為他們最大膽也最自信,他們不會忍受失敗,但又不滿足於成功。不過他們絕對不高估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們總是會得到最後的勝利。」
這一次他不止是驚訝,而是有著被人看透的窘迫,他用新奇的眼神凝視著她,「嘉顏,你簡直是個奇跡。」
他誇張的言語和他的表情讓她猝然臉紅,瞬間不知所措,無法回答他這突來的讚美。
她嬌羞的樣子很可愛,他忍不住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她立刻的、全然的回應讓他不由地感動,更加加深了他的吻。當嘉顏被他吻得頭腦漸漸發暈的時刻,她才發現他並不打算今晚離開,小小的喜悅在心扉裡擴散,她更緊地擁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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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顏又發呆了。今天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正和她說話的編輯,他們在討論新書的封面與內頁的插畫,她抱歉地要求對方重複。開完會後,她忍不住責怪自己。
她最近怎麼了?難道就因為臣碩這些日子老是陪在她身邊的緣故嗎?時間已經從秋天滑到了冬天,天氣也漸漸地寒冷,她也漸漸地不願出門。她的公寓雖然小,倒也五臟俱全,應有盡有。這些天臣碩也似乎慢慢地喜歡上了她的家,老是三更半夜地跑上來吃她煮的宵夜。她知道他工作很忙,時常會忘記吃飯,而應酬的晚上又會喝多酒。還好他應酬不多,大多都是屬下出面,畢竟聯合是跨國的大公司,並不老是需要老闆親自去應付客戶。可還是有許多不得不去露臉的宴會、活動等必要的交際。
通常他們都會有許多話說,嘉顏發現他會和她談工作上的事,也會和他談家裡的事。直覺上她知道,這些話他不會輕易和人說。除非是他極其信任的人。而且最近他留在她那裡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偶爾還會把未完成的工作帶來做。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再次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他看她的時候越來越多,偶爾會讚美她,也對她的意見很是重視。他還投資了她和嘉歆籌備的畫廊,他們對此也做過熱切的討論,她是不是可以認為他有一點愛上她了呢?最近她時常會照鏡子,時常會尋找自己身上有哪些可以吸引他的地方,雖然時常失望,但她不得不感歎那些愛情專家的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當女人比平常喜歡照鏡子的時候,絕對是因為她戀愛的關係。那麼她是戀愛了嗎?不僅僅是她單方面的迷戀?哪怕他真的只給她十分之一的愛情,她也會滿足。
她不會要求太多,她不希望自己過分地表現出愛意而把他嚇跑。他或者不是那種太重視外表的男人,或者他發現她其實長得也很可愛?他不是說她不比嘉歆差嗎?可他從來沒有稱讚過她漂亮,他曾說過她是個奇跡,這是最動聽的話。但她不知道這是他習慣這樣讚美女人,還是他真的很欣賞她。不過直覺告訴她,他不是個會對女人甜言蜜語的男人。他平常的溫柔都是表面的禮節,只有當他真正信任你時,他才會對你表現出他的關心。
她知道他關心她,所以到現在為止這就是她全部的夢想和喜悅。她不能再貪求什麼,因為她已經有了這樣的滿足。
可就是這樣的時刻,輕輕的哀愁從遠處飄來,襲擾著她的心。因為今天是聖誕夜,她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她不知道他是否會來,她的身份似乎沒有權利去知道他的行蹤,而他從來也不會主動告訴她。或者他們的關係依然還是當初他們約定的那樣,一段風過無痕的韻事,一段如果不快樂了就立即解除的協議。
以前在意大利,聖誕節是母親最重視的節日,那天他們大多會選擇團聚。但是自從他們姐妹被母親趕回中國後,她通常是一個人過聖誕的。
其實回到中國後,她和嘉歆一直都是分開住的,嘉歆住在父親家裡,她則自己租了這套小公寓。但為什麼以前的聖誕,她從來不覺得孤獨呢?
她給母親打完電話,又再次不知如何打發無聊的時間。她的情緒越來越低落,直到晚上還是一樣。她想上街去走走,看看歡樂的人群或者對她會有好處。她記得今天在香榭麗廣場有盛大的慶祝活動,應該會很熱鬧。
穿上厚厚的大衣,冬季的這個城市特別寒冷。雖然它不常下雪,可是由於濕潤的氣候,那寒冷常常是滲入骨髓的,保暖會很重要。她奇怪自己沒有選擇最喜歡穿的羽絨服,或者她只是覺得那不夠漂亮吧。羊絨大衣一樣很溫暖,而且流線型的設計也讓她看來窈窕而修長,戴上溫暖的手套,她覺得已經可以無懼狂風的襲擊。
可是還是冷!她走上街道,就想立刻掉頭回家。可家裡又有什麼呢?除了一室的冷清,其他什麼也沒有。她在手心裡呵出一口冷氣,挺起胸膛,繼續堅決地往前走著。沒過多久,她就覺得腳趾發麻,全身發冷。為什麼從她身邊走過的人都露出美麗的笑容,一點也不畏寒冷呢?
入夜的城市燈光璀璨耀眼,人潮湧動。到處洋溢著聖誕的氣氛,街邊有裝飾一新的聖誕樹,有為了促銷而裝扮成聖誕老人的派送人員,還有各式氣球、綵燈滿街飛舞,商店的櫥窗全是喜氣的聖誕佈景,雪花、馴鹿、蠟燭……還有許多商店都有可愛的聖誕玩具和各種裝飾用品。其中有一家商店是專門出售各種香燭,那燃燒的溫暖光芒將她引入店裡。等她出來時,手裡已經拿著好幾盒各色蠟燭,顏色形狀不一,還散發出迷人的香氣。
人們的熱鬧好像都不屬於她,她並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她去香榭麗廣場幹什麼呢?太過熱鬧的地方,她一向不喜歡。她再次往回走去,還好離家並不遠。回去睡覺可能是最好的選擇,她還可以點上這些代表光明與溫暖的可愛蠟燭,那樣也有聖誕氣氛。
她獨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偶爾羨慕地看著相擁而過的戀人、手牽手的家人,他們多麼和樂融融。好像世界上孤獨的就她一個,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總是這麼的感傷呢?
喇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過,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她身邊,臣碩滿懷笑意地從車裡走出,他一手扶著車門,對著她說:「原來你在這。」
乍見他的喜悅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就像垂死的病人得以生還的奇跡一樣,她沒有讓自己矜持地等待,而是跑到他身邊,把他一把摟住。
她突然熱情的舉動讓他稍感詫異,可下一秒他就擁緊了她。
「我以為你不會來。」她的聲音裡沒有埋怨只有濃濃的欣喜。
他很高興自己在最後一刻拒絕去參加晚宴,今天他本來應該在一年一度狄氏聖誕晚餐現場,可他忽然想起她一定是一個人在家,因此就衝動地駕車而來,甚至來不及思考自己此舉的理由。
他將她塞進汽車,「外面冷嗎?你一個人走在街上?」他梭巡過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好在沒有凍傷。
「還好,」車內的暖氣讓她心裡一熱,轉頭對著他微笑,「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發動汽車,輕描淡寫地說:「我剛才去了你家,發現你不在,正準備離開。」
她臉色一白,如果她沒有想到轉身往回走,她不就錯過他了嗎?打個冷戰,她專注地看著他,「我只是隨便出來走走。」
他理解地微笑,知道她一定感覺孤獨,雖然她從來不說。他的目光轉移到她手裡的口袋, 「買了什麼?」
她露出笑容,「香燭,過會我們點上一定會很浪漫。」
「女孩子!」他笑著皺眉,車子駛過一家法式餐館,他忽然問她,「要不要去吃點兒東西?」他可以保證她一定沒有吃晚飯。
她先是點頭,然後忽然表情猶豫起來,如果去餐廳吃飯可能會被人看見……她立刻搖頭。
他看見那眼眸裡忽然閃亮的光彩又看著它猝然熄滅,他心裡一緊,「沒有關係,我們就去那裡吃,我知道這家餐館的牛排很不錯……」
「不要。我做意大利麵條給你吃好不好?在前面超市停一下,我會做很道地的意大利麵條還有意式色拉。」她對他嫣然一笑,一點兒看不出剛才的落寞。
他凝視她的表情許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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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顏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有並肩逛超市的機會,像這樣一起推著手推車,挑選喜歡吃的食品。她看著他皺著眉挑選那些看來都一樣的牛柳,忽然「撲哧」笑出聲來。
「有什麼好笑的?」他狐疑地看著她。
「沒什麼。」她收斂笑容,「只是覺得你也會來逛超市,有些好笑。我想這可能是你第一次自己到超市購物吧?」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他好笑地搖頭,「我在求學的時候也是自己餵飽自己的。」
她拿起一包牛柳,然後揚眉看著他的臉,「這麼說,自從工作後就真的沒有踏進超市?」
「的確是這樣。」他居然羞澀地笑著。
她被他的表情吸引,「超市的確是女人才會經常光顧的地方。所以你現在站在這裡,我才會覺得有趣,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陪女朋友逛超市很奇怪嗎?」他看看四周,發現到處都是。
她手裡的牛柳差點掉到地上,她聽錯了嗎?心無法控制地漲得滿滿的,偷偷抬眼看著他環顧四周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是在說女朋友嗎?不僅僅只是床伴嗎?或者他把所有和他上床的女人都只是稱之為女朋友?她不應該因此而感覺如此雀躍的。
他回過身來自然地摟著她的腰,用手抓著另一邊推車把手,向前走著。嘉顏硬是壓下內心翻騰的情緒,專注於她必須購買的物品上,或者的確是她多想了。他的表情如常,非常的輕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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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提著一大包鼓鼓的食品回家,臣碩靠在沙發上看報紙,又拿出嘉顏的影碟來看。
這一餐他胃口出奇得好,大概是近些日子來自己胃口最好的一次,而且心情舒暢。他很慶幸自己不必忍受聖誕晚宴上那些一成不變的菜色和枯燥的話題,而是選擇來陪嘉顏一起度過。他驚訝地發覺這樣居家的生活居然頗適合他的脾胃,難道他忽然想要安定了嗎?還是這樣的生活的確自有它吸引人的地方呢?
嘉顏堅持在飯後點上她買的蠟燭,然後衝上濃濃的巧克力(她說他在公司裡喝了太多的咖啡,晚上就不應該再喝),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影碟。他懷裡抱著氣味清新的她,腳下還放著她自己做的可愛枕墊,他舒服地躺靠在沙發上,不僅覺得這樣的生活比起忙碌而多彩的日子一樣有著它的優點。
而他可能會因此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