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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 第五章 作者:落音

  轉眼間,已經是初冬了,窗外飄著細雪。海風格外猛烈刺骨,即使穿著厚重的毛衣,手中捧著熱茶,伊桐仍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在看什麼?」正望著窗外飛雪發呆的伊桐,被易北的呼喚聲拉回到現實中來。

   「冬天來了呢。」伊桐望著窗稜上的積雪。

   「小姐,現在已經是11月末了,你是不是被工作累傻了?」易北皺皺眉,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望著伊桐。

   「今年的冬雪來得特別早哦。」伊桐飲了口茶。

   「我可沒有那個興致看雪,我只知道明天是截稿日,如果不按時交稿,平常看起來很溫柔的左巖哥,也會變成哥斯拉。」易北吐吐舌頭,做怪獸樣。

   「好想看左巖變成哥斯拉的樣子。」伊桐突然很興奮。

   「我看你真是傻掉了。」易北怪笑一下。

   「近來生活好無趣,我只是想要找點樂子罷了。」

   」怎麼覺得最近的小桐桐很反常呢?別人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患得患失,你不會是戀愛了?」易北的眼神變得犀利,緊逼過來。

   「得了吧,別一副戀愛專家的樣子,你再欺負我,小心我向悠遊告狀,讓她來收拾你。」。

   「好,算你狠,我忍。」易北一提到夏悠遊,就拿伊桐沒有一點辦法。

   「這才乖嘛,快工作吧,加油!」伊桐悠閒地坐在窗邊,向拚命工作的易北眨眨眼。

   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走過一圈又一圈,天色漸漸暗下來。

   「呼——」易北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完成了,這部《夏日戀語》折磨了我們兩個多月,現在可以解放了,趕稿趕得我腰酸背疼,只想洗個澡,美美地睡上一覺。」

   「要我來幫你按摩一下?」伊桐壞笑著說。

   「不用勞您駕了。」易北忙閃開,「我這把老骨頭還想要,讓你按摩會生不如死的,我還是去洗澡了。」

   「真沒勁,易北也不陪我玩。」伊桐翻弄著已經完成的作品,思緒彷彿又飄回了夏日的「海之夢」沙灘。原來,當日宮澤一和左巖就是為了采風,才到「海之夢」酒店的,而在那裡,她的命運被無形的手改變了,變得不再是那個和宮澤一相遇之前的伊桐了。

   伊桐手中端著咖啡,輕輕敲響了宮澤一工作室的門,裡面沒有回應,伊桐當是他的默許,推門而入。

   「休息一下吧,我泡了咖啡。」伊桐對還在伏案工作的宮澤一說。

   「你和易北的工作完成了嗎?」宮澤一接過咖啡。

   「已經做好了。」伊桐像小學生一樣認真地回答。

   宮澤一不停地轉動著手中的咖啡勺,思緒卻不在神遊何方,這正好給伊桐個可以仔細欣賞他的機會。不知從何時起,能夠這樣靜靜地望著他,也變成了伊桐的一種樂趣和滿足。

   「這是我的新構思,你看如何?」宮澤一猛然回望伊桐,發覺她正在呆呆地看著自己。

   四目交織的那一瞬間,伊桐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她好希望宮澤一也能夠同樣感受到她現在的心情。

   宮澤一避開了伊桐的注視,垂下頭說:「你困了嗎?那就去休息吧。」

   一股莫名的心酸感包圍住了伊桐。宮擇一是不會瞭解此刻她的心情吧?望著他,她又怎麼會睏倦呢?多希望時間停留在那一秒,讓他們就那樣安靜地彼此相望著。

   「我還不睏,讓我看你的新構思吧。」伊桐接過本子,仔細閱讀著。

   (水之戀)——「汐」和「泫」是一對水精靈雙胞兄弟,他們同時愛上了古堡裡的公主。

   在一天夜裡,公主因為追逐美麗的金絲雀而迷失了方向,並在海邊偶遇了「泫」,「泫」有著琥珀色的眼晴和頭髮。公主驚呆了,以為遇上了妖怪,驚恐地向後退去,並大喊著:「不要靠近我!」公主昏倒了過去,「泫」救起公主,並把她安全地送回了古堡。公主醒來後,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得知「泫」並非是吃人的妖怪。

   傍晚,公主再次來到海邊,希望能夠遇見」泫」,想要向他致謝。她被一陣美妙的琴聲所吸引,她見到了和「泫」有著相同外貌的「汐」,不同的是,「汐」有著海水般溫柔而清澈的眼眸和頭髮。公主被「砂」的溫柔琴聲陶醉,慢慢地,她情不自禁地愛上了「汐」。

   自公主得知「泫」和「汐」是一對感情甚好的孿生兄弟,而且他們都同時深愛著她時,她無從選擇,最後選擇了消失。

   「泫」在痛苦的等待中死去,就這樣過了幾百年,「泫」的遊魂一直徘徊在海邊,苦苦守候著那片蔚藍的海,等待著他的公主回來……

   沉默了許久,伊桐喃喃地說:「為什麼會是這麼憂傷的結局呢?」

   宮澤一不語,伊桐又開口:「難道你的心中就只有悲傷嗎?」又一陣的沉默過後,伊桐再也忍耐不住內心蓄積的情感,「為什麼不能給『泫』安排一個好的結局呢?」

   「現實總會有遺憾。」宮澤一終於開口了,    「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完美結局,太平淡……太遙遠……」

   「漫畫不是應該給人以美好回憶的嗎?」伊桐激動地說。

   「一味地追求完美,會讓人心力憔悴。」宮澤一擺出一副「你不懂」的臉。

   「這樣苦等了幾白年的『泫』,就算沒有公主,也應該會有別的女孩子愛上他的吧?」

   「那是什麼謬論?」宮澤一想要結束這次不太愉快的談話,他覺得伊桐變得有些無法理喻。

   「一定是那樣的!會有女孩子愛上『泫』的。」伊桐神情激動地按住稿紙。

   「我是主筆,你只是助手而已,故事大綱是我說了算。」宮澤一有些不耐煩,他不明白伊桐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這麼激動,情緒似乎波動很大。

   「不行!」伊桐幾乎失控地撲到稿紙上,「那樣『泫』就太可憐了。」淚不知為何悄無聲息地落下。

   宮澤一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萬萬沒想到,僅僅為了這微不足道的故事大綱,伊桐竟然會和他爭執到流淚,「這個故事還只在構思階段,最後的結局怎樣,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伊桐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或許她把故事中的「泫」看做宮澤一的化身,而那個公主就是宮澤一那些為她所不知的過去。她不要讓「泫」的靈魂一直徘徊在過去的記憶中,她想成為」泫」生命中的一部分。

   「你想怎樣修改呢?」宮澤一做出了讓步。

   「讓『泫』和他現世的戀人有個美好的開始和美好的結局。」伊桐完全將自己融入其中,感覺自己就是那個「泫」在現世的戀人。

   「現世的戀人……」宮澤一默念,動筆在手稿結尾處寫下了幾行文字後遞給伊桐。

   伊桐懷著期待的心情,再次捧起那本手稿。

   「泫」在現世遇見一個和公主有著相似外貌的少女,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泫」救了少女一命,少女愛上了他……

   少女望著「泫」一點點消失在水中,哭喊著他的名字,不讓他離開。只見「泫」回頭,用無限傷感的眼神望著少女,淡淡地說:「你不是我的公主。」

   「泫」消失在夜空下的海面,只留下少女無助地望著海面,傷心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你好殘忍。」伊桐的淚悄無聲息地落下,或許在宮澤一的眼中,這只是一部悲情的作品,而他卻不曾知道,它粉碎了伊桐全部的夢想與期待……

   望著再次落淚的伊桐,宮澤一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你實在無法接受那樣的結局,我再修改一次。」宮澤一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不用了。」伊桐慘淡地一笑,「你說得對,現實就是這麼殘忍。畢竟公主才是『泫』的真心最愛,只是在某一時刻,『泫』錯將少女誤認為是公主罷了。最後拋棄她,離她而去,也是應該的事吧。』

   「這樣真的好嗎?」

   伊桐沉默以對,房間中的氣氛突然變得憂傷而飄忽不定,伊桐的心也跟著搖擺不定……

   經過宮澤一潤色的文稿,果然被出版杜所採納,左巖也頗為滿意。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開始投入這部名為《水之戀》的漫畫創作中。在伊桐的心裡,這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對「秋日梧桐」的作品如此厭惡。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左巖興高采烈地說。

   「什麼好事情?」易北也跟著興奮起來。

   「我們出版社準備推薦澤一的《水之戀》和易北的《冬雪》,參加這次在日本東京舉行的『亞洲漫畫大賞』。」

   「真的嗎?」易北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抱住左巖。

   「快放手,我要喘不上氣來了。」左巖努力擺脫了易北的熱情擁抱,「你看澤一可比你冷靜多了。」

   易北望著坐在沙發中默不做聲的宮澤一,噘起嘴,撒嬌地說:「澤一哥都已經參加過了上屆的比賽,而且還拿了『最具潛質新人獎』,當然會比我冷靜了。這個大賽每四年才舉辦一次,好比漫畫界的奧運會,人家是第一次參加,當然會又興奮又激動了。」

   左巖拍拍他的肩說:「你也一定會成功的,如果你獲了獎,出版社就和你簽約。」

   「真的,太幸福了。」

   「那要恭喜你了,易北。」伊桐伸出手。

   「以後不可以再叫易北了,要叫老師。」

   「不要拽了,還沒入選呢。」伊桐向他吐吐舌頭。

   「等著聽我的好消息吧。」左巖打著勝利的手勢。

   又一個稀鬆平常的午後,伊桐望著原稿紙上的男主角,心中充滿了矛盾。她既希望宮澤一能夠再次在「亞洲漫畫大賞」中獲獎,又不希望是這部《水之戀》獲獎,畢竟這是一部令她傷心之作,看來只能等待上天的宣判了。

   「喂,易北,如果……獲獎的話,是不是可以去東京?」

   「對哦,出版社方面會安排的。」

   「真好,可以去日本,我還從沒出過國。」

   看著伊桐滿臉的嚮往和羨慕,易北笑說:」如果澤一哥獲獎的話,說不定可以帶你去哦。」

   伊桐笑笑,心想:如果真的是那樣,他會想要帶我去嗎?在這裡整日面對著找,已經夠煩的了,難得可以躲開我,一定更想落得清閒。

   在作品完成,到入選結果還未公佈之前,伊桐的心一直安定不下來。直到那天,左巖的一通電話打來——

   「真的嗎,左巖哥,這真是太好了。」易北臉上滿足興奮的表情。

   「我會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的,放心,我們會給你買禮物回來的,哈哈。」易北的笑聲自遠處傳來。

   自易北放下電話的那—剎那,伊桐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真的可以和擇一哥還有小桐桐,一起去東京嗎?天啊,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哦!」易北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看來他是被喜悅沖昏了頭,還沒有回到現實中來。

   伊桐看一眼喜形於色的易北,再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宮澤一,不禁要問自己:為什麼目光總離不開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呢?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幸福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地陷下去呢?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漠,讓靠近他的人都會感覺到絲絲寒意。他近在咫尺,卻遙若天涯。那樣地飄忽不定,無法觸及……

   坐在機艙裡的伊桐透過玄窗,望著變化多牆的雲層,陷入沉思中。

   「澤一哥和小桐桐真安靜,你們一點也不興奮嗎?」還處在興奮中的易北見伊桐和宮澤一都沒有要回答的意思,不氣餒地說:「哦,我知道小桐桐一定是太高興了,對不對?擇一哥你不知道,她一直都夢想要和你一起去日本呢。」

   「誰說的!」伊桐面紅耳赤地反駁,沒留意到自已是越描越黑。

   「被我猜中了心事,不高興了?不可以這樣,小桐桐。」易北不緊不慢地說。

   「不理你了。」伊桐用眼角瞟了一下易北。

   「安靜一下,」宮澤一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拿了『新人獎』,興奮情緒不能稍加控制一下嗎?」

   『人家eC是高興嘛!一想到居然船拿到•最具潛質新人獎』,和擇一哥當年相同的獎項,真的是好激動。」

   伊桐望著易北那張認真的臉,會心地微笑著,心想:這個獎項對於易北來說,真的是有特別的意義吧,畢竟這也是澤一曾經獲得的獎項啊。

   東京果然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喧鬧、繁華,伊桐有些不能適應這快節奏的步伐,眼花繚亂,幾乎要迷失在這個絢麗的都市裡。不過,最讓伊桐吃驚的不是這些,而是宮澤一那一口流利的日文,似乎聽易北說起過,宮澤一的母親是日本人,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行三個人,被出版社安排在一間叫「櫻」的酒店。酒店很別緻,日式的榻榻米,推開由木質框架和宣紙構成的隔斷,可以看到整個庭院。

   「好潭亮哦。」伊桐感歎著。

   領路的侍者說了句話,便退了下去。

   「他說什麼?」伊桐回頭詢問宮澤一。

   「他說希望我們住得愉快,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打電話到服務總台。」一旁的易北卻語出驚人。

   「怎麼易北也會日文嗎,」伊桐驚訝地瞪大眼睛。

   「只會一點點而己。」易北謙虛地說。

   「要想成為一流的漫畫家,對於日本的漫畫一定要有個基本的認識,取長補短,學習日文是必修課之一。」宮澤一接口說。

   伊桐望著宮澤一,不知為何,感覺自從踏上了日本的國土,他整個人好像不同了,究竟不同在哪裡,伊桐一時也說不上來。

   「大家去洗個澡,叫人準備晚餐吧。」宮澤一面露疲憊之色。

   「洗澡?」伊桐的腦海裡,馬上聯想到男女混浴的圖像。

   「怎麼了?難道是因為那個?」易北又不和時宜地噯昧地問。

   「你怎麼會知道?」伊桐支吾著。

   」我就猜是因為那個了。」易北拍拍伊桐的肩,一副明瞭的樣子。

   「一定要嗎?我還是會覺得很尷尬,不行,絕對不行。」伊桐搖著頭說。

   「放心,我會陪著你的。」易北正色說。

   「不要,我不要!」伊桐突然尖叫起來,易北慌忙中用手摀住她的嘴,卻冷不防被伊桐咬到了手指,吃痛地放開,猛甩著被咬痛的手指。

   「怎麼了!」宮澤一抓住不停掙扎著的伊桐,強使她安靜下來。

   「我……我好怕。」

   「怕?有什麼可怕的?」

   「我、我不想和……不認識的男人,一起洗澡。」伊桐斷斷續續地說完。

   「哈——哈哈!」剛才還在痛得咧著嘴的易北,此時已經哭得直不起腰來了。

   「你笑什麼?」伊桐有點理虧地問。

   易北笑得眼淚也要流出來了,走過來打趣地說:「不用和不認識的男人洗澡,可以和認識的男人一起洗澡啊,你看我和澤一哥怎麼樣?」

   伊桐—下子回想起,和宮澤一初次見面的情景,臉變得緋紅。

   「澤一哥你看,小桐桐的臉紅得像個猴屁股,不曉得她在想些什麼色情的事情哦。」

   「易北,你胡說些什麼。」宮洋一覺得一點也不好笑。

   「我只是想要問她,是不是忘記帶換洗的衣服來,怕她不懂日文,所以說要陪她去買的,誰想到她竟誤解我的意思。」易北又忍不住笑起來。

   「你!」伊桐的拳頭向易北的肩頭落下。

   「哦,好痛啊,澤一哥救我。」易北佯裝很痛的樣子。

   宮澤一擺出一張「你是自找的」臉,走開了,「你換好浴衣,我們在走廊見。」宮澤一行至門口,停下來補充說:「放心,不是男女混浴。」

   「哦。」伊桐應聲,這才安心地笑了。

   「哈,小桐桐那扁平身材還怕被人看,一定是怕澤一哥看到後,會不感興趣地冷冰冰地轉過頭去。」易北仍在拿伊桐開玩笑。

   「你再說試試。」伊桐攥緊拳頭,比劃著。

   「澤一哥,這女人有暴力傾向的,你可要保護我哦。」易北躲在宮澤一的身後扮鬼腔。

   「易北。」宮澤一皺了下眉。

   「澤一哥好偏心哦,我不管,等一下要替我擦背。」易北乘機耍賴。

   「這裡有專職人員。」宮澤一沒什麼表情地說。

   「人家就是要嘛……」

   伊桐換好了浴衣,對著鏡中的自己打量著:髮絲不那樣柔軟,皮膚也不那樣白皙、光滑,一張臉勉強算得上清秀,還是最普遍的那種,身材也是一塌糊塗,該凸的部位不突出,該凹的部位,又沒有凹進去。這樣平庸的自己,能配得上那樣耀眼的宮澤一嗎?

   「伊桐,你好了沒有?」門外的易北已經等得失去了耐性。

   「這就來。」伊桐推門而出,正撞上宮澤一的目光,身著日式浴衣的宮澤—看起來更加英俊了,伊桐紅著臉傻站在那兒。

   「喂,你換件衣服幹嗎要這麼久?不是怎麼打扮都一個樣子嗎,是水果呢,就是水果,是蔬菜呢,就永遠都是蔬菜了。」易北壞笑著。

   「你說我已經不是水果了?」伊桐斜眼看他。

   「不,是一直都不是。」說完易北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

   易北見形式不對,連忙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好,我動口。」伊桐笑著走到易北面前。

   「不要了,我還是先閃為妙,小桐桐近來火氣可真大啊。」易北趁伊桐一個不注意,便溜之大吉。

   「死易北。」伊桐嘟起嘴,卻突然發覺,周圍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這邊,心想:糟了,這麼不淑女,會被別人笑話的,他們會以為中國的女孩子都像我這樣吧。可不淑女又怎樣?不見得日本女孩子就個個溫柔賢淑吧,正想著,卻見兩名日本少女向這邊走過來,她們用甜美的噪音向宮澤一說了些什麼,那微笑好美,讓人聯想到日劇裡的美女。伊桐在羨慕的同時,內心突升一種自卑感,情緒變得低落起來。

   宮澤一不苟言笑地回答了那兩名日本少女,她們用好奇的目光上下審視著伊桐。伊桐感覺自己像一件展覽品,被他人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心裡很不好受。最後,那兩名美少女還是戀戀不合地走了。

   「你們說了些什麼?」伊桐好奇地盯住官澤一。

   「她們問我去室內泳他的路怎麼走,我告訴她們可以去問服務總台。」

   「就這些?」伊桐疑惑地盯著他的眼睛。

   「就這些,你想會有什麼?」

   「我……」伊桐窘迫地不知說什麼好。根據她的猜想,那兩名少女一定是被宮澤一俊俏的外貌吸引,才會過來搭訕,電視劇裡不都是這樣演的嗎?至於為什麼要打量她,是因為她們誤認為她是宮澤一的女朋友,很吃驚像宮澤一這麼帥,怎麼會找個像她這樣的女朋友。但這都只是伊桐一個人的猜測而已,如今經宮澤一這麼一問,覺得完全是自己太花癡,才會有那樣的幻想,不知道該怎樣自圓其說。

   「可以鬆手了嗎?」聽到宮澤一的話,伊桐這才發現邊會兒她一直用手拽著宮澤一的衣袖,幾乎要把他的浴衣扯開來。

   「啊。」伊桐不好意思地迅速把手鬆開。

   「聽不懂周圍人的語言,很不安吧?」沒想到宮澤一卻出奇地溫柔,伸出他的左手。

   伊桐受寵若驚地將手伸過去,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她和宮澤一這樣手牽著手、並肩走在一起的感覺,更像是在做夢,怕一不小心,夢會被驚醒,伊桐想要努力記住這一刻的感覺。

   伊桐泡在溫熱而舒服的水中,很愜意,聽說這水有藥療的作用,只短短一瞬間就真的什麼煩惱都不見了,只剩下幸福的感動——

   「哇,好感動哦,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正宗的壽司了。」易北一副要流淚的誇張樣子。「咦?你們幹嗎只是靜悄悄地吃,也不說說話。還是覺得我太吵,打擾到你們了?」不知易北的話是有心,還是無意的,但在伊桐聽來卻著實是不同的。

   「我是第一次吃正宗的日本壽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伊桐叉開話題。

   「你在敷衍我嗎?小桐桐。」

   「沒有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澤一?」

   「你什麼時候改口叫澤一哥名字的,好親熱哦。」易北咬住話柄不放。

   「他不喜歡我們叫他老師嘛,那不叫名字,要叫什麼?」伊桐狡辯。

   「那也不能叫澤一啊,應該像我一樣叫澤一哥才對,你說對不對,澤一哥?」易北轉向宮澤一。

   「這茶好香啊。」宮澤一自顧自地說,完全沒有要回答易北的意思。

   「澤一哥真是越來越偏心了。」易北嘀咕著,一旁的伊桐向他扮鬼臉。

   清晨的空氣多麼清新,就算在喧帽繁華的東京,也是如此。在告別了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後,東京又迎來了全新的一天。

   拉開門,伊桐貪婪地呼吸著冬日清晨的空氣,對正襟危坐的易北說:「別像個老頭子似的,在那邊看報邊品茶,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

   「太過分了!」

   被易北當頭一句罵傻了的伊桐,無辜地想:不是吧,我只是開玩笑說他一句「老頭子」,不會真的生氣了吧?他平常沒那麼小氣啊。伊桐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易北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氣死我了,真是過分!」被易北一句話又給頂回來的伊桐,這下可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頭了,「這個什麼該死的評論家,竟敢說澤一哥的畫空洞,沒有靈魂,太過分了!」

   「什麼,」伊桐這才知道原來易北是在看著報紙說話。

   「你來看一下,伊桐。」易北喚過伊桐,將報紙遞給她。

   伊桐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搖頭說:「我還是看不懂一個日文字母。」

   「哦,都被氣糊塗了.忘記你不懂日文了。我來告訴你,在這個報紙上,有一名叫蒼木高雄的評論家,他說澤一哥的畫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空洞而乏味,只是畫技唯美罷了。」易北已經氣昏了頭,「你說,他是不是太過分了,我當初就是因為看了澤一哥的作品,才有勇氣追逐自己的夢想的。且不說澤一哥以前的作品,只這部(水之戀)吧,男主角『泫』畫得多麼傳神,他用那衷怨的眼神說著那句『你不是我的公主』時,真的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

   接下來易北說什麼,伊桐已經聽不見,只想著「泫」那句「你不是我的公主」。「泫」的臉漸漸變成了宮澤一的臉,而自己就是「泫」在現世的戀人,一點一滴,真的可以聽到心碎的聲音,那聲音就是自己的心碎聲……

   「你在聽我說話嗎?」易北用手在伊桐的眼前晃動,見伊桐眼中有淚光在閃動,忙問:「你這是怎麼了?好像最近變得脆弱了,完全不像第一次見到的伊桐了。」

   伊桐努力擠出笑容.說:「別為我擔心,這件事最好不要讓澤一知道。」

   「什麼事不讓我知道?」宮澤一突然出現在門口。

   「沒什麼,是小桐桐又哭鼻子了,怕你知道會笑話她。」易北反應迅速地說。

   「怎麼又哭了呢?」宮澤一走過來,眼底藏著關切。

   伊桐和宮澤一四目相對,不禁又心跳加速。

   「易北欺負你了?」

   「不是的……」伊桐不想連累易北。

   「都是我不好,把昨天那兩名美少女過來搭訕,你沒理她們,她們誤認為伊桐是你女朋友,說你品位差的事和伊桐說了。」

   聽易北一席話,伊桐這才知道,原來昨天遇見的那兩名少女,真的就像她所想像的一樣,是來和宮澤一搭訕的。  「……那樣的話提它做什麼,又怎麼值得哭。」

   「澤一哥,你很遲鈍哦。她是怨自己連累了你,沒有讓你和那些漂亮美眉有進一步的發展而懊悔呢。」

   伊桐患:這個死易北,在胡亂說什麼?真會被他氣死。

   「不要再為這種無聊的事而哭了。」宮澤一的安慰使伊桐感覺輕鬆起來。

   「哦,原來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不是?」易北看出很微妙的氣氛。

   「你口才很好,是不是?」宮澤一用眼角瞟一下易北,勒令他住口。

   宮澤一看一眼淚痕未乾的伊桐,說:「出版社剛才打電話來,說待會兒派車接我們遊覽東京,你們準備一下吧。」

   在他轉身離開時,伊桐聽到宮澤一嘀咕著:「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眼淚呢?」

   「易北你好可惡!」伊捐氣鼓鼓地拽住易北的頭髮。

   「小姐,快放手,你想讓你英俊、可愛的師兄變禿頭嗎?」

   「什麼,英俊的師兄?」伊桐「噗」地笑出來,手頭的勁一鬆,易北終於擺脫她的「魔爪」了。

   「對啊,像天使一樣的師兄呢。」易北整理好儀表,繼續厚臉皮地說。

   「我看像惡魔才對。」

   「是天使。」

   「是惡魔。」

   兩個人喋喋不休地爭論著……

   伊桐這幾日過得真是快樂,參觀了東京鐵塔,遊覽了澀谷,還品嚐了很多美味的食物,最開心的是不用工作,而且還可以整日對著宮澤一,光這一點就讓她覺得夠幸福的了。

   「太不像話了,他這是種族偏見!」易北猛地一拍桌子,杯中的茶濺了出來。

   「於嗎發這麼大火,」伊桐不解地望著他。

   「這個蒼木高雄抨擊完澤一哥,又把矛頭轉向了我,甚至用十分挑剔的眼光評論了一番所有中國的參賽者。說什麼只有日本的漫畫,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漫畫,中國人只不過在照虎畫貓罷了。」

   「真的越來越過分了。」伊桐氣憤地說。

   「據說這個蒼木,還是本次大賽的特邀評論呢。」

   「讓這種人亂寫評論,不是在誤導大家嗎?」

   「就是說嘛,不如我們去找他理論,讓事實來說明問題。」易北皺著眉。

   「這樣好嗎?」伊桐有些猶豫不決。

   「你怎麼婆婆媽媽的,難道忘了他是怎樣寫澤一哥的嗎?」

   「我們還是先找澤一商量一下吧。」

   「那好吧。」

   易北面對著不發一言的宮澤一,有些沉不住氣了,說:「澤一哥,你也說說意見啊。」

   「別人愛怎麼寫,就讓他寫好了。」宮澤一端起茶,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被蒼木這樣說,你都不生氣嗎?而且,現在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被他抨擊,甚至全中國的漫畫家都被他一網打盡了。」易北有些沉不住氣。

   「我不會因為被誰說過什麼而去改變自己。」宮澤一的意志如磐石般堅定,看來他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那我想怎麼樣也是我的自由了?」易北「噌」地站起身,「我一定會去京都找蒼本理論的,誰也阻止不了我。」

   第一次見平日笑臉相迎的易北發脾氣,伊桐的心「咯登」一下子,生怕宮澤一會和易北吵起來。沒想到,宮澤一卻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表情。

   「伊桐,你跟我去嗎?」易北的目光直視過來。

   伊桐遲疑著,望向宮澤一,他卻不表態,仍然在悠閒地喝著茶。

   「我自己去好了!」易北這次看來是真的鐵了心,一定要去京都的。

   在易北憤然地摔門而去之時,伊桐忍不住問宮澤一:「你沒有話要說嗎?」

   「有話要說的那個人,不是我。」宮澤一冷靜得不帶一絲遲疑。

   「你怎麼還可以這麼冷靜?易北為什麼這樣氣憤,難道你不知道嗎?在他的心目中,你是他一直追隨的澤一哥,是他所崇拜的漫畫家,我們都為了你的作品而感動著。而你竟如此冷血,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感受,縱使傷害了別人,也總是靜靜地坐在一邊,從不上前安慰,你讓我很失望。」伊桐緊咬嘴唇,不讓淚水落下。

   「可能我們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吧,但我相信在你的內心深處,總會有想要守護的那個人。換個角度去想想,你的眼睛難道看不到周圍那些關心著你的人嗎?你的耳朵難道聽不到心碎的聲音嗎?你的心……就不會痛嗎?」伊桐起身,大步走向門口,拋下一句:「我會和易北一起去的。」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獨留下來的宮澤一,出神地望著杯中的茶,因為剛才的震盪,茶葉在水中飄了起來,形成一個漩渦在打轉。看著水中四下浮動的茶葉,宮澤一的心飄回到遠方……

   坐在開往京都的新幹線上,伊桐望著身邊沉默的易北,想要說些話來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隨著列車的啟動,車窗外的景物變得模糊。

   「這次去可能會把事態擴大,說不定會取消獲獎資格,你要想清楚了。」

   「我知道。」沉默寡盲的易北看起來成熱了很多。

   旅途中的沉悶,讓伊桐透不過氣來,易北的冷靜,讓伊桐更明瞭他的決心。

   京都是個優雅、寧靜的城市,許多舊式的建築都被完好地保留下來,讓人猶如置身於古國的扶桑。可置身其中的伊桐和易北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美景,要見蒼木,遠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來到京都已經三天了,卻仍無法見到他本人。這樣漫長的等待,難免讓人心浮氣躁,易北說想出去走走,伊桐便一個人留在酒店。閒暇時仔細想,那天對宮澤一說的話似乎重了些,伊桐好想知道此刻他正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生她和易北的氣?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聞得有人敲門,伊桐起身開門——

   在門被打開的那一剎那,伊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宮澤一。「你……怎麼來了?」伊桐不知所措地問。「要站在門口說話嗎?」宮澤一欠身走進房內。「京都真的很美啊。」沒頭沒腦地說過一句後,官澤一便沒了下文。「易北他出去了。」伊桐突然想起來,不知宮擇一是否還在生氣。「明天一起去見蒼木吧,已經通過評委會聯繫好了。」一陣沉默過後,宮澤一看似隨意地說。

   伊桐吃驚地望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出去走走吧。」宮澤一提議。

   「啊?我們?」

   「走吧。」宮澤一放好行李,站在房門口處,望著還在發呆的伊桐,

   伊桐感覺今天的宮澤一和往日不同,是否預示著什麼……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宮澤一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在想什麼,」宮澤一突然問伊桐。

   「我在想,你在想什麼呢?」伊桐如實回答。

   「我在想,我們去遊樂場好嗎?」宮澤一淺淺一笑,伊桐頓時沒了主張。

   「什麼?」伊桐怕是自己的幻聽。

   「遊樂場,你不想去嗎?不是女孩子都比較喜歡那裡嗎?」宮澤一用難懂的目光看著伊桐,「去遊樂場開心地玩一天,就當是我的補償。」

   伊桐還在發愣,卻已被宮澤一牽著手向前走去。

   這是真的嗎,伊桐感覺自己在做夢,如果這是夢的話,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這就是叫做幸福的感覺嗎?伊桐問自己。即使前面是一片荊棘,一片沼澤,她此刻也會毫不猶豫地前行,因為有宮澤一牽著她的手,她就會不畏艱險地走下去……

   在坐過了刺激的過山車、空中飛人……一系列驚險的遊樂項目後,宮澤一和伊桐並肩坐在長椅上,喝著飲料,吃著剛出爐的熱狗。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愜意得讓人想就這樣睡去。

   「謝謝你陪我來遊樂場。」伊桐的目光一刻不離宮澤一。

   「我也很開心。」宮澤一回望伊桐,「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看很奇怪呀。」他用手隔開伊桐的視線。

   伊桐臉一紅,將視線轉向別處,眼前一對對親密的情侶,就像是一副活動的風景畫,靚麗而溫馨。伊桐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也正和宮澤一單獨在一起,在旁人看起來,他們是不是也像的一對情侶呢,一想到這,不禁又要偷望坐在身旁的那個他了。

   「接下來玩什麼好呢,」宮澤一指著摩天輪,「我們去那裡。」

   坐在摩天輪狹小的空間裡,兩個人面對著面,伊桐發現宮洋一似乎一直在強打著精神,卻掩藏不住重重的心事。

   「你……是不是有心事?」伊桐望著宮澤一的雙眼。

   宮澤一沉默不語。

   「我不想看你假裝快樂的樣子。」伊桐心痛地望著他。

   宮澤一將視線游移到窗外,「你看,好美的景色。」

   伊桐不知哪來的勇氣,扳過他的臉,正視著宮澤一,「看著我的眼睛,你還能說自己沒有隱瞞什麼嗎?」

   宮澤一擺脫伊桐的束縛,別過頭去,不願正視著她。

   「不要折磨自己了。」伊桐的淚幾乎要落下,她無力再說下去,覺得自己好傻,一直在等這個男人給自己幸福,不知道那幸福是不是永遠也不會來。

   「蒼木,他是我的外公。」

   伊桐一驚,非同小可,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事情。

   「我的母親叫蒼木澤子,沒出嫁之前是小有名氣的漫畫家。」宮澤一自顧自地往下說著,「我的父親在日本留學,一次偶然的機會,和她相識了。他們的愛情,受到外公極力的反對,但母親仍拋棄了一切,隨父親回到了中國,為此,外公斷絕了和母親的父女關係。我想外公他之所以這樣仇視中國人,也是因此造成的。雖然,外公並不知道我是宮潤生的兒子,僅僅因為我姓『宮』,就更加反感我吧。」

   伊桐是第一次聽宮澤一說起他的親人,而且是這麼讓人震撼的事實,吃驚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終於明白了,宮澤一不願去找蒼木理論的原因,那是他的外公,卻又不能相認。但是,令伊桐不解的是,為什麼提起父親時,他是那樣冷淡,無論何時也未曾聽他主動提及自己的家人,也從不見他和家人有什麼往來,太多的疑問想要瞭解,伊桐卻說不出口,她知道現在並不是提問題的時候。

   「現在可以和你的父母一同去向你的外公道歉,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又見到自己的女兒、女婿和外孫,一定會原諒他們的。」伊桐想要安慰宮澤一。

   「什麼都晚了。」他冷冷地望著窗外。

   「不會的,一定還來得及。」

   「我的母親在我讀高中時就去世了。」

   高中?伊桐的心收緊了,怪不得左巖說在高中時的宮澤一和現在完全不同,原來是這樣。

   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灰濛濛的天,一副風雪欲來的樣子。

   忽然之間,起風了,沒有一絲預兆地,雪花伴著風兒,輕輕舞動著飄落下來。

   「你的手好冷。」宮澤一摘下自己的手套和圍巾,替伊桐戴上,「這樣會暖些。」

   迎上他溫柔的目光,伊桐凍紅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圍著帶有宮澤一體溫的圍巾的緣故,暖烘烘的。心中在說:別再對我這麼溫柔好不好,我會被你融化的。

   「怎麼了?」宮澤一看到伊桐一副要哭的樣子。

   「你不冷嗎?」

   「你忘了我是冷血動物,怎麼會怕冷呢?」宮澤一牽起伊桐的手,似乎這已經變成了一個習慣動作。他已經習慣了有伊桐在的生活,習慣了看到她那張不是絕美,卻讓人安心、舒服的臉,如果生活中一下沒有了她,總會覺得心裡空蕩蕩的,缺少了點什麼。

   「冷血動物1」伊桐甜甜地笑了。

   雪地上留下兩個人,長長的足跡,一直延伸到天與地交叉的地方……

   易北在得知自己錯怪了宮澤一後,表現得很懊悔,怪自己當初太過衝動,沒有給宮澤一和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

   終於見到了蒼本,那是一個古板、嚴肅又有些倔強的老人,他不苟言笑地正坐在那兒,也不開口說話。

   「您好,蒼木老師。」宮澤一用了敬語。

   沉默了一會兒,蒼木才開口:「你就是這次獲得『最佳故事情節』獎的宮澤一?」說話的語氣相當傲慢。

   「就是在下。」平日裡壞脾氣的宮澤一,這次竟意外地能容忍,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外公,情不自禁地會有一種血濃於水的親切感。

   「找我有伺貴幹?」

   「只想拜會一下老師而已,別無他意。這次從中國捎了些土特產來,請老師笑納。」宮澤一禮貌地遞上手信。

   「把你的東西拿回去,別以為來這說些好聽的,我就會在報上吹捧你。」蒼木毫不留情面。

   「我想老師是誤會了。」

   「誤會?你不是不滿意我在報上批評你的作品,才來的嗎?」蒼木嗤之以鼻。

   「老師批評的,我以後會努力改進。」宮澤一畢恭畢敬地回答。

   蒼木沒了聲音,他大約也沒料到,宮澤一此番前來,會如此地謙遜、禮讓。

   「聽說老師的女兒澤子前輩,當年在日本的漫畫界也享有盛名。」

   聽完易北的話,蒼木的腔色一沉,怒吼遭:「我沒有那種女兒!」

   「你以為只是說這種話,就能抹殺你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嗎?」易北憤然。

   伊桐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到臉色剛有所緩和的蒼木,被易北的一句話激怒,又暴躁起來。

   「你是誰?有什麼權利來評論我的家事?」蒼木勃然大怒。

   「我……」

   宮澤一攔住易北,「不可對前輩無禮!」轉而對發怒的蒼木說:「易北年紀還小,口無遮攔,前輩不要介意。」

   眼見形式越來越趨向白熱化,伊桐再也坐不住了,情急之下用中文大喊:「前輩,請您別生澤一的氣。」

   蒼木用他那不太純熟的中文發音,望著伊桐說:「你是誰?」

   「我……我是宮澤一的助手。」伊桐覺得面對蒼木氣短了幾分。

   「真新鮮,助手也有對老師直呼姓名的。」

   伊桐也不管那麼多體統了,下決心講出自己內心的話語來:「您不能因為澤子前輩違背了您的意願,同一個中國男人相愛,並隨心愛的人遠走他方,而痛恨所有的中國人吧?」

   蒼木正眼打量著眼前這個不怎麼起眼的中國女孩,他很驚異這女孩知道這一切。

   「我只知道愛一個人是很快樂的,也是很痛苦的。澤子前輩如此愛那個男人,所以會想跟隨在他的身邊。哪怕是天涯海角,山高路遠,她都會勇往直前,不畏艱險。對澤子前輩來說,這也是艱難的選擇,因為她也深愛著您,這裡有她所熱愛的家人和朋友。由於您的反對,她無法選擇,深愛著一個人,卻不能和他長相廝守,那會是切膚之痛,她只有痛苦地離開。難道您寧願澤子前輩被思念折磨得日漸憔悴,也不願放手讓她尋找自己的幸福嗎?您越是怨恨她,其實內心裡越愛著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能獲得您的原諒的澤子前輩當年是抱著遺憾的心情離去吧?」伊桐感同身受地說著,淚不知不覺地落下。

   「澤子,澤子她……不在人世了?」蒼木的眼中閃動著淚光,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澤子前輩在她的兒子讀高中時,就離去了。」伊桐低垂著頭。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澤子她不在了!天啊!」蒼木癱倒在地,精神恍惚。許久,才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伊桐的面前,扳過她的肩,「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一定是那個姓宮的傢伙害死了澤子,對不對?」蒼木的臉突然變得很痛苦,五官扭曲在一起,雙手按住胸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外公,小心!」宮澤一脫口而出,一把扶住蒼木。

   「您感覺怎麼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服過藥平躺下休息的蒼木,此時盯著宮澤一的臉,打量了許久,喃喃到:「像,真像啊。」

   「您說什麼?」宮澤一貼近問。

   「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啊,難怪一見你就覺得眼熟。」蒼木握住宮澤一的手,老淚縱橫。

   「您……外公。」宮澤一有些結巴地說。

   「好了,現在是大團圓結局,話說回來,從澤一哥容貌上,就可以看出澤子前輩一定是美人,真想要見見呢。」易北在一旁打岔,破壞氣氛。

   伊桐暗暗用力,在他的腿上掐一把。

   「你幹嗎掐我?」易北怪叫著。

   一句話,卻逗樂了蒼木,他含笑著問:「你是澤一的女朋友嗎?」

   伊桐漲紅著一張臉,呆在那兒,不知如何回答。

   「若不是你給我這個糊塗的老頭子敲了警鐘,我會錯一輩子,現在澤子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頑固下去了,她在天有靈,看到我們能一家團圓一定會很高興的。」

   「外公你可別這麼誇她,小桐桐會驕傲的。」易北嘴上像抹了蜜一樣甜,「小桐桐又在嫉妒我先叫了外公,對不對?人家就是覺得外公他老人家慈眉善目的,讓人有親切感。」易北似乎都忘了,剛才是誰在劍拔弩張的。

   「你……」伊桐捏起拳頭。

   「澤一哥快看,她有暴力傾向的,你以後要小心了。」易北誇張地大叫。

   「你有他們陪著,每天都不會寂寞。」蒼木溫和地望著宮澤一說。

   宮澤一會心地微笑不語。

   「哇!澤子前輩果然是個美人呢。」易北驚艷地翻看著相冊。

   一旁的伊桐也是首次看到澤子的照片,那個美麗的女人是宮澤一的母親,果然是容貌出眾的人兒啊,與自己真是天壤之別。伊桐凝視著靜坐在牆邊的宮澤一,發覺他長得很像他的母親,現在的他眼神中流露出對往事的回憶,唇角桂著淺淺的笑,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兒眼。

   「喂,澤一哥你再那樣子坐在那裡,有個人的口水快流一地了,你看看她,一副色女相,小心這隻大野狼吃掉你。」易北繪聲繪色地描繪著。

   「我哪裡有?」伊桐怒視著易北,同時也心虛地留意著宮澤一的表情。

   「看,不打自招了吧,我又沒說是你,因為被我說中心事才會心虛吧?」易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邪邪地笑著說:「好了,電燈泡要走了,留下你們兩個人親熱個夠。」

   「死易北。」伊桐抓起墊子,丟了過去。

   「別玩出火來哦。」臨走前,易北還不忘損她。

   易北走後,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剛才真對不起,害前輩心臟病發。」她半天擠出一句話來。

   「也不全是你的錯,外公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而且我不是也因禍得福,和他老人家相認了?」看宮澤一溫和的臉沒有改變,伊桐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我要感謝你們一直陪在我身旁。」

   伊桐的臉又變熱起來,整顆心也變得雀躍起來。

   「再給我點時間好嗎?」宮澤一出人意料溫柔地說。

   「啊?」伊桐迷茫地望著他。

   「就算是千年的寒冰也會被你融化了,你對我的點點滴滴,我都銘記在心。但現在的我還不能給你任何的承諾,你能等我嗎?」

   伊桐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知道自己還不是你的公主,但我願意等。你也願意等我嗎?等我到蛻變成你的公主那一天……」伊桐的聲音哽咽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卻像透明的一樣,無法躲藏,被他一眼看穿了心事。

   「我總是害你哭泣,或許我根本無法給你幸福……」

   「不要說。」伊桐用手指放在他的唇邊。

   宮澤一攬過她的肩,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膛,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那一刻,伊桐陶醉了。她忘記了世間的一切,整顆心飛奔向宮澤一的懷抱,就只是這樣靜靜地讓她依靠也好,甚至於就這樣死去,也無所謂。淚悄無聲息地落下,從那一瞬間起,伊桐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餘下在日本的時光,宛如神仙般快樂,伊桐可以正大光明地牽著宮澤一的手,儼然一對情侶的樣子,穿梭於大街小巷。任憑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車水馬龍,能吸引她目光的卻只有宮澤一的微笑。

   「終於還是要回去了,我還役有玩夠呢。」易北邊收拾東西,邊抱怨著。

   「我們還要工作,不可以貪玩哦。」伊桐在一旁提醒。

   「小桐桐不要一副澤一哥女朋友的樣子,整天裂著嘴傻笑,小心變成青蛙妹妹。」易北嘴角帶笑。

   「不和你這個小朋友一般計較。」沒想到伊桐根本不為所動。

   「咦?沒想到戀愛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有人會變得賢淑,有人會變得可愛,也有人……會變成大嘴巴的青蛙妹妹,嘿嘿。」

   「你再說!」伊桐舉起拳頭。

   「澤一哥,有人要謀殺你親愛的助手,英俊又帥氣的易北,快來救命啊!」

   宮澤一在一邊做事不關己狀,易北邊四處逃竄,邊氣憤地大叫:「好啊,原來你是個重色輕友的人。」

   宮澤一乾脆走開了,他可不想被央及。

   「他幹嗎走開?」易北停下腳步。

   「是不是嫌我們太吵鬧。」伊桐擔心地說。

   「就是你不淑女啦,小心澤一哥甩掉你,青蛙妹妹。」

   「你沒個正經的,你跟澤一這麼久,知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

   「你在套我話啊,就不告訴你,嘿嘿。」易北扮了個鬼臉跳開了。

   「看我怎麼收拾你。」望著靜坐在座椅中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宮澤一,伊桐還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澤一。」她輕喚著那個人的名字。宮澤一回頭,微笑地望著她。

   「澤一。」伊桐禁不住地想要再叫一次他的名字。

   「怎麼了?」他不解地望著。

   「我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宮澤一憐愛地輕點了一下伊桐的額頭,「傻瓜。」

   「為了你,我情願做傻瓜。」伊桐輕挽著宮澤一的胳膊。

   「你知道外公剛才在機場送行時,對我說了什麼話嗎?」

   「自然是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吧。」

   「他讓我好好珍惜你,說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一定會後悔的。」

   伊桐將官澤一的胳膊挽得更緊了,瞇起雙眼喃喃地說;「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怕會不能讓你幸福。」宮擇一憂鬱地望著伊桐。

   「能這樣望著你,就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宮澤一手臂輕環過伊桐的肩膀,在她的額上落下輕輕一吻。伊桐又流淚了,不知是欣喜這突至的幸福,還是擔心這幸福會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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