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祭月神壇,噴吐的火舌隨風搖曳,妖嬈詭異。依稀可聽林葉刷刷的聲音,猶似鬼哭狼嚎,陰淒駭人。
驀地,一道魅影掠過,翩然玄黃的衣袂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冷幽幽、輕飄飄的絲帶婆娑旋舞,環珮叮叮噹噹響動,銷魂嚙骨的氣息漸漸瀰散。
「拜見教主。」
跪候已久的黑苗聖姑心中陣陣激動,攤開顫抖的雙手,貼著冰涼的地面,畢恭畢敬地三叩首,不敢對仰慕的神祇有絲毫褻瀆。再過四個月,現任的拜月教主就會禪位於下一代的聖姑,恰此萬眾矚目之時,教主私下喚她相見,莫非……
拜月教主高貴威嚴的臉龐古井無波,淡淡地望著下面跪拜的玄裳女子,一揮手,遒勁的掌風將她半托而起。
「奉月,你該清楚本教傳承的規矩。」
「是!"黑苗聖姑一仰首,回答道:「歷代的拜月教主均由黑白兩苗的聖姑競逐,勝出者方可繼承衣缽。」
拜月教主滿意地點點頭,「很好。」
「不過……」黑苗聖姑欲言又止,面露難色。
拜月教主眼神如電,月牙抹額自暗中映出一道寒光.「儘管說,不必吞吞吐吐!"
「回稟教主,上代的白苗聖姑背叛神教,脫離苗疆與中原武夫私奔。她的後代無論男女皆血統不正,早已失去繼承資格。」黑苗聖姑據理力爭,一字一句毫不含糊。
黑苗被白苗壓搾了幾十年,近兩任的拜月教主同是隸屬白苗,平日屢見不鮮的護短也就罷了,一旦碰到禦敵行動之時,黑苗的族人更是死傷慘重!不!不公平!好不容易有吐氣揚眉的機會,白苗因上一任聖姑的離去而內訌,甚至自相殘殺,如今連新任聖姑都沒選出!本以為黑苗穩勝無疑,誰料到途中會橫生枝節——
「那又如何?"拜月教主冷笑不止,揚眉道:「規矩就是規矩,不得破例!本座已和諸位大祭司商量過,為平息教中干戈,由你帶著月痕、月輪兩護法到中原接回上一任白苗聖姑的後代,你二人誰先促成拜月教跟歧公子的協議,便由誰繼承教主之位。」
「由我接回白苗聖姑的後人?」黑苗聖姑瞪大眼眸。
「沒錯,你是黑苗的聖姑,蠱術是個中翹楚,毋庸置疑。」拜月教主拾階而下,踱步至跟前,兩指一勾她那張桀傲中摻著些許迷惑的臉蛋,「不要想暗中作祟,月輪和月痕會隨時向總壇匯報你的一舉一動。黑苗族人對你的期望很大——別讓他們失望。」
「教主!"黑苗聖姑面色慘白,說道:「奉月與白苗聖姑的後代素昧平生,萬一那人拒絕跟我回苗疆怎麼辦?歧公子與本教的協議事關重大,豈能輕易洩露給一個自幼長在天朝的人?"
「此事輪不到你擔心!"拜月教主一甩寬大的金絲綴紋袖,厲聲道:「莫忘了,拜月教弟子的血液中滲有隱蠱,在他們年滿十五的時候發作。除非,黑白苗男女婚配,否則,絕對活不過二十四歲!本座相信,經過上任白苗聖姑之死,她的後人必不會再愚蠢行事——」頓一頓,又補充道:「嗯,月屬陰,日屬陽,倘若那是個爭氣的女子,正好,若是個有魄力的男子——任大祭司吧! "
「我……」黑苗聖姑心中仍有不服。
「漢人有句詩文,『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奉月,你若想躍居萬人之上,便要先忍人所不能忍。」拜月教主負手而立,仰望黑暗的蒼穹,明月在火光的映襯下分外妖艷。「千百年來,拜月教被少林等派視為蠻夷魔教,呵,現在該是苗人一統江湖,雪恥反擊的時候了!"
白苗聖姑的後人遠離苗疆,若比施毒的手段,豈是她苗奉月的對手?黑苗聖姑另有所思,眼中閃耀出一抹陰鷙的神色,唇邊漾起森冷的笑弧。
祭月神壇裊裊地迴響著女子冰冷的誓言——
「奉月願為神教粉身碎骨,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