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無止境.一圈又—圈,都是路,又全都不是路。
她不覺得熱,卻追尋不到出路。不停地跑,卻始終有什麼東西無法擺脫,圈住她,—圈又一圈。
腿像灌了鉛,越來越重,那腳步微微抖著,如一粒石子投進原本不怎麼平靜的湖中,將亂了的攪得更亂。
一切都亂了。
夏小汐睜開眼睫,心卻還沉浸在亂像紛紜中。屋裡是一片白,有好半天,她都分不出究竟是出夢還是人夢。然後,鼻中嗅到—股淡雅的屬於野百合的清香,她才回過神來,看清眼前那張溫和含笑的臉,:
「蔚老師?」她慌忙撐起身子:
「怎麼樣?覺得好些了嗎?」蔚海藍微微—笑。
思緒一點一點回復清明,地才想起,自己應該是在操場上跑步的呢。
「對不起,老師,我馬上把剩下的幾圈跑完。」她顯得有些惶急,彷彿是要逃避的樣子。
「不要急,雖說青春期的少女偶有貧血是很正常的,但也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可是——」她最害怕的不是要去跑完那二十圈,而是必須要請家長的決定啊。
「不用可是了,高主任只說要罰你跑二十圈,可並沒有規定你用多長的時間跑完呀。」蔚海藍頓—頓,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老師這麼勸學生,聽起來是有些怪怪的,於是,她正—正色.道: 「懲罰,只是一種手段,並不是目的,老師只是想你記住,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知道嗎?」
「嗯!知道啦。」夏小汐用力點一點頭,漆黑如星的眼眸中閃動著希望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我是不是不用請媽媽來學校了?」
蔚海藍盯著她緊張的面孔,失笑道: 「你很怕你媽媽?」
夏小汐苦笑—下,垂下頭來,無意多言。不管是用哪一種方式,她都不願提起母親。
蔚海藍怔一怔,時下的女孩子,多半和母親相處融洽,就像朋友一般,很少有人像她這樣諱言的。不過,她既不肯多說,她也不好過分關切,只是,私心裡不由得對這樣一個靦腆而又柔弱的女孩生出幾分好奇來。
於是,她笑笑岔開話題道:「聽高主任說,你和凌浩然不上課,躲在圍牆下面……可以告訴我,你們是在做什麼嗎?」
一個像樹一樣強壯的男孩,一個像花一樣柔嫩的女孩之間,究竟會有怎樣的秘密?是否與青春有關?這應該是一個老師最最關心的話題吧。
然而,從夏小汐口中得來的答案卻與他們的想像完全相反。原來,引起這一場誤會的,只不過是遲到。
蔚海藍不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為著高主任的風聲鶴唳。
「蔚老師?」夏小汐狐疑地瞅著她,不知道學生遲到,老師怎麼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哦!我該走了,我想,凌浩然一定在外面等急了吧?」蔚海藍掩住笑,回頭對門外喊一聲: 「凌浩然,你可以進來了。」
話音才剛落,門就被「砰」的一聲推了開來,狠狠地砸在牆上。
三個人同時嚇了一跳。
凌浩然心虛地挑挑眉, 「老師,這門實在是太輕了,學校要省錢也不是這樣省法嘛。」
蔚海藍無奈地搖了搖頭, 「被你那麼用力一推,芝麻也得開門啦。急什麼呢,人不是好好的嗎?」
老師的話讓兩個人同時羞紅了臉
「凌浩然,老師現在有事要出去,你不要太吵著她了,知道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蔚海藍慌忙逃了去。
她的離去令室內的空氣——下子凝緊了,彷彿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夏小汐想起自己摔在凌浩然身上的樣子,原本以為一定會跌得很痛很痛。可是,他卻用身體承接了她的重量。那時,他叫了—聲,她還來不及察看他的傷勢。那一瞬間,應該是極痛極痛了吧?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思及此,她只覺一顆心彷彿要蹦出來,臉頰燒燙燒燙的。
「你怎麼了?」看她雙頰如火,他驚得手足無措。不會是發燒了吧?他急急伸出手來,探試她的額頭。
略冷的指尖擦過她的肌膚,她慌忙偏過臉,避開他修長的手指, 「我沒事。」一種從未有過的燒灼的感覺,在體內蔓延開來。莫非,她的身上真的還有未察覺的病痛?長長的眼睫用力眨了眨,眨掉她的驚慌。
「是不是頭暈?」他上身趨前,兩手撐在她的枕邊。
「不!沒事的,真的,老師說我只是有點貧血。
你瞧,我不是已經好了嗎?」她毫無預警地撐起身子,急切地想表明自己已然無恙。
可是,她忘記了他傾靠在眼前的臉,只是一瞬間,她的唇印上了他的唇,她的心臟猛地一震,瞠大了眼睛,驚愕地望人對方不置信的眼中。
同樣怔住的也有凌浩然,他的手臂撐持著半俯的身軀,不敢鬆懈半分。唇邊雖有酥麻的感覺,但,被夏小汐如此近距離地瞪凝著,卻也頗不是滋味。
於是,他們二人就這樣眼瞪眼,唇對唇地膠住「呀!」猛地,二人同時回過神來,雙雙退了開像突然拔起強力粘合劑·一般用力:「我一一我——你——你——」沒有比這更丟臉的了,夏小汐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無心之失。
凌浩然顯然沒她那麼難堪,本來想開幾句玩笑的,但——看到她那副窘迫的樣子,快要衝口而出的話卻硬生生被吞了回去。彷彿感染了她的不安,他的心竟然跳得厲害。
這是第二次了吧?原本應該是溫馨甜蜜的吻,卻總是在倉促和尷尬中結束、:這究竟是折磨還是恩賜?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刁;平衡感。
「凌浩然?」夏小汐怯怯地喚他,
他——為什麼那樣看她?是不是以為她在勾引他?還是,他在心裡嘲笑她?
他一定很瞧不起她吧?投懷送抱的女人,像她母親一樣的女人!他一定是這樣看她的吧?
天哪!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令她難以忍受的事情嗎?難道,她的骨子裡,真的充滿了浪蕩的血液?
她痛苦地咬著嘴唇,絲絲鮮血從齒縫中冒出來,她也無所覺。這一次.她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你幹什麼?」凌浩然臉上的遲鈍游移被惱怒的神情所取代,他捏住她的臉頰,不能忍受她用牙齒凌虐自己的嘴唇。
夏小汐被動地張開嘴,被他的舉動嚇到了,他的手指那麼燙,他的氣息那麼亂,他的眼神那麼複雜。
「你——」心中的疑問含糊不成句。
他用行動替她解答。忽地,他的身子傾過來,一手支著她的後腦勺,一手箍緊她的腰,將她緊緊地抱在身前,緊到他們彼此之間完全沒有空隙。
他是那樣情不自禁,整個人滿溢到無法控制。
「不要!」她不由得掙扎。
他卻將她抱得更緊,如一團火,焚燒著她的意邀她與他一起沉淪。
「呀——」她叫起來,他驀地傾向她,深深吻住她,將她的叫聲淹沒。他吮去她唇畔的血痕,結結實實地真真切切地吻住了她。
一切,就這樣爆發了!
原本只是為了不服氣,原本只是為了讓她的嘴唇不再受主人的欺負,然而,事情演變到現在,他已經完全不能自控了。他也不想控制自己,任由著他的心在這一片旖旎風情中沉溺,再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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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無論在做著什麼,念著什都是引人注意的。
可是,夏小汐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她。
從小到大,她總是刻意讓自己顯得平凡普通。模樣中規中矩,成績不高不低,性格不溫不火,要拿捏準尺度,其實並不太容易,但,她懂得要露拙:,十幾年來,她既不曾耀眼到成為明星,但也不曾頑劣到令人側目。
然而,她的人生軌跡似乎從一踏進幸福學園起,不,或者說從計程車在校門外失事的那一刻起,便偏離了原先即定的軌道,朝著一條既危險又刺激的路上滑去。
先是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受罰,接著便是像此刻,當她行走在校園裡任何一條小徑上時,總會迎來許許多多暖昧不明的眼光,令她如芒刺在背。
她的雙頰燙如火燒,彷彿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當眾抓獲了一般。而心裡更是像揣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地猜測著:他,不會是將剛才在醫務室發生的事說了出去吧?他剛才的舉動,應該是鬧著玩的成分居多吧?那麼滿不在乎的人,會嚴守這個秘密嗎?他匆匆而去,怕是已經後悔了吧?
她真傻呀,怎麼那麼輕易就被他欺負了去呢?可是,她下意識地用手指撫了撫紅唇,水漾的眸子裡浮起如夢似幻的霧氣,他那樣吻她,她並不反感對不對?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欣喜,加一點點的期待,對不對?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這便是喜歡了嗎?她羞低了頭,心虛得腳步那麼凌亂。
轉過一道種滿夾竹桃的幽徑,竟見季天恩遠遠走來,他對她的敵意是很明顯的吧?她遲疑一下,閃過—旁。
誰知,季天恩像是專程來找她一樣,叫住了她:「夏小汐!」
她收拾起心情,頓住腳步。
「我剛剛去醫務室看你,李老師說你早走了。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多休息一·會兒?」他看著她的臉,眼裡閃動著興味十足的光芒;,
「我已經好了。」語氣生疏中帶著生硬。老實說,她討厭這種吃飽了沒事幹,到處挖人隱私以自娛的人,他關心她提前離開醫務室的理由一定多過關心她的身體吧?「凌浩然剛過去,你就來了,你不是在找他吧?」他促狹地睞睞眼,越來越興奮。
「是嗎?你看見他了,他現在在哪裡?」話一出才驚覺入了他的圈套,她惱恨地瞪他一眼,向前走去。
「喂喂喂!」季天恩連退幾步,攔住她, 「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怒?我說,你找他是要感謝他的吧? 」
「我為什麼要感謝他?」
「嘖嘖嘖,女人就是這麼沒良心,你也不想想.你暈倒在操場上,是誰第一時間衝出去,將你—路抱到醫務室的?是誰一直在醫務室門口守著不肯離開的?又是誰聽到你無礙後跑到校園後面去採野百合的?」季天恩帶著——貫調足意非的語氣,悠閒地說:
夏小汐懷疑地皺皺眉頭. 「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
「你不相信我?」季天恩誇張地怪叫,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其他同學呀.你難道沒有發現他們看你的眼神全都不一樣了嗎?」
「哦,原來如此。」夏小汐恍然大悟,
自己—下子成為名人,雖然還是跟凌浩然脫不了關係.但並不是因為醫務室裡的那—幕;她,原來是錯怪了他呢。
又因為感染了他對她的那—分關懷,她的心裡不由得一陣激盪,忍不住抿嘴偷笑了起來,
「那,你現在還要不要找他;」季天恩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問。女孩子的臉就像是七月裡的天,說變就變,真讓人受不了。
「當然要找了,他丟了東西在我這裡。」雖說是借口,但也理直氣壯,今早陪他一起去買的送給他母親的生日禮物,她幫他收著,還沒來得及還給他。要不然,她也不會急巴巴地趕出來,滿校園找他了。
「丟了東西在你那裡?是什麼?不會是心吧?嗯?」季天恩笑得賊賊的。
「我不跟你說。」夏小汐俏皮地抬了抬下巴,睨他一眼,就偏不滿足他的好奇心。
「你不說就算了,我也不告訴你凌浩然現在在」一報還一報,很公平啊。
「我自己難道不會去找嗎?」她作勢要走。
「唉!算了算了。」季天恩擺擺手, 「男人大丈夫,不跟你這小女人一般見識,要找凌浩然,就去校園後面的荷花池吧。」說罷,他兀自氣鼓鼓地走了開去。
夏小汐笑著搖搖頭,小跑步地趕去荷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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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西風斜日,荷花落盡殘英。
入秋的荷花池,滿目凋敝,並不算是約會的好地點,但勝在僻靜,不會有人來打擾。比起夏小汐傻傻地被訓導主任逮個正著是要高明多了。
羅漪璇傲慢地撇撇嘴,頗有幾分世間女子皆為秋塘之泥的況味。
「說吧,你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凌浩然帶著一貫的篤定和從容,態度悠閒的。羅漪璇的心思,他並不是不懂,但他不想讓她知道他懂,其實,說白了就是裝傻罷了。像她那麼聰明的人,只需意會,何必言傳?
肯跟她來荷花池,一是不想令她太難堪,二也是想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他,不是一向最受不了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嗎?可是,今天,他居然會為了—個暈倒在操場上的女孩進退失措,並且還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這是為什麼?
吻了她也還罷了,最讓他不能原諒的是,事後他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甚至倉皇逃離了現場。
這,又是為了什麼?
患得患失,矛盾煩躁,這樣的感覺不是從未有過的嗎?然而,拿來形容現在的他卻是再貼切不過了。
那麼,從前那個重承諾、勇於承擔責任的凌浩然到哪裡去了?他在她的面前,怎麼會變成一個膽小無能的懦夫?這,究竟是為什麼?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羅漪璇不滿地推他一把。
「嗯!」凌浩然應—聲,將投在遠處的視線拉回來。
羅漪璇滿意地微微一笑, 「浩然,我昨天不過是說著玩玩的,沒想到你就那麼心急,今天一早便設計害了夏小汐。我到現在還有些心慌呢,真怕她因此有什麼三長兩短,可不就是我的過錯?」
聽到夏小汐三個字,凌浩然的眼神動了一下,姿態不覺改為專注。
羅漪璇看在眼裡,不免更為得意,倚向他身畔撒嬌道: 「你對我這麼好,以後,我再也不會胡亂猜疑你了」
完了,連她都這麼想,夏小汐遲早會知道他陷害她的事實。怎麼辦?他要怎麼去跟她解釋?她會聽他的解釋嗎?
這真是…—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浩然苦惱的思緒又飄了出去,羅漪璇繼續說了些什麼,他完全沒聽進去。
直到——
直到一抹嬌小的影子,帶著—副瞭然的表情,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夏小汐抿了抿唇,抿得很不是滋味。她是很想弄明白凌浩然的心思,可是,卻絕不想以這種方式撞見。難怪,他今天早上那麼好心,請她去幫他挑禮物。難怪,他在醫務室裡顯得那麼無措,原來是因為心虛。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嗎?
他是那麼引人注目,如一棵招搖的大樹,而她,只不過是一株角落裡的小草,他又怎麼會將她看在眼裡?原來,他只不過是在戲弄她,報復她。
心裡那種酸酸的感覺在不斷擴大又擴大,她努力地壓下那種感覺,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淡。
「我來,是將你要送給伯母的生日禮物還給你的。」
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他依然是恣意招展的樹,而她,依然只是角落裡的草。
以後,她對他,再也不會有任何奢望了。
一切都過去了!凌浩然有一瞬間的失神。她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誤會了什麼?然而,她的表情又為什麼那麼鎮定?難道,她一點也不以為意?難道,在她的眼裡,他和她的關係僅僅止於歸還一件失物這麼簡單?又或者,這原本只是一場遊戲,她挑逗了他,而他陷了下去,如此而已。
真的,就是如此而已?
他不小心地瞪著她的眼,那雙平靜清澈的眼眸裡是不是泛著一絲霧氣?那緊緊抿住的嘴唇是不是有些微微顫抖?這個時候,他多麼希望她的控制力不要那麼強,她的外表不要那麼冷靜啊。
「什麼禮物?今天是伯母的生日嗎?我怎麼不知道?」假裝不理會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羅漪璇伸手取過夏小汐平托在掌心中的絲絨盒子。
「不打擾了。」手心一空的同時,夏小汐飛快地轉過身去,她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了,謝天謝地,終於可以不再面對他探究的眼神。他還想知道一些什麼?是不是她的表情讓他覺得勝利得不夠過癮,還需要她在他面前痛苦流涕?
不!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已經告誡過她,千萬不要在男人面前流一滴眼淚!否則,他只會更瞧不起你。所以,她不可以哭,絕對不可以!
身後,羅漪璇已經「叭」的一聲打開了紅絲絨盒子, 「嘖嘖嘖,這是誰挑的禮物?這麼俗氣的東西又怎麼能送給高貴典雅的凌伯母?像這樣廉價的東西倒是挺配那些專門騙男人錢卻硬把女兒充公主的賤女人。」
「羅漪璇!」凌浩然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你說什麼?」夏小汐臉色大變,霍地轉過身來,不可控制的憤怒讓她的身子抖顫如秋天的落葉。
羅漪璇心一慌,下意識地躲到凌浩然背後,口頭上卻仍不肯認輸, 「難道不是嗎?你敢說你上幸福學園的錢不是你媽跟其他男人要來的?」
「叭——」清脆的一聲,倏然響起。
羅漪璇呆了一呆,這才看清打自己的人是誰。
「你打我?你竟然為了那個賤丫頭打我?」她捂著半邊紅腫的臉,氣怒攻心。
「我打你是要你清醒一點,不要胡言亂語。」
「我胡言亂語?你為什麼不問問她?」指控的手筆直伸向夏小汐。
夏小汐也愣怔住了,有那麼一恍惚間,她甚至以為出手的是她自己。她心裡確曾有過這種想法,,
她有些悵然,他為什麼要幫她呢?她——點兒也不領情呀,最難堪的一面被他聽了去,他更加瞧不起她了吧?
瞧,他不是對羅漪璇說了嗎?他打她是為了她好,是要她清醒,不要忘了一個淑女是不應該在她這種人面前胡言亂語的,有失身份。那麼,他和她之間的壁壘更加分明了吧?
她搖頭又搖頭,一臉絕望,黑褐色的眼睛充滿憂傷。她走過去,向對面的兩個人走過去,他們都訝異地瞧著她。而她不管不顧,逕直走到他們面前,伸出手,向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從羅漪璇的手裡拿過那條鏈子。然後,仰手,鏈子凌空滑出高拋物線,落進淤泥堆積的荷花池中。
這樣靈巧的飾物,是應該與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做伴的吧,
她的唇邊漾起一抹嘲諷的笑。
羅漪璇許是被驚嚇到了,更許是被震撼了,只是那麼一動不動的,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夏小汐!」凌浩然又急又心痛,忍不住拉住她的衣袖;
「有事?」她回頭,挑一挑眉毛,目光裡看不出是激動還是平靜。
「你聽我說——」他舔—舔嘴唇,說得有些艱難。
—時情急,他要她聽他說,但,她真正聽了,他卻又無從說起。
真的,說什麼呢?她什麼也沒問,她不問他為什麼要吻她,又為什麼要逃跑,她也不問他為什麼跟羅漪璇在—起,她更不問他為什麼要騙他。
那麼.他跟她說什麼呢?說些什麼才好呢?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拙於辭令。
然而,他不說,她倒是說話了: 「這條鏈子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啞著嗓子,覺得要與她正常溝通,越來越困難。
「要上課了,我該走了。」她不看他,甩開他的手,絕決離去。
「夏小汐——」他要追,太急了,沒有顧到一直靠在他身上的羅漪璇,將她帶了個趔趄,二人—起摔在地上。
他只好轉頭扶她,後者卻以一種恨入骨髓的眼神瞪凝著他。
似乎一切都被他弄砸了!
他頹然望著這——片凋零的荷花池,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挽回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