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一言一行,一語一笑都能讓她沉醉,讓她欣喜,讓她著迷。
可現在……她知道,她不可能再滿足於這樣渺小的心願了。
少爺只是這樣輕吮著她的耳邊頸際,一面以指尖半纏繞半梳理、把玩著她散落在他臂彎中的絲緞烏髮,一面以幾乎要將她逼瘋的神奇指掌、撫過她每分嬌軟,便令她為他悸動戰慄不能自己。
他像海,任她起伏在他翻騰不已的狂熱情潮中,他也像風,時而溫柔輕拂,時而瘋狂侵襲,他更像火焰,一遍遍狂野原始的舞動著,讓她只能在痛楚歡愉交織的烈焰中被焚燬,完全忘記她的姓名來歷過往種種,迷失在他懷裡,不屬於自己。
她如此,地亦如此,兩人合而為一,不再是孤單個體。
最後,火焰燃盡,他化為她的天地,自然地環繞她週身,天造地設無比契合。
偶爾,他想起時便調皮的埋首她胸前,留下繽紛花痕,任她無奈無助地低泣討饒,也不肯停下,或是挑弄著她易感的,姣美凝肌,聆聽著她為他婉轉輕唱的動人嬌吟。她以為是那麼遙遠的地,此刻卻親呢的,與她不分彼此緊密糾纏。
可在那叫人心魂皆醉的激情之後,緩緩恢復理智時,蘭禧察覺,少爺溫熱的胸懷卻不再能令她心安。
聽著他狂亂心跳漸趨平靜,蘭禧卻怎樣也無法平息,那益發高昇的心疼,隱隱約約,提醒著她,今夜的背叛。
她——竟忘了鈴歆小姐的存在。
她一直希望能湊合少爺和小姐,但是現在……這是否意味著,她背叛了她的主子,違背了她的承諾?
至今她是靠著實踐承諾而活,然背信忘義的她,又將如何呢?
可是,若不是少爺給了她恩寵,她也不敢癡心妄想呀……就算少爺只是由於寂寞而選中了她,她也無怨無悔。
「想什麼?蘭禧?」發現她臉上陰鬱神色,凌耀猜,她又開始多心不安了。
「沒、沒有。」她更緊貼少爺溫暖的胸膛,彷彿這麼使勁抱著少爺,就能不分離。她願傾盡所有來交換,令時間停駐這一刻,讓她能永遠獨卜口少爺。
「不許瞞我。」他端起她承恩潤澤的嬌艷臉龐,愈顯楚楚動人,險些叫他忘了,她尚且無法承受他的激情狂戀,只想再次要她。
「少爺,蘭禧……您……」喜歡二字消失喉間,就是說不出口。
她在害怕。
害怕表白了,少爺會嫌棄她的身份,她害怕親耳聽到他的拒絕。
她害怕今夜只是少爺一時興起,全是她自作多情,惹來笑話,她害怕當真說穿了、佐證她背叛小姐的事實,那樣她將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忘恩負義。
她害怕就算證明她與少爺兩人相愛,也得不到眾人的祝福,只因她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奴僕。
與其讓她知道這麼殘酷的事實,不如不知道。懷抱猜疑懸在半空,總比塵埃落定絕望好。她的愛戀之前,有太多阻礙。
就算少爺不在乎,可世俗眼光不能不考量。她即便不顧自己,也要顧著少爺。良心在譴責,像針刺,像刀剜。今夜……她是否犯了大錯?
「先歇息吧。」即使看出她有重重煩惱,凌耀也不知從何讓她寬心。一如先前他許諾,她需要時間,而他會等她。
「天一亮,我們還要應付柴家。你先睡吧……蘭禧?」
纏綿過後,恢復理智的龍凌耀,這才記起太子殿下原先,只是要他來詢問蘭禧所擁有的情報,誰知他過於投入……
一想到現在太子可能還在書房乾等地,便不免有些汗顏。
才見到少爺放開她,正欲起身離去,蘭禧想也不想的伸手挽住他。
「別走,少爺。」倘若一夜繾綣,需一生背負自責,蘭禧也不管了。「留下來……陪我。」
「蘭禧……」對他而言,這是令人驚喜的。
從沒提出什麼要求的蘭禧,竟然開口要他留下,這改變,無疑是對他的鼓勵。她總算肯正視她自己的想法了。
可是,太子還在等他……算了,再多待一會兒也無妨吧?
「如你所願。」他下定決心不讓她再受到半點疼痛,所以龍凌耀只是強忍著自身慾念,柔情萬千的摟著她,享受這世上最甜蜜也是最難熬的折磨。
對不起,小姐。蘭禧緊緊回抱少爺,不言不語,只在心底不斷的迴盪著對小姐的歉意。
我知道小姐和少爺才是最適合的一對,可我也喜歡少爺……原諒我,小姐,你就把少爺借我一晚吧……以後……我會死心的,一定會死心的……
* * *
「再不起身,只怕會讓希賢笑話。」凌耀苦笑著,回頭俯身看著蘭禧沉睡花顏,無論再看幾次都能讓他心動不已。
貪戀的在她額上印下深吻,為她蓋好暖被,他這才依依不捨起身。
聽著遠方雞嗚,拾起散落一地的凌亂衣裙,將蘭禧的衣裳一件件折好後,置於她枕邊,回身要為自己打理時,這才發現地上那兩塊彷彿相仿的玉飾。
「觀音玉……玉成雙。」
有一瞬間,龍凌耀懷疑自己看走眼,可伸手拾起比對後,他這才發現,那確確實實是兩座模樣神似,左右相反,完全成對的觀音玉。
爹說過為他自幼訂親,擁有觀音玉的另一人,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然而爹過世後,這事都由娘打理,娘只告訴他對方已解除婚約,而他也從此不過問……莫非——
「蘭禧不僅是安侍郎的女兒,還是我那下落不明的未婚妻?」
接連意外發現,讓龍凌耀頓感掌心上的觀音玉,格外沉重。
他明知娘親斤斤計較身份,嫌貧愛富,他還聽信娘親之言,沒探究下去,又因早打定主意只娶心愛之人,對於未婚妻,雖持會盡責照顧,並為她代尋如意郎君的決定,可卻因為抱著有無皆可的心態,不曾親自找她。
所以才讓蘭禧自小受盡苦楚,任人欺凌……是他不應該。
越是自責自己的疏忽,越為她心疼。「難道蘭禧……早知道了?」
驀然想起。當日在花園中與太子的對話,假若蘭禧已發現,他正是她的夫婿,那麼他故意暗示蘭禧他的心意,是否反而讓蘭禧誤解了什麼?
她總那麼愛猜疑,那麼沒自信,是因為她以為他不可能娶她?所以,她總是什麼都不表明,寧願癡傻的守著地。
「你這個小傻瓜……」他輕笑起來,對她的愛憐有增無減。「有沒有這個憑證都是一樣的,我龍凌耀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就要將玉觀音放在她身旁,有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收回手,再次將兩座玉觀音拿在手中掂了掂,他能感覺的出,蘭禧的玉輕了些。既是對玉,又怎會有如此明顯的差異?
再拿著蘭禧的玉與自己的仔細對照,尖銳目光捕捉到蘭禧的觀音玉,底座邊緣,有條幾乎被磨損、不易察覺的裂縫。
「這是……」龍凌耀略一施勁,技巧性的撬開那觀音玉像的蓮花底座,發現中間有部分鑿了空心,藏著一張折皺了的紙。
他小心翼翼的將玉觀音與底座重新組合,回到圓桌前,輕輕攤開那紙張,免於用力而損毀,瞧清時,猛然瞪大雙眼。
「這回……可逮到你的尾巴了,柴相國。」
事不宜遲,龍凌耀立刻趕往書房。
這件潛藏了將近二十年的秘密,馬上就會顛覆整個朝廷——
* * * *
蘭禧甦醒瞬間,記起一切,不知該怎麼樣面對這已然發生的事實。
此刻就連沒見著少爺,都是種難耐的空虛。以前可以輕易靠著想像,靠著回憶,找到無數理由阻止自己喜歡少爺。
現在克制不住了。就算懷抱愧疚,她也想要多擁有少爺一些。
這樣貪心的想法讓她更厭惡自己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回復成原來的那個她,否則這種思念渴望與煎熬,一定會將她逼瘋的。
起身著裝到一半,赫然發現自己的觀音玉就放在枕邊,她不免愣了又愣,然後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少爺……他發現了?」
蘭禧抱著自己,寒意驟現的肌膚上浮現點點戰慄。
少爺會不會因此討厭她?他說過他不接受父母所決定的婚約……
「砰」的一聲,蘭禧房門被撞開,嚇得衣衫不整的她,只能抱著棉被直往角落縮。「誰?」
「安靜!」闖入的蒙面女子縱身飛過房裡圓桌,在蘭禧還沒看清來人動作時,早拿出匕首一把抵在蘭禧頸子上,劃出薄薄血痕。
「東西在那兒?」嚴厲冰冷的語氣,讓蘭禧立刻明白又發生同樣災禍。
然而這次來人大膽潛進龍家,像是事情已迫在眉梢,不容拖延了。
「我不知道你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是個孤女,在龍家為奴,沒理由有你們要的珍貴東西,柴小姐。」
沒料到,柴冠芳不只是徒具美貌的千金小姐,夜探龍家,身手不凡。
「你知道的。」既已被識破身份,柴冠芳也沒必要隱瞞。她揭開面罩,露出絕美嬌顏。「身為安侍郎後人,你定知他手上密函的下落。」
「密函?」原來蘭禧屢次遭人攻擊,還是與她的出生有關嗎?
即便她早已沒了爹娘印象,前代的恩恩怨怨仍是追著她?這就是所謂的命定嗎?災星永遠是災星。
「當年侍郎府抄了家仍沒找到東西,所以必是交給別人,後來我爹幾次派人伏擊,想斷絕安家所有命脈,甚至還在水裡下毒,想毀掉安侍郎定居的村落,所有活口,卻沒完全除盡,你是他們惟一的女兒,這麼重要的東西——唉?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沒什麼——呀!」慌慌張張就要藏起手中玉觀音,卻早讓柴冠芳一把奪去。「那不是你們要的!那是我爹為我訂親的憑證,是他惟一留給我——」
突然住口,她們眼中有著同樣的醒悟。
「用這方法藏著,難怪沒人找的到。」柴冠芳拿起玉觀音,就近移往桌上燭火前開始研究。
「還給我!」蘭禧不管自己身上只著薄薄兜衣,只管奪回她的東西。
那是爹娘遺物,何況那雖代表著不可能履約的婚事,可蘭禧總覺得只要那玉還在,她和少爺間便不是全然無關。
倘若沒了那玉,她就真的與少爺沒了一點干係。
「別說傻話了!」柴冠芳變了臉色,怒喝一聲。收了匕首,她拿到觀音玉後便不再威脅蘭禧。「你以為我高興如此嗎?你家小姐就在方才被我哥哥帶走,他說得不到密函,若讓柴家毀了,那麼也絕不放過你家小姐呀!」
「小姐……被捉走了?」蘭禧試圖爭奪的動作全停了。她回來之後還沒去探望小姐,少爺也不曾對她提起小姐的事……如今,小姐被抓了?
「這個東西——沒時間研究了——對你雖然抱歉,可我沒別的法子!」柴冠芳一把抓起觀音玉,就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不——」再次阻止已來不及,蘭禧聽著那清晰的碎裂聲,看著玉觀音化為碎片,飛散四處。心中有某個角落瞬息崩陷。
觀音玉在情分在……觀音玉碎緣也斷……
「都怪你那糊塗小姐,居然中了我哥哥的招,想擺脫他也沒辦法。」
柴冠芳咬著唇,半是悔恨半帶怒。
「我是柴家的人,就算看不慣,也不能不袒護我哥,可無論我一再刁難龍家,想逼你們知難而退,可你們仍是踏進了我哥哥的陷阱。」
不忘持續尋找那傳聞中的密函,柴冠芳臉色愈顯沉重。
「十天前,我就猜到那場邀宴一定會出問題,刻意不接受你們送來的東西,沒想到我哥哥早猜到我會反抗他,還偷偷安排了讓那大犬服毒的事,就是要將你連同密函都弄到手——該死!東西也不在這兒!」
忍不住低咒出聲,柴冠芳再次看向蘭禧,希望她能說出密函所在地,可當她看到無言淚流滿面的安蘭禧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你……」
蘭禧忽然一下子懂了許多事。以為是惡人的柴冠芳、卻成了暗中幫忙的恩人,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奴婢,沒想到卻掌握了所有事情的關鍵。
自小到大,柴相國為了不著痕跡的除去她,一次又一次的製造意外,讓她災星之名從此傳開,打算令她自生自滅。
原來柴家對龍家這麼緊盯著不放的原因,仍是因為她啊……像她這樣的女人,到底還要為多少人惹禍才甘心呢?天生災星,就不該禍延無辜。
「小姐在哪兒?」她至少得做些補救才行。
「在我哥哥手上,不過有了密函,我就可以說服我哥放人。」但是……
只要龍家還效命太子一天,今後柴家與龍家的敵對立場,怕是不會變更,而柴冠芳她……既是柴家的人,也無法眼睜睜看柴家步向滅亡。
「我不知道密函在哪,可若由我去換回小姐,柴少爺該會答應吧?」
「你踏進柴家必死無疑,我哥不是什麼仁慈之人,你也不用為龍鈴歆做到如此地步,她對你——」
柴冠芳站定原地,既然找不到東西,她也該盡快回去,找個法子勸龍鈴歆別再執迷不悟。她想保護柴家,卻也不願再看到柴家濫殺無辜。
「我要聽小姐親口告訴我所有真相。」蘭禧搖搖頭,意志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如果向少爺求助,一定會讓龍家和柴家的爭鬥浮上檯面,若要不知不覺解決此事就不能聲張。「請你幫我救出小姐。」
* * * *
空等許久,李希賢想動怒卻也無法真正爆發,只覺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最後乾脆掠過不提。
「安蘭禧果然是安侍郎的後人啊……這密函上的字跡我還認得,確實是柴相國的筆跡,上頭說了願意援助突厥可汗入侵我朝……」
難怪那時他一見到玉觀音,就覺得應該隱藏著什麼秘密,原來是這樣嗎?假若那時他態度肯強硬些,不會平白浪費這些時間。
「有這個證據,該能讓消滅柴祖國的野心了。」
「至少我父皇總該聽我這一回吧?」李希賢將密函小心收進胸懷裡,決定動身返京。「這些日子謝謝你,凌耀。」
「殿下言重……那只是我對……師父的承諾。」總算結束和朝廷的關係,今後凌耀就得以和蘭禧,一同過著平凡日子。只是鈴兒……該如何處置呢?
「真的不考慮跟我一起進京?」對於龍凌耀的才能,李希賢有著極高的評價,也不願輕易錯過。
「少爺!」管家無法顧及尚有客人在場,卻是跌跌撞撞衝進書房。「大事不好了!鈴歆小姐不見了!」
「什麼?」
閒言匆忙來到閣樓,凌耀只見房內完全沒有打鬥痕跡,也沒留下任何信箋,由此跡象來看,要說鈴歆是讓人擄走太不合理,可龍家戒備嚴密,他又派人守在閣樓外,鈴歆想要自己逃出去,也沒那麼容易呀?
或是……有誰幫了她?這麼一想,龍凌耀轉身就往蘭禧房內跑去。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彷彿……彷彿他將會失去他最重要的東西!
「蘭禧,蘭禧你回答我!」急忙推開她房門,一切空空蕩蕩。蘭禧不見了。
* * * *
「跟我來!」柴冠芳小心翼翼帶著蘭禧回到柴家別業,朝陽已升起。
街道上漸漸有人聲,而柴家也開始有了動靜。
從後門進了柴家,柴冠芳立刻扯下身上夜行服,藏在衣裙下。
帶著蘭禧四處繞了繞,避開了家中侍衛,來到中府。「從這裡開始,你得自己走。被我哥抓到,或是你能救出你家小姐,全憑你運氣。」
「柴姑娘……謝謝你。」蘭禧感激的望著她。
「不用謝,我只是……想替柴家多少積點陰德,可我終歸是柴家的人,怎麼說都是以保住柴家為優先。再見面,我不會留情,你……好自為之。」
柴冠芳不願與自己哥哥起衝突,將袖中匕首交給蘭禧後便迅速離開。
密函不在蘭禧手中?這陣子太子與龍家走的特別近,會否已經取得了密函?
柴冠芳雖不想再見到,那無情無義背棄她的李希賢,可為了讓柴家不至於被一門抄斬,她也只好想盡辦法攔截他,不管他手中掌握了什麼,她都要全部毀掉!
* * * *
照著柴冠芳指示走進中府長廊的蘭禧,只能依照長久待在龍家的印象,選擇她認為,會是柴公子所在的院落走去。
緊握手中的匕首,蘭禧知道,現在小姐的安危只能靠她。
奇怪的是,一路走來,怎麼中府的人全不見蹤影?像是讓人給撤離一樣?蘭禧才正覺得疑惑,只聽聞前頭房裡傳來爭吵聲。
她想也不想的便往前奔去,然而越接近,心跳越烈,在那其間,她竟聽到了小姐的聲音!小姐果然是讓柴冠梁綁來打算要脅龍家的。
拔出匕首,正準備上前與賊人拚命的安蘭禧,卻在聽到小姐接下來的吶喊時,停了動作。她小心謹慎的靠了過去,從門上窗格望進去……
心,有那麼片刻停止了跳動。就為她所看到的景象。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向來好脾氣的鈴歆,反常哭喊著,伸手捶打面前那扣住她雙肩,有些不知所措的偉岸男子,鈴歆長髮散亂,衣不蔽體的模樣,任何人都瞧的出來,她與眼前那光裸著上身的男子,關係親密非常。
蘭禧一時忘了呼吸。小姐怎麼可能和那邪惡的柴冠梁,是這樣的關係?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做?如果拿不回密函,柴家就會被滿門抄斬,誅連九族!就為了我爹當年一時糊塗,我們就得付出這樣的代價嗎?過去我爹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只想保住現在的柴家啊!」
柴冠梁失去耐性。一再失利,他也顧不得初衷,只想早點解決一切獲得安寧。
「可說好借由假裝下毒一事,讓蘭禧脫離表哥的保護網、好讓你問話,問完話就沒事的——你明明就說那只是迷藥,會睡著而已,怎麼會變成西域來的奇毒?你明明就是想藉機用我的手,殺害屢次破壞你計劃的妹妹,還要趁隙毀掉龍家與蘭禧——」
猛力推開面前一再試圖安撫她的那雙手,龍鈴歆的心痛多於憤怒。
打從見面的第一眼起,這個帶領她知道龍家以外的世界、是多麼有趣驚險刺激的男人,讓她不由自主臣服。
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霸、時而真誠時而狡詐,多種面孔的他,竟然是個不擇手段、玩弄她真心的大騙子!
她恨他讓她變成了出賣親人、不知廉恥的女人,更恨自己為何識人不清,傻傻上當,為他傷害自己的好友與家人!
「你騙了我的人,騙了我的心,我不相信你,再不相信你!你該死!」
「那又如何?」眼見說服不了激動的她,柴冠梁也把心一橫,冷笑著告訴她殘忍的話。「哼,剛剛還不知道是誰求我幫她離開龍家,求我收留她的?你倒是大言不慚,難道說你做的一切全是被迫的嗎?那一夜,是你主動——」
「住口!不准你……侮辱我的心意……」摀住耳朵,龍鈴歆哭著倒退數步。「都是因為你——表哥已知情,你要我有何顏面留在那兒?就算表哥大量不追究,姨娘也不會放過我!還有蘭禧,你讓我永遠對不起她!」
蘭禧不敢相信,小姐怎麼可能不懂潔身自好,而委身這種混蛋?
對了,聽聞柴冠梁手腕高明,靠著俊美面容在京城迷倒一票女性,莫非是……用下流手段誘拐了小姐?但是,是在何時?怎麼她完全沒發現?
她這個侍女,居然沒盡到保護小姐的責任,是她的錯。
「我說要走就要走!你給我放手!我已經……沒有辦法……」鈴歆話到最後,不再是氣憤和不甘,卻是無力啜泣。「我不該……不該喜歡你……」
「我不許你走!」又怒又急地伸手拉住她,柴冠梁才發現,他的行為早超出自己所能理解。
明明只是為了取得龍家情報才接近她,可怎麼在就算拋下她不管,也理所當然的時候,他卻無法狠心?她對他應該沒有利用價值了啊!
該狠該斷,他從父親那兒盡得真傳,怎麼在這節骨眼上會失常?
「我要回去,就算會讓所有人恥笑,也總強過留在這兒!」
「我不准——」
「放開小姐!」再也聽不下去,蘭禧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撞開了房門,手持匕首衝進房裡。
「蘭禧!」鈴歆羞憤交加,恨不得有地方能讓她躲起來,她最不希望被知道的便是蘭禧。「你別過來,柴冠梁想殺了你!」
「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明知柴冠梁武藝高強,這麼做無異以卵擊石,蘭禧仍奮不顧身衝上前,為了救出小姐,就算是拚命,她也在所不惜。
「哼!上次沒能殺了你,這回你是自己找死!」柴冠梁輕鬆一擋,便擊開蘭禧手上利刃,並且將她猛力踢飛到牆角。
「說,密函呢?」眼見蘭禧憎恨的直盯著他,柴冠梁知道再問也沒結果。他已經為了此事弄得極為煩躁,不如速戰速決。
他高舉起手,大步踏前擊下,冷笑道:「不說就得死——唔!」悶哼一聲,他僵在原地,是什麼東西突然重重撞他一下?
一臉難以置信,柴冠梁伸手撫上背後腰際……
「小姐!」蘭禧趁柴冠梁沒動作的片刻,忍痛爬起來,迅速繞到他身後,抓著那手持染血匕首、全身還不住打顫的龍鈴歆。
「我、我、我……」腦中一片空白,鈴歆不明白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她只知道看到蘭禧遺落在地上的匕首時,她就不由自主拾了起來……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意外的,柴冠梁沒有反擊,卻譏諷笑了。「我就知道……早晚會因你而毀了我自己……」他曾有過許多女人,獨獨對鈴歆沒辦法保持戒心,等她一劍刺進他後背時,他才知道是為了什麼。不該動心卻犯錯的結果便是……自取滅亡……
「咚」的一聲,龐大身軀撞上石椅也不喊疼,倒在地上。
「不,冠梁——」鈴歆像是碰到什麼燙手東西,連忙將匕首甩開,打算衝向瞬間倒地的柴冠梁,卻沒料到蘭禧突然擋下她。「蘭禧,你讓我過去!」
「不行!」
聽聞外頭出現嘈雜人聲隱約飄來,安蘭禧立刻半推半拉,將龍鈴歆往門外猛力一推。「小姐快逃,後門就在前面不遠處,回龍家讓少爺保護你。」
「什麼意思?我、我動手殺了冠梁,我——」
「沒有的事!」匆忙關上房門,安蘭禧以全身的重量壓在門上,堅決不讓小姐進來。「小姐從沒到過柴府,小姐更沒有殺人!」
「不能這樣,蘭禧!」
「事實就是這樣——人,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