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軒若知道,怕是要埋怨她不公平吧!
「你心裡就只有沈翎,有沒有我的存在!」
葒嬪彷彿可以看到他氣憤地向她提出質疑。
「不要怪我呀。」她朝想像中的正軒綻出討好意味濃郁的甜笑,那笑容裡充滿身為被寵愛的女人有恃無恐的嬌媚。「我太習慣你的讓步了,不管我做錯什麼,你都會原諒我,不會跟我計較,沈翎就不一樣了。」
想到好友絕情地說永遠都不理她了,葒嬪的表情黯淡下來。
「友情一旦絕裂,怕是挽回不了。我跟沈翎幾乎認識了一輩子,如果未來的日子沒有她,我會很遺憾。這不表示我的未來可以沒有你喔。」她重新展開笑顏,對腦海裡的正軒笑得甜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過,我什麼都不用做,你自然會理我。可沈翎……哎,沒有人可以要求朋友像愛人一樣把自己擺在第一位,無怨無侮的……」
說到這裡,她皺起眉,自己在正軒心裡真的是第一位?可不可能工作才是他心裡的第一位?但隨即搖頭甩去這個懷疑。他都肯為了她放棄自幼的志向從商,不就表示她在他心裡是占最重要的位置嗎?
「所以啦,要沈翎主動盡釋前嫌,跟我恢復友誼,是不可能的。況且她對我的指責……」她畏縮了一下,嗓音微帶哽咽,「並沒有錯。不管我的理由是什麼,傷害她就是傷害她了,在這點上,我應該跟她道歉。即使到最後她仍然不肯原諒我,至少我試過了,也可以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做好心理建設,葒嬪向宋采衣借用書房裡的計算機。
她正襟危坐地點進outlook裡,撰寫新郵件,在收件者一欄打進沈翎的電子郵件信箱地址,主旨上寫著:「遲來的道歉」,然後開始撰寫內文。
沒寫幾句就停下來,如此反覆多次,刪刪改改不知道有幾個小時了,才把一封信完成。
葒嬪深吸口氣,不讓自己有猶豫的餘地,將信發出去。
現在……就只剩下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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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天,正軒從德國打電話回來,葒嬪以為姨媽會勸她接電話,宋采衣卻好像沒這個打算,自己抱著電話講個沒完。
喂,國際電話不便宜耶!
葒嬪暗生悶氣,卻不好意思說自己想跟正軒講話,她鬱鬱寡歡的回到房間,陷進面對世界末日一般的沮喪感。
正軒不想跟她講話嗎?
還是姨媽以為她不想跟正軒講,所以沒要她聽電話?
胡思亂想了一夜,隔天又是晴朗的日子,夏蟬的鳴唱聲聽得人耳朵發麻,宋采衣出外購物,葒嬪無聊地轉著電視頻道,電話鈴聲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葒嬪心頭狂跳,某種預感襲上心頭,她猶豫著是否該接起電話,那鈴聲好似知道她的躊躇,一聲催過一聲的不肯放棄。
終於,她聚集了足夠的勇氣接起電話,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葒嬪!」線路一端的男人激動的喊著她的名字,葒嬪登時覺得自己像糖塊似的融化在他濃情似火的嗓音裡。
「我知道你在。姨媽說你一個人在家,會接電話,可是……為什麼不說話?還在生我的氣嗎?」他一句緊一句的追問,聲音裡盛滿焦慮。
原來是姨媽搞的鬼!
怪不得她出門時的表情有點鬼祟。
「沒……有。」葒嬪發出小貓似的咕噥,害羞的回答。
哎,害羞什麼呢?
他們又不是剛認識,都結婚三年了……呃,有名無實的三年,直到四天前才真正做了夫妻,兩天前她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歸向,所以心境上跟新嫁娘沒兩樣。
「真的?」正軒半信半疑。
「我說沒有就沒有!」羞意衝上腦門,反而著惱了,她大小姐脾氣發作,嬌滴滴的發起火來。
「沒有就好。」正軒順著她的口氣說,「我是擔心。你不說一聲便跑到姨媽那裡,姨媽說你哭得很傷心,像是受到很大的委屈……是我惹惱你的吧?我不該用那種口氣跟你講話,還丟下你去上班,我應該留下來哄你……」
一幕幕火熱的畫面闖進腦海裡,葒嬪的胸口跳得厲害,納悶如果那天早上他留下來,沒有去上班,還會發生什麼事。
她呼吸一窒,唇乾舌燥了起來。
「葒嬪,你還在嗎?怎麼不說話?」
「我……在。」她澀聲回答,緊握著話筒,感覺手心在出汗。「我傷心又不是……」全為你的關係!後頭的話被她吞回喉中,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語音。「反正現在沒事了……」
「什麼?」正軒沒聽清楚她講什麼。
「沒什麼!」她困窘地漲紅臉,清了清喉嚨,「工作還順利嗎?」
「很順利,簽完約後,明天就去丹麥了,我預計三天後就可以回台灣……」他頓了一下,語氣充滿希冀的說:「你要我去花蓮接你嗎?」
聽出他聲音裡的濃濃不確定,葒嬪的胸口緊縮了起來。瞧自己對他有多壞呀,正軒才會連來接她,都問得小心翼翼。
她輕歎一聲,輕柔的嗓音似多情的柳絲拂向他。「花蓮的風景很美,如果你有時間……應該來這裡住上幾天,我們可以……呃,租輛車沿著花東公路開去台東,那裡有溫泉……」
這麼暗示夠露骨了吧?
正軒當然聽得出來,可是他太驚訝了,反倒不敢相信,忍不住向她確認。
「你是說真的嗎?葒嬪。」
要她承認喔,葒嬪的心跳又加快了,臉上的熱度降不下來。
「你……有空就來呀。」
「我當然有空。」他趕緊道,「為了這次的歐洲行,我排出假期,現在只是把國外的旅行改到國內,應該沒問題。」
「那……很好。」她的耳朵也好熱。
「葒嬪……」他喚著她,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情意和滿足,「我好想你,真希望立刻回到你身邊。」
「那你趕快回來嘛。」她脫口而出,話筒裡傳來他低低的笑聲,令她難為情地摀住頰,「我是說……你辦完事就回來。」
「我會盡快。」沙啞的男性嗓音裡隱藏的迫切需求,又燙又熱的傳進她耳裡,迅速燃起了隱伏在她體內的女性熱情,葒嬪差一點握不住話筒。
這男人光透過電話就可以挑逗她。
她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興奮,不管是哪種情緒,只要想到他遠在千里之外,不在她身邊,便令她沮喪得想掉淚。
她需要他立刻回來,不只是盡快。
可是她的聲音裡卻沒有洩漏出絲毫的情緒,而是一派公事公辦。
「身為你最重要的合夥人,我必須提醒你,不管是股東,還是員工,都期待你能帶回刷新上一季利潤的訂單。」
「包在我身上。」他也跟著慎重其事。
「我等你。」簡單的三個字裡蘊藏著柔情和允諾,葒嬪不等正軒回答,很快道了聲再見就掛斷電話。
她按住激烈的心跳,每一聲裡都有著她對他的想念。
天呀,他們才分開短短的時日,她就這麼想他!
當嫉妒和怨恨都被真相洗淨,她意識到自己是那麼深深的愛戀著他,於是埋藏在心底的情債便再也無法控制的氾濫開來。一到寂寞深處,對他的相思便如洪水般洶湧,和她眼中的淚水一樣無法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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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另一個午後。
明亮的陽光照在花葉上,光與影的變化吸引著葒嬪的眼光。
她坐在陽台上素描,凝視著隨風搖動的薔薇,心下一片溫柔。
「葒嬪,你瞧誰來了I」宋采衣笑咪咪的走進來說。
葒嬪聞聲扭頭去看,窈窕的身影自姨媽身後閃出,她驚呼一聲,放下手中的素描本衝出來。
「沈翎!你怎麼會來!」淚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她的眼,洶湧的情潮衝到鼻腔,她邊叫邊笑。
「我想聽你說一千次對不起呀。」沈翎承受著她火車頭般的衝力,開玩笑的道。
葒嬪聞言,從她懷裡抬起頭,一古腦的嚷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停!」沈翎投給好友一個又嬌又媚的白眼,「就算你不怕口乾,真要說上一千遍,我還擔心聽得耳朵長繭呢!」
「沈翎……」她笑著流淚,知道她肯來這裡找她,表示她不怪她了。
「瞧你,又哭又笑的。」沈翎似拿她沒轍的搖頭。
「人家太高興了嘛。」
「高興也要招呼客人坐呀。」宋采衣在一旁打趣道。
「嗯。」葒嬪趕緊招呼沈翎坐下,宋采衣則是到廚房準備茶點。
沈翎悄悄眨去眼中的濕潤,打量著葒嬪。
她穿著寬鬆的T恤和短褲,臉色紅潤,活脫脫的一名青春少女。
沈翎不記得自己看過她這麼寫意、放鬆的模樣,不由得道:「你穿這樣看起來好小喔。」
「這是表姐的啦。」葒嬪回答。「我來得匆忙,沒帶衣服來,只在花蓮買了兩套換洗衣物,姨媽便把表姐的衣服借我穿,這衣服還有點大呢。」
「你骨架比燕欣姐纖細一些。」沈翎說,唇上有著笑意。「我早猜到你沒帶衣服來,在來這之前,還撓去你家,要管家收拾一箱衣服帶來呢。」
葒嬪歡呼一聲,「你太好了!跟你說一百次謝謝,謝……」
「別又來了。」沈翎受不了地捂起耳朵抱怨。
「嘿!人家是真心誠意跟你謝謝,還有對不起的,又不是唐三藏在念緊箍咒,你怎麼像孫悟空一樣受不了?」葒嬪覺得委屈。
「好呀,你拐著彎罵我是猴子!」
「不是普通的猴子,是孫悟空呀。」她笑,感覺過去的時光又回到兩人之間。
「還不是一樣!」沈翎不依地要搔她癢懲罰,葒嬪笑著閃躲。
「哈哈……我不怕……不要啦,哈哈……」
「看你還敢嗎?」
「不敢、不敢。」葒嬪討饒,睜著一雙濕潤的眼睛注視沈翎,「再也不敢了。」
體會到她言下之意,沈翎臉上的愉悅迅即融化,安靜的瞅著她。
葒嬪被她瞧得不安了起來,可憐兮兮的道:「你不原諒我嗎?」
「傻瓜!不原諒你,幹嘛跑這麼遠來看你?」沈翎眼眶潮熱,嗓音微微哽咽。
「沈翎……」葒嬪欣慰的喊道,終於放下擔憂的一顆心,淚水卻禁不住的流下來。
幸好這時候宋采衣送茶點進來,沈翎才躲過她的淚彈攻勢。
待宋采衣重新將空間留給兩人,沈翎深深嗅了一口白骨瓷咖啡杯裡不斷溜躂出來的濃郁香味,看向葒嬪的眼光充滿揶揄。
「其實我是擔心,要是不原諒你的話,你的心會真的像信上寫的那樣,裂成碎片,裡頭的靈魂全跑走了,只剩下空殼,到時候我要拿什麼賠初正軒呀!」
葒嬪難為情的漲紅臉,知道她是在取笑她。
「平常難得聽你講一句甜言,沒想到寫起信來會這麼肉麻。什麼失去我,你的心好痛啦;這輩子,除了父母過世時,你都沒有這麼痛過……害我瞧完信後,雞皮疙瘩全都起立。想刪掉信又捨不得,這不但可能是你這輩子唯一僅有的悔過書兼情書,裡頭洩漏的信息更是彌足珍貴,說不定將來可以賣給八卦雜誌,賺些零花錢用呢。可是不刪掉,又怕被人瞧見,誤會你狂愛著我,到時候我就算沒被你歌迷的口水淹死,恐怕也會被初正軒和我哥給嫉妒死。眼見大禍臨頭,我唯有腳底抹油,來找你這個罪魁禍首了!』
「我信裡除了跟你道歉外,有寫什麼機密嗎?」葒嬪越聽越狐疑,信是她寫的,她不可能自己不清楚呀。
「有呀!」沈翎煞有介事的點頭,「你說到跟初正軒三年來的婚姻只是一紙證書,從來沒落實過,直到這次從香港回來才落實。拜託,連這種閨房事都告訴我,想害我長針眼嗎?」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有些酸。
「我哪有這麼寫!」葒嬪氣急敗壞的否認。「我明明是寫,之前我以為這場婚姻只是一紙證書,所以隱瞞你。我是擔心你一旦知道實情,會鄙視我,甚至認為我背叛你,像那天一樣的氣我。」
「你不是也有說,從香港回來後,跟初正軒的婚姻就改變了,不再只是一紙證書嗎?」沈翎懷疑地睨視她,「你甚至發現自己早就愛上他,所以當沈翊吻你時,你只有受到冒犯的不悅,並沒有跟初正軒在一起時的神魂顛倒……」
「我有用神魂顛倒?」聽好友這麼講,她幾乎不敢回想起那封信的內容了。
「把那封信叫出來,就知道了呀。」
慘了,她可能真的那樣寫了,葒嬪只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一點都不想去證實答案。
「去呀,我等著呢。」沈翎橫眉冷笑。
「哈哈,你說有就有嘛。」她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沒告訴你我在哪裡,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姨媽家呢?」
「從寄件人地址呀。你每次到宋姨這裡度假,就會用她的電腦轉寄一些亂七八糟的郵件給我,所以我看寄件人地址,便知道你跑來這裡了。」
「原來是這樣。」葒嬪恍然大悟,盈盈流轉著笑意的目光鎖向好友,沈翎卻突然轉開眼。
「你跟初正軒完全和好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落落寡歡,葒嬪驚訝的挑起眉。
沒等她回答,沈翎自顧自的往下講:「以前我們總是取笑那些為愛反目的女人,沒想到那天我會因為相同的理由跟你絕交。」
「你是氣我隱瞞你呀。」葒嬪為她辯解。
「那不是主要原因。如果不是對初正軒有好感,我不會這麼生氣。」
「是嗎?」雖然早就知道沈翎喜歡正軒,可葒嬪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現在聽好友重新提起,心頭五味雜陳。
「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沈翎苦澀的彎起嘴角,「那天你離開後,初正軒有打電話給我。他找不到你,很著急。我忍不住問他,明明知道你是受制於林伯伯的遺囑,才嫁給他,為什麼還要娶你。其實在問之前,我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肯死心。」
「那他……怎麼說?」葒嬪心裡也有答案,只是想確認。
「他說他愛你。」
熱氣洶洶的湧上鼻、眼,葒嬪受到震撼的抽息,一種動人魂魄的灼烈在她心底漫開,溫暖了她身心。
他總是毫無保留的宣示愛意,令她既甜蜜又慚愧。
「葒嬪。」宋采衣突然探頭進來,臉上的神情令葒嬪警覺了起來。
「為中打電話來,說正軒在德國出了車禍。」
「什麼?」裝滿幸福的心瞬間像落了一地的骨瓷茶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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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軒被送進當地的醫院急救,陪他去的蕭副理並沒有把情形說得很清楚--」
「我要立刻趕去!」葒嬪截斷為中語焉不詳的說明。
「我已經訂好機票。」
但對葒嬪而言,飛機仍不夠快,遑論還有一段等待上飛機的漫長時間要熬。
她想要立刻趕到正軒身邊,確定他平安無事呀。
但就像三年前她父親過世時一樣,渴望立刻見到所愛的人的心靈被局限在肉體裡無法如願,只能任憂慮和恐懼的情緒潮水般不斷拍打她的心,什麼事都做不了。
強烈的挫折感令她幾乎要崩潰,但她不能崩潰,正軒需要她!
葒嬪連一滴淚都不准自己掉,卻不知道強裝出的堅強,以及蒼白的臉色,看在沈翎眼裡有多心痛。
她堅持陪伴她回台北,一路上緊握住她的手,提供無言的安慰。兩人在松山機場與為中會合,小陳駕車送他們到中正機場,出關前,沈翎離情依依的提緊葒嬪的手交代。
「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隨時打電話回來,我會過去陪你」
「正軒不會有事的!」葒嬪抿緊嘴巴,倔強的道。
「我也希望呀。」沈翎的聲音微微哽咽,眼眶一紅,「我只是擔心。」
「你不用擔心,他一定沒事!」
「我知道。」沈翎輕拍著好友安慰,明白必須把持著初正軒沒事的這個意念,葒嬪才能支持下去,否則她隨時都會崩潰。「一路小心。」
「嗯。」她堅定地點了下頭;將背脊挺得直直的,但跨出的每個腳步是那樣沉重,幾乎支撐不住她的重量。
「照顧她。」沈翎對為中交代,目送著兩人進入海關。
上飛機後,葒嬪稍稍喘口氣。
天知道,一路上她有多提心吊膽,擔心隨時會接到正軒的惡耗,就像三年前她在機場接到父親亡故的電話通知一樣。
幸好,沒有人打電話來。
然而,接下來的旅程對她仍是痛苦的煎熬,葒嬪得不斷抵抗體內那股將要淹沒她的傷痛,不讓自己崩潰。
正軒不會有事的!她都還沒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呢,他怎麼可以有事?
葒嬪在心裡重複的念道,彷彿只要緊抓住這個意念,正軒就能平安無事。
可是旅程是那樣漫長,對正軒的思念和憂慮隨著分分秒秒消失,在她胸中翻攪得越來越厲害,她好害怕自己隨時都會碎掉。
還要多久才能到德國?
葒嬪無言問蒼天,美麗的臉龐籠罩著悲哀和疲憊的陰影,嫵媚而澄澈的眼眸也因為憂傷而黯淡無光。
都是她不好!
如果不是被嫉妒和怨恨蒙住眼,一再從正軒身邊逃開,這趟歐洲之行有她陪伴,正軒也許不會出事。
然而,再多的悔疚都來不及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
祈禱老天爺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已學會珍惜,不會再任性的辜負正軒的情意了。更要拜託老天爺不要用這種方武懲罰她人在福中不知福,不要收走她的幸福,她真的很愛、很愛正軒呀。
還有,飛機可以開快一點嗎,老天爺?
她好害怕自己就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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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漫長的旅程,飛機終於降落法蘭克福機場,葒嬪婉拒為中先送她到飯店休息的提議,執意要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後,由於葒嬪只會一些德語,只能焦急地在一旁等候為中向院方詢問,當她從院方人員口中聽到病房號碼,便再也沉不住氣地扭身奔進電梯裡。
來到十二樓,她著急的尋找房號,推門進去,瞧見的是一堆儀器圍住的病床,上面躺著一具包得像木乃伊似的人體,她錯愕的抽息,覺得一顆心都要碎掉了,淚水再也禁制不住的滾落臉龐。
「正軒,正軒……」她飛撲到床邊,想要抱住他,可是他身上纏著紗布,又插著針管,她擔心會碰傷他,什麼都不敢做,只能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
嗚……正軒怎會傷得這麼嚴重?
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嗚……為什麼他都不回答她?
嗚……這護士在她耳邊嚷什麼,她都聽不懂啦!
嗚……
幸好為中趕到,葒嬪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般的向他求救。
「為中,你快問護士正軒的情況怎麼樣了,為什麼我喊他,他都不理我……嗚……」
沒料到才一下子的時間,葒嬪便哭腫雙眼,如花似玉的臉龐淌滿淚水,為中既覺得好笑、又可憐她地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會理你,他又不是正軒。」
「什麼?!」由於太過錯愕了,葒嬪的下巴險些跌落,眼光驚疑不定的沒向床上的病人,這才發現病人的身軀似乎比正軒大上一倍半。
「可是我明明聽見……」她迷惑不已。
「院方人員把八看成三,他還來不及做更正,你就跑得不見人了。」說著,為中再也壓抑不住笑意。
葒嬪漲紅臉,怒視著他喊道:「人家哭得那麼傷心,你還笑,有沒有良心呀!」
「哈……對不起,實在是你太好笑了……」為中很不給面子的繼續取笑她。
葒嬪惱羞成怒,可是有比跟他算帳更重要的事等待她。
她哼的一聲,轉身往門外走去,急著尋找正確的病房號碼。
這次是真的找到正軒的病房子,只要推開門,她就可以見到他……
然而,強烈的惶恐如潮水似的在她胸臆間澎湃,她顫抖地握住門把,就是沒勇氣推門進去。
「你放心,正軒傷得沒剛才那位仁兄嚴重。」為中幽默的語氣,緩和了葒嬪的憂慮。
她深吸了口氣,推開門,一看到床上躺著的男子視線便再度朦朧。
雖然沒有包得像木乃伊,可是身上插著針管,頭上還紮著紗布,天知道被子下的身軀還有多少地方受傷,只要想到這裡,葒嬪便要心碎。
「正軒,正軒……」她腳步踉蹌的走向他,著急地呼喚他,可是正軒沒有回答她。
「他怎麼好像沒聽見我在喊他?」葒嬪著急地轉向為中詢問。
為中上前探視,隨即在病人安詳的睡容裡找到答案,搖了搖頭,雙眉似笑非笑的揚起,「八成是服了鎮靜劑睡著了,你不要窮緊張嘛。」
「噢。」發覺自己又出糗了,葒嬪困窘的漲紅臉,結巴道:「那……我在這裡等他醒。」
說完,她像個怕被人搶糖吃的孩子般,坐在正軒床邊,雙手緊緊的揪著床單,濕熱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床上的人。
為中瞧她這副執意等到地老天荒的癡迷模樣,知道自己勸不了她,搖了搖頭,轉身走出病房。
他還有很多瑣事得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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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呼喚他?
伴隨著優美且重複的歌聲,一再撩撥他醒來?
「……我已學會珍惜,再給我一次勇氣,好想告訴你,我的愛一直留你那裡……」
真的嗎?她始終是愛著他的?她願意對他承認了?
正軒逸出一聲輕歎,夢裡的人兒好可愛,終於願意對他敞開心示愛了。
「快醒來,正軒,聽我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他當然要醒來聽!在她終於肯用最甜蜜、溫柔的聲音說愛他的時候,他怎捨得錯過!
「我愛你,正軒,真的好愛好愛……」
甜美的聲音繼續傾訴,歡欣之情登時如煙火四射,咻咻咻的穿透他黑暗的意識大放光明,正軒逃脫鎮定劑的威力醒來。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雙紅腫的眼眸,他驚訝地喊道:「怎麼了,葒嬪?」
他的聲音出奇的沙啞、虛弱,卻充滿關心,使得那雙充滿愛意的憂愁水眸瞬間又起了霧。
「我沒事。」她破涕為笑,「你終於醒了,我等了好久。」
正軒聞言,隨即回想到自己的處境,他掙扎的想要坐起,葒嬪連忙幫他。
「你怎會在這裡?」他注視著她,美麗的藍眸盛滿疑問。
「你出了車禍,我當然要趕來。」她柔情款款的說。
「只是一點小傷。」看到妻子的歡喜,讓正軒根本就忘了傷痛。
「什麼一點小傷!你都躺在這裡不能動了。」說著,她又要掉淚。
經過長途飛行的煎熬,葒嬪一路上提心吊膽,好不容易見到他。然而,他躺在病床上的虛弱模樣,卻像一根針不停地戳刺著她的心,讓她好難過。
「讓你擔心了。」正軒充滿歉意的扯唇微笑。「我也沒想到車子會在開往機場的途中出事,幸好只有左手骨折。本來不想住院的,但醫生擔心我有腦震盪,要我做詳細的險查,不准我出院。」
「你都傷得這麼嚴重,還想出院?」葒嬪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想早點回你身邊呀。」他的語氣是可憐兮兮的,男子卷長綿密的睫毛嬌媚的朝她眨著,把葒嬪一顆心也眨融了。「我們說好要從花蓮開車到台東,你記得吧?」
「等你好起來,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嘛。」她緩下語氣,吸了吸鼻子,「現在乖乖養傷。」
聽見她的承諾,正軒滿足的歎息,「你對我真好。」
「我是你的妻子,本來就該對你好。」她回答,但想到自己以前對他很不好,不由得感到羞愧。
「你終於肯承認你是我的妻子,承認我們的婚姻了。」他笑看著她。
「我們本來就結婚了。」葒嬪細嫩的臉頰浮起羞人的紅暈,聲音也細細小小的。
「可是你之前……」
「我知道是我不對,姨媽把事情真相都告訴我了。」她坦然承認錯誤,眼睫泛出淚光,語氣越說越激動。「我終於明白,爸爸為什麼會立下那種遺囑。你是爸爸的骨肉,我根本不是他女兒,你才有權繼承一切,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隱瞞所有的事。可是你知道嗎?這麼做害我對你的誤會很深,鑽牛角尖的把媽的死也怪在你頭上,還因為爸爸對你的寵愛嫉妒你,認為是你搶走了爸爸的愛,結果我才是個外來者!」
「你別這麼說,你也是爸爸的女兒呀。」正軒安慰她。
「他並不那麼想。」她黯然苦笑。
「你要原諒爸爸。他不是不愛你,而是……你的母親傷他太深了,讓他無法面對你。」
「我明白。」她試著綻出一抹微笑。「我不怪他。說實在的,爸爸並沒有對不起我,倒是為了我,委屈你了。」
「我沒有委屈呀。」
「你有。」他越是這麼講.葒嬪就越內疚。「對不起,都是我太任性。」
「傻瓜,跟我道什麼歉呢!」
「你不明白。」她憂傷的搖著頭。
她曾在余秋雨的作品裡看到一段話:對有的人來說,一個仇人也是一座監獄,那人的一舉一動都成了層層鐵窗,天天為之而鬱悶憤恨、擔驚受怕。有人乾脆擴而大之,把自己的嫉妒對象也當作了監獄,人家的每項成果都成了自己無法忍受的刑罰,白天黑夜獨自煎熬。
她受母親的話所影響,把父親對她的冷淡、嫌惡,歸咎於正軒,以至於不管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成了無法忍受的刑罰。
久而久之,正軒竟成了她的監獄,監禁住她的心,讓她跨不出去,同時拒絕他走進來。
「我讓恨意把自己困住了。」她懺悔道。「不管你對我多好,我都視為虛情假意。即使後來知道真相,仍仗恃著你對我的包容和愛,沒有主動向你認錯,直到你出車禍的消息傳回來,我才發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正軒,生命是那麼脆弱,隨時都有意外發生,如果我不能在來得及的時候,告訴你我有多抱歉,那將是終身遺憾!」
「我寧願聽你說另一句。」正軒歎息地瞅著她。
葒嬪立即領會他話中所指,害羞的低下頭。
「我醒來前,好像有聽見你唱歌,你的愛一直留在我那裡,還叫我快點醒來,聽你告訴我你有多愛我……」他提醒她。「我應該沒聽錯吧?」
感覺到他灼熱的注視,葒嬪一顆心跳得厲害,櫻紅小嘴顫抖著,卻吐不出那些深藏在心裡想告訴他的愛語。
怪哉,明明在他睡著時,她都說得出來呀!
「怎麼不說話?」注視著妻子粉臉上流露出的惶惑,正軒不由得焦急了起來。難道他守候那麼久,依然等不到她的心甘情願嗎?
「我我……」
「是我聽錯了嗎?」
他失望的語氣,令葒嬪再也顧不得女性矜持,急急喊道:「我當然愛你,你不是早就知道子嗎?」
「知道是一回事,聽到你親口說出,我的心才能安。」終於等到妻子親口承認愛他,正軒激動不已。
「那我說一千遍給你聽。」葒嬪偎進他懷裡,眼眶發熱。
「不夠,即使一萬遍也不夠。」
「可是我口會幹……」
「我們有一輩子呢,你慢慢講吧!」
在他的朗笑聲中,葒嬪暈陶陶的沉醉在「一輩子」這般美妙的字眼裡。
一輩子呢!
雖然她差點被仇恨蒙蔽,想要逃離兩人的婚姻,幸好正軒沒有放棄她,才得以擁有這「一輩子」的幸福。
「謝謝你愛我。」她湊上前,主動吻他,感謝他的不離不棄。
「那不需要感謝。」他沙啞的呢喃,追上她退開的唇,熱烈的含住她,許久後才放開她氣喘吁吁的小嘴,眼神熱烈的瞅著她,「你終於不會推開我了。」
「永遠都不會了。」她緊緊擁住幸福,並虔誠的感謝老天爺給了她另一次機會。
這次,她會懂得珍惜,而且不再吝惜回報這名深愛她且為她所愛的男人了。
「我愛你。」
但願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像這樣對他傾訴情衷。
告訴他,她很愛很愛他。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