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套了件T恤和短褲,甩了甩未干的頭髮,他帥性十足的跨出自己的房門,往棠夕緋的房間走去。
事實上,他是懶得吹乾剛洗的頭髮。
他靠在門框上,雙手環胸,緊盯著坐在床沿,一臉不知所措且未發現他到來的棠夕緋,好半晌才出聲。
「看起來,你應該是一點收穫也沒有。」這是肯定句。
聽見聲音,她迅速地抬起頭朝來源處望去,當她看見梳洗乾淨的仰旭奇後,眸底閃過些許詫異,心臟更是漏跳了一拍。
「你的樣子……」
「很帥是不是?」黑眸透著瞭然,言行舉止更充滿了過了頭的自信,「我早說過了,我雖然不是最帥,但絕對也是被歸類到帥到不行的那一區。」
聞言,她忍俊不住噗哧一笑。「請問你的自信是打哪來的?」
「天生麗質難自棄。」他攤了攤手,一臉「他也很無奈」的欠扁表情,「我又帥又聰明又有錢又有勢,基於以上幾點,我想要沒自信也很難。」
「真受不了你!」她受不了地直搖頭,「你人長得這麼英俊,為什麼會把自己搞成那副髒兮兮的模樣?你不覺得彆扭?」
她起身走向他,仔細看才發現,他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深邃得就好像要把人給吸進去般,著實令人著迷不已。
「我一旦投入一件事後,就會廢寢忘食,直到所有事情解決完,才會注意到身邊的事。你想,我是連吃飯及睡覺都可以忘了的人,怎麼會去想到自己澡洗了沒,或者鬍子刮了沒?」他懶懶地反問她。
「我可以容忍你這樣?」她有個疑問。
「大致上是可以,只要我不太過分。」
他反省過了,這次他的確是太過分了一點。
十天沒洗澡確實是有點誇張,以往他最長的紀錄也只有一個禮拜,無怪乎棠夕緋會受不了而衝進他的房間,執意要他先去洗澡再睡覺。
認真說起前因後果,她現在會失憶,其實他也有責任。
仰旭奇的回答更加添了棠夕緋心底的疑惑。就算她現在失憶了,但她仍很確信,自己並沒因失去記憶就把潔癖也給忘掉了,因此她對於自己能忍受仰旭奇邋遢的事,感到百般的不解。
為什麼她可以特別容忍得了他?
她知道這其中必定有個原因,只是她現在忘了而已。
唉!又是另一個要她去尋找答案的問題,失去記憶真的好不方便。
「你房間裡頭的東西都看過了?」
她無奈的點點頭,「大致上都翻過了,除了一些小細節之外。」
她的房間冷得不像是一個人長年累月居住的地方,除了換洗衣物及一些民生必需品外,什麼個人喜好的裝飾品都沒有,就跟飯店裡的房間沒什麼兩樣。她懷疑她是真的住在這裡,更不相信她會是一個沒特定喜好的人。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生活品質如此無動於衷?
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她真的不相信。
「那你有沒有翻到日記或手札之類的東西?」
她搖頭。
「那怎麼辦?」
「我正想問你,你怎麼先問我了?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她撇著紅唇,咕噥著。
「說的也是。」仰旭奇也是一臉無奈,「算了,不要再想了,搞不好你明天醒來,記憶就恢復了也說不一定—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擔心。」
「我也希望事情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對了,你說你在這住了兩年對不對?」
「嗯。」
「那你有沒有看過什麼人來這找我,或曾經打電話給我?也許我可以從他們那裡著手,查出我的身份。」
「一個也沒有。我想,你大概沒注意到,這個家是沒有電話的!」
「咦?」美眸連眨了好幾下,「沒有電話?!」
這年頭還有人家裡不裝電話的?!
太誇張了!
「沒錯,沒有電話。」
「那我總會有手機吧?不然我怎麼和別人聯絡?」
「在我記憶裡,你只有瓦斯沒了或東西壞了,才會向我借手機去叫人來處理,其它時間,你似乎不曾主動和誰通過電話。你不曉得你有多孤僻嗎?我一直覺得你的生活枯燥得像是死人。」
聽他這麼描述自己以前的日子,棠夕緋的臉色浮現一絲怪異。
「這麼說來,我應該是一個怪人。」她咕噥著。
「百分之兩百比怪人還怪!你又不像鐘樓怪人那樣醜得見不得人,真不曉得你為什麼老要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以為你是生活在古代嗎?」
他以前就曾勸她趁年輕還走得動時,多到外面走走,以免老時徒增遺憾。結果她的回應總是千篇一律—瞪了他一眼後,即掉頭離去,不再甩他。
她乾笑了幾聲,笑容很是尷尬,「我怎麼知道以前的我會那麼古怪?現在的我,實在完全無法想像那種日子要如河過,我想我會悶死。」
「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有何差別?除了記憶喪失外,你們不都應該是同一個人?」
「或許以前的我是有苦衷,逼不得已,才勉強自己過這樣的日子,也或許那時我也很痛苦,只是你不明白罷了。」
因為她直覺自己不是那種會窩在家裡,長年不外出的人。
仰旭奇說的沒錯,她只是失去了記憶,但她還是她,所以她的個性應該不會因為失憶就完全改變,因此,她相信過去的她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或許我真的不明白,但……」仰旭奇還想說什麼,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給打斷,「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他先瞥了眼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後,再按下通話鍵,「喂,找我什麼事?」
「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你換個衣服就趕快下來。」仰旭奇的死黨葛薪雷催促著他。
「我下去做什麼?」仰旭奇不解地問他。
「先生,你不會忘了今天是以灝和羽嫣的結婚週年紀念日吧?前些日子你叫我順路過來載你一起去他家慶祝的,別告訴我你真的忘了。」
「啊!!該死了,我真的忘了,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立刻下去。」
他這一、兩天被棠夕緋的事給弄得作息全亂了,無怪乎他會忘了這個早在兩個禮拜前就已約好的事。
「快一點,時間快到了!」
「一分鐘就好。」
切斷電話,他立刻衝回房間,打開衣櫥,拿了件深藍色的襯衫飛快的換上。
他打上領帶,拎起西裝外套,匆匆忙忙就要離去時,眼角正好掃到棠夕緋站在她的房門口,正以一副可憐兮兮,就像被主人拋棄的小貓似的神情緊瞅著他看,瞧得他心頭一陣亂。
「你要出去?」她張大了明眸,無辜可憐得讓他再也跨不出第二步。
他皺起了好看的濃眉,「你——」
美眸連眨了好幾下,等他下文。
「你——」
「怎樣?」屏住氣息,她充滿期待地追問。
「你——」他彷彿是下了個多大的決心才接下去說道:「你快去換件外出服,我朋友今天結婚週年紀念,我要去參加他在他家開的慶祝派對。」
聞言,美眸瞬間大放光芒,她立刻喜孜孜地轉身回房間換衣服。
她人才進房間,仰旭奇就後悔了,他實在不應該一時心軟而答應帶她一塊出門的,因為他知道帶她一塊出門會為他帶來多少的麻煩,他那兩個死黨一定會以為他對她有了特別的感覺……
唉!話都說出口了,他現在才後悔似乎也已嫌太晚。
「呃……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們到底在看什麼?我臉上有哪裡不對嗎?」
忍不住地,棠夕緋終於問出聲。
剛剛來的路上,坐在前座的葛薪雷及他的老婆逢柔茵,就不斷地藉由照後鏡偷偷打量她。後來,到了結婚紀念週年派對現場,主人夫婦也是盯著她直瞧,彷彿看見了什麼稀世珍寶般,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大家聞言,不約而同地搖著頭。
「沒有?」她再次試探地問:「真的沒有?」
全數人又一致地點頭。
「既然沒有,那你們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瞧?」她納悶不已。
在一旁只顧著吃著精緻餐點的仰旭奇瞥了大夥兒一眼,便端著已清空的盤子,到遠遠的餐點區夾取食物,不想被捲入大家對他倆的好奇中。
「我們只是沒瞧過失憶的人。」
得到這個答案,棠夕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來如此,失憶的人很少見,難怪你們會對我那麼好奇了。」
大家互覷了一眼,扯開彼此才瞭解的笑容,但隨後棠夕緋補充的那句話,讓他們的笑容尷尬地僵在臉上。
「很抱歉,我不信。」她一臉瞭然地環視眾人」眼,雙手交叉在胸前,「我只是失憶並不是失智,所以你們不會以為,我會蠢到連你們剛才交換的那個眼神包含了什麼涵義,都不曉得吧?」
他們剛才互看的那一眼,分明就是在說她太蠢,隨便被唬一唬就信。
這連白癡都看得出來。
「呃!這個……」被當面戳破謊言,眾人臉上均是一陣赧紅。
「我有個疑問,你們以前都沒見過我嗎?」棠夕緋不想讓場面太難看,立刻轉移了話題。
他們搖頭。
「可是仰旭奇不是租了我的房子兩年了嗎?這期間,你們都不曾來我家過?」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不歡迎我們。」回答她的是冷以灝的妻子莫羽嫣,也就是今天結婚週年的女主角。
棠夕緋迅速地朝她看去,「我不歡迎你們?有嗎?」
怪了,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不喜歡有客人到你家去。表面上看起來,好像你不喜歡看見陌生人,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太接近,但我倒覺得你應該是不想讓人家看見你。」莫羽嫣分析著。
棠夕緋愈聽,眼睛睜得愈大,「為什麼?」
「我不曉得我這麼猜測對不對,只是我就是這麼感覺的。」
她是孤兒,所以從小她看任何事物都比」般人敏銳,雖然在今天之前,她不曾見過棠夕緋,但光聽仰旭奇對她的形容,她就有這種感覺。
不可諱言的,當棠夕緋聽見莫羽嫣這般分析她的時候,她的心底滑過」絲認同。
只是……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為了什麼?
她是怕什麼?抑或是躲什麼?
「我會怕誰看見我?」不自覺地,棠夕緋就脫口問出這個問題。
「除了你之外,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恐怕都無法回答你的問題。」莫羽嫣拋給她」抹抱歉的微笑。
「說的也是。」
棠夕緋顯得有些落寞,畢竟在自己忘了一切時,身邊竟沒半個人認識她、瞭解她,以幫助她拾回以前的記憶。
所有人對她而言都是陌生人,這種孤伶伶、無依無靠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大家瞧出她的悒鬱,連忙出聲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力去幫你的。我們人面挺廣的,可以找很多人幫忙,如果有消息,我們會立刻通知你。」
對於大家的好意,棠夕緋很是感激,「謝謝你們,你們人真好。」
「別把他們當成是大好人,他們會這麼熱絡地想幫你,一定是有目的的。」端著滿滿一盤食物回來的仰旭奇,走到棠夕緋身旁坐下,大快朵頤。
她納悶地眸向他,「你是什麼意思?」
「我和他們從小穿同一件褲子長大,他們腦袋裡打什麼主意,我都知道!」他不屑地冷哼了聲。
葛薪雷和冷以灝深笑地看著他,「什麼時候你成了我們肚子裡的蛔蟲,我們怎麼不知道?」
斜睨了他們」眼,他沒好氣地呻了聲:「嗟!」
「你還沒告訴我,他們幫助我有什麼口口的?」棠夕緋扯了扯仰旭奇,把剛才偏離的主題又拉了回來。
「還有什麼目的?除了要你嫁給我之外,沒其它目的。」
「嫁給你?!」棠夕緋微愕,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不用懷疑,他們幫完你之後,一定會向你討取回報,而他們最有可能要求你做的一件事,就是要你嫁給我!我有沒有說錯?各位死黨好友。」
三個人只剩他一個未婚,他們恨不得能立刻把他推到女人的懷裡,而眼前就只有」個單身女子在,因此他們會不把他塞到棠夕緋懷裡,那才有鬼!
一夥人立刻笑得極度燦爛,證實仰旭奇確確實實是說中了。
「嗟!」用白眼掃了他們一遍,仰旭奇抿著嘴,一臉不快。
葛薪雷和冷以灝這兩個傢伙,自從相繼結婚後,就一天到晚替他物色對象,彷彿怕他一輩子娶不到老婆似的,竟連七老八十,已經可以當他媽媽的女人也往他身上推。
他們當真認為他沒有身價到那種地步嗎!?
也不想想,學生時代他們三人就被稱為三劍客,其因是他們在各方面都是最優秀的,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還會擔心娶不到老婆?!
別突死人了!他站在馬路上隨便招呼一聲,保證就有一拖拉庫的女人自動粘上來,哪輪得到他們為他擔心?
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個吃飽沒事幹的人,八成是想看戲,所以才會淨找些奇奇怪怪的女人給他。
他們以為他會不曉得他們心裡在想什麼嗎?如果這樣,那他們可就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