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國都城的百姓傾城而出,迎接凱旋歸來的英雄。潮水般的歡呼聲一波接著一波,聲勢之浩大,直數人回想起北胡初建國時的風光。
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夏明桐頗感意外,更讓他意外的是,父王竟然率領滿朝文武百官親自出迎。
「桐兒,好樣的!」見到他,夏仲遠激動上前,眼角隱隱閃著淚花。桐兒送的這份禮可真大,治好了他多年的心病。「等會,父王也有樣大禮要送給你!」拉住夏明桐的手,夏仲遠邁步走向大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裡,洋溢著歡快的氣氛,一名老成穩重的太監手執聖旨,朗朗念誦。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北胡國二皇子夏明桐沉穩可靠,精明果敢,文韜武略,皆為上品……今立為太子,擇良辰吉日舉行冊封大典。欽此!」
多年的心願今朝圓就,夏明桐沉靜的臉龐遮不住喜悅,但心中卻有一絲失落。
立霖兒為正圮的事,父王怎麼隻字不提?是不是在這種時候不適合提?不過,瞧父王高興的樣子,應該沒問題,他樂觀地想著。
在一片賀喜聲中,夏明桐回到熙春宮。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初下,熙春宮裡萬燈齊放,溢彩流光,為宮裡平添仙宇般的夢幻。
夏明桐匆匆步人大殿,急切的目光掃向幾乎傾巢而出的人群。
居然下見霖兒?!難道她不知道他今天回來?不可能,這麼大的事誰會不知道。何況,他最後一封信上也說得明明白白,難道……不祥的預感躍上心頭,夏明桐冷凝著臉穿過人群,逕自朝頤心苑而去。
總管太監緊隨其後,心裡忐忑不安,一張臉更是苦的如同黃蓮。
「美娜姑娘還好吧?」他問,並未回頭。
彷彿末日降臨,總管太監腳一軟,癱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他停住腳步,緩緩回身。
夏明桐陰鬱冷冽的眼神嚇得總管太監牙關咯咯打顫。「不關奴才事……」
「美娜姑娘怎麼了?」夏明桐深深吸了口氣。
「她……不在宮裡。」
「不在宮裡?」冷凝的聲音,彷彿一根鋼絲劃過夜空。「她去哪了?」
「她……」偷覷著主人駭人的臉,總管太監汗水淋漓。」她走了。」
「走了?!」夏明桐一愣,旋即不敢置信地大暍。」胡說!我還沒回來,她怎麼會走?」
「這……奴才只知道貴妃娘娘找過她一次,然後第二天……她就走了。」
憤怒的神情驟然消失,夏明桐變得面無表情,一臉漠然,只有那雙寂寥的眼,宛若萬年寒冰。
「桐兒,你看,我給你帶誰來了?」秦貴妃的聲音遠遠傳來,笑吟吟拉著王雅娟的手,興沖沖趕到夏明桐身邊。
冷冷瞟了一眼她們,夏明桐衣袖一甩,揚長而去。
被晾在一旁的秦貴妃頓時氣白了臉,搖著手絹回頭強笑幾聲。」雅娟,你先去頤心苑看看,有什麼缺的只管說。」隨後,她快步追上夏明桐。
「桐兒,你不要怨娘,娘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這麼對娘算什麼?」氣悶的聲微微一頓。「從小娘是怎麼教你的?你是要君臨天下的人,萬事要以江山社稷為重,可你現在……你自己看看,為了個女人,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真是讓娘心寒!」
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夏明桐逕自前行。
「你以後就會明白娘的苦心,對了,你以為沒有王丞相的鼎力相助,你能這麼容易登上太子之位?」說到這兒,她點到為止。」從今天起,雅娟就住在頤心苑。你可要知恩圖報,好好對待人家,聽見沒有?」
然而回答她的,卻是夏明桐遠去的背影。
冷月無聲,洗竹園裡涼亭內,夏明桐默然佇立。
夜風帶著絲絲寒意,輕輕拂過他的臉,他的眸光卻依舊深斂地望著天邊那一勾新月。
月兒依舊皎潔,伊人呢?她在何方?
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和霖兒在這兒見面,霖兒還開口叫他老兄。夏明桐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那時的他,把霖兒嚇得掉到地上,也沒有伸手扶她一把,真是不該,耳邊彷彿又響起霖兒叫他大冰塊的聲音,清脆而甜亮……
一件軟緞織錦的披風,輕輕落在夏明桐的身上。
霖兒?他心中一喜,驀然回首。
「太子殿下,外面風大,您還是進屋去吧。」站在夏明桐身後,王雅娟神態嬌羞。
望著眼前溫柔可人的王雅娟,夏明桐眼中波瀾不興。此時此刻,她近在眼前,而他的心,卻遠在天邊。
唯有霖兒,不經意的一喜一怒、一顰一笑,都能深深牽動他的心。
又是一陣夜風吹過,吹亂了他的頭髮,吹皺了他的衣衫,卻吹得他原本紛雜的思緒豁然開朗。
夏明桐留下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他的身影,如翩翩鴻雁般,消失在一片朦朧夜色中。
此胡國白子宮 太和殿
秦貴妃眉飛色舞,北胡王夏仲遠笑容可掬,他們正在商量著冊封大典的事。
秦貴妃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桐兒被封為太子,王上對她另眼相待,後宮嬪妃沒有人不巴結她,就連王后也開始對她禮讓三分。
「啟稟王上、貴妃娘娘,太子殿下求見。」 一個太監躬身稟報。
「哦?桐兒來了,快傳!」夏仲遠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大聲吩咐。桐兒來得正是時候,有些冊封的具體事宜,還要同他斟酌斟酌。
一身普普通通的素白長衫,夏明桐走入殿內,深邃的眼眸像兩泓深潭,清冷孤傲。
「桐兒,你怎麼穿成這副模樣?」夏仲遠和秦貴妃不禁愣了愣。
望著上座的父母,夏明桐忽然跪了下來。」父王母后在上,兒臣不孝,今日特來辭行。」
辭行?辭什麼行?夏仲遠瞟了一眼秦貴妃,見她和自己一樣懵懂,心中愈加奇怪。
沉靜的聲音,在大殿上悠悠響起。「兒臣要去尋人,只怕一時半刻會回不了北胡,還望父王母后見諒。」
「找人?找什麼人?」秦貴妃霍地站起,尖銳的嗓音陡然炸開。」就那個梅裡女人?桐兒,你別忘了,你如今是北胡太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兒臣知道。」對上秦貴妃瞠怒的眼眸,夏明桐淡淡挑眉。」母后,從小到大兒臣對您一直唯命是從,可這次立妃,事關兒臣終生幸福,兒臣說什麼也要自己做一次主。」
「胡鬧!簡直是胡鬧!」秦貴妃怨忿的聲音頓時提高八度,幾乎在咆哮。」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讓你做主?」
「桐兒,這就是你不對了。」坐在一旁一直靜靜聽著的夏仲遠,此時和顏悅色地開了口。」你母后說的一點也沒錯,你想想,你現在是太子,一國的儲君,怎麼能夠隨意離開北胡?
你心情不好,父王能理解,你今天說的這些話,父王也不會當真,你……先下去吧。」他揮了揮手。
還是王上的話中肯,秦貴妃不禁長長吁了口氣。
夏明桐挺直身子。「啟稟父王,兒臣心意已決。」
秦貴妃頓時氣結。「不能走!要走,你就不能當太子!」她就不信,在桐兒眼裡,那個梅裡女人會比太子之位還重要。
夏明桐從容以對。」兒臣這身榮華富貴,都拜父王母后所賜,你們要拿去,兒臣也無話可說。」
「你……」秦貴妃氣得連退好幾步,腳步踉艙的跌入椅中。
桐兒怎麼昏成這樣?夏仲遠不禁蹙起眉頭。桐兒是他最心愛的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一個女人毀了。
「來人啊!」他衝著殿外高喊。」把太子殿下給我綁起來!」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先讓桐兒冷靜冷靜再說。
「兒臣不孝,就此別過父王母后。」咚咚咚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夏明桐長身而起,三兩下閃過前來捉拿他的侍衛,飄然出宮。
此時此刻,跌坐在椅中的秦貴妃驀地回過神。「桐兒、桐兒——你回來呀!」她高聲嘶叫著,淒厲的哭喊聲在大殿上兀自迴盪。「只要你回來,娘依你,娘什麼都依你……」
花開花落,生命和光陰如流水般逝去,當漫山的紅葉再一次掛滿枝頭,已是五年之後。
起伏的山,婉蜒的路,一條絲帶般的瀑布沿著山陰順勢而下,依稀的水霧,為整座山巒披上一層朦朧薄紗。
仍舊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長衫,夏明桐行走在眉山的小徑上,步履雖然輕快,心情卻是沉甸甸的。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一直在尋找霖兒,哪怕是年初傳來父王病逝、八弟夏明霆繼位的消息,他都沒有再回過北胡。
他是個十足的不肖子吧,夏明桐搖搖頭,自嘲地笑了。
五年,足以改變許多人、許多事,就連他記憶中,那個不愛說話的八弟,都大得能夠治理國家了,而他的霖兒,卻音信全無。
直到出來尋找風霖,他才發現,他對霖兒的身世竟然一無所知。這也難怪,為了不讓霖兒回想起傷心往事,他刻意對她的過去隻字不提。
這些年,他去過梅裡,可梅裡戰亂紛紛,沒有人記得風霖這個人。
他去過塞外,只因聽朋友提起,長干山上的天鷹派有個叫風霖的女子。於是他千里奔波,到了那兒才知道,那個女子叫封鈴,而不是風霖!
他還去過南海,因為有人告訴他,在那兒可以得到霖兒的消息。當他風塵僕僕趕到南海,別人又要他到四川眉山走一趟……
他苦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他日夜兼程,匆匆趕到眉山,可是,他的希望又落空了,問遍眉山小鎮,根本沒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算了,就當遊山玩水吧。
這些年走過多少名山大川,他已經下記得了。
此時正值深秋,滿山紅葉飄飛,小徑上落紅無數。看著那一片片枯黃落葉,他如同暍了一杯杯苦酒,心情愈發陰鬱。
溪山各異,雲月相同,霖兒,你在哪?難道你我今生今世,已無緣相伴再看一次星星?!
嗖的一聲輕響劃破深秋的寧靜,有樣東西從夏明桐身後射來。
他頭也不回,反手夾住飛來之物,原來是顆小小的石子。
停步回身,樹叢中似乎有個人影晃動。」出來!」他輕暍。
悉悉卒卒一陣輕響,樹叢裡轉出個矮小的身影,卻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一張粉嫩的小臉笑嘻嘻的,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烏黑的眼睛又大又圓,閃爍著慧黠靈動的光芒。
小男孩一身粗布衣衫,頭上紮著條沖天小辮,腰上還插著一把用樹叉做成的彈弓,剛才那顆石子,想必就是用它彈出來的。
「叔叔,對不起,剛才是我下小心錯打了。」乖巧地跑到夏明桐跟前,小男孩又是鞠躬又是賠禮。
如今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頑皮了,他無可奈何甩下手中的石子。」小朋友,下次可要小心些,別再打錯人了。」
「是,叔叔教訓得對。」小男孩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眼睛卻羨慕地盯住夏明桐的手。」叔叔剛才夾石子的功夫好棒,能不能教教我?」
夏明桐啞然失笑,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叔叔只是路過這兒,教不了你。」
「喔。」稚嫩的嗓音透出一絲失望,小男孩歪著腦袋想了想,又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夏明桐。」叔叔要去哪裡?這兒我很熟,要不要我給你帶路?」
這小傢伙滿會討好人的,夏明桐笑笑。」不用了,小朋友,我去蘇軾故居,前面就到了。你瞧,連院門都看見了。」
「叔叔要去蘇軾故居?」小男孩臉上閃過一絲興奮。」叔叔是第一次來吧,要不要我做嚮導?我對蘇大學士的生平瞭如指掌,正好說給叔叔聽,我只收叔叔十文錢,若不滿意可以不用給錢。」
「哦?你要十文錢?」夏明桐好玩地瞅著他。
「對呀。」小男孩高高地仰起脖子。」我只要十文錢,我有用處的。」
夏明桐被他一本正經的口氣逗笑了。」十文錢能有什麼用處?」
「我看中一個捏面的孫悟空,那要十文錢才賣的。」
「你家大人不讓你買?」
「不,不是,」小男孩連連擺著小手。「我娘根本不知道我想要那個孫悟空,是我自己想買的。」
「你都跟我說了,怎麼不跟你娘說?」夏明桐有些奇怪。
「我娘靠幫人做針線活過日子,很辛苦的……」細嫩的嗓音窒了窒,小男孩垂下腦袋。「我……我不能找我娘要錢。」
「那你爹呢?」
「我沒有爹。」
原來是個寡婦帶著兒子,夏明桐總算明白了,他拉起小男孩的手。」小朋友,你可要好好給我做嚮導,要是講得不好,我可不給錢喔。」
「叔叔放心,包你滿意!」彷彿看見捏面孫悟空在向他招手,小男孩又笑嘻嘻地仰起脖子。
「好,我們一言為定。」
沐浴在清潤的秋風中,古樸雅致的蘇軾故居,別有一番清淡雋永的味道。
「叔叔,走這邊。」興奮地嚷嚷,小男孩蹦蹦跳跳引著夏明桐來到正廳。」蘇大學士姓蘇,名軾,字子瞻,別號東坡。他和他弟弟蘇轍同科及第,皆拜翰林學士,又因他的父親蘇洶也是位博學多才之士,世人稱之三蘇……」
接著是花廳、書房、臥室,最後,小男孩又拉著他來到花園。
「叔叔,我背首蘇大學士的作品給你聽好不好?」沒等夏明桐點頭,他已經挺著胸脯大聲背誦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真看下出,這個小不點竟然懂得這麼多東西!
夏明桐笑吟吟彎下半個身子。「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講得真不錯,可是私塾裡學的?來,這一錢銀子全給你,你愛買什麼就買什麼。」
「謝謝叔叔,我叫風桐,從沒上過私塾,這些東西都是我娘教我的。」
風桐?霎時間,夏明桐腦子裡空白一片。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他猛地攥住小男孩的手,急聲追問,渾然不覺,他清朗的聲已然變調。
叔叔這是怎麼了?風桐莫名其妙地瞅著他。
「我叫風桐,風雨的風,梧桐的桐。」
細嫩的聲,清脆稚氣,聽在夏明桐耳中,卻猶如一陣驚雷。他緊緊盯著眼前這個高不及腰的小男孩,沙啞的嗓音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你娘是不是叫風霖,風雨的風,甘霖的霖?」
「哇!叔叔,你真聰明,能猜中我娘的名字!」風桐崇拜地看著夏明桐,驚訝地大叫。
真的是她!
一時間,心中千頭萬緒,是悲?是喜?是驚?是痛?他不知道,只知道整整五年,他終於找到她了!
強壓下激盪的心情,他抱起風桐。」小桐,帶叔叔去找你娘好嗎?」
「找我娘?」風桐一愣,馬上警覺地瞪大眼睛。」你找我娘做什麼?」
「我想請你娘幫我做點針線活。」
哦,不是去告狀的!
風桐悄悄鬆了口氣,臉上立刻又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好啊,我娘的針線活做得可好了!」他小手一指。」我家離這兒不遠,出了這個院子,沿著山道一直往北走就到了。」
走?太慢了!夏明桐抱著風桐躍牆而過。
「叔叔,你好棒耶!」如騰雲駕霧般坐在夏明桐懷裡,風桐興奮得手舞足蹈。
「喜歡嗎?喜歡的話,叔叔以後可以慢慢教你,還有剛才夾石子的功夫。」
「真的?!」風桐眼睛一亮,隨即懷疑地斜睇。他年紀是小了點,可一點兒也不好騙喔!
「當然是真的,叔叔說話向來算數。」
山邊,出現一座簡樸的宅院。宅院左側,種著幾叢修竹,右面是兩棵桂樹,此時正值開花期,金黃色的花辦綴滿枝頭。院外,籐蔓為欄,碎石為徑,通至門前。
「叔叔,到了。」指了指那座宅院,風桐掙扎著落地,一溜煙跑進大門。
「叮叮噹—」院門一開,清脆的鈴聲隨之而起。
望著院門上方,那串在風中搖曳的風鈴,夏明桐感慨萬千。
五年了,他終於見到他的霖兒了!
深深吸了口氣,夏明桐穩步跨進院子。
「小桐,你回來了?」甜亮的嗓音從宅院西邊的廚房裡傳出,風霖正在準備晚飯。
離開北胡後,她帶著小桐回到眉山。替師父掃墓、撫養風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小桐很聰明,也很頑皮,雖然有時候會給她招惹是非,惹她心煩,但更多的時候,為她帶來不少歡樂。
她時常感謝上蒼,感謝上蒼為她帶來小桐。要不然,失去了師父、師兄、還有明桐,這些年她肯定熬不過來。
「娘,我回來了。」風桐興沖沖跑進廚房。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我飯還沒有做好呢。」風霖有些納悶。
風桐得意地昂起脖子。」娘,我帶了個叔叔回來。」
「什麼?」風霖一聽,立刻蹲下身,湊到風桐耳邊。」是不是你又把人家彈傷了?前幾次是腦袋,上次是耳朵,這次是哪裡?嚴不嚴重?該不會是眼睛吧?」
「娘,你瞎說些什麼!」風桐馬上揮舞著拳頭抗議。」我那樣哪叫傷人?那麼點小石子能傷人嗎?」而後,他沒好氣地努努嘴。「喏,就是那個叔叔,他說要找你做針線活。」
緊繃的心總算放下,風霖輕吁口氣,站起身,卻忽然僵住了。
在她面前,站著個高大的男子,那張輪廓分明、優雅又不失男人味的臉龐,是這些年來,她在夢中見過無數遍的!
癡癡的望著他,不知過了多久,她恍惚的說著。「大……冰……塊?」她伸出手想探探他的臉,但伸到一半,又猶豫了。
她,不是在做夢吧?
捉住她的手,夏明桐緩緩把它捧到臉邊,用她纖柔的指,觸上自己的眼,自己的鼻,自己的唇,讓她感受實實在在的他。
是他!真的是他!淚水霎時迷濛了雙眼,風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你……怎麼會來這裡?」
輕輕頓下手中的動作。「你說呢?」
風霖窒了窒。「你……成親了嗎?」
渾厚的嗓音益發低沉。「你說呢?」
「那……你當上太子了嗎?」
他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你說呢?」
她張大嘴,再也問不出來。
夏明桐毫無徵兆地將她拽入懷中,冷凝的眸緊鎖住她。」霖兒,臨走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說過,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追到死,也要把你追回到我身邊。我說到做到!」
「明桐……」她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
將她摟得更緊,夏明桐熾熱的氣息襲上她的面頰,而他的聲音,彷彿自靈魂深處咆哮而出。
「你知道這五年來我是怎麼過的?為了你,我像個瘋子一樣,只要有你一點消息,我就天南地北到處亂跑。你倒好,躲在這兒,五年來對我不聞不問?」
「我……我不知道你在找我……」風霖顫抖著嘴唇,淚水潸然而下。「我以為你當上太子又成了親,這幾年我和小桐一直過著平淡的日子,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你能不能對我有多點信心,不要那麼自以為是!」他控制不住地低吼。」我再說一遍,我的心裡只有你,永遠!」
「我知道,我……」
啪的一聲,有樣東西打在夏明桐腿上,他回頭,卻見風桐拿著根比胳膊還粗的木棍,正在使勁打他。
「你這個壞蛋,我好心帶你回家,你竟敢欺負我娘,把我娘弄哭了,還敢吼我娘,我打你,我打你!」
夏明桐騰出一隻手,抱起風桐,順勢親了親他的小臉。
「小桐,別打了,來,叫爹,是爹回來了。」
風霖睜著迷濛的大眼,怔怔的注視著眼前的男子,滿心喜悅。想不到明桐為了她,竟然拋棄榮華富貴、還有他曾經最在意的天子之位……
想下到這五年來,他們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隨歲月流逝,反而在時間的沉澱下,在彼此心底逐漸醞釀發酵。
從今以後,他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過平凡人的生活了……
夏明桐擁著風霖與風桐,臉上是滿足的表情,經過五年的尋覓,他心之所繫的女子終於又回到他懷中,這一次,他不會再任她輕易溜走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