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意欣微笑著,正想開口詢問,巫筱曉卻搶先一步,「范小姐來找人的對吧,請跟我來。」
「呃,是的。」她愣了一下,還想說些什麼,巫筱曉卻已轉過身,往店內的一角走去,她只得快步跟上。
奇怪,她都還沒說自己是來找人的,怎麼巫筱曉已經知道了?難道是沈文齊先跟她說過有人會來找他嗎?
在巫筱曉的帶領下,她走到店內僻靜的一角,那兒有一張小小的兩人圓桌,沈文齊正坐在那兒等她。
他一瞧見她,俊逸的臉上立即浮起迷人的笑。「你來了。」
「嗯。」范意欣在他對面坐下,迫不及待地點餐,「巫小姐,我要特製三明治、蘋果派,和熱的阿薩姆紅茶。」
「好的,馬上來。」巫筱曉飄然步離。
「胃口真好。」沈文齊輕笑。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試試看到八點都還沒吃晚餐,我相信你的胃口一定跟我一樣好。」
「是,你多吃點,不夠再叫,這頓我請客好了。」
「你要請客?」她立刻懷疑起他的動機。
「嗯,算是車資吧。」
她一扭頭,拒絕得非常徹底,「不要,我可不是特地來載你的,我是來吃晚餐和拿帳單的。」
沈文齊挑挑眉,眼中精光一閃。「這麼說來,你是要當我的免費司機羅?」
「才不是!」她不高興地抗議。「我說了,我是來吃晚餐和找你拿帳單的,不是特地來載你的!」
「或許目的不同,可結果卻是一樣的,你等等還是得載我回家啊。」沈文齊聳肩。
她咬牙切齒地強調,「那只是順便!」
「你要這麼想也無所謂,不過,我剛剛說過,結果都是一樣的,讓你當免費的司機送我,我實在覺得很不好意思……」他濃眉略擰,眼底滿是歉意,心底卻在偷笑。
「好好好,別說了,我明白了。」范意欣愈聽愈頭大,只得順了他的意,省得他繼續囉唆。「這頓讓你請,算是車資,行了吧?」
「行。」他滿意地笑了。
此時,巫筱曉送來餐點與一壺熱茶。
望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范意欣感動得想哭。
看見她垂涎三尺、感動萬分的模樣,沈文齊差點要笑出來,他拿起一旁的刀義,放在她面前。「哪,別光顧著看,開動吧!」
現在的她完全不像個成熟的二十五歲女子,那模樣跟個貪吃的小孩沒兩樣。
「這還用你說。」她拿起刀叉,朝他扮了個鬼臉,開始朝面前的食物進攻。
他拿起茶壺,體貼地幫她倒茶。「吃慢點,別那麼急,我又不會和你搶。」
「我不是怕你跟我搶,我是餓壞了。」范意欣頭也不抬,注意力全放在美食上。比起跟他鬥嘴,享用這些美食更重要。
沈文齊輕輕搖頭,口吻充滿關懷,「我知道你工作忙,可也不能不按時吃飯啊,這樣對身體很不好。」
她一僵,吞下口中的食物,再放下手中的刀叉,狐疑地打量著他。「老實說,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他的關心並未讓她感動,反而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怎麼個怪法?」
「你對我太好了,雖說你有錯在先,理所當然該補償我,不過似乎有點過頭了。」她喝了口茶,有話直說,「這跟我們以前的相處模式完全不同,所以我覺得很怪。」
「照你這麼說……」他眉頭略緊,「我以前對你很差羅?」
「也不是很差……該怎麼說好呢?」她認真地想了下,實話實說,「我覺得以前我們是爭吵對立的敵人,現在的情況改善許多,變得比較像是朋友……」
「哦?你覺得我們現在像朋友……」沈文齊意味深長地笑了,幽暗的眼瞇起,掩去真正的情緒。
他話中似乎帶有某種特殊含義,令她好奇地問:「不然呢?」
「沒什麼。」他沒有回答,而是笑著反問她,「你覺得……我們當朋友比當敵人好吧?」
「還不錯。」想起數日來相處的種種,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沈文齊的確挺可靠的。
「那不就好了。」他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神情輕鬆而自在。
太好了,他的計劃奏效了,如他所期盼的,兩人的關係正逐漸改善當中。
「嗯……」范意欣眉心微擰,美麗的眼中有著困惑。
奇怪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怪怪的?他好像瞞著她什麼,一件很重要、她必須要知道的事……
看出了她的疑慮,他只是微笑,不願解答。
有些事,由別人來說明是沒用的,一定得由她自己發覺……他在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來,為了讓她明白,再長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你的笑容真討厭!」她瞪著他,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
「你想太多了。」他岔開話題,不讓她有機會追問下去。「要不要再來一客提拉米蘇?」
范意欣抿著唇,心中天人交戰,在考慮要繼續逼問,還是先吃為快。
「不要嗎?」他作勢要起身。「那我去付帳,然後就回家吧。」
「等等啦!我要吃。」美食比較重要,反正,他想什麼跟她又沒關係,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好了。
「好。」沈文齊朝店員招招手,很滿意自己成功地轉移了目標。「麻煩再給我們一客提拉米蘇。」
十分鐘後,范意欣已開始享用店員送上來的提拉米蘇,的確十分美味,香滑可口,甜中帶著微苦,她一邊品嚐美食,一邊發出滿足的讚歎,「好好吃哦。」
「你喜歡就好,慢慢吃,別噎到了。」沈文齊含笑地望著她,神色寵溺而憐愛,只可惜范意欣專心於享用眼前的美食,沒留意到他眼中隱藏著濃厚的情感。
不過,范意欣沒發覺,過來幫忙加水的巫筱曉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忍住笑,暗自在心裡得意著。
看吧!正如她的神諭所言,這對冤家就要變親家了啊!
工作時間,范意欣全心全意地審查合約,這是與國外新客戶的頭一筆交易,關係著日後的合作發展,十分重要,所以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正當她審查到一半,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
「副總,沈工程師來電。」
「啊?」范意欣無是皺眉,然後很無奈的歎了口氣。「怎麼又是他。」
這陣子,沈文齊幾乎天天打電話來,有時約她吃午飯,有時約她吃晚餐,有時是詢問她晚上想吃什麼消夜。她真是搞不懂,他怎麼有那麼多空閒天天來找她?
若是換成是別的男人,她可能會以為對方對她有好感,想追求她,可是,沈文齊不是別的男人,她打死也不相信他會對她有意思……
那麼,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疑惑歸疑惑,電話還是得接,她歎息地拿起話筒。「喂,找我有事嗎?」
「晚上有空嗎?」柏較於她的不悅,沈文齊的聲音聽起來卻是十分開心。「一起吃晚餐好嗎?」
「抱歉。」范意欣拒絕得很快。「我沒空,晚上要和客戶簽約。」
「真是太可惜了,那今晚的消夜呢?你想吃些什麼?」
「不用了,簽了約之後有個慶祝酒會,我會晚點回家,你不用幫我準備了。」
「酒會?」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突然變了,變得有些焦急、有些擔心。「出席的有誰?小莉會不會陪你去?」
她皺眉。「雙方公司的高層都會出席,我會讓小莉先下班,最近她幾乎每天都加班,我要她早點回去休息。」
「你要注意別喝太多酒,你的酒量不好,我怕你像上次一樣喝醉——」
范意欣不高興地打斷他,「拜託,我不是小孩子了,上次喝醉酒是意外,你不用—直提醒我!」
他沉默了一下。「出席正式的酒會,單身女性應該找個男伴,你若是有需要,我很樂意陪你參加。」
「不需要!」她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我爸還有公司的高層主管都會出席,不用麻煩你了。」
開玩笑!若是真的找他當男伴,她敢打包票,明天公司裡一定流言滿天飛,她媽和沈伯母也會跟著瞎起哄,拚命想撮合他們兩人,她才不想為自己惹麻煩呢!
低歎一聲,沈文齊的語調更加柔和了,「我只是擔心你,想就近照顧你……」
范意欣愣住,不知為何,她的臉居然紅了,心跳也跟著加快,某種莫名的情緒開始騷動。
頭一次,她可以確切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懷,那麼真摯、那麼濃厚……似乎已超出了朋友的本分……
「喂?」因為聽不到她的聲音,他著急地問:「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她搖搖頭,想將那荒謬的想法徹底拋開。「聽得到。你不用擔心了,我會照顧自己的,我還有事要忙,不聊了。」
說完,她急急掛斷電話,不敢和他多作交談,深怕腦海中那莫名其妙的念頭會再次出現,影響她的理智。
望著手上的合約,她有些自嘲地一笑。「真是的,我一定是忙昏了頭,才會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她打起精神,繼續與繁瑣的合約細節奮戰,將全副心力放在工作上,至於方纔那奇特的感覺,已被她刻意壓下,隱藏在心底深處。
那是不該出現的感覺……忘了吧!她一定要忘記!一定要!
一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完厚重的台約,確定各項細節無誤後,她呼了口氣,閉上眼,往後靠坐,全然放鬆,打算休息一會兒。
只是,才剛合起眼,她又忍不住想起沈文齊,他斯文溫和的笑、體貼備至的態度……在她心中反覆出現,她愈是努力不去想,偏偏愈會想起……
「可惡!我到底是怎麼了!」心慌意亂之下,范意欣只能以怒吼來宣洩無法排解的情緒,不過她的音量過大,驚動了外頭的小莉。
小莉敲敲門,在外頭緊張地問:「副總?副總?您沒事吧?」
她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高聲回答,「沒事,我很好,你去忙你的,不必擔心我。」
「是的……」
范意欣搗著瞼,懊惱萬分,心情十分混亂。
又來了,又是因為沈文齊,讓她忘記了時間、地點,無法克制自己。
從小到大,只要是和沈文齊有關的事,總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過往,她總認為那是因為她太討厭沈文齊,可是,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那並不單單只是因為討厭或憎惡,而是另一種更複雜、更深沉的情緒——
一種她不想承認、更害怕承認的情緒……
晚間七點,范揚公司與美商佛英特企業簽下一紙為期兩年的合約,這次的合作,范揚將獲利數百萬美元,可說是一筆大交易,而對於佛英特來說,同樣也獲利不少,所以在慶祝酒會上,雙方的高層都笑得合不攏嘴,賓主盡歡。
由於這筆生意是由范意欣所談成,范父為了女兒的成功而十分得意,喝酒也忘了節制,喝到滿臉通紅。
范意欣一邊招呼著佛英特的高階主管,同時也留意到了父親的醉態,她連忙走到父親身旁,低聲說著:「爸,你喝得太多,別再喝了。」
「沒……沒關係……」范父笑容滿面,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爸爸今天很高興,我最漂亮……最聰明的寶貝女兒為公司立了大功……」
「爸,你真的喝醉了。」她皺起眉,哭笑不得,
范父搖搖頭,身形有些不穩。「我沒醉……我清醒得很!」
「好好好,你沒醉,不過現在時間有點晚了,你先同家休息好了。」范意欣扶著父親,轉頭叫來司機。「小李,把董事長送回家吧。」
「是。」小李應了一聲,扶著意識不清的范父離開會場。
她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與英佛特的主管們交際,代替父親扮演好主人的角色。
終於,酒會結束了,眾人一一散去。
「副總,辛苦了,今晚的酒會很成功。」范揚的營業部經理孟志翰端了杯解灑用的熱茶給她。「喝點茶吧,今天大夥兒都喝了不少酒,喝些茶會比較舒服。」
「謝謝。」她接過茶,喝了幾口。「公司的同仁都走了嗎?」
「嗯。」
「那我也該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范意欣離開會場,因為喝了酒,她並不打算開車,而是住最近的捷運站走去。
捷運快速又方便,不過二十分鐘,她已步出捷運站,走在回家的路上。
「奇怪,路燈壞了嗎?」寂靜的巷道漆黑一片,只有兩旁的住家射出微弱的燈光。
黑暗令她有些不安,巷道內並沒有其他行人,某種危險的氣氛瀰漫著,教她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別動!」忽地,粗啞的男子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她還來不及反應,手臂便被粗暴地抓住,她正想大聲呼救,嘴巴卻被搗住,整個人被拉到僻靜的角落,一把尖銳的小刀緊緊抵住她的喉嚨。
「不准叫!不然別怪我傷害你!」昏暗中,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聽到對方壓低聲量恐嚇道:「把皮包交出來,快點!」
范意欣試著鎮靜下來,一手慢慢地掏出皮包,內心思索著該如何脫離險境。
搶匪一手持刀,原本摀住她的嘴的手鬆開,想接過皮包。范意欣突地曲起手肘佳他的胸口猛力撞去,他悶哼一聲,痛得拱起身子,她趁機補上一腳,狠狠地踢中他最脆弱的要害。
搶匪發出一聲哀嚎,跪倒在地,「可惡!痛死我了!」
「活該!放心吧,死不了的!」范意欣冷笑一聲,打開皮包,拿出手機打算報警。
搶匪趁她不注意,忍著疼痛,猛然跳起來撞倒她。
「臭女人!居然敢踢老子!老子劃花你的臉!」搶匪壓住她,拿起刀子就要朝她的臉劃下去。
「不!」范意欣臉色蒼白,首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恐懼。
在這緊急時刻,搶匪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一個男人和他扭打起來。
她連忙爬起來,白著臉看著眼前扭打的兩人,這才發現救了她的人竟是沈文齊!
他臉上慣有的笑容不見了,只有沸騰的怒氣,那股驚人的魄力震撼了范意欣,她回過神來想報警,卻發現手機已經摔壞了,只能大聲呼救,「快來人幫幫忙啊!有人搶劫!」
其實,沈文齊根本不需要幫忙,搶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不愧是跆拳道高手,正拳、側踢,全都威力十足,三兩下後便將搶匪打得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確定搶匪再也構不成威脅後,沈文齊立刻走向范意欣,檢查她有無受傷,一邊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她身上只有小小的擦傷,並無大礙。
「太好了。」他鬆了口氣,臉上終於出現笑容,如釋重負。「你沒事就好,我好擔心你。」
「謝謝你……你也沒事吧?」她心中一動,下午那莫名的情緒再度浮現。「你沒傷著哪兒吧?」
「我沒事。」他安慰她,溫熱的大手放在她肩頭上,傳遞著最真摯的關懷。「已經沒事了,他傷害不了你的,只要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的話讓范意欣愣住了,心中感動不已,眼眶一紅,忍不住哭了出來。
一看到她哭,沈文齊也慌了。「怎麼了?別哭了好不好……」難忍心中的激動,他顧不得其他,直覺便將她柔軟的身軀摟入懷中,不停地在她耳畔溫柔低語,「不用怕,我在這兒,你什麼都不用怕。」
他寬大的懷抱是如此溫暖可靠,范意欣放心地偎著他,淚水流得更急、更凶。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哭,只覺得紛亂的情緒需要宣洩,那是種言語所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
靠在他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她紛亂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不一會兒,鄰居們陸續聚集,有人通知了警方,搶匪被人用繩子綁住,等待警方前來處理。
見人愈來愈多,范意欣有些尷尬地離開沈文齊的懷抱。
沈文齊任由她掙脫,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眼中有著不容錯辨的柔情。
警方趕到現場後,將搶匪帶回警局偵訊,而范意欣和沈文齊也一同去警局做筆錄。
在警局折騰了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得以搭計程車回家,范意欣因為疲倦,再加上之前的驚嚇,終於體力不支地睡著了。
沈文齊輕輕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知道這樣會令她睡得舒服些。
想到方才搶匪將她壓倒在地,拿刀要傷害她的畫面,他神情變得無比陰沉。
頭一次,他產生想殺人的念頭,因為那個人要傷害她……這麼強烈的情緒,全是因為她……
幸聿好她沒事……望著她嬌美的睡顏,他森寒的目光轉柔,低下頭,在她細緻的面頰印下一吻,很輕、很柔,仿如春風吹過。
他說過,他要保護她,只要有他在,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這不只是承諾,而是誓言——會持續一輩子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