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八荒,遼闊的西方疆域遍地荒涼。
廣大的土地多是不能耕種的沙漠,只在軒轅山脈的邊緣,因為雪水的長年灌溉,形成少數豐沃的地區。這些地區得天獨厚,人們從高山運來巨石,建立成都市,氣候四季如春。
適合耕種居住的地區,其實只佔非常少數,這片貧瘠的地區,只有幾支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卻在十多年的時間內,各部族被統一,合力建築出都市,累積了強大的國力。
西荒的強大,依靠的不是血腥的征戰,而是一項特殊的產物——絲綢。
此處最繁華的都市,是軒轅城,統領西荒的那個男人,就居住在這座城市裡。
海棠站在軒轅城內最熱鬧的市集上,清澈的明眸閃閃發亮,像極了飢渴的小動物,只差沒有撲向前去。她瞪著那些堆成小山似、燦爛美麗的絲綢,貪婪地舔了舔紅唇。
「喂,收斂一點,你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站在一旁的海桐勾唇而笑,他神態情懶,看來漫不經心,精瘦的身軀斜靠著一根木樁子。
瞧見一個騎著駱駝的男人,貪看海棠的美貌,雙眼都發直了。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偷偷將腳下的木棍子踢了出去。
咚的一聲,那個男人狼狽地從駱駝背上被甩下來,哀嚎地飛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海棠沒有察覺一旁的鬧劇,稍微扯了扯覆蓋在發上的粗麻布,目光還是移不開那堆待價而沽的漂亮絲綢。舉起手,她還真的擦了擦唇,怕自個兒忘神地流出口水。
「要我怎麼收斂?那些絲綢可比等量的黃金還要昂貴,夠咱們放裡兩、三年的吃穿用度呢!」她小聲地說道,心中充滿嫉妒的情緒。
也難怪軒轅城建造得這麼華麗,光是靠這些絲綢,統領此處的軒轅嘯,肯定能過著奢華無比的生活。
西荒地區的絲綢,是讓人眼紅的產物,此地所產的絲綢精緻華麗,比黃金還珍貴。偏偏絲綢的織造術,是不傳的秘密。西荒以外的部族別說想分一杯羹,連半點邊兒都沾不到,只能造出粗糙的麻布,要不就是花上一大筆錢,才能買到西荒出產的絲綢。
不論怎麼說,西荒的人的確是靠絲綢賺飽了荷包。
眾人都在傳說著,這兒的統治者軒轅嘯,是絲綢女神的兒子。他身上擁有關於織造絲綢的秘密,神奇技術就是他帶來的。
海棠遠道而來,為的就是那項織造術。
「不就是一堆布嗎?頂多就是上頭織了一些花啊草啊的,當真這麼值錢?」海桐感染不到孿生姊姊的興奮,百般無聊地歎了一口氣。
因為那勞什子的織造術,他被逼著跟來西荒,負責保護衝動過頭的姊姊。族裡那些漂亮姑娘,為了他的遠行,還哭紅了眼睛。來這地方已經好一陣子了,他可是歸心似箭呢!
「笨!要是不值錢,這兒的人為什麼護著織造法,活像是護著自家祖宗的骨灰罈,堅決不讓其他地區的人知道?」她的手握成拳頭,猛地一敲,當頭賞給海桐一個爆栗兒。
「說話就說話,別打人啊!老是敲我的頭,我真會變笨的。」海桐俊美的臉皺成一團,一邊前哺抱怨著,一邊動作帥氣地以指尖梳過黑髮。「你要是把我打笨了,讓我忘了該怎麼說情話,漂亮姑娘們會傷心欲絕的。」比起頭上的疼痛,他更為不悅的是,海棠那一下重敲,敲亂了他的頭髮。
海棠哼了一聲,翻了翻白眼,對他自戀的程度感到無奈。
這對孿生姊弟都漂亮得讓人眼睛一亮;海棠五官細緻,清澈的雙眸襯著紅潤的唇,眉間有著一點淡淡玫紅的硃砂痣,雪白的肌膚與纖細嬌小的身段,跟西荒的健美佳麗不同。
站在一旁的海桐,更是俊美非凡,身材頎長,看起來比海棠成熟,一雙眼睛生來就是勾引姑娘的。兩人站在一起,倒會讓人誤認成一對小情人。
他們半個月前來到軒轅城,發現想得到織造的方法,簡直難如登天。海棠索性放手一搏,趁著軒轅嘯的處所要買些僕人進府,她拿錢贖了一對年輕夫妻,拉著海桐一塊兒冒名頂替,準備混進去。
今日就是進軒轅府的日子,採買僕役的執行官態度很是惡劣,沿路呼喝著,要是有人走得太慢,他還會端上一腳。
海棠心情有些緊張,卻也充滿決心,默默跟著海桐走在隊伍中。
只要得到了絲綢的織造術,族人也可以過得寬裕,她更可以名正言順地吃香喝辣,再也不必在季節轉換時,趕著羊兒馬兒四處流浪。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加快腳步。
海棠抬起頭,遠遠地就看見一道高大厚實的牆,聳立在驕陽之下。那是軒轅城中最宏偉的建築,也是統治者居住的地方。
突然,背後傳來一記巨大的聲響,接著是殺豬似的慘叫聲,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察看。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小孩,看來只有十歲左右,因為執行官的踢踹,絆到綁著絲綢堆的木樁。繩索咻地飛開,那堆絲綢發出轟然巨響,全滾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把執行官壓在下頭。
小孩站在一旁,只會發抖,不知道該怎麼辦。
「救人啊!誰快來……救命啊……」執行官哀嚎著,只剩雙手還露在外頭,整個人都被絲綢淹沒。成堆的絲綢重得很,壓得他骨頭都快斷了。
人們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搬開絲綢,好不容易救出被活埋的執行官。他臉色鐵青,全身都在發疼。
「該死的傢伙,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再不給你一點教訓,你進府後肯定會搗亂。」執行官表情猙獰,氣呼呼地對著小孩吼叫,往腰間一摸,竟然抽出一根皮鞭,猛地就往瘦小的孩子身上抽去。
啪的一聲之後,伴隨著抽打聲的,是小孩子的哭叫。
海棠的眼睛進出光芒,雙拳握緊,指尖都陷入掌心。
「冷靜一點,不要衝動。」海桐低聲說道,知道自家姊姊的性格,趕緊出聲提醒。「記得以大局為重……」話還沒說完,小孩子禁不住鞭打,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叫,原本全身僵硬的海棠,轉眼已經衝了出去。
海桐歎了一口氣,根本就沒指望過她會袖手旁觀.
他們的爹娘大概在生海棠時,給了她絕世的美貌之外,順帶也附贈了大量的正義感。而那些過度充沛的正義感,往往惹來不少的事情,每次都是海桐幫忙收拾爛攤子,才能解決的。
跟在海棠後頭收拾殘局久了,他悲哀地開始懷疑,莫非這就是他的天職?難道,這就是老天爺讓他出生的意義嗎?
執行官的鞭子舉得高高的,眼看就要再度打下,市集上的人們雖然不忍心,卻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止。
黑影一閃,鞭子又甩了下去,小孩不停發抖著。
突然,一個嬌小的白色身影撲向小孩,同時間扔出了一根木棍,讓鞭子抽卷在木棍上頭,止去了殘忍的鞭打。
「該住手了吧!你不知道這樣鞭打,他會很疼的嗎?」海棠清澈美麗的眼裡都是憤怒,抱緊了懷裡的小孩。那孩子躲在她懷裡,不斷顫抖著,她看了更加心疼。
她從來就看不得有人欺負弱小;現下瞧見執行官在鞭打小孩,那鞭子就像是打在她心上似的,她哪裡忍得住?
人群間響起一陣低呼,沒有料到會有人膽敢出面阻止執行官的暴行。而且更讓人訝異的,是有這等勇氣的人,竟是一個纖細嬌小的年輕女子。
執行官揮鞭甩掉木棍,咬牙切齒地斥道:「你這笨女人,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我要做什麼,可輪不到你來插嘴!」他惡狠狠地瞪著海棠,因為在眾人面前被忤逆,覺得顏面盡失。
更丟臉的是,這年輕女人也是今天買進府的僕人之一。還沒踏進大門,就有人造反了,要是被嘯王或是總管知道,肯定會怪他辦事不力。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決心殺雞做猴。
「不管你是誰,你要欺負這小孩,就是不行。」海棠嚷了回去,臉上毫無恐懼的神色。
她心裡也知道,這樣觸怒執行官沒有半點好處,反倒還會引起旁人注意,但是她心裡的正義感太過澎湃,根本壓抑不住。腦袋還沒能仔細思考前,身子就已經衝出來護住這孩子了。
海桐在一旁猛搖頭,讚歎著姊姊的莽撞。他斟酌著要在何時出手,至少也要在鞭子下救出海棠,免得她一身細皮嫩肉被鞭得遍體鱗傷。
只是,這次打草驚蛇地惹出事來,要再找機會接近軒轅嘯,可就難上加難了。
「不知死活的笨女人!要是不給你點教訓,等進了府,你說不定要爬上嘯王的頭頂去了。」執行官咒罵著,鞭子啪的一聲,先是抽打地面,壯壯聲勢,接著就毫不留情地往海棠身上打去。
海棠緊閉上雙眼,咬牙準備承受疼痛,雙手還是緊緊護住那孩子。她知道在鞭子的揮舞下,根本無處可逃。她的輕功還算可以,但是抱著這孩子,大概跑不了多遠。
海桐雙眼一瞇,正要行動,空中卻傳來鍛然的金石交鳴聲。他連忙停下動作,知道有人比他更早出手了。
一線銀光閃過,飛舞的長鞭還沒碰到海棠的肌膚,就被強大的力量截斷。殘鞭飛離執行官的手,軟軟地斷在一旁,活像一條死蛇,再也沒有先前的威風模樣。
執行官氣極了,沒想到今日有這麼多人要跟他作對,他扔下手中的鞭柄,轉頭發出憤怒的狂吼。
「又是哪個王八龜孫子,不知死活他敢管我的事?我可是軒轅府裡的——」在看清那人是難時,他張口結舌,臉色刷地變得極度蒼白。
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原本喧鬧鼎沸的市集,陡然安靜得像是墓地,眾人因為震驚,甚至忘了呼吸。
預料中的劇痛沒有發生,海棠聽出情況有異,先是睜開一隻眼睛,確定不再有被鞭打的危機,才又睜開另一隻眼睛。她眨動著雙眼,疑惑地看著眾人。
怎麼回事呢?怎麼四周的人活像是被點了穴,全都目瞪口呆地杯在那兒,連臉色猙獰的執行官,也像是遇上貓的老鼠,顫抖得幾乎要跪在地上。
她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瞧見那個出手救了她的人。視線接觸到對方的瞬間,她也跟所有人一樣,倒抽了一口氣——
噢,她錯了。那只放善怕惡的臭老鼠,哪裡是碰上描了?站在那兒的高大男人,絕對稱得上是猛虎階級。
那男人健碩高大,有著無限的威脅性,坐在一匹駿馬上,深不可測的黑眸看了過來,神色顯得陰森無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他的五官分明,膚色黝黑,連正午的強烈陽光也不能軟化他冰冷的目光,人們接觸到他的視線,就要忍不住地發抖。
如今,因為薄怒,他的唇輕抿著,看來更加嚇人。
海棠甚至在心中開始同情起執行官。也難為了他,一向只會欺負弱小的人,遇上這頭狂野難馴、凜凜威風的猛虎,沒當場嚇得昏厥過去,已經很難得了。
"嘯……嘯王……"執行官好不容易找回聲音,顫抖地趴在地上猛磕頭。天氣熱得很,他卻不停地在冒冷汗。
這次,連同海棠也變得張口結舌,被執行官嘴裡喚出的稱謂嚇呆了,一雙水晶似剔透的眼珠,差點沒跌出來。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軒轅嘯!
一直以為,能夠統領西荒各部族的男人,該有一把年紀了;再加上軒轅城經濟繁榮,靠著當地的稅收,統治者也該被養得腦滿腸肥,看起來肥嘟嘟的才是。哪裡知道,事實竟與她的想像完全不同!
身為西荒的統治者——軒轅嘯,穿著並不華麗,身上的衣服只是一襲簡單的黑色絲衫。而那件黑色絲衫,讓他的體魄看來更加健碩。
「發生什麼事情?」軒轅嘯皺起濃眉,沉聲問道。
執行官顫抖著,擦了擦冷汗。他張開嘴想解釋,海棠卻搶先嚷了出來。
「你應該就是這傢伙的靠山吧?那正好,就來評個理。這孩子雖然犯了錯,但也不至於要被鞭打啊!」她把顫抖的小孩推到身前,仰頭望著高坐馬背上的軒轅嘯,決心據理力爭。她要鼓起所有勇氣,才能迎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認真地看著那張滿是溫色的男性面容,海棠才發現,軒轅嘯非但不老,那張五官分明的臉龐,甚至稱得上是英俊的。深鎊的黑眸及薄唇,都漂亮極了,要不是他的神色太過嚇人,這樣的臉孔是會讓姑娘家心醉神迷的。
軒轅嘯仍是皺著眉,有幾分訝異這突然跳出來的小女人,有膽子對著他說話。她很辛苦地仰著頭,眨動著清澈的雙眸,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不像是一般的女人,接觸到他的視線,就驚慌得昏倒。
「你又是誰?」瞧她嬌小的身段及那身穿著,他斷定她不是軒轅城裡的人。
「嘯王,這只是個賤丫頭,也是今日要進府去的。還沒進府,她就在撒野,屬下只是想稍微教訓她,讓她聽話些。」搶到說話的機會,執行官慌忙說道。
海棠轉過頭去,瞪了執行官一眼。憤怒讓她衝動地想把腿伸長些,狠踹這個趴跪在地上的男人。
「我撒野?說清楚啊,可是你仗勢欺人在先。要是你不鞭打這孩子,我會跳出來嗎?我只是路見不平。」她怒氣沖沖地說道。看見孩子手臂上的鞭痕,她連忙為他揉揉傷痕,還低頭吹了吹,放在嘴邊用唇摩了摩,想減去小孩的疼痛,無意識間學著母親曾經照料過她的方式。
「那只是幾下鞭子啊!」執行官申辯道。
「你這人難道不知道,鞭子打在人身上,會有多疼嗎?」她責問道。
小孩淚眼汪汪,不敢接觸軒轅嘯銳利的目光,只是靠在海棠懷裡發抖。
軒轅嘯注視著她的舉動。她仔細撫摸著那小孩的模樣,帶著全心的溫柔,纖細的指很努力想撫去小孩肌膚上的疼痛。那樣的姿態顯得認真而專注,不知為什麼,悄悄牽動了他心裡深處的一根弦。
軒轅嘯皺起眉頭,按下心中一閃而逝的怪異情緒。黑眸轉向執行官,恢復了平日的冰冷無情,連帶地讓四周的氣氛變得如同寒冬。
「她說的是真的嗎?你鞭打這孩子?」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市集內響起,所有人都畏懼地縮了縮脖子,觀察著他的臉色。
執行官嘴唇發青、臉色發白,知道大難臨頭。「我……我……」他嚇得連話都說不好。
「我說過,軒轅城裡不許有鞭打僕役的事情發生,你卻明知故犯。」軒轅嘯淡漠地說道,側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殘鞭,黑眸裡流露出厭惡。
他雖然統治了西荒,卻從不對當地居民使用酷刑,尤其是慘無人道的鞭打之刑。
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鞭子擊打在皮膚上時,會有多麼疼痛。那樣的疼,簡直像用火直接烙在皮膚上,疼痛會凶狠地燒灼著胸口……
「這人還仗著你的勢力恣意妄為,先前大概也欺負過不少人。他既然是你的部屬,你就應該管好才是啊!怎能放任他出來危害弱小?」海棠煞有介事地說道。見軒轅嘯的模樣,似乎還聽得進幾分道理,並不是個昏庸殘暴的統治者,她乾脆放大膽子,當著他的面大放厥詞。
市集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瞧著海棠,詫異這年輕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不但阻止了執行官的暴行,甚至還有膽子教訓嘯王,該好好管束手下?!
西荒接受軒轅嘯統治,到如今也有十多年,這樣的事情還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你這是在指責我,暗示這是我的責任?」軒轅嘯瞇起眼睛,黑眸迸射出危險的光芒。從沒有女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她仰著頭,嬌小卻又驕傲的模樣,像極了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貓兒。
不可思議的是,受到這樣的講逆,他心中卻沒有不悅的情緒。這個年輕女人,跟他先前所見過的女人完全不同,雖然嬌小得很,卻有著與身材不成比例的勇氣。
「我可不是在暗示,而是擺明了在告訴你,是你督導不嚴。」海棠直率地說道,之後疑惑地轉頭往四周看去。
她剛剛聽見的,是不是一群人同時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軒轅嘯濃眉一挑,緩慢地傾身,俊朗的臉龐逼近海棠。那雙如子夜星空的眸子凝視著她,不言不語,許久沒有移開。
沉默瀰漫在四周,不安的情緒壓迫得眾人端不過氣來,甚至不敢眨動眼睛。
海棠沒有被那雙銳利的黑眸嚇到,在原地站得直挺挺的。為了不認輸,她還很用力地把眼睛瞪到最大。
這明明就是他的錯,她只是說出事實,該是他理虧才是!她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不肯認輸退讓。
但那雙黑眸也實在太過嚇人,充斥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寒冷。海棠有幾分明白,難怪西荒的居民在他的管理下,全都乖乖地從逞兇鬥狠的遊牧民族,變成了安居樂業的善良百姓。
面對他魔鬼般冰冷的雙眸、以及威嚴的氣勢,哪個人還有膽子造反作亂?
只是,他還要這樣看著她多久?隨著時間的逝去,她的勇氣正一點一滴地流失,雙腿已經在偷偷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嘯像是終於看夠了她,緩慢地直起身子,在他眉間的結,不知何時已經神奇地消失。
「把他拖下去,先關在牢房裡,日後再處置。」他淡淡地吩咐後,掉轉馬匹就要離開。
眾人因為他的命令而驚愕,抽氣的聲音再度響起。下令處罰執行官,是代表嘯王對這小女人認輸了嗎?
「嘯……嘯王……請饒了我……」執行官哀嚎著,雙腿發軟,任由兩個土兵將他架起來,就往牢房的方向拖去。
海棠甚至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看見執行官被拖走,她連忙上前,想也不想地就撲抱住軒轅嘯的大腿,想阻止他的離去。她只想執行正義,可不想害死另一個人。
「等等!我據理力爭,只是想幫那小孩。不是要你鞭打那個人,或是用什麼酷刑折磨他的。」她連忙說道,嬌小的身軀撲在他強健的大腿上,雙手抱得緊緊,腳尖甚至離了地。她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的姿勢很不雅觀。
從他的角度居高臨下的看去,恰巧可以看見她領口內的雪白肌膚,以及那件貼身的兜兒。
「你不想要以牙還牙?」軒轅嘯審視著她認真的小臉,視線在她滑開的領口稍微逗留了一下。
這小女人雖然生得嬌小玲球,倒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甚至還比西荒的健美佳麗,多了一分精緻纖細的動人之處。粗麻衣衫下,包裹著能令男人銷魂的美妙身軀。
海棠用力搖頭,黑髮刷過他的肌膚。是她的錯覺嗎?他的身軀剛剛似乎陡然僵了一下。
「不,鞭打不是件好事。他雖然有錯,我也不贊同你用這種殘忍的手段處罰他。」她嚴肅地說道。
「她的處罰會是到苦役區勞動十年,而不是鞭打。」他銳利的視城往下移,望著她死命抱著不放的雙手。「現在,放開手。」他徐緩地說道,口氣裡卻有著讓人不敢違抗的權威。
海棠這才省悟過來,發現自個兒一直抱著他的大腿不放。她雙頰因為羞窘而變得唯紅,連忙鬆開手滑了下來。
「另外派人把他們送進府裡,盡快地安排。」軒轅嘯開口說道,目光又在她的臉上逗留了一會兒,才轉頭離去。這個膽敢在他面前大聲嚷叫的女人,真不知該說她是勇敢,還是愚昧?
總之,她讓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直到軒轅嘯策馬離去的身影完全消失時,市集上的人們才開始議論紛紛,討論著剛剛的那一幕。至於海棠,則像是被人抽了骨架的泥娃娃,軟倒在地上直喘氣。
「先前不是還挺勇敢的嗎?怎麼那人才一走,你就倒下了?」海桐這時才走上前來,跟著蹲在一邊。
「你也來跟他面對面看看,我就不信你撐得了多久。」海棠瞪了弟弟一眼,慢慢站起身來。「你剛剛躲到哪裡去了?見我遇到危難,也不會出來救我,還當我是你姊姊嗎?」危機過去,她不客氣地資問著。
海桐俊美的臉上全是無辜的表情,伸手抱過那個孩子。「我也是滿心焦急啊,不過看你還應付得過去,所以才沒站出來的。」他沒有說出,自己看見軒轅嘯登場時,雙腳就像是被人定住般,動也不能動。
除了他這個美麗而充滿正義感的姊姊,所有人都迫於軒轅嘯的氣勢,不敢輕舉妄動。
海棠冷哼一聲,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下次有事發生時,記得站近一點,人多一點,比氣勢也不會輸人啊!」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其實也懷疑,有多少人能面對軒轅嘯的目光而不落荒而逃的。
海桐輕率地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軒轅嘯的住處,他皺起眉頭。
「進軒轅嘯府裡偷織造術的事情,要不要先綴一級?」他壓低聲音說道,刻意不讓懷中小孩聽見他們的談話。
「為什麼?」海棠看著弟弟,小臉上都是不贊同。「我們好不容易才查出織造術的秘密該是藏在他那兒,也找到機會混進去,怎麼能在這節骨眼停手?」
再拖下去,今年冬天又要難過了。她可是全心想幫族人謀福利,迫不及待想偷了織造術就逃離這兒。
「只是,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心。」海桐搖頭晃腦地說道,拍拍懷裡受到驚嚇的孩子。只要想起軒轅嘯的自光,他的心裡就禁不住猛打哆嘯。
光是看那人一出現,就讓所有人誠惶誠恐的氣勢,顯示出他在此地有極大的影響力。軒轅嘯能順利統治西荒,靠的不是暴君軒轅無極殘忍的威名,而是與生俱來的危險氣勢,讓所有人本能地臣服於他。
要從軒轅嘯手中偷得絲綢織造術的秘密,絕對會是一項艱難的任務,海桐開始覺得,他們的計劃太天真了。
「有什麼好不安心,剛剛我跟軒轅嘯不是打過照面了嗎?他不是不講理的人。別擔心了,說不定一切會很順利呢!」海棠樂觀地說道,跟著入府僕人的隊伍,往前走去。解決了那可惡的執行官的事,她的心情好得很。
海桐在心中搖頭歎氣,知道阻止不了海棠。就算他決定停止計劃,她也會自個兒去接近軒轅嘯,這樣反而更加危險。為了保護她,他只能無奈地跟著前進。
沒錯,軒轅嘯的確是個十分優秀的統治者,但是如此冷靜而深不可測的男人,反而更加地危險致命。這是所有聰明人輕易就可以看出來的。
更聰明一點的人,會知道該珍惜性命,馬上轉身逃走,而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去一招虎鬚。
很可惜的是,他的姊姊並不是個聰明的人。
二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
回頭一笑,花問歸去,只恐被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