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俊小子嗎?好像被一個丫環領走了,說是有事要吩咐他辦。」一個年輕的雜役瞧見她沒無目的地找著,好心地告訴她。
海棠道了謝,依照那人的指示,在軒轅府裡愈走愈偏僻。這棟府邸實在太龐大,撤除主要建築物不說,其中還錯落著不少迴廊庭院,繞得她頭都昏了。
一間雅致的屋子坐落在角落,大概是哪個丫環居住的小屋。海棠東張西望地走過,卻因為聽見熟悉的名字而放慢腳步。她愈走愈慢,彎彎的眉也逐漸裡起,當那對柳眉擰成結時,她也停下腳步。
「喔……海桐……噢……繼續,嗯……」嬌媚的容聲,由窗榻流瀉而出,還間雜著男女歡愛時的喘息聲。
海棠在門外站定腳步,仔細又聽了半晌,確定自已沒有聽錯,那個嬌喘不休的女子,喊的的確是海桐的名字,清澈的雙眸緩慢瞇起。
房內男女激烈的翻雲覆雨,渾然不知外頭已經有了聽眾,仍是賣力纏綿,直到許久後才鳴金收兵。海桐調勻氣息,起身準備找水洗去一身的汗,隨手抓了一條褲子穿上,帶著笑容走到外頭。一開房門,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
映入他眼中的,是海棠噴著怒火的明眸。
海桐嚇了一跳,連忙將門關上。「你在外頭待多久了?」他有些狼狽地問道。
「不久,我來的時候,你們正忙著呢!」海棠秀麗的五官,因為薄怒而有些扭曲。「我被分派到軒轅嘯身邊伺候著,為他端菜送飯,還差點被老虎咬了一口,而你竟然在這裡風流快活?」
「這誤會可大了,我也是為了顧全大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海桐雙手亂揮,先前春風得意的表情,馬上變得百般委屈,只差沒有眼眶含淚。
海棠仍是瞇著眼瞧他,小臉上滿是不信任的神情。「你顧全大局,倒是顧到床榻上去了。」她哼了一聲。
「我也是為了得到情報,套問出織造術的下落,才會如此賣力。」海桐煞有介事地說道,用最認真的表情望著她。「這些丫環在軒轅府裡待得久,知道的內幕也多,對我們的行動有幫助。」
他說得頭頭是道,海棠的怒氣消去了大半。她本就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單純的小腦袋想了想。倒覺得弟弟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那你套問出什麼了嗎?」她一臉認真地問著,沒有察覺海相的笑容裡添了幾分狡猾。
套問情報只是藉口,其實這兒的丫環貌美如花。兼而十分熱情,他可是樂不思蜀。
海桐皺起眉頭,像是很努力在回想。「春蘭提起,說織造術是寫在一張綢子上頭,府內沒人見過,想來該是收在軒轅嘯的房裡。」他操了揉海棠的發,鼓勵著她。「你若有機會進他的屋子,再好好地搜查一番。」
她苦笑一聲,嘴角往下垂。「我的機會可多了,軒轅嘯命令我當他的貼身丫環,之後就必須待在他房裡,伺候他跟那頭白虎。」
海桐吹了聲響亮的口哨,挑起眉頭。「看來你我都有不錯的進展嘛!」
一個男人會把海棠這種美貌女子收在身邊當丫環,要的只怕不只是日常起居的伺候。他該不該警告她,要她小心些,可別偷雞不著依把米;沒偷著織造術,反而賠上清白的身子?
正要開口,屋內卻傳來嬌媚的叫喚。
「桐,你在哪裡?快回來啊!」那聲聲像極了飢渴的小羊,等待著人去餵飽她。
海桐要費盡力氣,才能壓抑住嘴角的笑容。他裝出一臉正經,拍拍海棠纖細的肩膀。「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我們繼續個別行動,有任何進展,你再來找我。」他腳步一提,迅速地人屋關上門,回返床榻去了。
房內又再度響起令人聽了臉紅的喘息與呻吟,海棠可不想再當一次聽眾,連忙快步離開,往軒轅嘯的石屋方向走去。
夜深人靜,軒轅府裡沒有半點聲音。
石屋之內,以珍奇的夜明珠作為光源,軒轅嘯在柔和的光線下審閱著羊皮卷。他像是無時無刻,都在為著西荒的政事忙碌著。
從側面看去,他那張臉更是好看極了,深途的黑眸鑲著長長的眼睫,刀鐫般深刻的五官,襯著一張男性化的薄唇。他的唇始終是輕抿著的,看不見半分柔情。
這樣的唇,若是吻上女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
海棠直盯著他瞧,看得有些呆了。
「你在看什麼?」他突然出聲,沒有抬頭。
她嚇了一跳,沒有想到窺看他的行徑會被發現。他那低沉的聲音,在偌大的石屋內像是會有回音,她拍了拍胸口,安撫突然被嚇著的自己。他沒有轉頭,也能發現她正盯著他瞧嗎?
「沒……沒有……」她吞吞吐吐地說道,盤腿坐在屬於她的床榻上,還是忍不住看著他漂亮的側面。
軒轅嘯安排她睡在石屋角落的碧紗櫥。這是在石壁上鑿出的空間,磨成平坦寬闊的石床,再鋪上細緻柔軟的碧綠色軟綢,冬暖夏涼。碧紗櫥原本是白虎睡覺的地方,卻來了她這個人侵者,白虎趴在石床上,懶洋洋地瞇著眼睛,倒是跟她相安無事。
知道白虎不會傷害人後,海棠也不害怕了,不但跟它一同窩在石床上,還大咧咧地枕臥著它。這頭美麗的猛獸,在軒轅嘯的命令下,乖得像頭大貓,寬宏大量地接受她大膽的舉止。
她又看了他一會兒,覺得必須稍微解釋,給他一點讚美。「我只是覺得你很好看。」她誠實地說道。
軒轅嘯抬起頭,深不可測的目光看了她半晌,眉間有個淺淺的結。不像是微怒,倒像是有些困惑。
「呃,沒有人這麼說過嗎?」海棠被他看得有些尷尬。
「沒有。」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她皺起眉頭,覺得他的口吻裡充滿了不相信。她並沒有說謊啊!他的確是十分英俊的,先前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他?她張開嘴,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
「你別以為我在逗你,說好聽的話哄你。我說的可是實話,你的眼睫好長好卷,甚至讓我嫉妒,那雙眼睛也好漂亮,不過眼神的確是稍微凶了一點,還有……」
「閉嘴,睡覺。」軒轅嘯截斷她的長篇大論,冷然下了命令,視線又回到羊皮捲上頭。
海棠嘟起嘴,清澈的明眸因為他的語氣不善而變得黯淡。她咚地倒回床鋪,鼓著腮幫子在生氣。這個人怎麼這麼彆扭,連別人的讚美都不肯欣然接受?
她躺在床上生著悶氣,不再起身看他,打算等到他入睡,再偷偷下床去翻找,看看他到底把織造術藏到哪裡去了。不論他多麼厲害精明,到底也還是要睡覺的吧!等他入睡之後,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在房內為所欲為。
一旦等她偷出那塊綢子,她會遠遠地逃離這裡,再也不用跟這個彆扭男人共處一室,再也不用被他的那雙眼睛看得心兒直跳……
一更天,海棠躺在石床上,腦子亂轉,猜測著他會把寫著織造術的綢子藏在哪裡。
二更天,睡意無情地襲擊著她,她的眼皮慢慢地合上,然後卻又陡然睜開,重複了無數次,用意志力想維持清醒。
三更天,她在床上睡得毫無防備。
西荒地區人夜後有些寒冷,海棠偎靠在白虎溫暖的懷裡,雙手纏著白虎的預子,把它當成一床暖呼呼的被褥。甚至在熟睡時,她會發出細微的聲音,呼嚕嚕的,像是一頭小貓。
許久之後,桌上的羊皮卷終於全部處理完畢,軒轅嘯在石椅上仰起頭,閉目養神片刻,之後緩慢地站起身來,舒展高大的體魄。
幾乎是他一有動作,原本正在假寐的白虎就睜開眼睛,抬起頭來望著他。
軒轅嘯走到碧紗櫥旁,冷靜得接近無情的黑眸看著沉睡中的年輕女子。這間石屋裡,從來不曾有女人留下來過夜。
她身上穿著西荒特有的薄薄綢衣,纖細的嬌軀上是誘人的體態,綢衣因為睡眠而捲到腿際,露出潔白修長的雙腿。因為睡時壓緊了布料,綢衣扯緊,更加強調出她細細的腰,以及胸前的柔軟線條,暗示著藏在兜兒之下的,是足以令人滿握的豐盈。
他黑眸中的光芒轉為深濃,審視著她曲線玲政的曼妙身子。她雖然瘦弱得像個孩子,實際上卻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
黝黑的手指滑上她眉間的那林微紅,流連地輕觸著,之後滑到她長而捲翹的眼睫。
她說他生得好看,卻不知道,她的美貌也讓他心動。
軒轅嘯的指上長著厚厚的繭,弄得她有些癢,她在夢裡發出困擾的輕吟,在白虎柔軟的皮毛上揉了揉臉,想要躲開。
在她熟睡時,那眼睫有如一排小扇子,在她潔白的粉頰上形成暗影。就連熟睡時,她的神情都像是個孩子,模樣充滿了信任,不懂得該要警戒。
直到如今,軒轅嘯才能夠確定,她的確不怕他。若是她對他心存半分恐懼,就絕對無法在他的身旁,睡得如此安穩。
她為什麼不怕他呢?他實在想不通。
他一直習慣於旁人的恐懼,突然冒出一個不怕他的小女人,他有些措手不及。
從小,在軒轅無極的王宮中,人們看他的神情一直是膽怯的,他們恐懼他體內屬於軒轅無極的血液。那個暴君的殘酷聲名遠播,人們恐懼軒轅無極,也恐懼身為皇子的他。
七歲那一夜,他的背部被烙了白虎印,分封到西荒,人們望著他的神情更加害怕。儘管他不是以酷刑統治西荒,從不曾有過任何殘忍的暴行,那些人仍是不敢接近他,甚至會在見到他時,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沒有人膽敢迎視他的目光,就除了海棠,敢回瞪著他,對他據理力爭。他從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找尋不到半分恐懼。她望著的是他這個人,而非是他為父親所背負的殘酷名聲。
心裡有種溫暖,進碎了長久的冰封,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軒轅嘯撫摸著她的動作是輕柔的,不想驚醒她。
白虎睜著琥珀色的眼,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仍是趴在原處,任由熟睡的海棠以雙手雙腳纏得緊緊的。
「你喜歡她?」軒轅嘯望著白虎,嘴角輕勾。豢養白虎多年,他知道這頭虎有著靈性,若是不喜歡海棠,它不會容許她的接近與觸摸。
白虎嗤了一聲,毛須抖動,彷彿不以為然,卻低下頭咬起碧綠色軟綢蓋上她的身子,免得她著涼。
這個動作弄醒了海棠,她睜開眼睛,突然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坐在床沿的軒轅嘯。美麗的眸子裡儘是迷濛,她搖頭晃腦著,神智還飄浮在夢裡。
「怎麼了?」他問道,看出她並未清醒。
她看了他半晌,腦中仍是一片混飩,只會對他彎起紅唇傻笑,像是早已習慣,他坐在她床沿觀看她的睡態。不知為什麼,即使在半醒的狀態,一看見他,她就感到安心,與他共處一室,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海棠伸手揉了揉眼睛,愛困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我口好渴。」她討著水喝,把要偷織造術的事情忘得一千二淨。
「水在桌上。」軒轅嘯回答,仍是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軀沒有挪動。
海棠點了點頭,笨手笨腳地推開碧綠色綢被,想下床去。上半身如願地探出石床,下半身那雙長腿卻還是屬於睡眠狀態,她整個身子驚險地往下一頓,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他迅速地伸手要去扶她,免得她摔疼。但是手才剛∼伸出,仍處於半醒狀態的她卻身影一晃,使了個鷂子翻身,躍出了石床,眼蹌地站在地上。
軒轅嘯眉頭一皺,目光轉為凌厲。
她無意識中使出的身法雖然笨拙,卻證明了她略懂武功。一個懂武功的人,會落魄到需要委屈地賣身為僕嗎?
這小女人先前說了,出生東夷,為了躲避戰亂才來到西荒。但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她或許的確單純,但並不代表她就不會說謊。
軒轅嘯銳利的目光盯緊了海棠,將她先前說過的字句,從頭到尾思索過一次。而她仍沒察覺,剛剛的舉止已經引起了他的疑心。
如果她是另有所圖,那麼她進軒轅府來的目的就絕不單純。這個小女人,除了懷抱了無人可及的勇氣,還藏著什麼秘密?
海棠翻身落地後,先是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然後笨拙地摔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也不知摔疼了沒有。半響之後,倒在石地上的她,再度發出熟睡時呼嚕嚕的聲響。
那一跌,竟然沒有跌醒她,她倒很能隨遇而安,躺在冷硬的石地上也能夢周公。
白虎再度發出嗤聲,輕巧地躍下石床。尖銳的利爪收斂在厚掌中,它以前爪輕觸海棠,推推她的肩頭。搖了幾下,她才又醒了過來,艱難地從石地上坐起來,困惑地搔搔頭,不知為何會從石床睡到了地上。
朦朧間,只記得似乎是下床要來做什麼事的,但是現在卻又想不起來了。「我下床來做什麼的?」她自言自語著,聲音很小。
「喝水。」後方傳來低沉的男聲,冷冷地提醒她。
「喔,對,喝水,我要喝水。」海棠恍然大悟,繼續先前未完的旅程,往桌上的水瓶摸索過去。她從水瓶中倒出水,趴在巨大的石桌上喝水。石桌很大,讓她想起碧紗櫥的那張石床……
見她靠著石桌久久不動,軒轅嘯的黑眸瞪著她的背影,知道她又再度進入睡眠狀態。
這一次,白虎沒有試著再推醒她,張口咬住她領口的繡花圈兒,直接將昏睡不醒的她叨回碧紗櫥。來到石床旁,它張口一吐,以鼻尖輕推,將她推進軒轅嘯的懷裡。
海棠只覺得,整個人跌進了一個溫暖的夢境,被熱燙的氣息包圍。她還好睏,腦子沒辦法正常運轉,慵懶地挪移嬌小的身軀,閉著眼睛到處亂摸,本能地尋求溫暖。
白虎在一旁找了個位子,舒適地趴下,瞇起了眼睛,不再理會兩人。沒有了纏人的海棠,它總算可以睡個好覺。
渴睡的海棠摸索著,雙手滑過那個溫暖微燙的高大身軀,把軒轅嘯誤認成白虎。她心滿意足地纏上雙手雙腳,把小臉理進他強壯的頸項間,嬌小的身軀緊貼著他,尋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繼續做她的好夢。
只是在朦朧之間,她有些困惑。怎麼喝個水回來,白虎那搔得她有些癢的皮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實溫熱的皮膚,還散發著舒爽好聞的氣息
她在那炙熱氣息的環繞下,又陷入熟睡,雙手始終纏著他的頸項。
軒轅嘯沒有移動身軀,任由她亂磨亂贈,而後寂靜地沉睡。她的心跳疊著他的胸口,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柔軟的豐盈偎著他的胸膛。
就算猜出她入府的目的並不單純,他也無法在此刻搖醒她,逼問她實情。柔軟的情緒悄悄浮湧上來,他擁抱她的動作是溫柔的。
夜更深了,他緩慢地挪動高大的身軀,躺臥在碧紗櫥中。這張石床對兩人來說,略顯狹窄,他於是讓她躺臥在他的身軀上。
海棠在睡夢中發出幾聲輕吟,抗議著他的挪動。她低哺幾聲,以粉頰操了操他的胸膛,睡得更沉。
「你到底是什麼人?」軒轅嘯低問,濃眉輕皺,她卻根本聽不見他的問話。
在夜明珠的柔和光線下,她沉睡的模樣格外嬌美。長長的頭髮覆蓋了兩人,雪白的肌膚上,紅潤的唇無防備地輕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吻。一時之間,她的來歷與目的似乎變得無關緊要了。
低下頭,軒轅嘯的薄唇刷過她嫩嫩的紅唇,那香甜的氣息,沁人心脾。
蟲鳴鳥叫,軒轅府內的林木幽幽,看來很是清涼。
一抹燦爛走過林間,仔細一看,原來是嬌小的海棠。她穿著西荒特產的絲綢,看來更加美麗。
當軒轅嘯的房內女僕,地位似乎十分特別,總管古磚奉了命令,找來西荒最好的絲綢師傅,將各色統羅綢緞擺了一地,隨她挑選,然後裁成衣裳。她摸著那些絲綢,愛不釋手,只當軒轅嘯是本性慷慨。
她興高采烈地挑選布料,沒有想到這種待遇,不該是尋常女僕該享有的。
府內所有人都察覺,嘯王對待那嬌小女子的態度,不同於對待其他人,多了幾分的縱容。甚至連那頭無人敢靠近的白虎,都乖乖地跟在她身邊,在遼闊的軒轅府內亂繞。
海棠懷裡抱著一個陳舊的小箱子,挑選了一座隱密的亭子,在石椅上坐了下來。白虎趴在一旁,懶洋洋的模樣,像是打算再打個噸。
「好了,四下無人,現在該來瞧瞧了。」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面前的舊箱子。「喂,你可不能去告密啊!」她低下頭,煞有介事地對著白虎說道。
白虎從鼻孔噴氣,把頭偏了過去,瞧也不瞧她。
海棠把這種反應當成首肯,回頭繼續對付起那個箱子。這東西是從軒轅嘯的房裡拿出來的,她可不認為這是偷竊,反正看完之後她還會放回原位。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這個舊箱子裡,恰巧就放著寫上織造術的綢子,那她就必須昧著良心,偷偷取走了……心中浮現了罪惡感,她用力甩甩頭,想把那種情緒甩出腦袋。
古老的箱蓋發出嘎嘎的聲響,甚至還冒出一陣灰塵。
海棠滿懷希望地在箱子內東翻西找,卻發現箱子裡只是裝著一些破碎的絲綢。「織造術會寫在這些破爛東西上頭嗎?」她皺起柳眉,一塊塊地翻看,沒能看出什麼端倪。
亭子旁的草叢有了些動靜,白虎陡然拍起頭來,琥珀色的眼睛瞪著某一處。
一個俊美少年整理著衣物,春風滿面地走了出來,他望向亭子裡,笑容瞬間僵硬。草叢裡又走出一個面色配紅的年輕女子,嬌羞地在扣著鈕扣。
「桐,我們什麼時候再——」粘膩的情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瞧見亭子裡的少女與白虎,臉上的嬌笑變得十分尷尬。
「鳥語花香的,在賞花嗎?」海棠淡淡地問道,挑起秀眉,當然知道海桐在草叢裡做了什麼好事。
那女子倒抽一口氣,因為幽會被人撞見,不敢久留,轉身飛快地逃走了。
海桐歎了一口氣,雙手一攤。「你把夏荷嚇跑了。」好不容易又遇上一個美貌丫環,找了個幽靜的地方幽歡,哪裡知道又會被海棠逮個正著。
「你還真忙呢!」海棠感歎著,不知道該誇讚他為了套問情報而不遺餘力,還是責備他耽溺於美色。
「這種忙法很適合我。」海桐樹出一個大大的笑,帥氣地一撥發。視線落在那口箱子上,眼神裡總算多了幾分認真。「那是什麼東西?」他問。
「從軒轅嘯房裡拿來的,我正在翻找你說的那塊綢子。」她一偏頭,示意海桐進亭子裡來。
海桐卻站在原地挑眉,先是看看海棠,再看看地上那頭白虎。「我還是站在這裡就好了。」他謹慎地說道。在軒轅府內打探消息的這段期間,有太多人警告過他,最好不要接近石屋。
居住在石屋裡的軒轅嘯及那頭白虎,脾氣似乎都不太好。
令眾人百思不解的是,海棠才進屋沒多久,那一人一虎明顯地對她另眼相看。雖然還不到言聽計從的地步,但是起碼十分在意她,軒轅嘯除了外出處理事務外,只要在府內的時間,就一定要海棠隨待在側。
「怕什麼,它不咬人的。」海棠甩著手中的碎布料,困惑為什麼所有人一瞧見白虎跟在她身旁,就全躲得遠遠的。
「它不咬你,可不代表著它也不咬我。」海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還很小心地避開那只白虎。他伸手想取海棠手上的碎布,白虎突然發出低低的吼聲,瞪著他。「好,我不碰。」他馬上舉高雙手,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可以。」海棠嬌叱了一聲,不悅地看著白虎。
這頭白虎半點禮貌都不懂,倒是把軒轅嘯那對任何人都不友善的態度學了七八分。
白虎瞇起眼睛,總算沒有再吼叫,趴在原處動也不動。
海桐還是不敢動手,把兩手藏在背後,彎下腰察看那些零碎的布料。「不是這些。這個箱子怕只是用來裝絲織品的樣品,那塊傳說中的綢子不在這裡面。」他看了一會兒,才下了結論。
海棠的雙肩垮了下來,眸子黯淡。「他屋子裡的東西也不多,我全都搜遍了,根本找不到你說的綢子,如果連這箱子裡也找不到,那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海桐的眼珠子轉了轉,在亭子的另一角坐了下來。
「有人說,那塊綢子是他前來到西荒時,他的母親所寫的。既然是母親的遺物,會不會是由他貼身帶著?」他說出心中的猜測。
「你的意思是說,綢子大概在他身上?」海棠問道,認真地思考著。
連他穿慣的那件黑絲衣裳,她都摸來看過好幾次,也沒瞧見上頭寫了什麼。她努力回想著,他那高壯健碩的的身軀,還有哪處能藏東西。
想著想著,臉上竟然冒出一陣燙熱。這還得了,她竟然一想到軒轅嘯,就會臉紅!?
「你還好吧?很熱嗎?」海桐關懷地問道,發現她突然間沉默了,一張俏險轉為嫣紅。
「沒事。」她回答得太過迅速,想掩飾先前的失態。
海洞挑起眉頭,把話題拉回綢子上。「我想,織造術對於西荒十分重要,以軒轅嘯維護西荒福低的作風,不可能隨意將那塊綢子亂放。」他一拍手掌,作了結論。「對了,除此之外別無可能——綢子一定在他身上!知道在他身上就好辦了,你去剝了他的衣服,把他剝得赤條條的,就肯定找得到。」
海棠瞪著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讓白虎當場咬死這個禍害。「你要我去剝他的衣服?」他還把她當姊姊嗎?竟提議她去剝男人的衣服!
「為了全族的利益,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你的。」海桐微笑說道,之後站起身來,往亭子外走去,把事情丟給海棠去煩惱。行走的時候,還是小心地避開白虎,他可不想要被咬掉一塊腿肉。
提議海棠去剝軒轅嘯的衣服,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如同那只白虎只對海棠友善般,軒轅嘯的容忍與寵愛,當然也只限於海棠一人。
一個男人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惟獨對一個女人較為容忍,容許她恣意妄為,還不許她離得太遠。這些線索還不夠充分嗎?
海桐幾乎可以拿項上人頭打賭,那個眼神嚇人的軒轅嘯,肯定是對海棠有幾分意思。會不會過一陣子後,那位西荒的霸主,倒成了他的姊夫呢?這麼一來,織造術還怕不能手到擒來嗎?
他邊走邊微笑,突然覺得,這倒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四張機,很啞聲裡暗交眉。回梭織朵垂蓮子。
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