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放……放手啊!」她一邊驚呼,一邊用力去掰察月恭的手。
失去控制的察月恭卻彷彿沒有知覺,手指雖被細長的項鏈勒出道道血痕,卻仍抓住項鏈不放,嘴裡反覆叨念著同一句話。
「憑你,也配……」
「恭姨,放手!」
耶律翰雲衝過來,這才將察月恭從葉小葳身邊拉開。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葉小葳驚魂稍定,覺得脖子好痛,伸手去摸卻發現一條血紅的印子,原來剛才在和察月恭拉扯間,自己的脖子也被弄傷了。
葉小葳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麼多人見到這條項鏈的反應都這麼奇怪,就連這個高高在上的南院大王妃也不例外?
難道就是因為這條項鏈上有察月族的標誌嗎?
可翰雲明明告訴過她,南院大王妃矢口否認知道這條項鏈,到現在怎麼又說她不配戴它?
「放開我!」
她站在那兒百思不得其解,察月恭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用身體撞開耶律翰雲的控制,搖搖晃晃直往後退。
耶律翰雲當然知道這是察月恭受刺激過度,整個人處在極度的混亂中,所以他抬起雙手,臉上露出個無害的微笑,慢慢走近她。
「恭姨,放鬆些,我只想把事情搞清楚,並不想對你怎麼樣。」他壓低嗓音,試圖安撫察月恭緊繃的情緒。
「你胡說!」
聽見他的話,察月恭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聲嘶力竭地大叫。「你說、你為什麼把這條項鏈送給這個女人戴?!」她用手指向葉小葳,激憤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將葉小葳吞下。
「我……」葉小葳嚇得一哆嗦,不自覺又往後退了一步,腦子裡卻被察月恭的話搞得莫名其妙。
這是娘親留給她的項鏈,她不戴在自個兒身上,誰又該戴呢?
「恭姨,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並不是我給她的。」耶律翰雲盡量緩和語氣,在一旁耐心解釋。
有了耶律翰雲在身邊幫腔,葉小葳忽然覺得自己的背脊硬了許多,也挺了挺胸脯,用不容置疑的嗓音對察月恭說:「是啊,翰雲說得沒錯,這條項鏈我從小就戴在身上,不是他給的。」
撒謊!
這兩人撒起謊居然臉不紅氣不喘,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對上兩人鎮靜的目光,察月恭愈加憤怒。「胡說,你們統統都在胡說!這明明是我家的東西,怎麼可能讓你從小戴在身上?」
她顫動著手指,臉上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
「也不睜眼看看,項鏈上刻的是我們察月族的標誌!你一個小小的漢女,拿著它就想冒充我們契丹人,作夢!」
「恭姨,」她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心思縝密的耶律翰雲立刻找到了漏洞。「你不是說從未見過、也不認識這條項鏈嗎?怎麼現在又變成你家的東西了?」他側眸反問,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察月恭的臉。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察月恭神色一變,頓時說不出話了。
葉小葳看了看耶律翰雲,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她想了想,心平氣和地對察月恭說道。
「大王妃,」她盡量將嗓音放得平穩些,讓察月恭感覺到自己的誠意。「我不知道這條項鏈為什麼會刻有你們察月族的標記,但這條項鏈的確是我從小戴在身上的,它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我想,它絕不可能是你家的,至於上面的圖案……也許,只是一個巧合。」
「你娘留給你的……巧合……」察月恭呢哺著將手放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上下打量葉小葳。
「你叫什麼名字?」她突兀地問。
「我姓葉,叫葉小葳。」
聽到葉小葳的話,察月恭身子陡然一顫。「難道……」接著她一聲驚呼。「你爹難道是大宋武將葉楓?」
葉小葳驀地瞪大眼睛,更別提心裡有多驚訝。
「你怎麼會知道我爹的名字?!」她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
「你、你真是他的女兒?」察月恭頓時僵在那裡,一臉呆滯地望著葉小葳,而後腿一軟,不堪重負似的癱倒在地上。
見察月恭話中有話,葉小葳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扶住她。
本以為察月恭會拒絕自己的好意,沒想到察月恭非但沒有推開她,反而緊緊攀住她的手,就像溺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塊浮木。
「像,真像!都怪我,你的鼻子還真像你爹……」她一逅又一遍地自言自語,整個人處於迷離狀態中。
耶律翰雲靜默地看著這一幕,憑他的直覺,他知道許多事情將會在今晚真相大白。
因此他沒有插話,也沒有上前,而是退後幾步,站到一個不起眼的書架邊。
他雖然是個武將,但並不崇尚武力,身邊一直沒有帶金創藥的習慣,但他記得書房裡一直備有療傷膏藥,那是父王為那些好動的弟妹們準備的。當然他小時候也用過,好像就擺在書架上的哪一層,沒想到今天卻會給繼母和小葳派上用場……
在耶律翰雲找藥的同時,葉小葳見察月恭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些,便將她扶到就近的椅子上坐下,猶疑地問:「大王妃,你……認識我爹?」
葉小葳知道不該這麼問,可不這麼問,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察月恭癡癡地望著她,淚水忽然奪眶而出。
「認識、當然認識,怎麼會不認識……」她哽咽著抬起頭,彷彿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見察月恭如此傷心,葉小葳倒有些手足無措,正不知該不該接著問下去,耶律翰雲已經拿著療傷膏藥從後面走了過來。
「我幫你上點藥。」他不待葉小葳回頭,逕自打開盒蓋,用手指挑出些膏藥,輕輕抹在她的脖子上。
「呃……謝謝。」
耶律翰雲隨意的舉動在葉小葳看來卻過於親暱,她的臉有些泛紅,一絲甜蜜悄然躍上心頭。
「你給大王妃也塗上。」
「嗯。」葉小葳順從地接過耶律翰雲手中的膏藥,拉起察月恭的手。
清涼的感覺滲入肌膚,令神思恍惚的察月恭清醒過來,她將葉小葳拉到身邊,仔細端詳她的臉。
「好孩子,我不疼……你叫葉?」
「回大王妃,我叫葉小葳。」
「葉小葳,好!好名字……」察月恭的情緒漸漸平靜,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哦,對了!小葳……你別叫我大王妃,對你來說,我並不是什麼大王妃,而是你的姨娘。」
「你是我的姨娘?」葉小葳又一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怎麼可能?!」
她怎麼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的母親不僅是契丹人,還是大遼南院大王妃的同胞姐妹!準是自己一時耳背,聽錯話了……
因為事情太出乎意料,站在一旁的耶律翰雲也皺起了眉頭,但他想了一下,馬上否定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眾所周知,繼母家裡只有一個叫察月柔的妹妹,在奚飛泉的案捲上寫得清清楚楚,察月柔被奚飛泉殺害時只有十八歲,而小葳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換句話說,如果察月柔真是小葳親生母親的話,那她必須十二歲時就懷孕生子,這……這太荒謬了!
這種事情在奇聞怪談中有不少,現實生活中也有可能存在,但當年察月族的小公主如果十二歲時就生下她這麼個女兒的話,就算當時消息封鎖得再緊,十年過去了,哪能到現在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況且據他所知,察月族的老族長一直在外帶領軍隊與宋兵作戰,最後死在宋兵發射的連弩之下,他的女兒怎麼會嫁給一名大宋武將?
耶律翰雲蹙眉沉思,將腦海中的假設一個個推翻,而察月恭則擦了擦殘留在臉上的淚水,抬起眼簾說道:「小葳,姨娘真的沒騙你,你娘的確是我同胞姐妹,只是……」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住了,整個人像吸不進氣似的微微發顫。
此時此刻,書房裡的那團火早巳熄滅,帶著寒氣的夜風透過破碎的窗洞不斷吹入,葉小葳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她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察月恭,等她把話說完,就連耶律翰雲臉上的表情,也比先前更為凝重了。
握著葉小葳的手,良久,察月恭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耶律翰雲一眼,這才鼓足氣力緩緩說道:「本來這件事我是寧死不說的……小葳,你娘才是察月恭,而我則是你娘的妹妹察月柔……」
多年解不開的心結,今天終於可以一吐為快,察月恭……應該是察月柔,臉上沒有東窗事發的恐慌,有的只是如釋重負的輕鬆……
被她駭人聽聞的話刺激,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怪異。
因為並不知曉十年前所發生的事,葉小葳只為大王妃換了個名字而納悶,站在旁邊的耶律翰雲則反應極快地追問道:「這麼說你們當年是妹代姐嫁,那奚飛泉十年前殺死的那個人又是誰?難道……」他忽然將目光投向了葉小葳。
「你猜的沒錯,十年前死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姐姐察月恭,但她不是被奚飛泉殺死的,而是服毒自盡的……」察月柔顫抖著唇,聲音中帶著不為人知的苦澀。
這一下,不但葉小葳驚呼出聲,就連耶律翰雲也詫異起來,因為這件事超出他們的想像實在太多了!
「不,不可能!」葉小葳使勁搖著頭,急切地訴說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我爹說娘是生病死的,爹是不可能騙我的,我娘絕不可能服毒自盡!」
「你爹?」察月柔目光幽黯地看著葉小葳,苦笑一聲。「我想你爹根本就不知道你娘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肯定還以為她嫁入了南院大王府,作她風光南院大王妃去了呢……」
「等等,你是在說我娘嗎?」此時此刻,葉小葳聽得頭都暈了。「我娘不是已經嫁給我爹,還生了我哥和我麼,怎麼還會嫁入南院大王府?」
「你哥?」聽了葉小葳的話,這回輪到察月柔髮愣了。「你娘和你爹根本就是私定終身,你娘珠胎暗結,卻一直沒成親,自始自終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哪來的哥哥?」她詫異的反問。
葉小葳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每次問起有關娘親的事,哥哥總是一語帶過,從未講過什麼。
「那我爹和我娘又是怎麼回事?」覺得這件事太過離奇,葉小葳忍不住追問。
看了葉小葳好半天,察月柔幽幽歎了口氣。
「小葳,你知道你的外公,也就是我的父王素來驍勇善戰,是契丹對付大宋的王要將領之一,而你爹則是你外公的戰俘,當年他被俘之後和許多宋兵一起被押回了察月族,負責照看馬匹……」
啊?爹爹還當過俘虜?
想起父親一身戎裝,威風凜凜的樣子,葉小葳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聽察月柔繼續說道:「那年春天,天空中下著點雪,十六歲的你娘帶著十二歲的我偷偷從家裡溜出來,想到草原上去騎馬,沒想到卻碰上了正在洗刷馬匹的你爹……」
「你知道,即使衣衫破舊,你爹畢竟是武將出身,俊朗挺拔、有漢人的儒雅,又有北地男子的陽剛,你娘一見就喜歡上他,而你娘青春少艾,風華正茂,我想也沒哪個男人拒絕得了…….
那時我還小,只知道你娘經常用下我偷偷去找你爹,不久之後就有了你。事情終於被你外婆知道了,當年你外公和你大舅舅長年在外征戰,你外婆既心疼女兒又擔心察月族的名聲,不惜用任何手段、甚至殺人滅口,總算把這件事瞞下來……」
說到這兒,察月柔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大家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了六年,然而到了十年前,也就是你六歲的時候,你外婆生病去世了,偏偏這時候你外公又被宋兵用連弩射死,察月族內部彷彿天塌下來似的一片混亂,你大舅舅就在這個時候接手族長之位,問題終於來了……
你大舅舅人不壞,卻生性多疑,那時前朝的穆宗皇帝已坐穩江山,正在大肆清除朝中功高震王的臣子,他整天憂心仲仲,生怕穆宗皇帝的屠刀哪一天也架在自個兒的脖子上……」
察月柔說到這兒聲音一頓,看了眼耶律翰雲,才繼續道:「說來也巧,那時南院大王耶律良剛好死了妻子,有意續絃……你大舅舅常年征戰在外,並不知道你娘已經偷偷生下你的事,便自作主張將你娘許配給了南院大王……」
「那後來呢?」葉小葳忐忑不安地問道。
「後來……你大舅舅抽空回了趟察月族,要你娘立刻嫁給南院大王耶律良,你娘當然不肯答應,實在被逼急了,就向你大舅舅說出自己已經有了丈夫和女兒、不能再嫁的事……
你想,你外公死在漢人手裡還沒多久,你大舅舅自然對漢人恨之入骨,在聽說你娘和一個漢人俘虜在一起的時候,他簡直都快氣瘋了,不但朝你娘大吼大叫,還將你娘關起來,說除非她死了,否則答應南院大王的婚事絕不更改。
你娘從小倔強,自然不肯妥協,你大舅舅在屢次勸說無效後,一怒之下殺了你爹的一個好友——也是一個被俘的宋人,還提著他的頭惡狠狠去威脅你娘,說如果她再不肯點頭答應這門婚事,下次輪到的,就是你和你爹……」
葉小葳驀地瞪大眼睛,雖然知道自己並沒有死,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察月柔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接著說道:「在萬般無奈之下,你娘終於點頭,但她有一個條件,就是要你大舅舅放你們父女回大宋,並保證永不去找你們麻煩。
你大舅舅好不容易攀上這門親事,只要你娘肯嫁就好,哪管你爹和你如何,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你們走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在南院大王府的迎親花轎進入察月族領地的時候,你娘卻服毒自盡了……」
察月柔哽咽地說到這裡,早已淚流滿面,葉小葳也跟著哭成個淚人,就連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耶律翰雲也不禁為之唏噓。
他想起小葳娘親的死,忽然轉向察月柔問道:「當時奚飛泉在本族殺人後向北逃亡,途中恰好經過你們察月族,你大哥就利用這個消息,假造了你被奚飛泉殺死的消息,將婚期拖延,半年後又用移花接木的手段,讓你頂著你姐姐的名字嫁進了南院大王府?」
察月柔有些吃驚地看著耶律翰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後面你說的差不多都對,你知道這門親事對我大哥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否則若得罪了你爹,不但我大哥、就連整個察月族的命運如何都是個未知數,所以他才想出這個計策……」
「姨娘,大舅舅為什麼要說你被奚飛泉殺死,直接說我娘被奚飛泉殺死,事情不是簡單很多嗎?」葉小葳心中疑惑,忍不住插嘴。
察月柔扭過頭,神情慘澹的說:「他之所以說被奚飛泉害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娘,是因為他擔心耶律良嫌新娘未嫁身亡不吉利,而取消這門婚事,又不肯另外娶我,才想出這麼個拐彎抹角的主意……
而我當時也是誓死不從,可大哥不斷逼我、求我、恐嚇我,我實在沒辦法……那半年,我是躺在床上度過的啊!」
她的聲音壓抑又痛苦,彷彿陷入泥沼般難以呼吸,頓了半晌才道:「你們都以為奚飛泉是在逃亡途中路過察月族,你們錯了,他不是恰巧路過,而是特意來找我的……」
「他是特意來找你的?」葉小葳覺得好驚訝,難道奚飛泉和阿姨之間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嗎?
「是的,他是拼了命也要來見我最後一面。」說起當年的情景,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從察月柔的臉上滑落。
「我和他是在一次馬會上認識的,當時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他卻獨獨愛上不怎麼說話的我……
他大我好幾歲,個性太強、鋒芒太露,卻很愛我。因為我很害羞,所以我們之間的交往一直是個秘密,誰也不知道。我們說好了,等我滿十八歲,再把真相告訴大家,他就在我生日那天上我家提親……誰想到,等我真的到了十八歲,等來的不是提親,而是一場災難……
察月柔說著說著,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那份傷痛,低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哽咽著。「我剛才說過,穆宗皇帝那時正在清除朝中的老臣,他的父親——奚族的老族長功勳卓著,無疑也在清除之列,但他父親為人謹慎,很難讓人抓到把柄,穆宗皇帝就把腦筋動到性格狂傲不羈的他身上……
那年奚族正好有件喜事要辦慶功宴,穆宗皇帝就指使人陷害他,他們先在飛泉的酒裡下藥,又殺死了參加宴會的幾十個平民,並將凶器放到喝得酩酊大醉的飛泉手中,造成他酒後殺人的假象……」
話到這,她突然握起拳頭,不但臉漲得通紅,整個人也激動起來。
「飛泉根本不是殺人魔王,他從未殺過奚族人,那是陷害、是栽贓,他根本就是冤枉的啊!」
是這樣嗎?一直托著下巴認真傾聽察月柔說話的耶律翰雲突然發問:「這些話都是奚飛泉告訴你的吧,你並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清白,對不對?」
「呃……」察月柔頓時語塞,咬了咬下唇,心有不甘地大聲叫道:「陷害他的那個奚大年,也就是在他父親死後竊取到奚族族長之位的那個奚大年,在臨死前已經親口對他招認了!」
「是嗎?」耶律翰雲深深看著她,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奚大年才死了沒多久,朝廷為了穩定人心,在公文裡都未提及,你又怎麼會知道奚大年已死?你又怎麼會知道他已經向奚飛泉招認了?」
對上耶律翰雲質疑的目光,察月柔瑟縮了一下,顯得侷促不安,臉色也變得蒼白沒有血色。
「你不願意說,就由我來替你說吧,」耶律翰雲眉心一沉,緩緩開口:「剛才和你在屋子裡說話的那個人,就是奚飛泉吧?」
他話音未落,察月柔猛地從椅子上跳起,又無力的跌坐回去,她哆嗦了一下,而後一咬牙,聲嘶力竭地衝著耶律翰雲大叫:「是!那是他又怎麼樣?他已經走遠了,你休想抓到他!」
「剛才差點撞到我的那個人就是奚飛泉?!」實在太驚訝於兩人的話,葉小葳忍不住驚呼。「奚飛泉……他、他不是在小廟裡被人打死了嗎?」
「不,他沒有!」察月柔情緒激動,發顫的嗓音再度提高。
「記得剛聽到飛泉在小廟裡被殺的消息,我比你現在聽到他活著還驚訝,因為他武功那麼高,我不相信他會被人輕易打死,可第二天,翰雲拿出的那條項鏈卻讓我徹底崩潰……
那是我送給飛泉的定情物,他一直帶在身邊,現在卻突然出現在翰雲手上,我當時就明白,除非飛泉死了,沒有別的解釋……
我嫁進南院大王府雖然已有十年,但心裡卻始終只有他一人。這些年他一直在苦島,可他活著,真真切切的活著……知道他死了之後,別說我有多傷心,甚至偷偷備下了毒藥想自盡,卻始終放不下翰風而沒有做。今天我支開僕人獨處,只想安安靜靜再看一次他的畫像,不料,他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整個人都傻了,以為自己是在作夢,我哭著、喊著,問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卻冷冷地告訴我,他一直以為我為他殉情而死,所以在逃出苦島、找奚大年問明真相後,準備與我同穴而死。沒想到當他挖開那座墳墓後,發現裡面的屍體竟然不是我,而是你娘……」
「什麼?!」葉小葳驚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他刨開我娘的墳,還、還看出那具屍體是我娘,而不是你?」
「是的。」察月恭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據他說,你娘由於是服毒而死,屍體保存得很好,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葉小葳瞪大眼睛,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就見察月柔歎了口氣,而後又道。
「當他發現那具屍體不是我,便花了些工夫找到我的奶娘,問清我竟然嫁進了南院大王府。他怒氣沖沖趕往上京,走著走著,想起我當年的處境,想起他自己的遭遇,慢慢的氣也就消了。我送他的那條項鏈,當年被他藏在玄風山小廟裡的石磚下,想著先找回項鏈後再來見我……」
「沒想到他進到那座小廟後,正好看見有人冒充他綁架一名少女,他一怒之下就出手殺了人,放了那個被綁架的女孩……」
「就是這條項鏈吧?」耶律翰雲取出那條項鏈,還給察月柔。
「哦……謝謝。」察月柔雙手接過項鏈,聲音哽咽著:「小葳,這條項鏈是我出生時你外公讓人訂作的,上面刻著『柔』字,你娘那條也是她出生時訂作的,上面有個『恭』字……」
葉小葳看著察月柔手中的項鏈,又瞅了瞅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我記得那天小廟裡有不少磚頭被掀起過,奚飛泉自己放的項鏈,他怎麼會找不到?」
「那座小廟五年前失過一次火,重修的時候佛像的位置向前挪動了些,把項鏈壓在佛像底下的磚頭下,他當然找不到。」
說這話的人不是察月柔,而是耶律翰雲。
原來這麼複雜,葉小葳一臉恍然地點點頭,想了想,又好奇的問:「那……到底是誰綁架了賀小姐?」
「大概是些貪財的江湖混混。」耶律翰雲回答。
「可是……他們幹嘛要冒充奚飛泉的名字?」
「想多要點贖金吧?」
「可是……」
葉小葳還想再問,耶律翰雲卻轉向察月柔。「你是不是一見到他,聽他說起以前的事,心神激盪便起了同死之念,在酒裡偷偷下了毒?」
「是。」察月柔說著,淚水不住滴落。「我想我們生不能同衾,那就一起死好了,至少黃泉路上有個伴,沒想到他發現酒裡有毒後,竟誤會了我,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我……」
話到這裡,她再也說不下去,嗚嗚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