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後園的兔子,他就想到她說:「大概西邊有它的兔爸爸、兔媽媽、兔伯伯、兔姑姑、兔王爺,所以它捨不得又放不下。也或許他們都死了,所以它自個往東邊走,當然就孤孤單單了……」
推開她曾經居住的房門,那股幽香、那抹倩影,又彷彿依稀存在著。
走進房裡坐在椅子上,他伸手輕輕撫過冰涼的桌面,夏夜雨曾經在這裡看書、練字,一筆一畫的寫下他的名字。
以前他都沒有注意到,她是這麼愛寫他的名字,寫了一次又一次,彷彿永遠不會膩似的。寫一個名字,說一聲愛他嗎?那麼她寫過了那些數不清次數的名字,是代表著給他無盡的愛嗎?
她曾經坐在這張椅子上,腿上放著針線籃,專心一意的為他做鞋,曾經趴在窗台上,陪他聽了一夜的雨聲。
夜雨……她的影子為何遲遲不肯離去?湛掩袖有些焦躁的站了起來,在空無一人的房裡踱著步。下意識的,他伸出手,摸著壁上的一排書架,一本樂府詩選落到地上,夾在裡頭的一張花箋也跟著飄落而出。他撿起那張花箋,認出上頭秀麗的字體——君懷如不開,賤妾當何依?
你不打開你的胸懷,我怎麼會有依歸呢?只怕像是漂泊的流雲,獨行的微風,又將何去何從?
有多愛,才令她寫下這如此辛酸卻又無奈的句子?
他趕下走她的影子,放不下她的深情,斷絕不了對她的思念,更無法抗拒為她而加速的心跳。難道他沒有敞開胸懷嗎?
不,他早已對她傾心!就在漪水閣的重逢,就在她朝他走來,就在他的心跳加快時……他找到了遺落已久的真心。
思及至此,湛掩袖忍不住哈哈一笑,「夜雨,終究還是你贏了,我輸了。」
他不能沒有她的。
「瞧,我把你的眼淚收到衣袋裡了,我把你的傷心握在我手裡了。我會抱著你,一直到陽光透進你心裡。」
聞言,湛掩袖徹底的呆住了,他清清楚楚的聽見有人說了這兩句話。
有人說了這兩句在十二年前禁錮了他的心和靈魂的話。他本來以為時間停止在從前,本來以為他有生之年,除了在夢裡、心裡之外,他不會再聽見這幾句話了。
可是,如今卻聽見了!他如遭電擊,完全無法思考的循著聲音的來源走出房門。抬起頭,他看見吊在廊上鳥籠裡的那只八哥扇了扇翅膀,此時正怪聲怪氣的重複著那兩句話。
他腦中閃過一個片段。
夏夜雨常常站在這裡教這只八哥說話,他一直覺得這是件蠢事,從來沒有留心它會說些什麼話。
突然,他心念一轉,夜雨跛了一隻腳,會不會是因為當年摔下了懸崖所造成的?如果她就是那名小女孩的話,那麼,她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在那時停止,真是可喜可賀啊!雖然他沒有看著,但她還是長大了。
夜雨!喔,他真想笑,她偷走他的心,卻又帶了他的心回來。她說的是對的,因為熬過了酷寒的嚴冬,所以更加歡欣的迎接明春。
她是對的,她一直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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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不說話、不吃東西嗎?」看著丫頭走下樓梯,手裡還端著那盤原封不動的食物,溫雅爾知道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嗯。」她答道,「奴婢只瞧見她坐在窗邊哭。」
作孽喔,這麼一個天仙般的美人天天哭,實在讓人心疼。
他帶夏夜雨回來溫府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她不說話、不吃東西,連水也不肯喝,只是光哭。哪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她走出安西王府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進他家大門就哭?
「我上去看看。」要她真是哭死了、餓死了、渴死了,他鐵定倒大楣,湛掩袖一定會牽拖他沒照顧好。
溫雅爾緩緩的拾階而上,覺得要當湛掩袖的朋友還真難哪!
隨後,當他一踏進夏夜雨的房裡時,看到她果然坐在窗邊哭,連纖細的背影都是動人的,唯一的不完美便是她微瘸的左腿。人果然是沒有十全十美的,她有傾國傾城之姿卻是個瘸子。
「別哭了,你哭了三天啦。」他往她旁邊一站,只瞧見她那像扇子般的長睫毛綴著淚花。
其實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淚就是不聽話的落了下來,她一個人獨處的時間越久,她就覺得希望又少了一分。
湛掩袖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傷心,更不知道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後,會那麼渴望留在他身邊。這刺骨的疼痛若沒隨著眼淚流出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心疼而死。
她原本可以一個人好好的只跟影子生活,孤單卻自在。如今,她不但孤單,連自在也沒有了。
「你最好吃些東西,餓壞自己並不划算。」
她抬頭看了溫雅爾一眼,湛掩袖帶她走,又送她回來同樣的地方。
這一切簡直像是一場夢,一場她寧願沒作過、卻又捨不得不作的夢。
「相信我,他會來的,等他想明白了,他會來的。」溫雅爾雖然這麼安慰她,可是他也沒把握。
夏夜雨點點頭,「他會來的。」
她這個答案,倒把他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她垂下睫毛,低低的道:「我希望能再見到他。」
湛掩袖何其有幸,她是如此死心塌地的愛他,就算他負她、欺她,她卻絲毫沒有怨恨。
他輕歎一聲,「那你得吃些東西,否則你等不到他來,就先餓死了。」
「我不會餓死的,我很能挨餓。以前在廚房裡幫忙的時候,就算江婆婆不給我飯吃,我頂多只是頭昏沒力,也沒餓死。」
廚房?江婆婆?對喔!他都差點忘了她原本是他家丫頭,可是他怎麼會從來沒見過她?
「你真的是我家的丫頭嗎?」他實在很懷疑。
「真的,」夏夜雨抹了抹眼淚,「我是呀。」
「不可能的,我從來沒看過你。」雖然他們家下人多,他不見得每個都看過,但以她的麗色居然全府沒一個人知道她是誰,那不是很奇怪嗎?
「你見過我的呀,少爺,你忘了嗎?我本來在廚房裡幹活,是你把我調到漪水閣去伺候一位公子,還叫我不可以離開。」怎麼湛掩袖不記得,就連她家少爺也忘了?
溫雅爾一副很吃驚的樣子,「不會吧!你是那個瘸丫頭?」天哪!那個不起眼的丫頭,是眼前的天仙絕色?
「嗯。」她用力的點點頭。為什麼他這麼驚訝?
對夏夜雨而言,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改變過。她想自己只是長胖了些,變白了些,但為什麼大家都不認識她了?
「我真是有眼無珠呀!」難怪她愛掩袖了。當年他這主子對她可是醜丫頭、瘸丫頭的喊,她會理會他才怪。
真是不公平呀!湛掩袖對任何人都是那樣和善,居然也因此給他蒙到一個絕世美女的死心塌地?天哪!他好扼腕哪!
當溫雅爾正在自怨自艾時,突然聽見夏夜雨驚呼一聲,雙手掩住了嘴,全身微微的發著顫,非常吃驚的看著窗外。好奇之下,他也探頭去看,看見了一個他預料中會出現,卻似乎來得太快的人——湛掩袖。
他站在樓閣的院子裡,朝二樓窗裡的她大喊著,「夜雨,你說得對!害怕會讓人更勇敢,因為我怕失去你,所以鼓起勇氣來看你。你肯回到我懷裡嗎?」
夏夜雨拚命的點頭,但因忙著啜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千萬別這麼快心軟!」
溫雅爾連忙出聲警告她。難得呀!難得看這個無心無情的男人,居然有心有情來求饒了,這不多刁難一下怎麼可以?錯過了這一次捉弄他的機會,他可能會一輩子都後悔。
「他這麼不珍惜你,你好歹得給他吃些苦頭。」譬如說些除非六月下雪啦,或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天下紅雨我才要原諒你的話,這樣鐵定更精采。
彷彿無視於他的存在似的,夏夜雨轉身便一跛一跛的往門口奔去。
「喂!夜雨!」溫雅爾仍不死心的叮嚀,「別饒他!」
直到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跑遠了,他才回過身,倚著窗往下看去,不禁笑了。
看著他們擁抱,湛掩袖抱著夏夜雨不斷的旋轉著,他似乎也感染了他們的喜悅。
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他抬頭看著天邊橙紅的晚霞,心頭泛起一些些孤單的感慨。
他是不是也該找個人來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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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夏夜雨看著四周好奇的問。
湛掩袖帶夏夜雨離開溫府之後,便策馬來到城郊,步上一處風景相當優美的草原。
「這是皇陵。」
「皇帝的墳墓?」他為何要帶她到這裡來?
看見她眼裡的疑問,湛掩袖一笑,「沒錯。」
當年皇上下令將他爹娘的屍首移來此地,並建了一座憾陵,用最尊貴的待遇來悼念好友和忠臣。
皇陵四周沿山,以片石或卵石砌築圍牆,山口處建有關隘,陵區的正門叫作大紅門。
他們走進大紅門,步上神道,神道兩旁是十二對高大的石像,造型均為兩立兩蹲。沿著神道北行,兩側立了華表一對,華表成圓柱形,色白如玉,上面刻了纏柱的鏤龍花紋,更往北去還立了兩對文臣武將。
湛掩袖停住了腳步,手往前一指,「走到底可以直達鹹統皇帝的陵寢。」
「要去那嗎?」夏夜雨踮起腳尖往前望去,看起來還很遠,似乎有五、六里之遙。
「不是。」他領著她走入了另一條支道,「我們到憾陵去。」
憾陵座落在三層漢白玉台基上,每層都有欄杆圍繞,欄杆上浮雕著雲龍花紋,門前豎著無字石碑,意思是功過由後人論定之意。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站在憾陵前,夏夜雨看他面露悲傷之色,撫摸著欄杆上的浮雕久久不語,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我爹娘葬在這裡。」湛掩袖道:「我想讓他們看看你。」
難怪他如此悲傷了!他的父母早亡,雖然遺憾,可是比起她無父無母的孑然一身,連姓名都沒有,卻又幸運得多了。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別傷心,有我陪你。」
「你真好。」他對著她一笑,轉頭對著憾陵道:「爹、娘,這是孩兒最愛的女子,今後將跟她白頭到老,不離不棄、恩恩愛愛直到永遠。」
夏夜雨認真的點點頭,「嗯,伯父、伯母,我會好好照顧掩袖的,不管他怎麼待我,我都會對他好。」
「傻瓜!你怎麼叫起伯父、伯母呢?」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叫兩位老人家爹、娘吧。」
「我可以嗎?」她的表情有一些些激動,她從來沒喊過這兩個字,可以嗎?
「不行。」
「嗄?」她有些失望了。
「因為少了一個步驟!」湛掩袖隨即朝地上一跪,伸出手道:「來吧。」
夏夜雨沒問他要做什麼,只是把手交給他,並在他身邊跪下。
他對她一笑,握緊了她的手,「清風為證,秋日為媒,我湛掩袖願娶夏夜雨為妻,一生愛她、敬她,絕不離棄。」
她的眼眶盛滿了淚,輕聲說道:「夏夜雨願以湛掩袖為夫,生生世世愛他、敬他,絕無怨悔。」
他們對著天地和憾陵拜了三拜,又互相對拜。
「夜雨,我愛你。」他輕輕吻著她的額頭。
「我有丈夫,也有爹娘。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的眼淚滑落了下來。
原來,淚不是只有悲傷時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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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黃桔綠的秋天是和煦而舒適的,幾片薄薄的流雲高高的在湛藍的天空裡晃蕩著;牆邊的草叢裡雜生著一叢野菊,快樂的在秋風中輕擺著;秋蟲唧唧唧的引吭聲,微風吹動樹梢帶來的沙沙聲響,讓這個秋日的午後顯得恬靜而寧適。
生活是幸福而愜意的,湛掩袖常常攜著夏夜雨的手在園子裡漫步,他們一起看朦朧美月,一起賞滿院花影,一起聽畫眉私語,兩人總是低低的說著笑,臉上充滿幸福而恬靜的笑。他們的心靈是那麼樣的親密和接近,彷彿兩人是一個人。
不過,有人幸福,當然就會有人不幸福。有人快樂,就會有人不快樂。對假冒公主的郭秋華來說,這幾天的日子有如在煉獄裡,她一邊要防備、敷衍銀蓮,一邊又因為湛掩袖寵愛夏夜雨而氣得頭昏。
他肯給那個小賤人畫眉、簪花,卻不肯到射月樓來見她一面。總是找不著他的她屢次命人傳喚他來,他總是推說沒空。若真的沒空她能體諒,可是他卻是嘴裡說著沒空,轉過身去卻帶著他的小賤人出遊,把她晾在射月樓裡。
她曾憤怒的回宮跟皇上哭訴,可是皇上卻不肯幫她,還說是她自己選的,他早就警告過什麼的!
真是太過份了!她這個公主竟比不上一個低三下四,跟妓女沒兩樣的侍妾?她為此事氣了好久,還被銀蓮纏了好幾天,罵她進宮面聖時沒有下手,錯過了殺狗皇帝的良機,真是氣死她了!
為什麼銀蓮和那個小賤人不一起死了算了!剛開始,這只是郭秋華憤怒時的想法,但經過這些天的思慮,她越想越覺得可行。
不如在她殺了銀蓮後,嫁禍給夏夜雨,讓她背負殺人的罪名而被殺頭,這樣就沒人跟她搶湛掩袖了。
真是個一石二鳥之計呀!
此時她想到了一毒計,越想是越得意,更覺得天衣無縫!一次除掉兩個礙事的人,她真是太聰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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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想見我?」夏夜雨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有些疑惑的看著站在眼前的宮女,「為什麼?」
「奴婢也不曉得,奴婢只是來傳話的。」那個宮女微微一福,便走開了。
「小姐,公主怎麼會突然找你去賞菊?」待房門被關上後,依晴狐疑道,「我聽說她脾氣不好,常常打下人出氣。」那個潑辣的公主,來安西王府不過半個月已經惡名昭彰了。
「那怎麼辦?不去也不行呀。」她是公主,又是掩袖未來的妻子,也是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她好心邀她去賞菊,怎麼能不去呢?
「我看公主一定不是誠心邀你賞花。說不定是知道今日王爺不在府裡,乘機要欺負你,給你來個下馬威、嚇唬你。」
夏夜雨噗哧一笑,「不會的,不會有人這麼壞的啦!」怎麼會有人存心要欺負人、折磨人呢?
「會、就會!」依晴認真說著。她的一個好姊妹不過幫忙打了一盆水進去,公主嫌太冷全潑到她身上就算了,還用銅盆砸人,把她額角給砸破了一個大洞呢。
她年紀雖小,卻懂得人心險惡!以小姐受寵的程度,要說公主不吃醋、不想辦法來折騰她,那怎麼可能?只是小姐天真不懂世事,總是不會防人,她這個婢女就要學著精明一點,保護她的主子。
「小姐,我們不要過去好了。我去跟公主說你頭疼,吹不得風,所以去不了了。」
「我頭不疼呀,還是別說謊了,去一下子就回來,沒事的。我想,她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我又沒有做錯事?」夏夜雨笑著安撫她。
「小姐!你不需要做錯事,公主便可以為難你了,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欺負你!」依晴擔心的說。她的主子太善良了,總只有吃虧的份。
上次攬風軒的事情她可還記得?人家都掐到她脖子上了,她還不知道要反抗!後來王爺震怒之下想要處罰春菱,她還替她說話,直說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過傷心才會一時失了理智。
此時她們身後一個怒責聲響起,「你這個亂嚼舌根的奴才,竟然敢不上不下的亂說,非得給你點苦頭吃吃不可!」
因為郭秋華等得不耐煩,於是派了銀蓮來催。她從她們身後走過來,剛好聽到依晴說的話,因此出言斥喝,把她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了下去。
「請你別嚇唬依晴,」夏夜雨連忙把她拉起來,護在她身前,「她是為我好。」她軟言相求,陽光映在她潔白的臉龐上,別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韻致。
銀蓮一見夏夜雨,突然全身無法克制的發起抖來。
「娘娘!」她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奴婢總算又見到了你!」她膝行向前抓住夏夜雨的裙擺,伏在地上嗚咽道:「娘娘……今日能再見到你,奴婢就算立刻死了,也心甘情願了!」
她乍逢故主滿心激動,沒有想到懷德皇后若是活著,也絕不可能如此年輕。
夏夜雨嚇了一大眺,退後幾步,緊抓著依晴的手,「她怎麼啦?怎麼在哭?」
依晴也嚇到了!這個宮女剛剛嚴厲的訓了她一頓,還說要給她吃苦頭,怎麼一見到小姐卻哭成這樣,還喊她娘娘?
「我不是娘娘。」夏夜雨蹲了下來,安撫的拍拍銀蓮的肩,「你是不是把我認成別人了?」
她一凜,激動的情緒也漸漸平復。她的確不可能是皇后娘娘,她的年紀太輕,身材也比較嬌小,而且她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皇后並沒有。
她連忙爬起來,用衣袖抹去了眼淚,「抱歉!奴婢失態了。」太像了,天下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嗎?
但是,她的面貌的確神似皇后,難道……
「小姐,請問你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銀蓮急問道。
「我嗎?」夏夜雨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我連家都沒有,又哪來的家人?」
不過,她現在有了掩袖,這裡就是她的家!一想到他,忍不住一抹甜蜜的微笑,悄悄的爬上了她的嘴角。
「小姐你叫作夜雨,你本來就叫夜雨嗎?」她越看越是懷疑,語氣忍不住又開始變得激動。
「其實夜雨是夏伯伯給我取的名字,因為他在一個下著細雨的晚上撿到我。」
銀蓮立即抓住她的手,「你沒有名字嗎?小時候大家都叫你什麼?」
上官和雪那個名字,在他們當年逃難的時候,從來沒被提起過!況且她們只是奴才而已,怎麼能直呼主子的名諱,所以她們都叫公主……小姐。
「有呀,他們叫我小姐。」夏夜雨微微一笑,「可是我想這並不是名字,所以夏伯伯問我時,我便說我沒有名字。你問這做什麼?」
「我……」眼淚一下子盈滿了銀蓮的眼眶。公主,她的小公主長大了,而且就在她眼前!「你、你不認得奴婢我了嗎?」
她給她梳頭、給她更衣,教她讀書識字,想著有朝一日要告訴她,她真正的尊貴身份。
夏夜雨看著她憔悴的臉,花白的頭髮,緩緩的搖了搖頭。
銀蓮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是了,公主長大了,而她也老了,公主是認不得她了。她真想上前一把抱住公主,把心裡所有的話全說出來!可是她不能,旁邊還有別人哪!她得私下再找個機會過來。
這會居然陰錯陽差的給她找到了公主,但如今她居然是安西王的侍妾!不,不行!安西王是叛賊,湛家是賣王求榮的混帳!哼,什麼安西王,不過是一群不忠不義的叛徒而已!她冰清玉潔的公王殿下,絕對不能跟害她家破人亡、流落民間的兇手在一起!
「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要不要緊?」夏夜雨看她一會露出歡愉的笑容,一會又咬牙切齒,嘴裡唸唸有詞的,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害怕,但還是關心的問了一下,「我瞧你臉色不太好。」
「多謝關心,奴婢沒事。」她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就像她母親一樣。
那個郭秋華最好別想對她的公主做什麼,否則她會讓她吃不完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