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很冷,細雪紛天,陰灰飛雪的天色讓街巷失去往日熱鬧的生氣,數十日未見陽光的京城略顯蒼涼感傷。
集中權力皇城裡,除了輪班巡守的衛兵外,無事的太監宮女們都回到自個的地方取暖休息。
這場雪已經下了十多天,真不曉得要下到何時?
皇上舍下國事,披上保暖的錦袍,快步朝後宮前去。
群梅院裡,宮女忙成一遍,寢房內傳來女子叫喊痛聲。
「皇上萬福。」宮女們急忙紛紛下跪行禮。
「都起來,淑妃人可好?」皇上著急問。
為首的宮女低臉回答,「娘娘尚未順利分娩,穩婆說要大量的熱水。」
「那還不快去燒水!」
經皇上這一喝,戰戰兢兢的眾宮女匆忙動了起來,準備該做的工作。
踏進淑妃的寢房.聽到女人哀痛的叫聲,皇上心疼得要命,繞過繡有兩隻鳳鳥飛舞玩耍的屏風,正要掀開隔著內外兩房的布簾時,卻讓一名正要出房換水的老嬤嬤給阻止、
「皇上,女人家生孩子,您不能進去的!」
「但朕著急淑妃啊1」
「女人生孩子,男人進人會沾惹穢氣的,皇上,您就捺著性子在前廳候著,淑妃娘娘狀況很好,一定會為您生位健康的皇子。」穩婆苦口婆心的道。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下,皇上不得不回到前廳來回踱步,隨著內房傳出的尖聲呼痛,他的心就提高一度。
都過了半天,孩子怎麼還沒出生?
午膳時刻,御膳房送來美味珍餚,卻得不到皇上一眼關注,因為他的心全繫在正在生產的淑妃身上。
淑妃,他今生最愛的女子。
身為皇帝,身為皇家子嗣,他坐擁六宮粉黛的美女。皇后是他的表妹,由太后全權作主促成他們的婚事,為人子,他只能接受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妹為後。
登基數年來,後宮依舊進駐不少美女佳人,他公平分授品級,賜予不同的宮苑,但他最愛的還是這位由滇東嫁入皇城的苗族姑娘。
想起她初踏進皇城時,那開朗的笑顏及不客氣的態度,為他繁忙憂心的生活打開一扇窗,吹進南方甜甜的春風味兒。
其實她很好動。個性沒有官家小姐們深閨教養下的拘謹守禮,她美又愛笑,往往在他處理公事時,聲到人未到,總能先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便知曉她前來。
封她為淑妃,是期待她在嚴肅的宮廷生活裡收下性子,賢淑的與其他嬪妃好好相處,與他共度今生。
可是兩年多來,淑妃這個封號對她並未起太大作用,好笑失禮的舉動惹得太后只能笑然搖頭以對。
午後的天色,無陽的天飄著無止的雪……
雪到底還要下多久啊?
內房傳來一記淒厲的叫聲,皇上嚇得回神,快步來到布簾前,又被穩婆阻止。
「皇上,您不能進去的。」她仍是這句話。
他可是九五之尊耶,竟……可惡!
這時,宮外傳來歡天喜地的歡呼聲,回頭向外瞧,下了十多天的雪竟然停了!數日未見的冬陽由雲中露出臉來,暖暖的光亮灑落大地;一陣寒意刺骨的冷風吹進溫暖的寢房內,但風中卻夾帶淡淡的梅花香。遠處的宮門飛來幾隻喜鵲,吱吱喳喳像看為停止飛雪唱起熱鬧快樂的曲兒。
雪總算停了。
—對羽毛五彩、頭頂金色羽冠的鳥兒齊同飛落於門口,傲然引頸發出一聲清脆的鳥鳴,洪響的聲量掩過喜鵲的嘰喳。
皇上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這輩子看過不少珍奇異獸,惟獨這雙似鳳似凰的奇鳥不曾見過,正想踏出房一探究竟時,內房又傳來淑妃一記震撼十足的哀叫,而娃娃的哭聲隨之大響。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換熱水的宮女先出來跪地報喜,一句又一句的恭喜聲令龍顏逐開。
生了,淑妃生了!
穩婆抱出以紅錦緞裹著小身子的嬰兒,交給皇上。
「恭喜皇上,是一位可愛的公主。」
「好好好,是公主最好。這娃兒長大後—定會像淑妃那般美麗。」他高興得抱緊孩子又問:「對了,淑妃人還好吧?」
「娘娘人很好,皇上可以進入探視娘娘。」穩婆終於肯放行。
滿心歡喜的抱緊襁褓中的女娃入房,瞧見辛苦過後的淑妃眼中含笑迎視他。
皇上坐在床畔,柔情似水的為她撥開被汗沾濕的發,「還痛不痛?」
「這點痛不算什麼,只是妾身未為皇上生得男孩。」未生皇子,她表情愧疚又失望。
「生女孩才好!咱們小公主一出生後,這場雪也停了,你不曉得外頭飛來幾隻喜鵲像是在恭賀她的出生。」他愛不釋手的抱緊懷中打哈欠臉頰紅通通的娃兒。「這孩子是位幸運的公主,朕會好好疼她的,盼她與你同樣是位大美人。」
淑妃見女兒受到聖上的喜愛,眼眉染上笑意。
「您要為公主取什麼名啊?」
皇上以指輕逗娃兒紅紅嫩軟的臉兒。
「小公主出生時大雪停了,我想東風也快吹至,她肯定命帶貴氣,會為我朝帶來泰順安運,就取名為凝雪,你認為如何?」
淑妃笑看她初生的孩兒。
凝雪……
霜凝雲重覺春生。
「好,她的名就喚凝雪,盼孩子長大後,她的性子及容貌就如其名,肌若凝雪,性子純真。」
淑妃與皇上閒談了好一會後,抵不住產後的疲倦,緩緩闔眼睡著。
皇上滿懷父愛的抱著小公主在手裡搖啊搖,一名將領歡天喜地的奔進房。
「西南戰事告捷,皇朝騎兵大破暹羅,暹羅國王願歸附我朝。」
勝了,延綿許久的戰事終於取勝,
皇上龍心大悅,瞧著懷中閉眼熟睡的小女兒,覺得女兒來到世上就為他帶來好運,她真是上天賜給他,不,是給大明的最珍貴福樂的禮物。
他將小凝雪放置搖籃內,步履放輕走出內房,生怕吵到熟睡中的兩母女,回首戀戀再瞧她們一眼後,放下布簾,交代外頭的宮女好好照顧她們,便離開去處理公務,
但他萬萬想不到,這卻是他最後—次見到淑妃。
寒梅初綻的暮各,來自滇境愛笑的苗族姑娘,香消玉殞於皇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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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年只有—-個忙字可形容的太醫院,除了三位老資歷的老太醫外,皇上有感新舊交替之理,命各地呈辨當地學有成的大夫,經過幾輪的考試,今年新進三位二十多歲的新血。
六名太醫及幾位識字的公公在這大院落裡忙進忙出,整理數百個樟木格子裡的常用藥材,清點照料各地進貢來此的珍藥;忙碌之餘,老太醫們執筆著作他們今生見過的奇病與其對症下藥的藥帖,新進太醫們便重新謄錄老舊的藥帖,排妥歸檔。
御膳房的公公送來御醫們的晚膳,不同往前的是今日多了兩道萊色。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多了幾道菜?」聞香而來的老太醫先食為快。
「凝雪公主交代,今兒個是她的生辰,她麻煩廚子多做幾道好菜、送壺桂花酒,請各位享用。」公公簡單回答後,便離開去忙了。
原來是丫頭生辰啊!
在這處人少又忙的太醫院,惟有這位皇族公主抱著醫書來此習醫,甚至不顧身份幫忙整理藥材。
糟了,丫頭生辰,他竟然忘了準備禮物!
吆喝來其他同僚,大伙交頭接耳討論起該送什麼禮物給這位從小看到大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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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凝雪公主十六歲生辰,忙得不可開交的皇上為了愛女特地騰出時間,擺宴請壽星及其他公主郡主們一同至御花園用膳,為她慶生。
因為皇上只邀請公主郡主們,其他宮妃並無參加的機會,並無嬪妃爭奇鬥艷的場面發生。
御膳房精心烹煮數十道可口好吃的菜餚,並特地做了十六顆小桃擺上十六枝小紅燭,為皇上最疼愛的女兒慶生。
女孩們的嬌笑歡語聲中,這個小宴會格外溫馨,皇上開懷大笑,命人拿出收藏在寶庫的貢品送給眾人,不論是手鐲、髮釵……每樣飾品皆手工精細,年輕的皇族女兒歡心挑選最適合自己的飾品。
「今天有沒有吃藥啊?」皇上關心詢問。
「有。」
皇上左右瞄瞄,見那群選飾品的女孩仍圍緊公公挑選時,示意隨侍的公公拿出雕飾著惟妙惟肖花草圖案的檀木盒,將它偷偷塞進朱凝雪的手裡,小聲道:「父皇送你的,快打開來看看。」他生怕太有父愛的一面,教其他公主吃醋。
她順從的掀開盒蓋,瞧見裡頭躺著十多枝被磨成細長的銀針,她笑彎了眉。
「喜不喜愛啊?」他這女兒金銀珠寶樣樣不愛,惟獨愛這種便宜的小東西。
「凝雪謝謝父皇。」她恬適道謝,舉筷為皇上夾了些菜。「父王,這彌渡卷蹄您最愛吃了,夾塊給您,祝您事事順心,國泰安平。」
彌渡為地名,此地所產的卷蹄乃是由精選瘦豬肉,再加上十多種中藥材以小火煮食,色香味美、風味獨特,又具有保健的功效,此為皇上的最愛,因此她常常吩咐御膳房做此道菜。
皇上聞語,開懷大笑。
「今兒個凝兒是小壽星,父王也祝皇朝的凝雪公主健康快樂,將來嫁個好駙馬。」他要他的乖女兒健康安平過今生。
這個很平凡的願望,是他代愛女所許的心願,連許十六年,就不知老天爺聽不聽得見?
淑妃在凝雪出生的隔天,闔眼休息中,心窩突然揪緊,太醫急快趕來診治,竟發現她中毒!
他震驚,事情怎麼這樣呢?
分娩的疲累,氣血不足下,潛伏於她體內的毒素伺機而動,群醫束手無策,他最愛的女子,就算用盡最大的力氣想睜開眼,見他與孩子最後一面都辦不到,便芳魂歸西。
看似健康的小公主,經由太醫們仔細檢查後發現毒素借由母體傳至公主身上,與她共生共存;他們甚至斷言,就算服盡天下的奇珍異藥,她還是活不過二十三歲。
凝雪自小明白自個兒身子不好,對人生並未絕望。她嗜讀醫書、熟識藥理,皇族女兒家的驕氣她全然沒有,脾氣極好又孝順長輩,成天往太醫院跑,向太醫們討教她不明白的醫理。
在去年,她及笄的那一年,他破例給女兒三個願望。她許的第一個願望是請他答應她,每逢初一、十五讓她出宮,為人義診,行善積德,盼太平之世人人安康。
這孩子自出生後為他帶來一連串的好運,加上她長年無數善舉與公德,京城百姓封稱她為京華傳奇之一,對她的尊敬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過父皇的祝福,我想要健康,卻不想要駙馬。」
皇上瞪大眼。「可不可以告訴父皇,為何不要嫁人為妻呢?」女兒家長大都要嫁人的,他的寶貝女兒怎麼會有離經叛道的想法?
「若我真的活不過二十三,娶我為妻的男子會很可憐的。倘若真的有人曉得我的情況,又願娶我為妻,一是真心喜愛我,二是貪圖榮華,所以我不想拿短暫的生命做賭注。」她轉眼迎視皇上,「所以女兒想許第二個願望,請父皇答應。」
「君無戲言,你儘管道。」
「老天爺若憫憐我,讓我活過二十三,我的親事由我自個做主。」許下這個願望除了讓自個無後顧之憂外,亦能避開父皇為了她的幸福為她指婚,卻造成他人不幸的後果。
皇上豈不知女兒的心思。
「你的願望,父皇允了。」他心疼這孩子的善良,為他人著想卻苦了自己。
凝雪秀美如畫的臉兒揚起笑容,為皇上及其他姐妹斟上葡萄美酒。
她舉杯對在座的眾姐妹道:「今天是我的生辰,等會每人拿一個壽桃,吃完後,盼能為大家帶來喜氣。」
熱鬧開懷的氣氛,驅走皇上的壞心情。
後勁極強的美酒,眾人下腹幾杯,個個本性皆露,有的皇家女眷不勝酒力趴在桌上睡起來,皇上性子一起,破例唱了段他常看的戲曲,笑翻眾家女兒。
凝雪臉上儘是快樂的笑意,明日是娘的忌日,她要將父皇剛才逗趣的模樣,全都說給天上的娘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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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影急快掠過守衛的士兵,貼著城牆火把照不到的暗處迅走,通過數道守備後,他終於來到後宮。
上官無敵取下半遮面的黑布巾,淡淡的月光照出他英俊的男性面孔。
師娘只說小師妹住在後宮裡,並未說住在哪個院落、哪個寢宮。慘了,後宮這麼大,看他怎麼找!
由泰山到京城,趕路快則五日,該不會要他又回泰山問師娘,他那位未曾見面的小師妹住在哪個寢宮,再混到京城來找她。
但師父師娘都不在泰山,要他去問誰啊?
算算來回都超過十日,師父與師娘由故人家返回泰山,到時發現他不好好在家裡練功,到時他就完了。
他愁眉苦臉的坐在屋簷暗處,心中暗自叫苦,為何自個不先做好功課就隨意溜進宮找人。
戲蝶師妹,你若感應到你這位未曾謀面的師兄在此,麻煩點個燈,指引我前去找你。
就在此時,一點亮光吸引正在唉聲歎氣的上官無敵。
該不會師妹聽到他心中吶喊,點燈為他指路?
上官無敵納悶的往那燈火處前進,亦不鬆懈地眼觀八方小心守備的衛兵。
當他愈靠近一處院落,嗅到的藥草味愈是濃厚。
這像藥鋪的地方,小師妹會住在這裡?
偷偷摸摸來到亮有燈火的房前,無聲無息將身體挨到門前,小心環視四周後,伸出食指朝窗上糊紙挖了個洞,單眼窺探房內。
咦,沒人?
上官無敵緩緩推開門,步履極輕走進房時,被一股香味吸引,循味找到書案上擱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麵。
肚子咕嚕嚕的叫聲,提醒他自午後都沒進食。
濁濁濃湯裡躺著鵝黃色的麵條,配上鹵得入味的肉燥,誘得他猛嚥口水。
先餵飽肚子,好繼續找小師妹。
下決定後,他捧起大碗不用幾口就解決掉。
口味清淡,卻順口好吃,特別是那湯頭,帶有濃厚蔬菜味兒混上大骨熬煮的湯汁,平常一碗在街上以幾文錢就能買到的面,竟能煮得教人口齒留香,不愧是皇家廚子煮出來的好東西。
看來他得與未見過面的小師妹套好交情,往後好來這兒吃些好料的。
內房傳出櫃子碰撞的聲響,他心一驚,原來房裡有人。
黑布巾掩好口鼻,緩緩往內房一看,舉目皆是姑娘家的物品,卻未見到人影。
走了進來,見房內簡單樸素的擺飾,看來他是闖進某位宮女的閨房。
再待下去,不是君子,也不是位潔身自愛的好偷兒,可能會讓人誤以為是下流的採花賊。
他乃是風度翩然,武藝高強的神偷門大弟子,豈能與採花賊三個字有所牽連?還是先走為妙。
正當上官無敵要離開前,繡屏後走出披散長髮準備就寢的凝雪,她身著單薄的寢衣,見著房內的陌生人,花容失色,放聲大喊——
「來人,有——」
「賊」字尚未說出口,她即被上官無敵摟在懷,手摀住她的嘴。
「姑娘,我不是壞人。」
她心驚膽跳眨眨美眸,無奈行動被人控制住。
他曉得姑娘家心中驚惶,溫聲對她道:「我放開你,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大聲喊叫,也不能逃出門外,因為我不是壞人。」
她輕點頭,以示允諾。
當他放開凝雪,她驚恐的退離他數步,單手捂著心口。
「你夜入太醫院,究竟想偷什麼,或是你想救什麼人?倘若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能幫你就幫你。」院裡收藏許多珍奇藥草,他不顧危險潛進這兒來一定是為此目的。
上官無敵恍然大悟,「原來這裡是太醫院啊!看來我是找錯地方。」他雙手扭腰環視內房,目光最後調到她身上,目中帶笑,「姑娘,你心地好,但我無親友生病,來皇城也不是來偷藥、做壞事,我只是很單純來找人的。」
凝雪秀眉輕攏,不相信他會冒著生命危險潛進來找人?!
見著她不相信的表情,他的笑容更加誠懇,「姑娘,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是來找人的。」他重新聲明一次,只盼她信他。
「你找人,那……人找到了嗎?」她怯聲問。
「沒有。」他真的不曉得小師妹住在哪。
她向來稟持行善積德的心,忍不住出言想幫忙。
「可否告訴我那人的名,我能幫便幫。」只要她吩咐下去,在後宮找人對她並非難事。
上官無敵聞言,別有深意地打量她。
這位姑娘溫美秀雅,舉止端莊,是好人家的姑娘,就算身著粗布粗衣,仍掩不了那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看樣子,她絕非是後宮的宮女。
「剛才我已經驚嚇到姑娘,不能再麻煩你。」他打開窗,一個躍身跳出房,輕聲對她道:「桌上那碗麵很好吃,我肚子餓順手吃了;下回有機會再入宮,我會帶些好吃的東西給你,算是賠罪。」
下回!他還要再潛進宮啊!
凝雪早就忘了方纔的驚嚇,快步來到窗邊,伸手扯了扯欲跳上屋簷的他。
「面吃完就算了。後宮重地向來有人把守,你別再來,很危險的。」清澈的眼眸染著淡淡的擔心。
上官無敵瞧著那扯他衣服的小手,凝住她潔白無瑕面容好會。
師父對他採行的是放牛吃草政策,他只要做好該做的事,師父就不會多管他,但他對師父的尊重未曾少過。
從來沒人這般關心他,教他心頭泛起一股溫潤細滑的熱意。
夜裡的微風吹揚她長長的發,幾縷青絲隨風滑過他的頰。
上官無敵拉回迷茫的神智,輕浮對她咧嘴一笑,「難道沒人教你深夜不能單獨與陌生男子談話的嗎?好在我不是登徒子,要不然你就慘了。啊,時候不早了,我真的該走了,姑娘,你多多保重。」話落,他迅速隱入樹影裡,人不知何去何蹤。
凝雪因他的好身手怔然一會,臉兒漾起笑意。
原來父皇自信最安全的地方也有不安全的時候啊。
仰視夜空的繁星與明月,照慣例睡前祈求菩薩保佑眾人安泰,今日麻煩菩薩多保佑一人,望那位冒失的黑衣人平安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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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誰准你吃我的糕點?」
「幾吃塊就哇哇叫,你愈來愈不可愛。」
鳳戲蝶身著翠湖色綢裳,梳了兩個可愛螺髻,搶回那碩果僅存的點心,因對方一句「不可愛」,雙手猛力一握,那塊糕點毀在其手。
她冒火的甩掉糕點,虎虎生風步到他面前。
「你說我不可愛?」全宮裡最可愛的姑娘就是她,他敢說她不可愛。
「你是長得嬌美可人,但性子卻野得很,郡主就該有郡主的樣子,端莊賢淑將來才會找到好人家。」
太過老實的話教小姑娘發火。
鳳戲蝶氣焰愈來愈旺,拳頭握得嘎嘎作響。
她在宮裡當郡主的這十四年來,受盡長輩疼愛、姐妹關懷,自從半年前突然冒出這號同門師兄後,她彩色的人生逐步走向黑白。
不好好待在泰山照顧他的師父及她的奶娘,老跑下山溜進她的寢宮,要她去御廚那兒端來山珍海味給他大少爺享用,她堂堂一名郡主,到他面前角色就淪為丫環,供他呼來喚去。
要不是他是神偷門的大師兄,而她論輩分、身高皆矮人家一截,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她才懶得理他!
上官無敵瞧見師妹俏臉氣得漲為豬肝紅,走到她身旁揉揉她的發。
「師娘最瞭解你的個性,要我多唸唸你,以免你那好強又好玩的個性,暴露自己會武功一事,到時看你如何向太后及皇上交代,」他的師娘就是養大鳳戲蝶的奶娘,所以他們算是同門不同師父的師兄妹。
「奶娘就愛嘮念。」她嘟嚷著,心頭卻暖暖。
「師娘嘮叨也會看對象,因為你始終是她的小郡主,要是我,她才不理。」反正師父師娘的偏心有目共睹,他大男人一個與小丫頭計較不就太沒氣量。
想到離開一年多的奶娘,靈活的眼眸盈滿淚花「師兄,我想奶娘。」
「你長大了,師娘也回泰山與師父團聚,再說宮裡有好多人寵你,你該滿足了。別再像幾個月前偷溜出宮,還要勞煩我迅速將你帶回宮。」她有好多親人,不像他是師父拾來的孤兒。
悵然又感傷的往事急快退去,他遞了根樹枝給她。
「陪我練練身手,師兄看看你這幾個月來有沒有偷賴。」
「我才沒偷懶!」她不願讓人看輕,接過樹枝招式急快的朝他攻去。
上官無敵只想試試她的身手,力道上拿捏得宜,見招拆招;師妹的九轉劍法練得足,雖未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以她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程度算是很不錯了。
守在院口的小宮女妙妙,慌張跑進來通風報信。
「郡主,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朝您這兒走過來。」妙妙刻意拉長尾音以突顯情況緊急。
讓人發現有宮外男子在此,那還得了!
師兄妹手上樹枝隨手一丟,上官無敵躍身躲到枝葉濃密的大樹上,鳳戲蝶則整理好儀容。
當凝雪進到院子,鳳戲蝶馬上迎向前。
「人家有好幾天沒見著姐姐,你都在忙些什麼?」她愛嬌地拉著凝雪的手,臉上是討人喜愛的笑容o。
「你還好意思說,我找了你好幾次都找不到人。」她伸手輕點她的鼻,「你啊,比我還要忙。」她這小妹子向來愛玩,不曉得大白天裡又跑到哪串門子了。
鳳戲蝶不好搭腔,總不能要她告訴姐姐,她躲起來練武。
凝雪斂裙而坐,示意身後的宮女將托盤上的熱食擺到桌面後,讓宮女們退下。
「我肚子餓,請御廚煮點麵食,特地多做一碗給你,快坐下來陪我吃。」
「又是湯麵!」姐姐愛食味淡、便宜的熱湯麵。
「這很好吃的,肉燥悶得入味,湯頭香甜,我愛吃得很。」看似平凡的面類,細心品嚐也能出它最精美的味道。
姐姐很好心帶熱食給她,她不吃就是不賞臉。
兩位姑娘舉筷翻動麵條,肉燥的香氣飄在空氣中,教上官無敵肚子直打鼓,撥開枝葉要看仔細那位公主的面貌時,豈知粗枝極承受不住重量,應聲即斷。
龐然大物從天而降,嚇呆兩位口咬麵條的姑娘。
鳳戲蝶最先回神,「姐姐別怕,他是整理院子的公公,我馬上遣走他,絕不會再打擾到咱們吃麵。」她頻使眼色要上官無敵快閃人。
他抬眼,瞧見坐在前方的正是他幾個月前誤闖太醫院撞見的姑娘,原來是名公主;此時的他心神慌亂,就怕被認出來,快快爬起身,低頭掩面離開。
「你,等等。」凝雪放下筷子,證明的眼底染上笑意。「公子,你找到人嗎?」
鳳戲蝶的呆滯、上官無敵的驚惶、朱凝雪的笑臉,三者形成強烈的對比。
「公子,你找到人嗎?」她耐心再問。
「姑娘,你……識得我?」他堂堂神偷門大弟子,以黑巾掩住鼻口行事也會被人發現是他,這對他是件很污辱的事。
「對我來說,你的眼我印象深刻。」她轉看呆若木雞的鳳戲蝶一眼,溫美笑道:「我想公子要找的人是小蝶,對吧?」
既然被認出來,姑娘人美、態度又好,再隱瞞也無意義。
「她是我的同門師妹。在下上官無敵,若有失禮的地方,請公主見諒。」上官無敵抱拳行禮,簡單說明他與鳳戲蝶的關係。
「師兄,你——」鳳戲蝶氣得發顫,氣他大嘴巴將她的底細抖出來。
「哦,小蝶是你師妹!」凝雪一臉瞭解,扳正鳳戲蝶的臉,輕拍著她,含笑的目光帶了點危險的味道。
「姐姐,我……」壞了,不說清楚凝雪姐姐是不會放過她的。
「解釋嗎?你慢慢解釋,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