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的那一頭,他正在做什麼呢?青璃靠著冰涼的牆面,無聲揣想著。
卡。
開門聲。他要出門?!
像是反射動作,她跳了起來,打開衣櫃隨手撈了T恤、牛仔褲匆匆換上。
她衝到樓梯口,正好見到他打開大門。她飛奔下樓,拉開門,直往車庫跑。
方季衡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青璃跑進車庫,顧不得地趴在車蓋阻擋他出門。她喘息連連,抬頭看著車窗裡的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方季衡被她逼下車,皺著眉質問。
「你要去哪裡?」
她知道這都是她的癡念,但一知道他要離開,她的心便呼喊著:別走!季衡哥,別留下我一人!
此刻,她什麼都顧不了,什麼也不能阻止她o
「我死不了。」方季衡臉色一沉。
這算什麼?他還沒有落魄到需要小女孩的安慰。
「讓開。」
「帶我去!」青璃懇求著,抓住他的手臂。
「你別鬧了,快進去。」方季衡拉下她的手不耐煩地說,一手拉開車門。
「我不走!求你帶我一起去……你要去哪裡,我都能陪你,你要我安靜我就安靜,你要我說笑話也可以……」青璃再度纏上他的臂膀。
她的執念就是如此,她不能讓他在這種情緒下開車出去,她要他平安、也要他快樂。
「走開!」方季衡無端起了憤怒。他厭惡任何女人對他糾纏不清,更不需要同情。
他用力一甩,像是要甩掉滿腔的痛苦,青璃一時站不穩,雙手反射性地護住頭部,被他的力勁推倒在牆。
她悶哼一聲。
痛,好痛。她的手肘好痛……
方季衡呆住了,愣愣抬起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待任何一個女人。他生平最痛恨那些對女人動粗的男人,他絕對不能原諒自己這麼做,不論什麼理由。
他跨步到她身旁;蹲下將她攬進胸膛,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冒出冷汗。
他好懊惱,「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害你……有沒有撞到頭?青璃,回答我!」
「不,不痛,我不痛。」青璃用左手握住右手肘,方季衡輕輕抬起那手,看到明顯的大塊瘀青。
「別再跟我糾纏了,你快進去擦藥。」
只是一手瘀青,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青璃抓住他的手,毫不更改她的決定。
「帶我去。」
他在她眼中看到堅持,那並不是同情。他並不遲鈍,這個女孩迷戀著他,他心知肚明。
但那是迷戀,是不成熟的感情……
也罷。就在今天,把他所有的感情糾葛一次了斷——
「好,上車。」
青璃露出燦爛的微笑。
然而,是福是禍,仍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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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沉默,那個信誓旦旦還能說笑話的青璃,除了安靜、不安地絞著手指之外,還掛著滿肚子話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的表情。
「你不是有話要說?」
方季衡的表情是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該怎麼想這個女孩。
他分明還為她在門外窺視一切而憤怒著,但是她突如其來的衝動使得所有的事情都像大雜燴般五味雜陳。
「呃……」青璃看著窗子因薄雨染上霧色,窗外的景色山巒疊起,城市裡的高樓像積木般成了縮影。「我們要去哪裡?」
「怕了?」不顧一切跟著上車,現在才想到害怕?方季衡真是有想笑的衝動。
「誰說的?!」她不怕,她全心全意信任著身旁的男人。她只是好奇。「現在上山嗎?」
「陽明山。」
「哦。」青璃應了一聲,接下來又無語了。
她像是在掙扎著什麼,方季衡也不催她,等她想說時她自然會說。
「季衡哥……」她可沒有方季衡這樣老成,終究沉不住氣。「你曾經跟我說過,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那是不是說,如果想哭就不要忍?」
「你要我跟你告解?」
方季衡的笑痕輕淺,青璃反而有點害怕。她知道他並不覺得這很幽默,也許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觸怒了他。
「你……」青璃咬住唇,心頭緊張地怦怦亂跳。「是不是生我的氣?」
車輪不再轉動,車體滑入一個空間棲停。
水氣漫天蓋地,雲煙裊裊,他們像在萬仞碧雲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嘗過戀愛的滋味了嗎?青璃。」他平靜的語氣,蒙上了一抹神秘。
從未有過的私密情懷籠罩在兩人之間,青璃茫然以對。
方季衡像是早知道她會招架不住、回應不及。他男性的手指抬起她柔嫩的下顎。
「還沒有人能夠佔領這塊神聖的領域吧。」他拇指輕輕壓揉她輕顫的下唇。
「呃……」青璃被他逼得彷徨失措,男性粗糙的拇指在她細膩的唇間滑動,那天與地的對立,喚起陌生的驚悸。
「你想要什麼?」方季衡沙啞低哺的聲音全然混亂了青璃的理智。「奉獻嗎?」
奉奉奉……奉獻?青璃無助地看著他,這兩個字在她心底盤旋。
奉獻、奉獻……她是的,飛蛾撲火,奉獻給無情的祝融。
方季衡卻輕笑一聲,只有他知道,這笑中有些苦意。
他探悉他要的答案了,而傷害勢必將要造成。
他抽手,蠱惑人心的低語不再,恢復平淡的音調。
「你把自己當成貢品,想要獻給惡魔。青璃,我大你這麼多歲,這些年之中我經歷了許多你尚未探知的事情,你以為你能解救我的苦痛?你能以智慧、以經驗來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青璃想開口,他立即切斷她欲解放的傾訴——
「我知道你有熱情,有誠意,還有年輕的胴體。」
青璃聞言臉色一紅。
她是辯不過他的。他說得對,不管要論什麼,她都遠遠不及他。她太青澀、太孩子氣,在他眼中,她只是不成熟的個體。
「把心放在一個不適合你的男人身上,不如去找一個適合你的男孩。」
「所以,你要告訴我,被愛比愛人幸福嗎?」青璃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她或許不經世事,但她仍有女人先天的敏銳。
方季衡銳利的黑眸一瞇。「那不是愛。」
「那是什麼?」像是蒙受不白之冤,青璃忍不住激動起來。「年齡的差距就可以判定年長的人付出的是愛,年幼的付出的就是癡愚嗎?」
「青璃,你從小到大沒有太多機會跟男性相處。由國中到高中,你讀的都是女校,你沒有兄弟,知心朋友也沒有男的,唯有我是跟你相處最久的男人,所以你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了一那不是愛情,那是迷戀。」
青璃飽受委屈的心淚痕交錯著,「我不懂……你說的我都聽進去,但是我不懂……我愛你,我只是愛你啊。」
僅僅說愛,為何要這般錯綜複雜?
「你或許是愛上了愛情,而不是我。」
青璃沉靜了。
她專心地看著方季衡,從他的眉、跟、唇,到手指,像是神聖的儀式。
饒是方季衡,也震懾住了。他從來沒有在女人眼中,看見這樣的付出與專注。
「你並不完美。」青璃突然笑了,笑得輕柔美麗,手握住他的。
這一刻,方季衡幾乎不能否認,青璃也擁有女人的嫵媚。
「你不愛說真話,你無法專情卻放任其他女人為你傷心,你溫柔體貼其實冷酷無情,你博學多聞但是一意孤行聽不進別人的聲音……你從來就不是我的偶像,你根本就不完美,我為什麼要迷戀你?」
第一次,方季衡被人說得一句話都反駁不出,而這個人,竟然是他一直以為長不大的小女孩。
太荒謬了!
究竟是她的真情真意讓他說不出話,還是他根本已經嚇得無法反應?
方季衡看著青璃,他必須以全新的角度認識這個女孩……
「給我機會證明,不要馬上判我死刑。」青璃哀求著。
證明?方季衡抓回自己的心緒。
如果她需要證明,他會給她!
「我是一個成年的男人,要當我的女人必須做到什麼程度,你明白嗎?」
青璃水眸垂落,面現羞澀。很顯然,她明白。
「她們是女人,而我……也是。」她一字一字的說,愈說愈輕。
「那麼,讓我看看你的證明吧!」
方季衡目光炯然,他必須以殘酷的現實逼退她的傻念頭。
他發動引擎,他們將從縹緲山林,墜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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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樓,是這簡裝潢清雅的溫泉飯店的名字。
屋內的陳設不像青璃以為的汽車旅館那般晦暗不明,相反的,這個房間陳設非常高雅。
乳白的傢俱、明亮的燈光,漂亮得像居家裝潢雜誌裡介紹、名家設計的套房。
她為這個房間的昏眩只有一瞬間,很快地,尖銳的緊張回到她身上。
她以為。自己為愛飛蛾撲火是勇敢的,但現在她懷疑「愚蠢」這個可能性會不會取代它。
她聽到門合上並又落鎖的聲音,不由得輕顫一下。
很好。這是她該有的反應。
方季衡輕鬆自在地將門卡扔在茶几。
「後悔可以說,我從來不強迫女人。」
「我不會的。」肯璃大聲反駁。
倔強!方季衡在大得不可思議的床沿坐下,對她露出放肆的笑容,伸出手。「讓我看看你怎麼證明……過來!」
青璃必須深呼吸才有辦法走路。他邪惡的一面充滿男性狂放的魅力,他的聲音既迷人又富挑戰性。
她慢慢踱近他,其實心裡慌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她的腦筋已經完全失去判斷力,先前那段漂亮清楚的言詞好像不是出自她嘴裡。
方季衡坐著,而她終於走到距他只有一步之隔停了下來,她因發熱的肌膚與充滿矛盾的感覺猶豫著。
方季衡索性雙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攬到雙腿之間。
「呀——」青璃輕呼。
「我不想帶一個像是決心赴死的女人上床……你的證明呢?我還在等。」
方季衡的手還貼在她的腰際沒有放下,他坐下的高度剛好到她的唇邊,青璃決定了第一個動作——飛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如同閃電,剎那間的輕觸足以使她休克。
「接吻不是這樣的……」方季衡嘴角傲彎,輕輕一帶她就跌坐在他的大腿,他的唇落在她的額際,滑至她的耳邊。
「讓我教教你……」
青璃不敢喘氣,屏息以待,感覺到他的唇在她的嘴邊磨蹭。她緊緊抓住他的襯衫,對他只肯在邊緣嬉戲卻不迅速覆上 她的唇感到疑惑、好奇、期待與……不滿。
方季衡啄吻著她的嘴角,突然輕輕咬了一下她豐潤的下唇,她尖聲喘息,聽見他笑說:「對了,就是這樣,記得呼吸。」
就在青璃羞愧難當時,他已經侵佔她神聖的領地。他輕咬著、壓迫著、吮吻著唇瓣的分寸……
天地悄無聲息,只剩她的喘氣,與他的氣息。
她在地獄裡尋求一絲生存的契機,然而他霸道的舌強襲入侵,打消了她重回人間的奢望。
她發出嗚咽聲,任他予取予求,攫取她的青春甜蜜。
他的手揉進她的背脊,輕巧地解開胸罩,她渾然未覺,任他的唇進駐她的頸畔。
強烈的愛意在她的心湖泛起漣漪……
我愛你……季衡哥,我愛你!
數不清的濃情蜜意,化作一聲一聲的歎息。
她赤裸裸地,奉獻她擁有的最初。
她被放倒在純白的大床,留下纏綿的印記。
他的手很快地罩住嬌小的胸部,他回到她的眼前,說著:「好小……有三十二A嗎?青璃,雖然你很想否認,但是你必須承認,你只是個孩子。」
那話裡,有不容忽視的……嘲笑?!
難堪的痛苦讓青璃顫抖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睜開跟,如初生的嬰兒般費力地想要看清這個世界——這個看做美面卻醜陋的世界。
他從容直視她的傷痛,他的笑容依然溫柔,眼眸卻滴漏著殘酷。
在她全然沒有防備的付出時;她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為什麼?他想要她明白什麼?
淚想流星,冰冷地滑過青璃的臉頰,點入床單裡,成了一點一滴的漣漪。
她不在乎赤裸的身軀,雙手掩住蒼白的面容,哀哀哭泣。
方季衡離開床鋪,愣愣地任她的哀傷打進心坎。她的痛,令他喘不過氣。 他達到了目的,不是嗎?她終於認清男人的殘酷無情。
他為了什麼必須這樣做?方季衡跌坐在沙發上。天呀!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全心全童以為自己愛他的女孩……
一錯再錯,他無法理智地作出正確的決定。
媽的,方季衡,你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他跪在床沿,為她拉上薄被掩住身子。
「青璃……」出聲時,他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他好懊悔。「別這樣,別這樣……」別這樣哭得柔插寸斷……
青璃坐起身套上T恤,淚痕猶新。
「你恨嗎?」她幽幽地問。『不必說,我知道你恨。我現在真的明白。」
「我恨什麼?」
「你恨……玉卿姐始終把你當弟弟。而我恨——」她淚眼斥責,「你只把我當成小妹妹!你好不公平!好不公平……」淚珠七零八落,她不理,他也沒有為她拭去。
「你既然不願意她這樣待你,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青璃開始掄起拳頭打他,敲他的胸,捶他的心。
方季衡抓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摟進懷中,不發一語。
「要過多久,你才會知道我長大了?」懷中的人兒悶悶出聲。
「青璃……」方季衡啞聲,他並不感覺比她好過。
他這麼傷害她,她卻還投放棄。
人心不是鐵打的,要教他再作出任何傷害她的事,他也做不到了。
「多久?」她哭喊。
「青璃,你會忘了我的。別為我這種混蛋傷心,我不值得。」
「別拒絕我——」青璃抬頭,那模樣令人心酸。「求你……我求求你……」
「青璃,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不要這麼傻。」
「我不為什麼,我為的是一個你不相信的理由。「
方季衡輕喟,無能為力。「那麼,在你大學畢業那一年,六月的最後一天,那時,我會承認你已經長大。」
「好。」那是六年的時間。他以為六年可以沖淡她的思念,那麼答案就留給時間,她不執著,但也不放手。
「你……」她答應得太爽快,讓他擔心。他不希望她賭氣。
「我不會賭氣的。季衡哥,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原來就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姐姐說我贏過別人的地方,是我有耐性。別人花一小時就讀通的東西,我就花三個小時。我沒有辦法偷工減料,因為我根本做不來,可是我不會做非分之想。如果這六年過去了,我發現我真的像你所說只是迷戀,我會死心。
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方季衡發現自己真的不瞭解她。
「我們不能再住在一個屋簷下。住的問題我會幫你解決——我在外面買了一間公寓,本來打算過一兩年搬去住,現在我租給一個女同事,她正希望找人分租。她是一個好老師,很會照顧人,如果你信得過我,就住那裡。但是,這六年我們不能見面,你也願意?」他仍希望她會在此刻覺悟,他不願意她受苦。
「是,我願意。我答應你這個條件,我也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方季衡歎息,他領教到這女孩的毅力了。
「你說吧!」
「我們不見面、不講電話,但是我要寫信給你,你要回信。我們必須保有一個聯繫的管道,對我來說才算公平。」
方季衡聞言失笑。這女孩堅強得不可思議,他打從心裡佩服,甚至是尊敬她。
他牽起她的手,忍不住給了她一個屬於崇敬的吻。
「你是一個好女孩。青璃,為你珍惜自己。」
如果六年能夠換來彼此的幸福,她不一定要得到他,也心滿意足。
愛情沒有任何道理。
她會等待。
直到時間與未知的一切,願意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