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緋璃不願正面回復。「他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跟著我們。」
「小姐……您真打算帶著這位爺兒一同上路嗎?」小依語帶憂慮。
左緋璃冷冷瞄了完顏烈一眼,紅唇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他是我新收的奴僕,當然得跟著我上路。」
「你!」完顏烈濃眉一擰,正欲動怒,腦中卻掠過一絲疑惑。她明知道他性格狂傲,絕容不下這口氣,為何偏要故意激他?
她好整以暇地詭笑道:「我怎樣?你要是不滿,大可以離開。」
完顏烈這不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壓根兒就不想帶著他上路,所以才故意說出這等輕蔑言語,打算逼走他。
哼,他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可駭退的懦弱之輩!只要能跟著她,暫時委身奴僕又有何妨。
心意既定,他面上露出笑意。「沒什麼,你說了算。」
左緋璃眉頭一擰,「你真的要跟著我?以你的身份,跟在我身邊未免太委屈,況且這一路上必定凶險不少,為了你的安全,我想你還是回國比較妥當。」
小依插話問道:「什麼身份?這位爺兒跟著我們又有何凶險?」這其中似乎另有隱情,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你問他。」左緋璃壞心地將問題扔給完顏烈。
他淡道:「在下姓顏名烈,乃宥虎國商賈,出外行商卻不幸遇上盜賊,不僅財貨遭劫,還身受重傷,幸得你家小姐出手相救。這份救命恩情無以回報,跟著你家小姐,乃是為了找機會報恩。」
「你!」左緋璃瞪大雙眼。這等荒唐的謊話,他竟能說得如此流利,更可恨的是,她根本無法反駁。
黑眸閃著笑意,他一臉無辜地問她:「我說得不對嗎?」她該不會以為他是個毫無頭腦的莽漢吧?他能得到父皇重用,靠的不僅是多年來出生入死所立下的戰功,還有比常人更縝密周延的思慮。
她咬牙切齒,「當然沒有不對。」可惡!居然被他給反將了一軍。
完顏烈滿意一笑,轉向小依點頭示意。「以後就請小依姑娘多多指教了。」
小依別有深意地試探道:「烈爺言重了。烈爺既是宥虎國商賈,行走四方,不知近日有無聽過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他不動聲色,淡笑以對。
「據說,半個月前宥虎國的定王率兵突襲齊兒喀族,可惜齊兒喀族早有埋伏,定王不敵而退,就此失蹤,目前宥虎國和齊兒喀族都在找尋他的下落。」小依邊說邊打量著他的神色。
左緋璃一凜,這才明白了他受傷的原因。
完顏烈從容一笑,答得雲淡風輕,「不,在下乃一介平民,做的只是些小買賣,從不過問戰事。」這小依果真非泛泛之輩,似乎已猜出了他的身份,不過,目前除了左緋璃之外,他並不想對其他人坦白身份,他……只信任她。
左緋璃也趕緊插口:「阿烈只不過是個普通百姓,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好了,現在時候也不早,我們還是先休息吧。」
小依瞧著兩人,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隨即展眉淺笑,「小姐說得是,請兩位早些休息,就由小依負責守夜好了。」
完顏烈搖搖頭。「不必麻煩小依姑娘,由我來就行了。」
「這……」小依有些遲疑。
「就讓他守夜吧,以後要他做的事可多著呢。」左緋璃毫不客氣,竟真的將他當成奴僕來使喚。
完顏烈濃眉一緊,正想發作,卻在她得意的目光下立時警醒。自個兒的身份今非昔比,在小依面前,他只能任她擺佈。
他不禁苦笑。洞是她挖的,跳下去的人卻是他。
望著他陰鬱的面色,左緋璃笑得燦爛無比。
這回交手,她成功扳回一局。
天色漸明,金紅霞光映著淺淺藍天,儘管景色十分美麗,完顏烈的眼卻只專注於一處--左緋璃身上。
沉睡中的她,不似清醒時那般嬌蠻,也沒有那些讓他氣得牙癢癢的冷嘲熱諷,這樣靜靜地瞧她,她多了分柔和之美,而她唇畔那抹甜甜笑意,更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漫漫長夜,他就這般癡癡凝視她的睡臉,不由自主地想,假如能就這麼望著她一輩子……
他心頭一驚,為這突生的想法感到一陣恐懼。
一輩子……他竟想就這麼望著她一輩子……
他,居然這麼渴望著她,她的喜、她的怒、她美麗的身子、她強悍的心,他想要她所有的一切。
這種感覺,便是所謂的愛嗎?他……愛上了她?是吧!心中那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混合著欣喜、憤怒、不安、慌亂、緊張、苦澀……全只因為她。
俊臉揚起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望著她的眼神卻更加柔和了。
就算她對他再不屑,甚至將他當成奴僕使喚,他仍然選擇留下。這對素來心高氣傲的他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卻發生了,原因只有一個--他愛她。
她救了他,不避男女之防地照顧他,在相處的這十多日中,他對她逐漸產生了情感,可她對他呢?
他是不是能安慰自己,從一開始的堅持互不相干,到目前願意讓他留下,她也算是對他稍稍敞開了心房?
要開口問她嗎?不,萬一她斷然拒絕自己的心意,那他又該如何自處?他從沒有被女子拒絕的經驗,也不知自己到時會有何反應,不過,他清楚地知道一點--就算她拒絕他、不愛他,他也絕不會放棄。
他,會讓她也愛上他!
「烈爺……」小依的呼喚拉回他的注意力。
「哦?小依姑娘醒得真早。」完顏烈眼中的溫柔褪去,深沉難測。「或者,你根本是一夜未睡,就為了監視我?」
「烈爺的觀察力果然敏銳。」小依十分坦白。「明人眼前不說暗話,趁著小姐未醒,小依有些話想和烈爺談談。」她的確注意了他一整夜,想看看他到底有何居心。
「請說。」
「烈爺……便是宥虎國的定王完顏烈是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神色自若,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坦然笑意。
小依凝視他良久,突地一笑。「其實,不管烈爺身份為何都不重要,小依在乎的,只有我家小姐的安全。」
「你家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絕不會傷害她。」
小依唇畔笑意更深。「小依知道烈爺留在小姐身旁,絕不只是為了報恩。」
他挑眉問道:「那你還願意讓我留下?」
「小依只是奴婢,向來不敢干涉小姐的行事,小依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地幫助小姐,只要小姐高興,小依什麼都願意做,不過……」語調一轉,多了幾分恫嚇意味,「烈爺和我家小姐孤男寡女獨處這麼多日,我們家小姐的閨譽全毀在烈爺手上,要是我們小姐看得上烈爺,那烈爺便是左家的姑爺;若是我們家小姐看不上烈爺,那為了我們家小姐的清白,只得委屈烈爺了。」
「你的意思是?」
小依斂去笑容,冷酷非常。「假如烈爺配不上我們家小姐,那小依會毫不留情地殺了烈爺。」
「說到底,你願意讓我留下,全是為了你家小姐?」
小依的聲音清脆響亮,毫無半分猶豫,「是。」
在她看來,這男人對小姐的確存有愛意,不然絕不會甘心以王爺之尊屈身為奴僕;而小姐對這男人……似乎也挺特別的,雖然兩人總是吵鬧不休,但縈繞在他倆週遭的曖昧氣氛,卻絕不單純。
「我明白了。」他的目光真誠,語氣坦白。「放心吧!我對你家小姐絕無一絲惡意。」
兩人相視而笑,交換了某種不需以言語表達的協議。
又過了兩日,三人終於等到左福前來綠洲會合。
出乎左緋璃意料之外,左福並沒有對她多加斥責,反倒在和小依私談過後,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完顏烈的存在。
左緋璃自然是一肚子疑惑,但心虛的她也不敢開口多問,只能悶悶地將疑惑藏在心底。
「小姐,我們接下來要上哪兒去呢?」小依問她。
她沉吟道:「上……畢古塔集去好了。」
左福一怔。「畢古塔集……小姐,我們是要往古蘭國去嗎?」畢古塔集是前往古蘭國的必經之地,各國商旅往來不絕,十分繁華熱鬧。
她點點頭。「對,我想去古蘭國瞧瞧。」
左福提議道:「此番路途遙遠,老奴打算先返回齊兒喀部落採買足夠的馬匹和糧食,晚些再來和小姐會合,小姐覺得如何?」
「嗯,就按你的意思去辦,辛苦了。」
左福轉向完顏烈,「烈爺,小姐就有勞您看顧了。」他已聽小依大略提起他和小姐間的特殊情感,對待他的態度自然不同。
完顏烈還未回話,左緋璃秀眉一擰,有些不滿,「誰要他看顧啊!我有小依陪著就夠了!」
左福和完顏烈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兩人自顧自地低聲交談了一會兒,左福才預備動身離開。
小依想了想,眼中出現一絲調皮光彩。「等等,小依也跟著福伯前去好了。」
左福先是一怔,見她對自己眨眨眼,才恍然大悟地笑道:「也好,不然老奴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
左緋璃按捺不住地大聲嚷嚷:「等一等,你們就這麼留下我和他孤男寡女地獨處?!」
小依抿唇輕笑,「小姐是在害臊嗎?」
左緋璃俏面飛上兩朵紅霞,「誰會害臊啊!我只是不想和他單獨相處罷了。」
完顏烈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受傷,表情有些黯然。她就真的這麼討厭他?還是她不信任他?不論是何者,都令他心裡感到難受。
左福微笑,「小姐和烈爺早已相處了十多日都相安無事,老奴十分信任烈爺必會妥善照顧小姐,絕不會出一絲差錯。」老眼掃向完顏烈,射出一道森冷且帶著恐嚇意味的警告目光。「烈爺說老奴說得是嗎?」
完顏烈神色未變,挑眉響應,「在下必當盡力保護小姐周全。」
左福和小依對望一眼,這才含笑地離開了綠洲。
望著他倆離去,左緋璃忿忿不平地抱怨:「我真是下明白,為什麼他們要留下你陪我?!」
「你想知道原因?」完顏烈微微一笑,因兩人能獨處而心情大好,也不大在意她那嫌惡的語氣。
她狐疑地睨著他。「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黑眸多了些許調侃之意,「要我告訴你嗎?」
她一轉頭,傲然拒絕,「不要!」
「你不是想知道嗎?」
「我是想知道,可從你口中絕對聽不到什麼好話,所以本姑娘寧願不聽。」她又瞪了他一眼,高傲的仰高頭。
完顏烈深深望著她,半晌才開口:「你……就這麼討厭我嗎?你到底對我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他從沒想過,要將腦海中的問題化為言語表達出來,竟是那麼困難。
左緋璃一怔,為他那複雜的目光所震懾。那和他以前瞧她的眼神下不一樣,雖是同樣的專注、灼熱,卻多了分難以言喻的失望,甚至帶著抹不該有的哀傷。
她逃避似的不敢望向他認真的眼,心跳開始加快。他為何那樣看她?她又為何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意亂,像是做錯了什麼事一般?還有,為什麼看到他那黯然的神情,竟令她感到不捨……
見她移開視線,完顏烈的神色更加陰鬱。「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我真的不懂,你的傷好了,就這麼回國不是很好嗎?以你的身份,何必委屈自己跟著我呢?我說過了,真的不需要你報恩……」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為何,和他相處的這十多日,她雖會因他霸道的性格而動氣,但是,在和他相處的同時,卻也驅走了不少壓在心頭的煩憂。
平心而論,和他在一塊兒是很有趣的。可是,她真的還不明白,自己對他抱持著何種想法……等等!他為什麼要這樣問她?是在意她對他的感覺嗎?
左緋璃再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我……」完顏烈一窒, 無法回答。
「說啊!」她咄咄逼人,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意。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閃爍,「沒什麼,只是順口問問罷了。」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無比的怯懦,向來引以為傲的勇氣在她面前全消失殆盡,只剩下一顆惶恐不安的心。
他勇於面對千軍萬馬,即使是面臨最危急的生死關頭,也不曾害怕過,可在她面前,他卻一反常態地感到退縮……
「你……」她正想再問些什麼,但綠洲外突地傳來奇怪的聲響,那是由遠而近的紛沓馬蹄聲,讓她心頭一凜。
完顏烈當然也聽見了,兩人極目遠眺,望見數百騎身著甲冑的兵士朝這兒疾馳而來。
「阿烈!」她急忙轉頭,想問他是否識得這些人,卻發現他濃眉緊鎖,一張俊臉森冷駭人,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左緋璃不由得愕然。他的表情好可怕,而他渾身散發的狂戾之氣,更令她的心猛地感到一陣寒意。
完顏烈專注地望著那些騎者,並沒有留意到她那複雜的目光。兩人不閃不躲,就這麼瞧著大隊人馬快速逼近。
在無法確定來者是敵是友的情況下,左緋璃下意識搶在他身前,不自覺地流露出對他的保護之意。
他微訝地看著她的舉動,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原本冷酷的神色轉為和緩。
輕拍她的肩頭,他眼中帶著淡淡笑意。「放心,他們不是敵人,是我麾下的兵士。」
她終究是在乎他的,比起言語,行動似乎更能表明她對他的感情。
左緋璃這才放下心,咬唇埋怨:「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那麼緊張。」
「緊張我?」她那撒嬌似的口吻,讓他唇畔的笑意加深。
雪頰染上淡淡紅暈,左緋璃惱怒地啐道:「才不是呢!」
此時,大隊人馬已來到兩人面前,帶隊的焦統領急忙示意眾兵士一同下馬行禮。
「見過王爺千歲。」
完顏烈一揮手,「不用多禮,是徐齊要你們來的?」
「是的,徐大人派屬下沿途搜尋王爺的下落,但沙漠風沙大,加上有些外力阻撓,屬下遲至今日才找著王爺,請王爺恕罪。」
黑眸閃著精明銳光,他問:「你口中的外力,除了齊兒喀族的追兵外,應當還有本王那些兄弟的手下是吧?」
在屬下面前,他神態嚴肅,渾身散發著皇族特有的尊貴之氣。
「這……」焦統領的眼飄向一旁靜默不語的左緋璃,目光猜疑。
「她不是外人。」完顏烈神色一沉,將她拉至自己身後,不讓眾人好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強烈的佔有慾表露無疑。
左緋璃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不瞭解他的用意,只知道他霸道的行為令她很生氣。
「你別這麼用力,我會疼啊!」她皺眉捶打他厚實的臂膀,完全沒注意到眾人驚駭的表情。
「對不起,是我急了些,有弄傷你嗎?」完顏烈面色轉柔,輕聲安撫她。
瞧見他那溫柔的神情和語氣,眾人嚇得目瞪口呆,連嘴都合不攏。
焦統領努力爭復過於震撼的心緒,小心翼翼地問:「王爺,這位姑娘該如何稱呼?」
他遲疑了一下,語帶保留地道:「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心知他不願多說,焦統領也不敢多問,只得回答他先前的問話,「屬下聽徐大人提起,宮中得知王爺失蹤的消息,以齊王和覺王最為得意,他倆在皇上耳邊進讒言,說是王爺已死,意圖消除王爺在朝中的勢力。」
完顏烈眼中再次閃現殘酷的光芒,「果真如本王所料,這次突襲行動失敗,必定是他們其中之一在搞鬼!」齊王完顏煜是他的大哥,而覺王完顏熙則是他五弟,這兩人是和他爭奪太子之位的勁敵。
「徐大人交代屬下,若是發現王爺,定要請王爺立時回宥虎國。王爺,事不宜遲,請您立刻和屬不回去吧。」
左緋璃本來負氣地撇開頭,但此時卻不由得偷覷著他。他……終於要離開了……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事嗎?為什麼心會微微抽痛,眼中聚集著某種陌生的酸澀感?
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習慣有他陪在身旁?不管是他灼熱的視線、霸道的言行,甚至是他惱怒的狂吼,一切都變得那麼理所當然……直到此刻,他要離開了,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在意,早已遠超出她的想像,她……不想他離開!
就在這時,遠方再次捲起一陣煙塵,定睛一瞧,又是數百名身著甲冑的兵士策馬前來。
在看清領頭者是覺王親信的隨身侍衛方若白後,焦統領面色一變,示意眾人擺好防衛陣式。
方若白勒馬在完顏烈面前停下,神情傲然。「定王果然安然無恙,真是洪福齊天,覺王特派小的前來恭迎定王回國。」
完顏烈勾唇冷笑,也不回話。
焦統領上前一步,「不用勞煩方侍衛,王爺由在下護送回國即可。」
「這可不成,覺王特別交代,』方若白眼中現出殺機。「一定要小的送定王的屍首回國!」猛一拔劍,「完顏烈,今日便是你的死忌!」
霎時間,兩方人馬展開拚鬥,刀光劍影,兵器交擊之聲連綿不絕。
完顏烈拉著左緋璃快步避至綠洲一角,柔聲囑咐:「你留在這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秀眉一擰,她倨傲地昂首,「你別擔心我,我自幼習武,也遇過不少盜賊搶匪,我能保護自己的。」
說完,她毫不考慮地揮刀衝了出去,和敵兵纏鬥起來。
完顏烈一怔,隨即苦笑著同她並肩作戰,並不時留意她的安危。
這就是她啊!勇敢、強悍,讓他無法移開目光,心只為她而悸動。
先前的傷勢並沒有影響他的身手,他輕鬆奪走一名敵兵的刀,順勢將刀刃刺入敵兵的胸口,趁著對方倒下的短暫時間,他瞥了左緋璃一眼,「沒想到你會幫我。」
「怎麼說?」她皺眉,擋開一刀,反手以刀柄擊昏了敵兵。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死在他們手中,省得我跟著你。」他揮刀砍斷敵兵持刀的手,任鮮紅血液染上衣襟,黑眸帶著野蠻快意。
這是他所熟悉的氣味,屬於死亡的氣味。
常年在戰場上征伐的他,日夜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下,死亡對他而言並不可怕,他畏懼的是……自己所無法掌控的感情。
左緋璃俐落地避開當頭砍來的一刀。「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可不許你就這麼死了。」
「只是這樣?」他的聲音帶笑。
明明正危險的和敵人廝殺,她俏面卻禁不住一紅,心兒亂跳,下手時不覺又多加幾分力道,瞬間又擊昏了一名敵兵。「就只是這樣!」
這時,完顏烈才留意到她只擊昏敵兵,而未殺死他們,他不解地問:「你怎麼不殺了他們?」
她微愣,險些被迎面而來的敵兵砍中手臂,她回身閃過,這才得空回答他,「我不想殺人。」
「別對他們手下留情,不然死的只會是自己!」他沉聲警告,搶至她身旁,將保護她視為第一要務。
兩人雖是初次聯手,默契卻是十足,圍攻的敵兵們毫無反擊能力,根本傷不了他們分毫。
半個時辰後,方若白所率領的兵上逐漸倒下,只餘數十名已喪失鬥志的傷兵。
眼看勝負已分,左緋璃自顧自地走進綠洲,將沾滿血跡的刀放入水池中清洗。
殷紅的血絲混入澄澈的池水中,顯得分外的妖異詭譎。
她頹然坐在池邊,喉頭乾澀,胸口鬱悶,翻騰著陣陣噁心之感。看到如此多的鮮血,令她有些暈眩,方纔那些敵兵的哀嚎之聲,似乎猶在耳畔。
「你還好嗎?」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左緋璃一回首,迎向完顏烈那雙滿溢關懷的眼,她心中一悸,湧上暖暖情潮。「我沒事。」
他敏銳地注意到她略微蒼白的面色,柔聲問:「很不舒服嗎?」
在她身旁坐下,他將衣袖在水中沾濕,抬起她的下顎,輕輕拭去她面上的血污,目光愛憐且飽含自責。「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的,讓你的手沾染那些人的血,我實在不願意……」
他的目光是那麼溫柔,像張情網緊縛著她,讓她無法動彈,只能癡癡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兩人視線糾纏,某種奇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擴散開來。
時間彷彿在瞬間靜止,兩人忘了方纔的血腥廝殺,忘了在綠洲外等候的眾人,忘了世上所有的一切,在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再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