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顧愷希強烈反對的情況之下,茹萱毅然決然地主動和刑警隊的丘組長聯繫,並且說出了她的計劃。
站在執法人員的立場上,丘組長當然不鼓勵、也不願意讓一名平民老百姓去冒生命的危險,但是為了早日能夠緝兇破案,又加上是茹萱主動毛遂自薦的,丘組長最後也同意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同時他也保證要動用所有可以運派調動的便衣人員,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地暗中保護茹萱的安全。
茹萱和丘組長討論之後所決定執行的策略是:把殺人兇手曾經到茹萱的住處,用一隻小白鼠釘死在門板上來警告嚇唬她這件事公開,但是卻故意假裝不知道兇手這麼做的動機.避開不去談是兇手希望茹萱閉上嘴巴,而故意說成是兇手準備要殺她.死老鼠只是「前奏」而已。
而茹萱為什麼會將這件事向警方報警求助,則放出風聲說是因為茹萱心生害怕,所以決定和警方更密切地合作;除此之外,警方將聲東擊西地替茹萱說兩個謊:第一,殺人兇手不僅是到過茹萱的住處放死老鼠而已,而且還順手牽羊進房間內偷了三萬元的現金和一些首飾,這一點是要讓兇手以為茹萱在趁亂打劫,把兇手沒做的罪行也加在他的頭上;第二.警方將公佈說茹萱突然想起來一些在化裝舞會上的細節,她「可能」有看到兇手的正面,只要再見到就可以認出人來,這一點則是故意讓兇手開始緊張,自亂陣腳。
而這兩個謊只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想要激怒兇手,讓兇手認為現在不殺茹萱就會後患無窮。
經過周詳的佈置和人員安排之後,丘組長立刻以案件主辦人的身份,將這些真假混合的消息,全部透露給新聞媒體知道,當然了,「秘密證人」依舊是保密不公開,而且暗示這名證人已經開始在找房子,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搬家以策安全;另外表面上也透過新聞媒體向外界大眾呼籲,希望那天晚上參加朱家化裝舞會的人若是想起任何線索,請立刻和警方連絡。
在隔天的大小報章雜誌上,這些警方辦案的進展和呼籲,都出現在極為顯著的篇幅上;此外,丘組長還事先和朱克仲的家屬達成了協議,朱家也提出了一筆為數一百萬元的獎金懸賞,準備致贈給提供線索而協助破案的人。
這些經過細心斟酌的用字遣辭透過丘組長向新聞界發出去,表面上看起來只是警方將辦案進度給民眾和死者家屬一個交代而已,但是在字裡行間,也故意透露了不少有關「秘密證人」的動作去讓兇手知道:網撤下去了,餌也放了出去,接著下來就是守株待兔。
* * *
張愷希當然是百分之兩百不願意讓茹萱去冒這種生命危險,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把茹萱綁起來守著,叫她不去做這件事;愷希生氣也沒用,用軟的苦苦哀求也無效,反而是茹萱一直安慰他。
「安啦!你應該對我們中華民國的警力有信心一點,丘組長已經安排好人員全天候保護我……愷希,我這也是被逼到盡頭了才出此下策,如果兇手沒逮到,而我連吃飯、睡覺都要提心吊膽,那我們還有什麼將來可言?」
茹萱說得很有道理,但愷希依舊是牽腸掛肚,放心不下,消息都已經上了報紙了,但他仍然想勸茹萱打消這個念頭。
「你可以跟君維的公司請個長假,我帶你去國外度假、順便避風頭呀?」
然而茹萱只是搖搖頭,心意已堅地說:「這不是辦法!要是警方一年都還抓不到兇手呢?我們總不能去度一年的假吧?」
「咦,有何不可?」
愷希也很固執地說著,茹萱心裡很明白,這個時候去跟愷希爭論也沒用,他畢竟是出自一片好意關懷。
「愷希,我知道你是在為我擔心,但是這事若一直不解決,我的心便一日不能安定下來,我只是希望能趕快跳出這一場噩夢,我會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但是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呢?你教我怎麼過完這後半生?你試著從我的角度來想想看:讓一個自己心愛的人去冒生命的危險,我能夠不擔心嗎?你又教我怎麼辦?」愷希憂心沖仲地喃說著。
茹萱苦中作樂地擠出一抹最甜美的微笑,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故作輕鬆地說:「很簡單呀!你只要當作沒事,繼續跟我約會就好!」
愷希還巴不得能夠跟她全天候二十四小時談情說愛哩,他在心裡暗忖著:也只有這麼照著辦了,而且如果茹萱面臨什麼危險時,他就是賠上一條命去救她,他也在所不惜。
於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也為了製造給兇手下手的機會,自從放出風聲之後,愷希和茹萱就每天晚上出去約會;愷希每天下班之後,就去「皓東企業」接茹萱,而且他不但故意自己開車之外,兩人去士林夜市附近吃晚飯時,也都故意用散步走路的。
第三天晚上,茹萱和愷希在士林夜市吃完晚餐之後,兩人手牽著手、肩並著肩,還故意挑一些比較暗的小巷子散步。兩人邊走邊聊地晃了兩個多小時之後,茹萱有點吃不消地說:「唉!當活動肉靶也真不簡單,我腳都酸死了,再走下去的話,我們搞不好可以一路走到台北東區!」
愷希緊擁著她的肩,心疼不已地問道:「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拜託!那能看嗎?哎,都已經快九點半了,你也該回家去了!」
兩人拐了個彎,繼續朝茹萱的住處走,一路上愷希老是不放心地回頭去東張西望,茹萱忍不住噗哧笑了起來。
「你別老是回頭去看好不好?要是兇手真的在暗中跟蹤我,恐怕早就被你給嚇跑了!」
愷希很不以為然地回她一句:「我才不怕那個兇手,我是在看丘組長的手下有沒有真的在保護你?人呢?人在哪裡?」
茹萱用手肘碰了他一下.」用目光暗示他說:「你都沒有注意到有一輛福特車老是在我們旁邊經過嗎?他們一次輪班八個小時有兩個人,又不能老是同一個人跟在我們屁股後面.所以這兩個便衣要換來換去,太明顯了反而會打草驚蛇,我們表現自然一點比較好!」
「自然?那我們可以有進一步親密接觸嗎?」
聞言,茹萱羞紅了臉,嬌嗔道:「在有人監視的情況下接吻會自然嗎?而且,那樣不是免 費給那些便衣刑警養眼?來日方長嘛,我們……我們現在就稍微忍耐一下!」
愷希聽了一陣心花怒放,這麼說來,茹萱也是在「忍耐」,要不然她也很想KISS嘍?他裝模作樣地故意長歎了口氣。
「唉——我們這種犧牲實在太大了!」
茹萱裝出一副想退避三舍的表情,臭他一句說:「我的犧牲才大哩!如果吻下去的話,還不都是你在佔便宜?」她臭他一句。
「嘿嘿,彼此彼此吧?不過嘛;說一句老實話,如果警方可以逮到兇手,你的功勞最大!你知不知道?我爸媽自從知道你在為警方冒這個險之後,他們真是越來越崇拜你了,每天都在我叨念,問我什麼時候要帶你回家去跟他們見面?」
茹萱在受寵若驚之餘,不禁一陣苦笑。「我這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我卻給了他們一個尚未見過面就有的好印象!」
「你才知道你現在在我們家有多紅喔?」
「好了啦,你就別取笑我了行不行?哎,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胡曉菁那件事,後來怎麼了?」
一提到胡曉菁,愷希就感到一陣掃興。
「就是告她呀!我的律師已經把訴訟案遞送出去了,胡曉菁也收到了通知,現在就等法院訂下日期開庭偵辦;她也真是臉皮夠厚了,今天還打電話到辦公室給我,哭哭啼啼的,直說我沒良心,怎麼會對她做出這種事,說了半天,就是死不認錯!」
茹萱輕歎一聲,於心不忍地喃道:「我覺得她也怪可憐的,被銀行派到台北來 ,自己一個人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待,要久久才可以回去新加坡一趟和家人團聚……」
茹萱越這麼說,愷希越感到心疼,看她被胡曉菁耍弄得這麼慘,她竟然還反過來替人家說話?
「茹萱,你就別想那麼多啦,我也不是真想告她什麼,只是想教訓她一下而己;她只要願意向你我公開道歉,我馬上就把案子撤回來和她庭外和解!」
茹萱真誠地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只要有心認錯就好,你也沒有必要讓她太難堪!」
「是!遵命!誰不知道我未來的老婆是全天下心腸最軟、最善良的美女?」
「哼!你呀,就會耍嘴皮損人,我先警告你要有心理準備喔,老虎不發威總是被當成病貓,本姑娘我也不是天生的受氣包,將來你要是斗膽造次的話,看我會怎麼樣修理你!」
愷希裝得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用小貓咪的聲音說:「喔,我好怕喔,真是遇人不淑……」
茹萱忍俊不住地朝他手臂狠狠捏了一把。「現在後悔了吧?來不及啦!」
愷希很粗魯地將她的肩用力往他身旁一摟,笑得很邪惡地說:「哼哼哼,誰怕誰呀?我才不後悔哩!你還不知道喔?現在告訴你好了,我其實是天生命硬,喜歡被人虐待修理,而你又喜
歡修理人,那我們正好配成一對!」
「喔,天哪!那將來我不就成了「家有賤狗」了?」
說到「家」,那個將來兩個人共同要擁有的「家」,愷希和茹萱都感到一陣窩心溫暖,接著下來,兩人只是沉默地並肩走著,不時掉轉過臉去和對方換一個深情的眼神、一個會心的微笑,不知不覽中,兩人已回到公寓大樓的前面。
茹萱的心中其實很依依不捨,但是她仍催促他說:「好啦,你該回去了,看來今晚又沒有什慶動靜。」
愷希回頭望向巷子一端的路口,正好看見那輛福特車拐進來停在十餘公尺之外,他這才感到放心地說:「你的「終極保鑣」也回來了!我陪你上樓去,送你進去屋子裡才走!」
然而茹萱心裡卻在擔心愷希忙了一整天公事,下班後還來陪她到這麼晚,回到家後洗個澡,上床時恐怕都快半夜了,於是她急忙地搖搖頭制止他。
「這棟大樓裡住了四十幾戶,外面還有人幫我看門,你還擔心什麼?不用了啦!」
茹萱開了大門之後,在她跨進門之前,她出乎愷希意料之外地,突然轉身踮起腳尖來,飛快地在他唇上印了甜蜜的一記輕吻。
「晚安!」
「明……明天見!」
愷希似乎有點驚喜,連講話都變得口吃,他站在原地看著兩頰嫣紅的茹萱消失在關上的大門後面。
帶著喜悅和幸福的心情,茹萱爬上樓梯時都覺得腳底輕飄飄的,好像踮著足尖在跳曼妙的芭蕾舞一樣,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她的心裡不禁想著:嗯,戀愛的感覺真好,而且她覺得自己這一生從來沒有像這樣美麗過,她就像是一個現代灰姑娘闖進童話世界裡,去邂逅了全世界最英俊的白馬王子……
茹萱幾乎是輕哼著歌來到樓上小公寓門口的,她用鑰匙打開門,進門之前先伸手摸索到牆上的開關將電燈打開,才進來將門關上,現在她可以去洗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了,最可憐的是在樓下門外的那兩名便衣刑警,他們要值班守夜到凌晨天亮才換班,茹萱的心裡閃過一絲內疚。
她正想走過小客廳到自己臥室去時,才走到一半,電燈突然卡地一聲暗掉了,她雖然嚇了一跳,但心裡也只是在想:該不會是停電吧?
她從客廳的落地窗看向陽台外,只看見樓下的路燈和對面大樓的人家燈火通明,她暗叫一聲不好。八成是保險絲燒掉了,這下子可麻煩了,她自己又不會修理,每次發生這種事時,她都要去隔壁勞駕人家,但是隔壁那個伯伯平常又很早睡,現在又都已經過了十點鐘,她又怎麼好意思去敲門叫人起床?
她歎了口氣,心想:乾脆算了,明天再說吧!於是她在一片昏暗之中摸索著,打算去廚房找蠟燭來點,幸好熱水器是用瓦斯的,她還可以洗個燭光泡泡浴,那更加浪漫了,正好適合今晚的快樂心情。
茹萱憑著感覺在黑暗中快走到廚房門口時,第六感卻突然告訴她:有點不對勁!同住的舒瑀人還在國外度婚前蜜月假尚未歸來,這棟兩房一廳公寓只有她一個人在,而且連著隔壁的牆也挺厚實的,根本很少聽到什麼聲音,但是為什麼她好像聽到,聽到……有人在呼吸?
鬼總不會呼吸吧?如果她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的話,她可以聽到一陣很微弱、但是頻率急促的呼吸聲,一吸一吐,一吸一吐,只有人才會呼吸呀,這麼說在屋內的黑暗中還有另外一個人?
茹萱的腦海中充滿了恐懼,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來,可是她越緊張,耳朵裡所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聲,她停住腳步、閉起氣來,站在黑暗中再仔細聽一下。
沒錯!是另外一個呼吸聲沒錯!但她要不要回過頭去看呢?要不要?要不要?
她咬住了下唇,猶豫之際還猛吞了幾口口水,她感覺脖子後面涼風掠過,呼吸聲越來越靠近她.而且也越來越清晰……
她不自覺地將兩手握成拳頭,手心中在冒汗,她牙一咬,心一橫,倏忽地轉過身去看——
就著從落地窗外陽台上映射進來的路燈光亮,她看見一條黑影從視線中閃過又隱入黑暗中:這是她的錯覺嗎?她並沒有時間想.更沒有機會去喊救命,只不過一瞬間而已,一隻手突於從她身後伸過來用力摀住了她的嘴巴,另一隻手則高舉起在她頭頂前面上方,因為她看見了那隻手中握著的尖銳短刀在映光中折射了一下,正對準她心臟的部位要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