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望著黎紹裘那張在昏暗燈光下更顯得頹廢、深沉的臉龐,下意識的想要去調亮桌上那盞燈,就在她的手指才剛碰觸到按鈕時,黎紹裘卻倏然沉聲說道:
「別動!這樣子就好,我的眼睛現在無法適應太光亮的環境。」
商豫斐微微愣了愣,將手臂硬生生的縮了回去,「你生病了?否則為什麼這樣的亮度你會適應不了?」
黎紹裘逕自皺起了眉頭,淡淡的回應道:「沒什麼,可能是因為在這裡面待的時間太久了,所以現在只要稍稍到了較為光亮的環境便會有些不適應。」他抬起頭,雙眼緊盯著她,「怎麼,你今天來又有什麼事!」
「我……」商豫斐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我當然是想再找你談你的案子,否則我根本沒有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她淡淡的說道。
「我想過了,我願意跟你合作,把所有。的事實都告訴你。」黎紹裘的眼神有如盯著獵物般的銳利。
「那當然,但前提是你講得必須是實話,也必須讓我知道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商豫斐眼也不眨的迎視著他。
「好,你問吧!我會回答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好,那麼我就開始了。」商豫斐展關著手上的卷宗,皺著眉頭問道:
「你和名女作家葉雅芃之間,真的只是單純主雇關係?沒有別的了?」
黎紹裘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我不否認我和她之間的關係,泰半時候是噯昧不明的,但我們之間主要還是主雇關係居多。」
「那麼,為什麼案發之後現場居然找到你留下的車鑰匙?」
「關於這一點;我也已經向警方說明過許多次,我曾經接到一通神秘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告訴我葉雅芃有生命危險,由於對方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於是我照對方所說,到了指定的飯店現場,然而在我抵達時葉雅芃早巳氣絕多時。」
商豫斐微微蹙起秀眉,不解的詢問道:「打這通電話給你的人是誰?你認得他的聲音嗎!他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給你!」
黎紹裘深沉不解的搖搖首,「我也知道這樣子的說法很說不過去,但事實就是如此,況且對方也使用了變聲器。」
商豫斐低垂著頭思索了一會兒,「對於葉雅芃,於公你們是工作上的好夥伴,於私你們是好朋友,那麼我想你應該多少知道她都交些什麼樣的朋友,有沒有與人結怨,還是有介入任何不正常的男女關係之中?」
黎紹裘不置可否的說:「雅芃向來是個極重自我隱私的女孩子,她就算跟她的姐妹淘們也不見得無話不談,更何況我們之間真的只有工作上的往來。」
商豫斐低首斂眉的深思好一會兒,輕吁出一口氣後說道:「其實我一直認為你沒有殺害她的理由。」
「喔?」黎紹裘淡漠冷傲的臉龐倏然掠過一抹震動,「為什麼?我以為現在全世界都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倘若你真的把葉雅芃視為眼中釘,我相信你也不會笨得用殺害她這種手法來剷除她,你是個事業有成的生意人,又有著如日中天的名聲,能爬到今天這種地位也勢必見過不少大風大浪,如果真要毀掉她,你會採取智取的方式,而不是用這麼血腥暴力的手段。」
黎紹裘的雙眼瞇了起來,「原來你還可以這麼深入的剖析我,看來你雖然還只是個法院的助理檢察官,但是查案子的能力絲毫不輸給私家偵探。」
商豫斐的臉頰微微一紅,「我實在聽不出你話裡是褒是貶,但這只是我份內該做好的事。」
黎紹裘微微傾身向前,雙眼似乎隱然閃爍著誘惑,「別忘了你對我做過的承諾,你答應過我,會盡你所能來證明我的清白,嗯?」
不知怎的,他的眼神總能令她感到一種心猿意馬的慌亂,「我的確是承諾過你,但那完全是出於公事上的,我絕不會在案情尚未明朗之前對你做出任何私人承諾。」
黎紹裘淡淡的將濃眉一挑,不置可否的對她說道:「原來在你心底,仍然是把我和嫌疑犯畫上等號,絲毫不願意相信我的清白,是不是?」
「你的清白該由法律來界定,而不是由我來相信。」商豫斐一笑,雙眸盯視著他,「幸會了,黎先生。」語畢,她瀟灑的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我相信你。」走到門邊時,他那低沉而略帶滄桑的聲音驀然滑過她的心間,「我相信你會用你的能力來證明我的無辜。」
商豫斐的背脊掠過一凜,整個人像著了魔似的,浸淫在他營造出來的滄桑感中。
有那麼一刻,她竟真的為他感到心疼和不忍。
三更半夜,新世代雜誌社的辦公室中,某個小隔間還隱約流露出一絲暈黃的燈光。
坐在小隔間裡頭還未下班的,是數日來不斷加班研究案子的商豫斐。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幾乎是不眠不休的留在辦公室裡,為了只是想要能夠早點在開庭之前尋得一些證據或蛛絲馬跡,幫助黎縉裘早日脫罪、洗清他的罪嫌。
每當夜閹人靜,商豫斐伏案徹夜研究著黎紹裘的案子時,心頭總會掠過一抹無名的悸動,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對這份案子,為什麼有著這麼多的執著和狂熱?
黎紹裘那張深沉陰鬱卻又魅力十足的男性臉龐又湧上了她的腦海,她不否認黎紹裘那副既沉鬱又淡漠的樣子很吸引她,即使他身險囹圄,氣度卻仍舊那麼冷靜自持,由此可知,黎紹裘能統領屬於他的傳播王國,而且佔得一席之地也絕非浪得虛名。
商豫斐輕輕甩了甩頭,但她似乎就是忘不掉黎紹裘那落魄失意的樣子,不知道是否就是這樣她才會大動側隱之心,用盡氣力想要幫助他脫罪?
不是的!她相信自己會這麼急於幫他洗清罪嫌,完全只是想在上司面前求表現,這一切終究只是她的求好心切在作祟!
就在商豫斐心不在焉的讀著一篇又一篇的書面報告時,心頭有個想法倏然一閃而過。
她突然想到其實要幫黎紹裘洗清罪名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國外有過許多鑽法律漏洞的例子,或許她也可以幫黎紹裘找出這個案件裡最大的漏洞!
是的!只要她可以找出罪證不足的地方,就可以幫助他洗清罪嫌。
一股既興奮又狂亂的感覺在她心底不斷流竄,商豫斐像是著了什麼魔似的再次翻出先前的檔案卷宗瘋狂的埋首其中,直到她終於在這整件案子中找到了她想找的漏洞。
在名女作家葉雅芃被殺害並比對過車鑰匙的指紋之後,警方和檢察官便雙雙拘押了黎紹裘,但在搜集現場證據時卻發現凶器早已不見蹤影,無論他們再怎麼翻箱倒櫃也找不到凶器。
依據法醫的判定,葉雅芃身上那既狠又準的致命彈孔,是由一把最新式的左輪手槍所造成,但案發之後現場一片混亂,就是找不到那把左輪手槍。
在找不到凶器的情況下,沒有物證的存在,謀殺罪名很可能就無法成立。 ;
商豫斐強抑下心頭滿滿的悸動,她開始打開電腦撰寫著報告,明天一大早她就會將這份報告呈交給何檢察官,然後她會將影印本帶去拘留所遞交給黎紹裘。
她低垂著頭開始振筆疾書,心頭流過一股甜膩喜澀的歡欣感受。
商豫斐相信她的報告,絕對對黎紹裘的案情有正面加分的作用,即使他被判有罪,刑責也不致太過沉重。
她的唇畔漾上一抹釋然的微笑,卻沒想過在找到足以為黎紹裘翻案的說詞之後,為何竟會有這種喜悅得無以復加的感受。
隔天一大早,商豫斐整夜沒有合眼的就前往法院上班,她神色疲憊的將熬了數夜參考黎紹裘供詞所製作的書面報告呈送上去。
在商豫斐的書面報告裡,她明確的搜集了許多有利於黎紹裘的證據,最主,要的關鍵在於:黎紹裘似乎真的有不在場證明,單單只是找到了他的車鑰匙圈,現場迄今也找不到任何的行兇工具,在物證缺乏的狀況下,又怎麼能輕易就定他的罪呢?
這個疑點若被檢察官和法官列入考慮重點的話,對於黎紹裘的判決結果將是個關鍵的突破。
這幾天商豫斐忙到焦頭爛額,再加上炎炎夏季的燠熱難耐,好幾次她奔波來回在案發現場,和不辭勞苦的搜集現場證人的證詞,都差點以為自己要中暑暈厥過去,但每當這個時候心底總會有股力量緩緩燃起,不斷的提醒她要支撐下去。
這種情形是商豫斐向來都不曾經歷的,而她也因此更加打起精神,把自己全副的精力投注到黎紹裘的案件上去。
這天下午,商豫斐又來到案發的現場,也就是那家知名的五星級飯店內,進行搜證和約談的工作,她發現其實這些所謂的「證人」,並沒有任何人真正見到黎紹裘行兇的證據。
他們多半都是在走廊上工作時,聽到套房內傳來一聲劇烈的槍響聲,才倉惶匆促的跑進房裡一探究竟,沒想到看到的竟是因槍擊而倒在血泊裡的葉雅丸。
「所以,在場的各位並沒有人真正親眼見到黎紹裘行兇,是不是?」商豫斐眼神犀利的看著他們。
在場被她詢問的幾個證人,沒有人敢輕易吭聲回應她。
「我想我大概能夠瞭解狀況了,謝謝你們的合作。」商豫斐對著他們點點頭,語畢,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辦公室,開始進行報告撰寫的工作。
緊接著下來的幾天,商豫斐幾乎是日以繼夜的投入在搜證工作上,愈往下深入探索的結果,她的第六感愈是強烈的告訴她,黎紹裘不可能是兇手!
憑著這樣對黎紹裘的信任和自己的判斷能力,商豫斐在報告書內提出了幾個關鍵性的疑點,隱隱暗喻著黎紹裘不見得是兇手的事實。
在這份報告書呈上去後,商豫斐度過了一整個惶惶難安的下午,不知道頂頭上司何檢察官在看完她的書面報告後,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反應?
就在她的腦袋還在神遊太虛的時候,桌上的內線電話條然響起,原來是何檢察官要她過去一下。
「豫斐,我看過你的報告書了,看樣子你這陣於調查他的案件似乎大有展獲?」何檢察官問道。
「這陣子我的確一直在為黎紹裘的案子奔波,您手上的報告就是最好的成果。」商豫斐不卑不亢的說道。
「你的報告書我已經看過了,你提出的關鍵點的確很值得考量。」何檢察官盯著這份報告書,若有所思的說道。
商豫斐點點頭說道:「根據搜集而來的目擊者證詞,沒有人真的見到他行兇,而且警方也根本沒有找到他行兇的證據,所以我覺得黎紹裘的清白與否,開庭之前的確有需要再多方面瞭解。」
何檢察官面色凝肅的點點頭,他的眼底儘是嘉許之色,前陣子辛苦你了,你的搜證報告的確做得非常詳盡,我會把你的報告交給法官,然後和他研究案子的判決走向。」
「謝謝您的誇獎,這是我份內應該做的事。」不知怎的,商豫斐在回答他的同時,心底竟掠過一絲愧疚之感。
步出了何檢察官的辦公室後,商豫斐靜默無言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由得發起呆來。
現在的她只能期望開庭那天,一切都能夠如她想像中的那麼順利,也希望黎紹裘能夠得到一個最公正的裁決。
距離開庭只剩兩天的時間,商豫斐深深覺得自己變得坐立難安起來,於是今天她向上司報備過後,又匆匆的前往看守所去探視黎紹裘。
不知道為什麼,商豫斐總覺得自己這幾天經常心神不寧,有的時候還會被葉湘亭抓到她在神遊太虛,她總是尷尬且含糊的呆愣在位子上,惹來葉湘亭的一陣訕笑。
那一刻的商豫斐總會覺得自己格外的狼狽不堪,在她的心底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能造成這種影響力的男人,正是那個還被關在看守所,自身清白仍舊噯昧不明的黎紹裘。
「你今天還好嗎!」一進入看守所見到黎紹裘後,商豫斐輕輕的問道。
黎紹裘譏諷般的笑了笑,「你說呢?整天被關在這裡能夠好到哪裡去?」
商豫斐望著黎紹裘那力持鎮靜的男性臉龐,尤其是他眼底那份狼狽、卻又想在她面前維護自尊的神色,心扉不由得掠過一陣悸動。
「我想,你很快就會沒事了。」商豫斐淡淡的對他說道。
「這句話我這陣子已經聽過太多次,尤其大部份都還是來自我的律師口中。」黎紹裘的雙眸又露出那種習慣性的諷刺神態。
「你難道就不能多相信別人一些?也算是給自己多一點機會。」商豫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難道不是嗎!畢竟被收押在這裡的人是我,不是你或我那群笨律師。」黎紹裘滿臉不以為然的反唇相譏。
「不是這樣的,」商豫斐輕輕的搖搖頭,她正色的對他說道:「其實你的案子根本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只是那些媒體把它誇大到嚴重不堪的程度。」
「是嗎?你是真的為我掌握到什麼證據才這麼說,還是只是純粹要安慰我?」黎結裘挑著濃眉反問她。
商豫斐仍然神秘的搖搖頭,拒絕透露更多的訊息,「我能夠幫你的的確有限,但是你放心,一切都已經進入司法程序,我相信法律會還你一個公道。」
黎紹裘緊緊的凝視著她,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你的意思是不是在告訴我,你們的搜證工作其實有了新的進展?」他嗓音瘡啞的問道。
「以我的立場,無法在這個時候表態,況且我並沒有為你掌握到什麼證據,只是……」商豫斐有些不自在的低垂著頭,「我換了另一種方式來幫助你,至於結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黎紹裘全身一凜,有些詫異的凝視著她,那樣深沉而疑慮的眼神,彷彿在訝異著商豫斐竟會真的出手幫助他。
「謝謝你。」過了好半響,黎紹裘才從口中說出這句話。
「不用客氣,再過兩天就是你開庭的日子,雖然沒有人知道結果會是如何,但是不管判決的結果是什麼,都希望你能夠坦然面對。」
黎紹裘只是一徑的凝視著她,一語不發。
商豫斐覺得自己就快被這樣犀利沉著的眸光給盯視得心蕩神馳,她趕緊起身,準備離去。
「我得先回辦公室去了,過兩天的開庭你不用太過憂心,我相信司法會還你一個公道。」語畢,商豫斐立刻旋身離去。
才步至門口時,她隨即聽到他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商豫斐的心頭閃過一抹複雜難言的情緒,背著身子微微頷了頷首,在自己會流露出更多不經意的情感之前,她盡己所能的迅速離去。
法院如期開庭審理了黎紹裘的案子,一如往常的在還沒正式開庭之前,法院門口便擠滿了準備做實況報導的媒體記者。
緊接著,一個高大沉穩的身影在法警的環押之下,從長廊的那一頭緩緩走了過來,向來就格外眼尖的媒體記者發了瘋似的蜂擁而上,鎂光燈開始此起彼落的投注在黎紹裘身上。
然而,黎紹裘卻保持著他一貫嘲弄的神情,向來對媒體敬謝不敏的他,這次如同往常一樣保持緘默的態度。
在法警的帶領下,黎紹裘從容不迫的上了法庭,教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竟還可以保有他那淡漠倨傲的態度,彷彿橫在他眼前的只是個人生的小小阻礙,彈指之間便可以安然度過。
當法官以全然公事化的口吻重新闡釋這件案子時,一個嬌小纖細的身子悄悄從後面進來,姿態靜謐而優雅的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就在她以為沒有任何人察覺自己的來到時,卻沒想到視線竟和不斷回首,在席間搜尋著什麼的深邃雙眸相遇了。
商豫斐迎視著他的目光,今天這場審判的結果對他們而言是如此的重要,他和她,都無法承受失敗的結果。
商豫斐對他微微頷首,全然公事化的模樣,其實是不想讓任何人看穿她的偽裝,包括黎紹裘在內。
她冷眼淡然的看著審判過程,黎紹裘的辯護律師這次顯得信心十足、一副必能勝訴的模樣。
開庭進行到一半,案情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前幾次的目擊證人都言之鑿鑿的表示,曾親眼看到黎紹裘離開現場,但此次開庭,他們卻又說不確定所見之人是否真為黎紹裘,證詞反反覆覆,人證自然也消失不成立,再加上物證不足,黎紹裘的勝算相對提高。
法官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明顯罪證不足的報告,覺得自己正面臨著畢生最困難的一次判決。
他面色凝重的宣告退庭,等待著下星期的最終判決。
坐在聽證席上的商豫斐卻淡淡的笑了,以她對眼前這個知名法官的瞭解,敢打賭自己絕對猜得出他會做出怎麼樣的判決。
過了一個星期,法院宣判黎紹裘可以交保候傳允許當場離庭,剎那間所有的人都歡聲霄動,但黎紹裘的唇畔卻沒有一絲笑意,眼底掠過一抹冷冽的光芒。
才短短一星期不到的時間,黎紹裘卻被法庭當場以交保候傳的判決立刻佔據了各大媒體的頭條,這樁案件原本就備受社會各界所矚目,而今黎紹裘又再次躍上抬面,成為年度風雲人物。
媒體不斷的追蹤被無罪釋放後的黎紹裘,但並從他被交保侯傳的那一刻起,彷彿就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連行蹤也成了謎。
惟有商豫斐始終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在她心底,清楚明白的知道,黎紹裘的閃避絕不是故意要躲藏自己,而是在醞釀反擊的致命力量,隨時準備反樸眾人。
是的,黎紹裘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豹,身上永遠儲存著無限的狩獵力量。
思及此,商豫斐不由得望著桌上那本剪貼簿怔忡出神,這些時日她收集了不少關於黎紹裘在這樁案件裡,新聞媒體和社會大眾對他的評價,有褒也有貶,有激賞也有著惋惜。
不知怎的,這些報導和評價總會不經意就觸動她的心,照理說,她應當是個置身事外的人才是。
輕輕的歎了口氣,緩緩合上剪貼簿,這幾天下來她的心思一直飄忽不定,也不斷命令自己,必須及早忘掉黎紹裘這樁已獲平反的刑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目前手邊的案子上。
「怎麼了?這幾天盡看你在發呆?」和她同樣身為助理檢察官的葉湘亭,忍不住湊到她耳際輕柔淺笑的問道。
「什麼怎麼了?亦是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就天天坐在位子上端詳我的臉部表情?」為了掩飾自己的羞赧困窘,商豫斐歎息口氣淡然的反問道。
「你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大家都在說要不是你的努力搜證,黎紹裘哪有順利交保的機會!」葉湘亭有些挖苦的笑著說。
「大家太抬舉我了,我並沒有什麼太過特別的能力,只是將所收證到的情報呈報上去而已。」商豫斐淡然一笑後,有些不自然的說。
?我也是這麼想,讓我們一起為彼此加油打氣,期許再過幾年我們都會成為檢察官!」葉湘亭遞給她一個加油的眼神後,便因一通私人電話而離去。
商豫斐望著葉湘亭那高挑優雅的身影,心底無法避免的掠過一陣既自率又自憐的悲哀情緒。
葉湘亭和她都是大學法律系的同屆畢業生,兩個人也都不約而同的擊敗眾多應考者而成為助理檢察官,進來工作不到半年的時間,葉湘亭以特殊的身家背景和善於交際的手腕贏得辦公室所有人的友誼,還有頂頭上司關愛的眼神。
相較之下,她這個身世寒傖、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孤女,不僅相形失色,更有著天差地遠之別。
葉湘亭在一個身世顯赫的家庭中長大,從小就是個天之嬌女,父母親都是極具社會信服力的名律師,他們倆不虞匱乏的財勢和在政商界悠遊自得的人際關係,早已為葉湘亭開闢好一條平坦浩蕩的人生大道。
商豫斐則仰賴著獎學金念完法學院,但是過於封閉自我的苦讀生涯,雖然讓她以優秀的成績拿到學位,卻也讓她流於孤僻和不善交際,大學念完不僅心朋友沒幾個,就連男朋友也沒有交過。
所幸她在畢業後順利考取了助理檢察官,現在的工作不用交際應酬,辦公室就是她安然適從的所在。
這個晚上,她又照常習慣性的加班到晚上,約莫是八點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巳飢腸轆轆。提起了掛在椅背上的提包,她步出辦公室。
循著每天必經的路線準備搭公車回家,卻在一個陰暗、四下無人的路口被一輛漂亮的銀色轎車擋了下來。
「你們是誰?」商豫斐停下腳步,機警的問道。
「商小姐,您好,我們是黎先生派來要邀請您過去共進晚餐的人,請千萬不必害怕;黎先生再三囑咐不許我們嚇到您。」那兩個中年男人迅速且低聲的說明自己的來意。
原來是許久未與外界聯繫的黎紹裘派來的人,她的心頭霍然加速紊亂,心跳劇烈的彷彿快從胸腔中跳躍出來。
「商小姐,不知道您願不願意上車,讓我們老闆有這份榮幸和您共進晚餐?」
商豫斐稍稍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上了車,她想看看黎紹裘的近況究竟如何。
但其實自己心知肚明,老早在黎紹裘突然失蹤的第二天,她的內心,早就對他展開了止不住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