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狄丞雁中箭,耶律吹雪整顆心都涼了,她揮動長鞭,瘋狗似地朝向那些弓箭手,狠狠抽了過去。
駭人的氣勢,讓耶律吹雪如入無人之境,幾乎沒有人敢上前與她抗衡。
幾名弓箭手僅僅被她長鞭輕掃,便已經倒地不起,更別說再補箭上弓,予以還擊。
所有人都見識到她的功夫,沒人敢上前自討苦吃,只能靜靜地圍著她,不敢有進一步的舉動。
「你怎麼了?你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能有事啊……」耶律吹雪抱著狄丞雁緊張的說著。
第一次,狄丞雁見到耶律吹雪因他而面色驚慌,那擔心害怕的神情,在在都顯示出她非常在乎他。
「生死有命……很多事是勉強不……不來的,萬一……我真的活不了,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能不能誠實回答我?」他撫摸她的臉頰,看到她為他流淚,心裡還真有說不出的酸痛。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強悍蠻橫的耶律吹雪,這下還真的哭得淚漣漣。
「別打……打斷我的話,我……我只想知道,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當我狄丞雁的……娘子?」狄丞雁吃力地說著。
「我……我當然願意,我早就想嫁給你,我老早老早就想要嫁給你……」耶律吹雪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坦誠不諱地將心裡頭的大聲說了出來。
「看來,我……這一路上對你的用心良苦……都是值得的了…」他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彷彿一切的付出,都有了代價。
「別再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你武功底子那麼深,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想要扶起他,可是他好重,怎麼也拉不起來。
「用……用不著了,聽到你說……你願意嫁給我,這樣……我死也瞑目了……」他緊握她的手,滿臉淨是開心的笑容。
「你怎能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要我嫁給你才會死而瞑目,這不是存心要我守活寡嗎?」她說這話,彷彿自己已是狄丞雁的妻子。
「要死要活……已不容我決定,但在臨死之前,還能……聽到你說這些話,我很高興。」
「狄丞雁!」她緊緊握著他的手,情緒益加激昂。「我不跟你爭了,也不跟你鬥了,只要你能好好活著,要贏我幾回,我都不在乎……」
這是她生平頭一遭認輸,而且心甘情願。
這時,站在一旁的錢通海,不禁大聲喊道:「上啊,還呆愣在那做什麼,快把他們兩個給我抓起來呀!」
眾人一呼而上,但一到達耶律吹雪跟前,便被她凌厲的眼神,給嚇得不敢再踏前一步。
「你們誰要敢過來,我馬上讓他碎屍萬段!」本來就夠駭人的眼神,加上這番警告,更是讓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當鞭下亡魂。
這時,一名小廝跑上前來,氣喘如牛說道:「老……老爺,外…外頭好多……好多官兵……」
「官兵?」
正遲疑之時,一名大將軍便率領著龐大軍隊,踏進錢府莊院。
而在他身旁的有鄭渾與孫瑜,兩人一看到狄丞雁躺在地上,馬上奔上前去。
「主子……」
一見救兵到來,耶律吹雪急忙對兩人說道:「快,快找大夫來看他的傷勢,他傷得好嚴重!」
「韋……韋琦大將軍……來了嗎?」狄丞雁微弱地說道。
「我來了,真是對不起,我們來得太慢了,希望狄大人能見諒。」韋琦深感歉意說道。
「快別這麼說,你……你能趕來、狄某就萬死不足言謝了。」即使身受重傷,對於韋琦不辭艱辛前來相助,狄丞雁還衷心感激。
「別說那麼多了,先將他帶離此地再說。」每分每秒都是救命的關鍵,她不容許他們再這樣耽擱下去。
孫瑜聽了耶律吹雪的話,找來一輛馬車,迅速將狄丞雁帶離現場。
至於鄭渾,則陪同韋琦大將軍將一干人犯拿下。
在人贓俱獲下,錢通海想要狡辯脫罪,恐怕難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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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瑜駕著馬車,就著月色,奔馳在玄武大道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煙霞山莊。
一進山莊,裘震虎率先跑了過來,並對著家中奴僕說道:「把莊裡頭最好的金創藥拿過來!」
「看樣子,還是得先止血才行。」孫瑜眼見情況不妙,率先動手撕開狄丞雁身上的衣服。
此時,狄丞雁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已變得蒼白駭人,呼吸漸漸微弱,身軀變得越來越冷。
裘震虎先幫狄丞雁點了穴,止住他週身各大穴道,接著從僕手中接過一隻木盒,盒裡頭裝的,是幾顆奇香黯黑的藥丸。
「糟了,此刻他昏迷不醒,藥丸很難讓他直接服人體內。」裘震虎猶豫著不知該怎麼做。
耶律吹雪見情況危急,索性將藥丸含在嘴裡,略嚼兩下,便直接餵進狄丞雁口中。
「你們倆先去取熱水來,還有,順便拿幾塊乾淨的布。」不先清理傷口,只怕感染的話,處理起來更為棘手。
春萼與秋蕊領命,遇到這樣的事,動作更是變得俐落不少。
「公主,你還是先到外頭去,這裡由我和孫瑜來就行了。」他只怕到時幫狄丞雁翻身,他背後傷口過於殘忍血腥,會更讓她不忍卒睹。
「不,他會受傷全因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她走上前,對兩人說道:「幫我把他翻過采。」
眾人合力將他給翻過身來時,便可看見兩個明顯的傷口,那兩支箭幾乎要射穿他的身軀,要不是他內力深厚,命恐怕早就不行了。
耶律吹雪只覺一陣暈眩,雙手劇烈顫抖,就連擰乾毛巾,也顯得力不從心。
「公主,還是我來吧!」裘震虎在一旁說道。
「不用,你把金創藥幫我擱在一邊便行了。」要不是為了救她,他何必受這皮肉之苦?耶律吹雪在心中想著。
裘震虎與孫瑜不再說話,明白公主的脾氣,知道一旦她決定好的事,就不可能更改。
她先是清洗他的傷口,再將沾在皮膚上的血漬,一一拭去,兩個如銅錢般大小的傷口,看得耶律吹雪一陣心疼,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這時,裘震虎請來的大夫匆匆趕至,就算行醫有數十年經驗的他,看了狄丞雁的情形也不禁搖頭皺眉。
老大夫將一瓶特製的藥粉交給耶律吹雪。
「這瓶鋼虎散可以讓傷口很快癒合,每日換藥時,均勻撒在傷口上,至於能不能見效,得看他的造化了。」
傷得這麼深,就連老大夫也不太有把握。
「這是外用藥,那麼內服的呢?」
「我會抓幾帖藥給他試試,不過,在還沒有太大起色前,千萬不能讓他運功療傷,明白嗎?」
「我曉得了!」耶律吹雪心中依舊無法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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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匆匆飛逝數個時辰。
從昨夜到現在正午,耶律吹雪一直守在狄丞雁的床榻邊,一如她生病昏迷時,他守著她一樣。
記得他在受傷當時還說過,在他臨死之前能聽到她願意嫁給他,他死也瞑目了。
如今想想,她萬不該答應他,她要讓他不甘心,好好活著繼續跟她鬥下去,她寧願和他斗一輩子,也不願看到他現在這樣,動也不動。
想到這裡,耶律吹雪胸口一陣泛疼。
「狄丞雁,你快給我醒來,我們之間的比賽還沒結束,我不准你逃避,聽見了沒?」
從認識他以來,他總是充滿信心,凡事勝券在握,不管是應付什麼樣的場面,他總是談笑用兵,游刃有餘,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躺在這。
她希望他能神氣地在她面前吹噓,或指責她又做錯了什麼事,搞砸了什麼狀況,而不是這樣昏睡不醒。
她的心徹底地慌了!
原來他也曉得自己傷得極重,才會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希望能得到她下嫁的承諾。
「狄丞雁,你若要我嫁給你,你最好現在就給我起來,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帳還沒算,打的賭也該有個結果,你不准這樣一死了之,我和你之間,沒那麼容易就結束的……」她的語氣雖然霸道,但卻是壓低嗓門,只在他耳邊輕嚷著。
不管她再怎麼激他、罵他,床上那張蒼白的臉,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她多麼希望他能突然坐起來,取笑她愛哭的表情。
這樣對他傾訴,又過了一整天,在夜晚來臨之前,她的體力終於支撐不住,而趴臥在他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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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吟霜輕輕地推開房門,小小的腦袋瓜探了進來,她手上拿著一張毯子,躡手躡腳走了進來。
一天一夜過去了,她心疼姐姐一直這樣不眠不休地照料狄丞雁,連飯也沒吃、水也沒喝,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怕她沒吃飯又沒穿暖,萬一受到風寒,那身子骨肯定吃不消,所以才會送毯子來。
輕輕將毯子蓋在她身上,打算轉身離去時,一記淺淺的呻吟聲,抓回了她的注意。
只見狄丞雁張開眼睛,微微扭動身軀,雙手手指開始微微用力著,似乎要將自己的身子給撐起來一樣。
「狄公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吟霜的叫喚聲,驚醒了一旁熟睡的吹雪。
她睜開眼,映人眼簾的,是已經靠著自己力量坐直身子的狄丞雁,而疲累的神情,在看到這一幕後,馬上振奮了起來。
「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他問道。
「一天一夜。」耶律吹雪照實回答,一個起身,來到他的身後。「現在傷口還疼不疼?」
「不疼了。」
「狄公子,姐姐為了你的傷,整整擔心了一天一夜,她寸步木離守在你身邊,不但餵你吃藥,還替你換藥,都不讓我們幫忙呢!」
吟霜心疼姐姐,她要讓狄丞雁知道,能撿回這條命,她姐姐功不可沒。
「是這樣子的嗎?」
「我只是盡我的本分,你不也曾這樣對待過我嗎?」
這句話聽來,雖然刻意不帶任何情感,但狄丞雁明白,她的所作所為,遠遠超過她所說的一切。
「吹雪,多謝你了!」他徐徐說道,笑得十分溫柔。
「用不著跟我客氣,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照顧你,本來就是我應盡的責任,再說,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就這樣死去。」她說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隱瞞內心的那份私情。
「除此之外,就沒了嗎?」他提醒她。
「難道還有什麼嗎?」她顧左右而言他。
「在我中箭的那一刻,你說過,等我傷一好,你要嫁給我,這件事一直深記在我心底。」
即使在傷重昏迷,這件事仍舊盤踞在他心頭。
一旁的吟霜聽得高興,反而是耶律吹雪粉臉又紅了。她惱怒地看著他,恨不得把他打昏,讓他再躺個幾天。
「有妹妹在,你能不能別那麼不正經?」
「就是有吟霜在,我才要說。」他看向吟霜說道:「麻煩你把所有人找來,我有重要事情要宣佈。」
「找所有人來?」
「沒錯,麻煩你了!」
吟霜才踏出門,吹雪便好奇地追問道:「你才剛醒,有什麼事需要那麼急著宣佈嗎?」
「有,打鐵要趁熱,再說,案情已經水落石出,遲早我要送你回契丹去。」
狄丞雁深邃的目光,毫無保留地盯著她軟嫩的唇和羞紅的臉龐,不避諱自己對她的迫切渴望。
「打鐵趁熱跟我回契丹有什麼關連?」看著他瞧她的模樣,她如坐針氈般感到不自在。
他沉默不語,只微微淡笑,對她那嫣紅的臉頰,感到十分滿意,至少,他很清楚明白,這個小女人嘴巴雖硬、但仍在乎他這個決定。
看來,那兩箭他的確是挨得很值得。
「從沒看過你神色如此疲憊,我受傷的時候,你一定很辛苦,對不對?」他將她喚到跟前,粗糙的人掌,從她的臉兒,順著頸項往下滑,感受她那細滑的肌膚。
「以後別這樣了,大夫說了,那箭要再深一寸,你就沒命了!」她覺得粉頰微燙,連忙縮頸躲開他的觸摸。
「老天留我這條命,就是要甩來娶你的。」
「不要一直重複提這件事,你……你養病要緊。」她六神無主,不知他為何老把這件事掛在嘴邊。
或許是事情全告一段落,沒什麼事好讓他煩心的,所以,他就一直拿這件事情出來煩她。
可當時,她也是為了要安他的心,才順從他的意思,即使要嫁,她也不想那麼快,畢竟,心裡還沒準備,就連父王那兒,她連個字也沒提起。
再說,答應下嫁這樣的事,她一個姑娘家怎好意思一直掛在嘴裡說呢?
「吹雪,你不會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吧?」他以低沉的嗓音問著。
「到底是什麼事啊?」
「你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嗎?」他再重申一遍。「你說過,你要嫁給我,當我狄丞雁的娘子,這句話你該記得吧?」
「嗯。」她確實答應過他。 』
「我要你親口再告訴我一次。」
她猶疑著,但在對方不斷地要求下,終於開了口:
「是啊,我是答應過你,說要當你狄丞雁的新娘,不過……」
「行了,這樣就可以了。」他朝後頭一喊:「你們都聽見了吧?」
「聽見了!」一群參差不齊的聲音,從她耳後傳來。
「你們……」一回頭,她震驚的看著所有的人。
「我們都聽見了,明明知道我們要來,你還故意說得那麼大聲,這不是非我們主子不嫁的嗎?」大光頭鄭渾笑呵呵說道。
「狄兄,真沒想到你這兩箭還挨得挺有價值的,換成是我,我也願意受此皮肉之苦,換來一位貌美如花的娘子。」裘震虎更是帶著欣羨的口吻說道。
「能看到公主有這麼好的歸宿,真是感到高興。」春萼與秋蕊兩人也開心地流下淚來!
「是啊,若公主嫁給我們主子,也能使大唐與契丹兩國,情誼更加深厚。」孫瑜下了最後結論。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統統為了兩人的好事而興奮不已,而且對於狄丞雁來說,中兩箭換來一個佳人,怎麼說也都是划得來。
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鬧笑話的吹雪,不想讓狄丞雁如願以償,氣呼呼地大聲說道:
「要是我不嫁,你又能奈何得了我?」
狄丞雁臉一板,表情凝重說道:「你到底嫁還是不嫁?」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曾說過的話,如此出爾反爾,實在是失去一個身為公主的表率。
「不嫁的話,我就帶這班證人,一同到契丹王面前,討個公道。」
沒想到他竟然用輿論來壓她,吹雪看了看眾人,彷彿沒人願意與她站在同一國。
「我……我又沒說不嫁!」
「這才對!」
狄丞雁口氣中的自得,又讓她覺得輸了一回。
他伸出手,將她拉進懷中,熱燙的薄唇貼上她水嫩的紅唇,狂肆地吻她,在眾人面前,再度宣告他的所有權。
狄丞雁火熱的吻,令耶律吹雪全身發軟。沒想到狄丞雁傷才剛好,就能這樣生龍活虎,還把她整個人圈進他的身子裡,不斷給予挑逗的吻。
等到兩人回過神後,房裡的人老早就退了出去,他們主動將門關上,留給公主與未來的駙馬爺一室清靜。
「你……真的喜歡我嗎?再問你一次,免得將來你後悔。」她驕蠻的個性,他能受得了嗎?
狄丞雁一挑眉,再度俯下頭,並且封住她那張水嫩嫩的小嘴,厚實的大掌,則伸進她緋紅衣衫裡,回味那難忘的柔嫩身軀。
在這炎炎盛夏裡,窗外蟬兒輕鳴,百花盛開,唯獨這朵嬌艷的牡丹,被大唐的榜眼郎摘了下來,他會好好帶她回契丹提親,然後再風風光光將她迎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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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韋琦大將軍將一干人犯,送交京兆尹與御史,在他們速審速決之下,錢通海因人贓俱獲,罪證確鑿,罪名很快就成立,他的後半生,將要在牢獄之中度過。
至於契丹太子和縣令魏東亭,由於實屬契丹朝政管轄範圍,韋琦只有將此兩人與錢通海之間的結黨營私之事,轉呈朝廷,由外務大臣處理,請契丹王親自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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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山莊外,一隊人馬正準備啟程出發。
狄丞雁帶著耶律吹雪姐妹、春萼、秋蕊與鄭渾、孫瑜,七人一同踏上返鄉的旅程。
能救回妹妹,還能有個深愛她的人相隨在側,耶律吹雪可說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雖然出了一位令人失望的哥哥,但她深信,公正的父王,會對他做出最好的裁決的。
七人在沿著巴蜀、陝北,一路進入太原境內時,發現到此處荒煙漫漫,瓦破牆傾,似乎才剛被馬賊洗劫過一般。
面對這樣的現象,眾人雖感有異,但也覺得不宜多留,還是選擇速速離去。
對於這樣一個荒涼,殘破的村落,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了……
一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