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地,她將發冷的掌心放進韓睿的大掌裡,清楚的明白,唯有在他的身旁,她才能感到安心。
韓睿有些訝異她的主動,但他只是將手握緊,試圖暖和她的掌,還有……她的心,一向嬉笑的神情,漸漸融入一抹深情。
對她的感覺,由一開始的報復心態,到後來逐漸在乎她,和她在一起的甜蜜不知不覺中滲入他的心頭,一日不見她,就難過、思念的緊,像是著了魔一樣。
突然,一輛黑色車子從車後猛然衝撞上來,車體劇烈的震盪著。
保鏢相互對視,心想不好了,急忙拿起手機,緊急聯絡一直保持在一段距離外的保全人員。
「他們已經採取行動,你們馬上加速趕來。」
「我們已經察覺那輛黑車有些詭異,也知道你們的位置,再撐一下,大概五分鐘就能追上你們。」
「知道,不過你們動作要快。」話畢,隨即掛上電話,專心的注意著黑車的行動。
黑車加足馬力又往前衝撞,試圖將他們逼出車道之外,最好能將車輛撞翻,然後再殺人滅口,此路段人煙稀少,是最適合下手的場地。
司機加快油門,希望能撐到保全人員到場,只是車裡的人太多,載重過重,根本無法甩開來車的追撞,車子又一次被撞偏車道。「啊……」律苡無法控制恐懼,驚叫聲從口中竄出。
「別怕,不要緊,我們都有防備了,不用怕。」韓睿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不讓她因為車子的左右搖晃而撞傷。
律苡下意識的將他抱得更緊,試圖從他的身上得到力量,感覺到他的溫暖,她雖然還是慌,但已經不再那麼害怕了。
只是情況並沒有因此好轉,黑車來勢洶洶的衝撞,像是非置人於死地不可。
司機雖然努力的閃躲。但是仍被撞得左偏右斜,方向盤幾乎要握不住。
情況愈來愈緊急,車輛在後方來車的追撞下,車輪壓到路邊的石塊,車子終於失去控制,方向盤一偏,整輛車子朝路邊翻了過去,車身往前滑行了幾公尺,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黑車隨後停下,一個身材短小的男子,手裡握著一把短槍,慢慢的往前查看傷亡的情形,決定視情況再補上一槍。
車子雖然強烈震盪碰撞,但被韓睿緊攬在懷裡的律苡,並沒有受到任何外傷,她只覺得頭昏。只是當她從韓睿的懷裡抬起頭時,卻看到他的額頭因為碰撞而受傷流血。
她心急的伸手想替他拭去血跡,卻發現韓睿仍將她緊擁著,沒有一絲放鬆,她轉頭查看著司機與保鏢的情形,發現他們同樣也是血跡斑斑。
「快出去,車子可能會爆炸。」保鏢趕忙推了推韓睿,讓後者回過神。
車身因衝撞而扭曲,前後車門也因變形而無法開啟,只剩韓睿左邊的門尚可出入,所以韓睿必須趕快離開車子才行。
七十韓睿用力撐開車門,右手拉著律苡,狼狽的從車子裡爬出來,但危機卻沒有解除,因為兩人才站直身子,就發現歹徒已經走近。
只是不遠處也傳來警笛的聲音,想必保全人員已經快到了。
明顯的慌張神情在歹徒臉上出現,他趕忙跑向韓睿,縮短開槍的距離,想在最快的時間內達成任務,好駕車離開現場。
韓睿的腦部因激烈震盪而昏眩,身形不穩的退了一步。
律苡扶住他,驚慌流露在她的眸間,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她的淚不住的掉下來。
歹徒聽見警笛聲越來越接近,心知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隨即舉槍瞄準韓睿,打算開槍結束這一切。
律苡清楚看到歹徒的動作,沒有半點遲疑,她用力推開身形不穩的韓睿——
巨大的槍響傳出,劇痛由律苡肩處傳來,讓她蹙起黛眉,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她的臉皺成一團。
打錯人的歹徒懊惱的想再補一槍,只是警笛聲逼近,再拖延下去,恐怕他自己也會跑不掉,只好放棄到手的獵物,飛速的開車逃逸。
韓睿被律苡推開後,跌倒在地上,待他回過神時,一輛警車在保全人員的通知下,也一同到達現場,而另一輛則追趕已經逃走的黑車……
他呼吸一窒,驚恐的發現是律苡推開了他,代他受了那一槍。
「律苡!」
他趕忙起身,身軀仍是晃了一下,他等不及讓昏眩感過去,就跌跌撞撞的往律苡的方向跑去。
而慢了一步的保鏢,慌忙的從車子跑出,一臉的懊悔。
韓睿扶起律苡,扯到她的痛處,她悶哼一聲,黛眉皺得更緊。
「你怎麼……」怎麼會那麼傻?韓睿哽咽的說不出話。
「你痛不痛?」她抬起眸,看著韓睿仍舊淌血的額頭,想抬起手來,卻又無力的放下。
「不痛不痛!」迎著她擔憂的眼神,他既驚慌又生氣。
「該死的!」他低咆著。「你不是說不愛我嗎?不是說不想留在我的身邊嗎?你是哪一根筋不對,幹嘛替我擋子彈,幹嘛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攬她入懷,想察看她的傷口,卻見她用雙手扯住他的領口,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緊蹙著眉頭,像是疼痛,又像是困惑。
疼痛模糊了她的神智,那劇烈的疼讓她感到恐慌,她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他,所以無力再隱藏她真正的心思。
「你說過,你出現的目的,是為了讓我重新愛上你……」她露出一個因疼痛而扭曲的微笑,歇了歇之後,才又接著說:「我曾經說過,我絕對不會再愛上你,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聽到她的告白,韓睿沒有一絲的快意,反倒覺得喉間被緊緊的掐住,胸口疼得無法呼吸。
「我知道,你達到目的之後就會離開,所以……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我真正的心意,但是現在……我怕不說就來不及了……」她摀住傷口,努力想抑制泛開的疼痛,卻力不從心。
「別說了、別說了……」韓睿不想聽,他不想聽她像交代遺言似的話,眼眶裡的淚水在蔓延,他卻無力阻止。
「我愛你……一直都好愛你……只是你從未在乎過我,說的話從沒有一絲真心……」她的手緊扯著他的衣領,嬌軀顫抖著,像是十分寒冷,她靠在他胸前困難地喘氣,斷斷續續的喘息彷彿隨時可能停止。
「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他緊抱著她,全身肌肉都緊繃著,根本難以呼吸,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早就愛上她了,只是他太過驕傲,不敢勇敢面對與承認。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小聲地問,模樣讓人心疼。
在面臨生死存亡的當口,她再也無法否認,對他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她可以不要生命,但是卻不能看著他離開。
「我不走,我會留在這裡,會留在這裡。」他許諾著,緊咬著牙關,不讓淚水流下。
打從懂事以來,他未曾掉過淚,但是擁著受傷的她,他卻怎麼也控制不住。
「好痛……」律苡低吟著,慘白的臉色看來駭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韓睿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卻無法抑止。
第一次,他感到這麼慌。
害怕她會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那股慌亂叫他幾乎無力抱住她,他只能輕擁著她,全身像被抽乾了血液,甚至快要無法呼吸。
難以忍受的劇痛,終於奪走她的意識,她在他懷裡昏了過去。
「律苡……」他驚慌的大喊,但是她像是沒有了知覺,一動也不動。
「醒一醒!你快醒一醒……」韓睿搖晃她,雙手被她的血液染紅,全身發冷,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可以?!
她怎麼可以在他察覺對她的感情之後,再一次的遠離他?
他握住她的肩膀,怎麼也不肯放手。
「既然說了愛我,就不要離開我!我不准你離開我!」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衝著她大吼。
他怎麼會那麼愚蠢?!為何以前不懂得珍惜她?
「律苡……」
絕望與心痛如同湖水一樣淹沒韓睿,他幾乎無法思考,有人猛力搖晃他,但他只是眼神空洞地緊緊抱著律苡。
「韓先生、韓先生……」
急迫的呼喊進不了他的耳朵,韓睿逕自沉默。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留下我……
韓睿在心底低喃著,抱著她輕輕搖晃,前所未有的無助,讓他的思緒幾乎完全停擺,只剩下她的身影在腦中徘徊著。
「……把她交給我,她必須馬上就醫,要不然會有生命危險的……」
耳邊的聲音終於滲入他的腦裡,他怔愣的看著立在一旁的保鏢,直到保鏢接手抱走了律苡,他才隨即趕上,坐著警車往醫院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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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病房裡,充斥著嗆鼻的藥水味,這是韓睿最厭惡的味道,但他現在卻面無表情,似乎對於嗆鼻的藥味免疫了一樣,就連聽到歹徒被隨後趕到的警察捉住,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他所關心的只有一個,就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律苡。
手術成功的取出她體內的彈頭,傷口也沒有造成感染,只是麻醉未退,她尚未清醒。
他將她額上的發撥開,才發現她的臉比他的手還小,好小、好小……
那麼纖細的身子,那麼柔弱的她,竟然有那麼大的勇氣,替他擋住那一槍,就為了保護他。
如果……如果子彈再射偏一點,他或許就見不到她了……
他的手在抖,停不住的輕顫著。
輕握著她冰冷的小手,若非他還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和脈搏,他早已發狂了。
凝望著她昏迷的睡臉,韓睿驀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
他怎麼會那麼愚蠢?!
從以前開始,他就只懂得傷害她,但是她卻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你曾經問我,對你算不算是愛,我答得很敷衍,因為我從來沒想過……」他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唇上,想起當時她受傷的神情。
「我從來就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你知道,我對任何女人從來沒認真過,從不知道何謂牽腸掛肚,卻突然地對你在乎起來……」從未曾剖心對人示愛過,他不知該如何說出愛語。
「那種感覺很嚇人,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愛情,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處理這些情愛,所以我以為,對你的感情只是喜歡……我不知道怎麼愛人,你教我、教教我,不要離開我……」他俯首靠近她,在她的耳朵旁啞聲要求著。
「韓睿……」
突然,他聽到了她的聲音,趕忙立直身子,卻見到她仍舊雙目緊閉。
「律苡?」他輕撫她的臉,以為她已經醒了。
可是她沒有張開眼,只是不斷的低喃著。
「為什麼還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醒醒!律苡,你醒一醒……」
他輕搖著她,不知是否因麻醉未退,她的囈語不斷,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如果不是真心的,為什麼不還我自由,為什麼?」
聽著她的低喃,韓睿一句話也說不出,無法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出解釋。
她一直囈語著,那如嗚咽的聲音,像是長釘一次次敲進他的心。
「我要離開你,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韓睿愈聽愈驚慌,可是無論他怎麼喊地,她就是不醒。
「睜開你的眼睛,蕭律苡……」他握住她的手,心慌的喊著,他不要再聽到她說要離開他的話。
就算是在夢中、在昏迷的情況下,他都不要再聽到她說同樣的話了。
「不要再睡了,醒過來、醒過來!」
他的怒吼讓她全身一震,如他所願的,律苡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你醒了……」韓睿緊張的神情終於放鬆:淡淡的笑了。
律苡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半晌之後才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她讓他知道,她愛他好久好久了。
那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牽扯已經結束,這場遊戲已經畫下句點了。
「你走吧,我好累。」她再次瞇起眼,將他隔絕在心房之外。
韓睿的臉色變得難看。
沒想到她清醒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他離開……
「你如果累了就休息;但是你叫我走,是什麼意思?」粗啞的聲音響起,韓睿捺著性子問她。
「我知道你留下的原因,不過……那只是我一時衝動,推了你一把,並沒有什麼特別意義,你用不著良心不安。」律苡仍閉著眼,不想再見他看似在乎的神情,她會受不了。
「說謊!」看她堅持將他推離,不若昏迷前的誠實,韓睿一陣氣怒。
「你說你愛我。」他咬著牙提醒她。
律苡皺起眉,臉色一白,僵直的睜開雙眼,眸中多了一絲無奈。
「是,我是愛你。」律苡凝眸望向他。「你如果只是想再確定一次,那你真的沒有聽錯,我的確愛你,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都愛著你。」
「既然愛我,為何又要我走?」他惱怒的道。
「因為你要我愛你,只是為了要讓我難過,只是為了要讓我後悔離開你,現在……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不是該走了嗎?」她用著他說過的話反問他。
「不是這樣的……」
他抬起她的臉,深吸口氣,看著她嗄聲說。「記得嗎?你在昏迷前問過我,不要我離開?」
律苡無言,想起自己當時可憐兮兮的樣子,疼痛讓她忘了自尊,竟讓她如此卑微的要求他。
「我答應過你,我不會走的,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他迎著她的眸,重申他的允諾。
只是律苡一點也不高興。
她轉開了頭,讓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我那時候痛傻了,別把那時候的話當真。」
「你還是希望我離開?不希望我留下來?」他皺起眉,惱怒與心慌交雜著。
氣氛一陣沉悶,沒人開口說話。
「為什麼?你既然愛我,為什麼不肯留在我身邊?」他怒吼,試圖驅逐胸口的氣悶。
「因為你不愛我。」她幽幽的說。「我不要留在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身旁,那種感覺……我三年前已經嘗過了。」
兩人目光交接,韓睿驚恐的發覺她眸中的決絕,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心慌。
「你不能走!」
他很肯定的拒絕。
「我必須走。」
律苡也沒有任何動搖。「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把我的自由還給我,也把我的愛情還給我……」
「我不!」
韓睿再一次的大喊。
見到她的離意甚堅,他只能拚命的搖頭。
怎麼可以?
在她昏迷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情,充分體認失去她的痛苦,而現在她好不容易醒了,卻還是決定要離開他……
「行不通的……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該去找一個你愛的女人,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律苡咬著唇,執意劃清兩人界線。
「這不是浪費!」
他握住她的小手,對她執意離開的態度,有著不滿,還有更多的慌亂。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的掛念,只是單純的想報復你,刻意否定那是另一種深刻的感情,我以為只要我不承認,它就不會存在,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律苡被動的被他握住手,怔愕的看著他,不知該做何反應。
而她的沉默像是一種拒絕,讓韓睿更慌了。
「你問過我,我們之間算不算是愛?我現在告訴你,是!沒錯,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在你昏過去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跳都停了。」
律苡有些不敢置信她剛才所聽到的話,但是……韓睿認真的表情,證實他是說真的。
「你愛我?不是隨便說說?」
律苡不信的再問一次。
「是,我愛你。」
他順便加上一個重重的擁抱。
兩人緊擁扯痛了她的傷口,但她沒有推開他,只是埋在他懷裡,任淚水滲透他衣服、體層,直直燙入他心臟,無聲縫合她曾碎成一片片的心。
保鏢立在病房外,握著病房門把的手,遲遲沒有推開。
「我想,歹徒供出王董是主謀、韓先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這件事……他目前大概沒有心情知道,我還是別破壞人家談情說愛。」他喃喃的念著,慢慢踱離病房。
長日將盡,斜陽將屋內相擁的兩人,拉長成一條融合的影子,愛情在空氣裡蔓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