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所謂的必要行動是指報警處理嗎?」何聿平和氣急敗壞的江志成正好相反,閒散地靠在沈嘉華的辦公室門口。「這樣好像不太好吧!要是造成了公司不必要的損失就有點麻煩嘍!」
江志成當然明白,溫氏總裁失蹤的消息要是被外界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所以他才會隱忍到現在。
但是現在外面已經傳得風風雨雨了,有的說是溫氏總裁溫靖芝是因為蘇家的「毀婚事件」而一蹶不振,甚至自尋短見;也有人認為溫靖芝是因為此次南下的投資不當,跑路去了。
反正現在網路、號子裡、商場上各種稀奇古怪的消息傳來傳去,教那些原本信心十足的股東們也開始浮躁了起來。
雖然外界對這件事十分注目,但是溫氏的高層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更讓流言平息不下來。
江志成看著氣定神閒的何聿平,開始懷疑他什麼時候在溫氏有了這麼大的份量,可以直接進總裁特助辦公室。
「話是這麼說,可是總裁突然失蹤,特別助理不但沒跟著,還成天關在辦公室裡不知道忙什麼,連我們自己公司都快要動搖了。」
「江總應該比誰都清楚溫氏的運作情形,總裁幾天不在,溫氏難道就會倒了嗎?」沈嘉華看著江志成的臉,淡然地說道:「總裁所經營的溫氏企業,應該不是這麼脆弱的組織。」
「你……」江志成被沈嘉華的話堵得滿面通紅。
「還有,江總說的那些流言我都知道。」
沈嘉華當然知道溫靖芝這次的失蹤會給溫氏帶來多大的危機,但是她一直相信,溫靖芝會希望她能將危機化成轉機。
「在您剛剛進來之前,我還聽到另一個最新的傳言。」
「我聽到公司裡有高層人士放出了消息,說總裁的失蹤是因為公司「政變」的關係。」沈嘉華仔細觀察著江志成的臉色。「我相信這是空穴來風,因為總裁現在正在一個相當安全的地方……算是度假吧!」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總裁遲遲不出面澄清傳言?」江志成不曉得急些什麼。「就算只是在董事會露個面也好。」
「沒有這個必要。」何聿平乾脆大大方方地坐在沈嘉華的正對面,滿面笑容的說著。「要是對溫氏沒有信心的,大可以就此撒手。」
「只是,要是因為現在抽手而少發了一些財,可就不關我們的事嘍!」
「何經理,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陳志成發現何聿平和沈嘉華之間的不尋常,臉色開始沉了下來。
「喔!對了,正式的人事命令雖然要到後天才發佈,不過既然江總問了,我也只好回答您。」
江志成看著沈嘉華,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總裁在去度假之前就已經簽下了人事命令。」沈嘉華對著江志成說著:「何經理在接受必要訓練之後,將任職東南亞分部的執行總裁,在總裁度假的這段期間內,何經理將由我負責訓練,實習總裁的工作。」
「這太荒唐了,總裁不可能作這樣的決定……」
「江總,你要看任何相關文件,或是要求證據我都能提供給你……」
「我要求立刻見總裁!」江志成不相信,一個小伙子居然會這麼三兩下地就爬到他的頭上去。
「總裁到下個禮拜五之前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沈嘉華按照溫靖芝留給她的紙條說著。「在那前,她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擾她,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江志成恨恨地看著沈嘉華和何聿平氣定神閒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走出了總裁特助辦公室。
送走了這個難纏的江總,沈嘉華便把目光落在不請自來的何聿平身上。
「我剛剛有請你進來嗎?」沈嘉華氣何聿平破壞了她的計劃,逼她提早和和江志成撕破了臉。
「我敲了門,」何聿平裝出了一臉無辜相。「可是你好像在忙,所以我決定要進來幫你一下,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
「什麼事?」沈嘉華愈來愈害怕看到這個會讓人頭疼的傢伙。「你有十分鐘的時間,現在可以開始說了。」
「這件事情非常、非常、非常的重要。」何聿平煞有介事地皺起了英挺的眉毛。「我希望能和你到一個隱密一點的地方談。」
「隱密的地方?例如?」沈嘉華在心底歎口氣,等著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下班之後,我會來接你。」何聿平對著沈嘉華鐵青的臉色甜甜一笑。「我們總得小心隔壁的那只耳朵……」他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開了門。
沈嘉華一點也不意外地看見蔣依蓮正以奇怪的姿勢站在門外。
「蔣小姐,我的事已經說完了,請便。」何聿平轉過身來對著沈嘉華眨了眨眼,然後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
※ ※ ※
完全不知道溫氏已經開始出現危機的溫靖芝,現在居然無聊到和葉桐玩一些很無聊的遊戲。
「不對,你太快了,你的動作要跟著我。」葉桐的耐性逐漸被溫靖芝磨光。「慢一點,注意力集中一點。」
溫靖芝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為什麼她就一定得配合葉桐做這樣的活動?
「算了,休息一下好了。」葉桐看著她的表情,決定暫時放棄。
溫靖芝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鬆了下來。
「你啊!可真是沒天分。」葉桐對著天花板無力地喃喃自語。「居然連這種小遊戲都玩不起來。」
溫靖芝聽了也只有一頭悶,從小到大她還沒聽過誰敢說她沒天分的,就只有這個傢伙敢這麼看不起她。
不行!說什麼都得讓他把這句話收回去。
「等我休息夠了再來上訴。」溫靖芝揉揉發酸的手,轉了轉眼珠子。
「上訴?哈!」葉桐似乎對她相當沒信心。「你再上訴幾次都沒用,像你這樣子,根本就抓不到當「鏡子」的訣竅。」
「我又怎麼樣了?」她又是哪裡惹到他了,非得讓他這麼糗著玩?
從他那天退了燒之後,整個人就開始怪怪的,老是喜歡找她的碴。不過,她本來還以為氣氛會更尷尬的。因為她根本不應該這麼衝動地就把那件往事說出來。
「悶--你的神經僵硬得要命,就像戴了層龜殼似的。」
葉桐老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形容她,不是刺蝟就是烏龜。
「小姐啊!要是像你這樣躲在龜殼裡面生活,感覺都會走樣的。」
葉桐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正經八百地坐起來,嚴肅地看著溫靖芝。
「如果我猜錯的話,你可別告我。」葉桐好像又要說一些奇怪的話。「你該不會是因為「冷感症」才去找布萊克醫生的吧!」
「你為什麼這麼問?」驚訝於葉桐的敏感,溫靖芝不由得愣了一會兒。
「沒什麼,男人的直覺而已。」葉桐聳了聳肩,幾乎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難道真的這麼明顯?溫靖芝不禁感到氣悶起來,果然是她有問題嗎?
「如果你相信我,願意配合我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做一些小改變。」葉桐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溫靖芝的神情。「反正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以我現在的狀況也不可能對你怎麼樣。」
看著溫靖芝認真考慮的模樣,葉桐的唇邊綻開了一抹隱隱的微笑。
「怎麼樣?要不要試試看?」
「怎麼試?」溫靖芝自認不是會這麼簡單就被男人騙的女人,試試又何妨?
「這個嘛!」葉桐笑得胸有成竹。「我們還是先從「鏡子遊戲」開始吧!」
※ ※ ※
「你要說的到底是什麼事?」沈嘉華用完甜點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何聿平。「再不說的話,我也沒時間陪你了。」
「我現在才正要開始而已。」
何聿平看向侍者,用眼神示意他們過來收拾盤子。
「謝謝。」
沈嘉華突然明白溫靖芝為什麼會這麼在意何聿平的事,因為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奇異特質,就像溫靖芝自己一樣。就像是這樣用眼神召來侍者,或是在一揚眉間就讓對手備感壓力。
這種人就像是真正的王者。
「現在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了,你可以說了吧!」
「這幾天來辛苦你了。」何聿平悠閒地舉起酒杯,同沈嘉華致意。「多虧你,我終於找到可以徹底顛覆溫氏的方法。」
他在說什麼?沈嘉華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他說的意思是她聽到的那個意思嗎?
「你在開玩笑嗎?」沈嘉華清麗的臉上像是蒙了一層霜。「如果是的話,那實在是個很不好笑的笑話。」
「想不到你還是有幽默感的嘛!」何聿平拿出了一份資料給沈嘉華看。「這是我這幾天調查到的東西,你只要看了就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說了。」
沈嘉華遲疑地接過何聿平遞給她的那份資料,才翻開第一頁,臉色就凝重了起來,然後愈看臉色愈青。
「這份資料是真的嗎?」沈嘉華看完之後才發現,溫靖芝離開的時間真是恰到好處。「總裁要不是事先就得到消息,就是運氣實在太好了。」
這份資料裡紀錄著一個完整的綁架及暗殺計劃,甚至還有引發溫氏「變天」的金錢往來紀錄。
沈嘉華不用大腦就想得出來,到底是誰有能力在溫氏裡這樣隻手遮天。
「你是怎麼弄到這份資料的?」沈嘉華受到衝擊的情緒稍稍平復之後,馬上想到這個問題。「你到底是誰,為什麼……」
「我會把這份資料交給你,當然就是表示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何聿平並沒有正面回答沈嘉華的問題。「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溫氏的存亡。」何聿平提醒沈嘉華。「現在總裁不在,要挽救只有靠你了。」
只靠她一個人?雖然她對自己的能力相當有自信,但是在這種狀況之下,她能及時推翻這個醞釀已久的陰謀嗎?
看著沈嘉華凝重的表情,何聿平反而輕聲笑了出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的。」何聿平眼裡閃著陰謀的光芒。「不過,我也有我的條件……」
※ ※ ※
「你到底要幹嘛?」
「噓!不要說話,開始培養情緒吧!」葉桐打開衣櫃裡的大穿衣鏡,又將那把舒適的貴妃椅給拉到鏡子前。「好了,終於佈置好了。」
葉桐剛才就要她先去好好泡個澡,舒活舒活筋骨,現在身體是放鬆了些,精神卻緊張了起來。
「在這裡等我,五分鐘之後我就回來。」
看著葉桐走進浴室裡的背影,溫靖芝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花錢買牛郎的老女人。
不行!不能這麼想,這只是治療而已……
溫靖芝呆呆地坐在貴妃椅上,看著自己的臉。
他到底要怎麼治療她?雖然說他已經「不行」了,可是要是他做到一半剛好「復活」怎麼辦?真的沒關係嗎?
溫靖芝發現自己竟然在咬著指甲想這些蠢問題,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對著鏡子苦笑,終於開始放鬆下來。
真是的,她一定是看太多他寫的無聊書了。這世上哪有可能會有那麼美好的親密關係?她都已經二十九歲了,即使跟自己相當喜歡的人在一起,也從來未曾體會過他書上所寫的經驗。雖然她不是相信「真愛無敵」的那種人,不過……
「在發什麼呆?」葉桐的聲音突然變得相當輕柔低沉。
「沒什麼。」溫靖芝看著他幾乎全裸地從浴室裡走出來,身上只鬆鬆地套了一件日式浴衣。
她從前一直以為只有女人穿和服才性感,沒想到男人穿上這種衣服的時候,也是會令人心跳加速的……
她看著葉桐踱到門邊,將房間裡的燈光調暗。不!不是衣服的關係。
溫靖芝回想起她前任男友中的一位日籍實業家,她也曾看過他穿這樣的衣服,卻沒有葉桐此刻所營造出來的氣氛。
「不要關燈。」溫靖芝注意到燈光愈來愈暗,忍不住心裡一陣慌亂。「我……我不喜歡房間裡暗暗的。」
葉桐輕輕地笑了。
「其實留不留燈都是一樣的。」葉桐別有用意地說著。
溫靖芝看著葉桐走到她的面前,拿出一卷白色的繃帶。
「這是要幹什麼的?」溫靖芝懷疑地問道。
「你的眼睛太銳利了,」葉桐伸手托住她柔嫩的臉,拇指輕撫過她的眼瞼。「所以,我要把它們蒙起來。」
「可是……」溫靖芝才冒出兩個字,嘴唇就被他溫熱的手指抵住。
「你還有一個缺點,就是話說得太多,問題也太多了。」葉桐的眼裡閃著責備的光芒。「觀察太多、問題太多,讓你的理智淹沒了你的感覺。」
葉桐的指尖輕輕地描繪著她的唇型,就在他指尖滑過的地方,溫熱變成酥麻。
「所以要把你的眼睛蒙起來,讓你暫時只能用身體去感覺。至於,麻痺理智的工作,」葉桐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竟顯得如此地具有說服力。「我會慢慢、慢慢地做的。反正,我們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最後這句話幾乎是隨著葉桐的呼吸吹進溫靖芝耳朵裡的。
溫靖芝毫無反抗地就讓葉桐蒙住她的雙眼,當她瞪著眼卻看不見東西的時候,一陣莫名的驚慌突然襲向她。
「才剛綁上去的,不能拿下來。」葉桐溫暖的手握住了溫靖芝冰涼的手。「還是你怕了?要是你怕了,隨時可以喊停。」葉桐的聲音裡有著挑逗的意味。
溫靖芝的身體雖然依舊僵直,但是那只伸向繃帶的手卻已經落了下來。
「很好,靖。」葉桐的聲音就在她的臉頰邊,帶著讚賞之意。「你能感覺到我在哪裡嗎?」葉桐的溫度離開她。
溫靖芝點了點頭,她感覺得到葉桐就在她的身前,卻不碰觸她。
葉桐拉起她的手,讓她的手碰觸他的臉。
「試試看,忘了你自己還有眼睛,用你的手來感覺我。」葉桐的掌心熨貼著她的手背。「用指尖、掌心、手背……把它們當成你的眼睛……」
溫靖芝冰冷的指尖顫抖著,隨即就被葉桐溫暖的肌膚同化。
她的手撫過他的發線,他寬廣的額頭,濃密的眉毛和總是微微上揚的眼睛。手掌緊貼著溫熱的皮膚,勾勒出他有稜有角的輪廓。英挺的鼻子下,一對帶著笑意的豐厚雙唇。她的顫抖漸漸停止,開始好奇而悠閒地探索手中的這個男性軀體。
葉桐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用動作、碰觸和呼吸的頻率給予她指示。
溫靖芝的手輕撫過葉桐跳動的頸動脈,再往下到他描摩著他的肩胛和深陷的鎖骨,漸漸地感覺到那溫熱皮膚之下,葉桐肌肉筋骨的收緊與放鬆。
溫靖芝的臉上不再是緊張僵硬,而是帶著一抹奇異的微笑。
她似乎已經抓到了訣竅,關於用她的「雙手」去「看」一個人……
她真是該死的有天分!
葉桐克制住自己想銬住她那雙手的慾望,拚命嚥下一聲不適當的呻吟。
為什麼?就連那些諳於此道的歡場女子們,都沒辦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衝動。為什麼在溫靖芝這樣半生不熟的碰觸之下,他竟然會覺得那是一種折磨?
一種睽違已久的折磨。
葉桐在溫靖芝的手就要往下到禁地的時候阻擋住了她。
「夠了。」葉桐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的沙啞,趕緊清一清喉嚨。「關於手的「觀察」就到這裡結束。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來上另一個課程。」葉桐解開溫靖芝眼上的繃帶,開始帶領她進入另一個階段的「感覺課程」。
「好像進步多了嘛!」葉桐抹去溫靖芝鼻尖冒出的幾顆汗珠,微笑道:「至少比早上進步很多。」
剛剛他們又試了一次「鏡子遊戲」,這次溫靖芝的動作比早上流暢得多了,有時候她乾脆閉起眼睛來,用身體去感覺葉桐身體的動作。
溫靖芝以往從不曾和其他人有過這樣親近的感覺,即使是和以前曾經交往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曾有過這樣的交融感。
話說回來,她也不曾和其他男人一起分享彼此的體溫。更不曾像今天這樣,用自己的雙手探索他們的軀體。
難道說,以前自己在心裡建起的一道道牆壁,今天卻被這個男人打破了?
葉桐從另一邊的貴妃椅上站起來,走到浴室裡去。
溫靖芝從穿衣鏡裡瞥見了自己,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怎麼了?被自己嚇到啦?」葉桐擰了一條冷毛巾出來,卻看見溫靖芝正楞楞地盯著鏡子看。
「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溫靖芝只覺得鏡中人的臉雖然是她看了二十幾年的臉,但是此刻這張臉上的神情,卻不像是這張臉會有的。
她從來也未曾想過,會在自己的臉上看見這種嫵媚的表情。
「別擔心,我保證你還是很美的。」
甚至是更美了。葉桐在心裡讚歎著,果然就跟他當初想的一樣,只要褪去了那層冰冷的「殼」,她的美就會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葉桐看著自己的「成果」,心裡卻有點嫉妒那個將與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他很明白,對於溫靖芝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個「治療」而已。不管方式如何,「治療」一旦完成,治療師和被治療的病人就不再有任何瓜葛。
算算日子,他們到這裡來已經是第五天了;換句話說,他們還有五天的治療期。
在這五天裡面,他真的能克制自己,全身而退?
在葉桐的心裡正充滿著這些矛盾的思緒的同時,溫靖芝也在想著葉桐這個人。
從他寫的那些書來看,他應該對於和女性交往很有經驗。經過剛才的「治療」,她更明白地感覺到這一點。
溫靖芝回億著手掌下屬於男性身軀的觸感,想起了那些讓她對於自己是個女人有所覺悟的接觸。那的確是一種不能說專業,卻相當有效的治療法。
溫靖芝忽然想起了他是為了什麼而在這裡的。
那種狀況對於男人來說,的確是相當痛苦的一件事,但是他卻像是滿不在乎似的,這反倒引起了她的好奇。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溫靖芝想著,自己或許對他的「症狀」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也許能替他出點主意。
葉桐驚訝地看著眼裡閃著好奇的溫靖芝,遲疑地點了點頭。
從第一天見面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向他提出問題,這倒是個好現象。
「你問吧!」
「你……」溫靖芝本想用婉轉一點的方法問葉桐,最後還是決定單刀直入。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呃……不行的?」
一聽到溫靖芝的問題,葉桐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是一聲苦笑。
「你真的想知道?」葉桐看著溫靖芝的容顏,決定把這件事跟她說。「那可能要從我的初戀說起。我不是說過,我小時候是在那種煙花巷裡長大的嗎?」
溫靖芝知道他指的是那晚他所說的故事。
「在那裡長大的孩子,就算不願意,每天也會耳濡目染地知道許多不該在那個年齡就知道的事。」葉桐想起了那個地方對他的影響。
「只不過我比其他人幸運一點,有個老醫生常常教我一些事,又要我多看書,所以我還不至於變成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 ※ ※
葉桐因為表現良好,一出了感化院就到他的觀護人所介紹的一家餐廳工作。
由於葉桐認真做事的態度,店裡的大廚很照顧他,常常趁著休息的時候教他一些東西。
可是這家店的老闆卻不太喜歡葉桐,總覺得他是個有過不良紀錄的年輕人,對他總是懷疑東懷疑西的,甚至有一次還懷疑葉桐偷了店裡的錢。
幸好老闆娘和大廚極力證明葉桐的清白,要不然,葉桐就要被趕出店裡了。
餐廳老闆有個念高中的女兒,和葉桐同年,剛考上大學,很少在家裡出現。
餐廳裡的員工都稱她「大小姐」,見過她的人幾乎部成了她的崇拜者,葉桐卻一直無緣得見,大概是因為老闆怕他會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所以老是把他們錯開吧!
雖然老闆這麼的用心良苦,但是,該相遇的人,總有一天會相遇……
那天,葉桐像往常一樣趁著公休日坐在廚房後面的屋簷下看書。
「李叔!李叔!」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在叫著大廚李叔。
葉桐好奇地走進廚房裡,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在裡面。
「你是?」
「你找大廚?他今天不在,有事嗎?」
「你是在店裡幫忙的人嗎?」那女孩好奇地打量了葉桐一會兒。「我好像沒見過你。」
「我叫葉桐。」葉桐大概猜出眼前這女孩是誰了。
「喔!」那女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叫陳奇娟。」女孩的笑容像清晨的朝陽般亮起。「老闆的女兒。」
葉桐終於知道,為什麼店裡的小伙子們會這麼為她著迷了。
只要是見過那個笑容的人,大概很少有人會不對她產生好感的。
「你在看書啊!」陳奇娟好奇地探頭過來,看看葉桐看的是什麼書。
「你很喜歡這本小說嗎?」陳奇娟眼睛一亮。「我也很喜歡這個作家寫的書。」
「沒有,只是……」葉桐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這本書是他跟隔壁的小妹借的,因為沒錢買新書,休假的時候又悶得慌,所以只好將就著點看。
「這樣啊!」陳奇娟對著他笑了笑。「你如果這麼喜歡看書的話,我可以借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上來我拿給你。」
「這怎麼好意思呢?」
「反正我不在家的時候,這些書放著也是惹灰塵,還不如讓想看的人拿去看。」
就從那時候,葉桐開始偶爾會和陳奇娟討論一些關於書的事,老闆也透過她知道了葉桐是個肯上進的年輕人。
只是,有美麗、漂亮的女大學生關心,又得到老闆的另眼看待,店裡的小伙子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葉桐一個人得到好處?更何況葉桐身上還背著以前的不良紀錄……
就在葉桐和陳奇娟的感情愈來愈好的時候,一個陰謀正在他們之間醞釀、發酵……
「啊!」
一聲尖叫在葉桐狹小的房間裡炸開,在門口是陳奇娟一臉不信的表情,而躺在葉桐幾近半裸的身體旁邊的,是一個陌生的妖艷女子。
「阿桐!這是怎麼回事?」妖艷女子拉拉葉桐的手臂問道。
葉桐才剛被尖叫聲嚇醒,對眼前的狀況根本一點底都沒有。
「葉桐!我恨你!」陳奇娟恨恨地丟下了這句話,便轉身離開,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葉桐看著身邊的女人,慢慢瞭解是怎麼回事了。
「是誰花錢請你來的?」葉桐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是昨天晚上找他一起去喝酒的同事請來的,目的嘛……應該相當明顯。
「你在說什麼?」那個年齡足以當他媽的女人張著一雙狡獪的眼睛,裝作聽不懂葉桐的話。
葉桐看著她,只有苦笑。
「你走吧!」葉桐打開房門,示意那個女人穿上衣服離開。
「真是冷淡啊!」那女人站起身來穿回衣服。「吃了不抹嘴,做了不認帳,想就這樣打發我走?」
「你或許騙得過剛才那個小姐,卻騙不過我。」葉桐看著她。「我沒有做過的事,誰都別想要我負責。」
那女人訝異地看了葉桐一眼,接著無奈地笑了出來。
「看你的樣子不像個笨蛋,為什麼會招惹上那種大小姐呢?」那女人從她的皮包裡掏出一根煙遞給葉桐。
「這不干你的事。」葉桐搖搖頭。
「或許吧!不過呢,姐姐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她收回了煙,替自己點著了。「你和那個大小姐一點都不適合。」
「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那女人收好東西就離開了葉桐的房間,只留下葉桐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風暴。
發生了這種事,葉桐在這家店裡當然待不下去了。老闆每天看著自己女兒憂鬱的表情,更恨不得把葉桐這個不知好歹的渾小子給碎屍萬段。
知道這個狀況之後,大廚還是支持葉桐,只有他相信葉桐不是那種人。
「再去和丫頭談一下吧!」大廚對葉桐說了好幾次。「有誤會還是得解開,年輕人嘛!鬧鬧意見也就算了。」
可是葉桐就算有心向陳奇娟解釋,陳奇娟卻一直沒有給他機會。就連他要離開店裡的前一天,她都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見他。
他托了老闆娘交給她一本書,那是她以前說過,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一本書。
他好不容易存夠了錢,買下了這本書送她當生日禮物,她卻在這時候把這本書還給他。
葉桐知道她心意已決,便黯然離開了那家店,也結束了這段苦澀的初戀。
後來,葉桐輾轉做過很多工作,也很努力地想充實自己,出人頭地,卻總是因為自己的過去、出身而受到阻礙。
就在他又被瓦斯行老闆辭退了之後,葉桐看到了一個小說徵文的廣告。
葉桐實在是厭倦了再繼續和偏見搏鬥,又不想再走回頭路,乾脆把心一橫,認認真真地寫了一篇小說去投稿。
雖然第一次的投稿並沒有獲得採用,但是葉桐的才能卻讓出版社的編輯祁館言很賞識,決定支持他繼績寫下去,就這麼一直寫到了今天。
※ ※ ※
「人一出名,很多好的壞的都會跟著來,尤其是出名的男人。」葉桐並不諱言,在他的名聲剛竄起的那幾年,他的確過得很放蕩,無美酒美女不成書,完全忘了過去的苦日子。
「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是為了創作、尋找靈感,才會在這些美色、美酒中流連徘徊。」葉桐苦笑著說:「但是到了後來,我卻幾乎忘了自己到底是為享受而創作,還是為了創作才享受。」
燈暗了,人也累了。
溫靖芝和葉桐就這麼躺在寧靜的夜裡,傾聽著彼此平穩的心跳。
「等到有一天,這些都不再是享受,而變成一種折磨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這些年的生活徹底的掏空。」
「掏空?」溫靖芝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讓葉桐輕敲了她一記。
「不是你想得那個樣子!」葉桐連忙更正自己的用語。「不過,也差不多了。」
有時候,心靈上的空虛比身體上的空虛更要命。
「我發現自己在看著別人所謂的美女的時候,卻一點感覺也沒有。」葉桐想起剛發現自己不對勁時,那種慌亂的心情。「沒有創作的靈感、沒有故事、什麼都沒有,甚至連男人最原始的衝動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溫靖芝狐疑地問道:「即使是一個活色生香的裸女站在你面前都沒用?」
葉桐點點頭。
「我的編輯兼損友比我玩得更凶,他用過他想得出來的所有辦法,卻一點用都沒有。」葉桐想到那段日子的「痛苦」就怨歎。「不要說是「抬頭」了,就連「點頭」都沒有。」
溫靖芝聽見他的形容,忍不住笑了出來。
「很高興聽見我的悲慘遭遇,至少還能提供你一些娛樂。」葉桐伸手揉亂溫靖芝的長髮,動作親匿得像是情人一般。
「可是你之前又說,所有的醫生都認為這不是身體上的原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溫靖芝還記得他說過一些自己的狀況。
「嗯,這麼說吧!」葉桐在思考著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你知道厭食症吧?就是突然間就吃不下任何東西了,看到再好吃的東西也引不起食慾。」
「你的情形就是那樣?」
「雖然不完全一樣,但是很像。」葉桐點點頭。「我好像是突然間就對異性失去了興趣。」
「我有一天醒來之後突然發現,我的身邊躺著的女人竟然看起來就像一根蘿蔔,然後,眼中所見的任何異性,都變得跟一堆堆的馬鈴薯和南瓜一樣。」葉桐想起那段日子就怕。「你想想嘛!看著一堆馬鈴薯和南瓜在我眼前來來去去,我怎麼會有衝動呢?」
「就連美女你都會看成馬鈴薯?」溫靖芝實在有點不能理解他的話。
「即使是號稱名模的美女,在我的眼裡也只變成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馬鈴薯而已。」葉桐遺憾地說道。
「那我呢?」溫靖芝好奇地問:「那我是長得怎麼樣的馬鈴薯?」
「你?」葉桐看她追問笑開了。「你不是馬鈴薯。」
「不是馬鈴薯?那是什麼?」
葉桐該怎麼怎麼告訴她,她是他這幾個月以來,唯一一個不會在他眼裡變成馬鈴薯的女人?
「你啊!」葉桐笑著往旁邊躲。「我不是說了?你不過就是一隻躲在岸邊不敢下水的小烏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