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吧。」封晉陽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窗邊,眺看遠方。
又到了用餐時候了嗎?時間過得好快,不知那個驕傲、倔強、又可愛的小女人吃了沒——
他在心底沉沉歎息。
都好幾天了,她過得好不好?不會——真將他拋諸腦後了吧?
惶然,不是沒有的,但是他要自己靜心等待,給她時間去看清,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這是她的權利,她有資格,自己選擇她要的人生。
如果等到了最後,她仍是拘泥於外在形式的奢華,他也認了,畢竟他努力過,只可惜改變不了她。
他相信,她不會讓他失望的,對吧?
「大師兄?」
又來了!近來大師兄常露出這種神情,飄忽得難以捉摸,就像那一日,蘭熏格格都已走遠,他綿柔的目光仍收不回。
該怎麼說呢?他的眼神,太柔、太沉,像是——埋了什麼她說不出來的東西,他甚至聽不見她的呼喚。
單曉月莫名地慌亂起來,覺得他離她愈來愈遙遠了——
難道,他與蘭熏格格?!
會嗎?有這個可能嗎?大師兄不是很看不慣她驕矜的行事作風?可是為什麼,自他去了一趙五台山回來之後,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有種即將失去他的恐慌——
本能地,她上前緊緊抓住他的手。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慌亂,封晉陽拉回視線,不解地凝視她。
沒有,一切都沒有變,大師兄看著她的眼神,依然和以前一樣,溫柔關懷。
「大師兄,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她仰臉,期盼地問。
「傻話。」孩子氣的間話,換來他疼愛地輕拍俏臉。
想起什麼,他凝思道:「曉月,你快十八了吧?」
「是啊!」
他斂眉,思量著。「十八,不小了,是該許人家了,要大師兄為你作主嗎?」
他們三個師兄妹,都是身世淒涼的孤兒,由師父撫育成人,並且傳授畢生武學,如今師父不在了,師妹的婚事,他自當擔待。
「大師兄,你、你怎麼突然跟人家提這個嘛!」她輕嗔,羞紅了臉。
是大了,懂害羞了。
封晉陽輕笑。「你不說,師兄哪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怎麼替你作主?」
「誰都可以嗎?」如果,她想嫁的人,是他呢?
「師兄可沒那麼大能耐,當然也要對方有意才成。」
「那——師兄呢?你心裡也有人了嗎?」她語帶試探地問。
封晉陽既不承認,也下否認,淺淺帶過。「丫頭,你還管到我這裡來啊?」
他就是這樣,待人溫文柔和,可是觸及到內心世界,卻像一陣風、一團雲霧,教人捉摸不住,誰都不曉得他心裡真正想的是什麼。
她好洩氣,頹然道:「有,對不對?」
封晉陽挑眉,不作聲。
「是蘭熏格格嗎?你喜歡的人,是不是她?」
封晉陽笑了,很輕、很輕地說道:「那女人啊,脾氣差得連鬼都不敢領教,誰娶她誰倒霉。」
「真的是這樣嗎?」他這是想騙誰?她?還是自己?他難道不知道,他提起蘭熏格格時,眼神柔了,聲音低醇得幾近纏綿,這樣的柔情,是她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
他明明、明明就是愛著蘭熏的。
單曉月心碎了,心中埋藏的情意再也說不出口,她不要他為難,既然他愛著蘭熏,就讓他快快樂樂的去愛。
「我知道了。大師兄,請你一定要幸福,好不好?」
很多事,不需明說,懂得的人,自然懂得。
他的小師妹,善良得讓人疼惜。
封晉陽很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發。「蘭熏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那他一定會殺雞宰羊來謝神。
有什麼用呢?再怎麼善解人意,大師兄喜歡的人一樣不是她。雖然她不明白大師兄的選擇為什麼會是蘭熏,她早了那麼多年認識大師兄,一直陪在他身邊,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還是輸給了他口中性情不好又不可愛的蘭熏,不過,她會尊重他的選擇。
「別說那些了,快來吃飯吧,再不吃要冷了。」
封晉陽領情的端起飯碗,吃沒兩口,僕人前來稟報,說是蘭熏格格到訪。
「她在哪裡?」平日出門不是都得勞師動眾,怎麼這次那麼低調,怪不習慣的。
「咦?格格說不要驚動大人,只問您在哪兒,她要自己過來,怎麼——格格還沒到嗎?」
封晉陽心思一轉,立刻意識到怎麼回事。
「糟!」擱下飯碗,他飛快衝了出去。
他頭又要痛了,這小心眼的女人鐵定會跟他沒完沒了!
一路找來,在她氣沖沖踏出大門時,急忙喊住她:「蘭熏!」
「滾開!」她頭也沒回,大步跨出。
氣死人了!枉費她帶著滿腔情意來找他,沒想到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那麼不堪!
是嘛,她不溫柔、不可愛,沒他小師妹善解人意,他還追來幹麼?
忿忿然走了幾步,發現後頭毫無動靜,她奇怪地停住,回過頭去。他還當真閒閒地靠在門邊目送她,完全沒有留她的意願。
他、他、他——可惡!
「封晉陽,你死人啊,不會留我嗎?」
他差點噴笑出聲。
清清喉嚨,強迫自己將笑意嚥回,端出十足謙恭的神態。「下官惶恐,格格要走,下官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強留啊!」
這會兒倒說得恭敬卑微了,怎麼平時就狂妄放肆得很?
蘭熏心裡頭氣悶,被可笑的自尊給綁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知格格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是下官失敬,還請格格恕罪。」
「你!」才多久不見,他一定要這樣疏離,拿恭敬的態度來拉遠距離嗎?她還是比較想念那個有自信、有傲骨,動不動就板起臉訓她的封晉陽。
「不知格格專程前來,有何指教?」
指教?難不成要她說,她想他,她喜歡他?!他這種態度,她怎麼說得出口!
「噢,我想起來了,格格是來看你的雞嗎?」
「我、我來看——」她被口水梗到。
「不要不好意思,來來來,在這裡。」他不由分說,拉了她來到後院,然後,就看見一隻肥嘟嘟的母雞,態度囂張,大搖大擺地逛大街,甩都不甩人。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他似有若無的咕噥聲,很不巧就讓她聽個一清二楚,她當下羞愧不已。
接過他遞來的一杯米,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撒著。
「看吧,我沒有騙你,它在這裡好吃好睡,我把它養得很肥,都沒有虧待它哦!」他還邀功呢。
誰管這只笨雞有多肥啊!她想看的人是他啦!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她就不信聰明過人的他,心裡會沒數。
她都已經放下身段,不顧尊嚴的來找他了,他到底還想要她怎樣嘛!
「封晉陽,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心有怨懟,沒察覺他放柔的眼神凝視,正盈滿柔情。
「一陣子不見,你的壞脾氣還是沒變——」
「你!」她氣悶。「對啦對啦,我脾氣壞,我不夠溫馴,你去找你的可愛師妹嘛!」
不曉得她留意到沒有?這口氣酸得嗆人,他甚至敢賭,此刻要是絞乾她,起碼搾得出十斤醋!
「你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他柔柔笑歎。「壞脾氣沒變,人倒是瘦了。」
扳過她的身子,雙手捧住細緻的小臉蛋,聲調柔如春風低喃。「告訴我,誰惹我們嬌貴格格不順心了?」
除了你還會有誰!
他難得的溫柔,引出她一陣陣心酸,眼眶就這樣漫上一層水霧。「封晉陽——」委屈一喊,人也跟著埋入他胸懷,雙手纏繞而上。
封晉陽任她抱著,輕撫她背脊。「怎麼啦?我最近可沒惹你哦!」
「有,你就惹了我!」她耍賴地低嚷。
「是是是,對不起。」他好脾氣地任她栽贓,只要她別哭,要說他殺人放火都成。
她其實沒哭,只是淚懸在眼眶而已,但是她不打算讓他知道,因為依戀著他溫暖的懷抱。
「心情好點了沒?」他問。
「還沒。」小臉埋得更深,偎蹭著。
靜默了會兒——
他站得腳酸。「行了吧?」
「還不行。」
好吧,再忍耐一下。
等等等,等到母雞米都啄完了。
「你到底還要抱多久?」光天化日下,剛才有多少人走過去,她發現沒有?他一世英名還要不要?
「我高興!」
這、這真是——她可不可恥啊!
「你夠了哦!」她不知道他很餓嗎?他由早上忙到現在都沒還吃耶。
「封晉陽,你什麼口氣!本格格肯抱你是你的榮幸!」她鬆手,表達不滿。
「好啊,我很樂意把這個『榮幸』讓給別人。」很酷的轉身。
「封晉陽,你給我站住!」
「誰理你,我要吃飯!」
「你、說、什、麼?!小小食物在你眼中,居然比本格格還重要?」她不敢置信地大吼,他竟然不理她,很大方地說他要吃飯?
封晉陽挖了挖有些耳鳴的耳朵。「廢話,食物能吃,你能嗎?」他很餓、很餓耶!不懂體貼的混蛋女人。
很好,這才是封式本色。
有時她覺得自己真是反骨,得讓人罵才爽。
「我不能吃?我不能吃?!我不能——」她完全無法接受打擊,區區食物真的把她給比下去了,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忽視與羞辱。
「你很煩耶,再吵我不客氣了哦!」她不知道她的嗓門和那隻老母雞有得比嗎?他有權為他備受凌虐的耳朵表達抗議。
「不然你想怎樣?」就不信他敢拿她如何!
「我想這樣!」一把拉過她,毫不溫柔地吻住她欠教訓的小嘴。
「唔!」她一時驚嚇,咬上他的唇。
封晉陽悶哼一聲,更用力地貼吻住,深深纏吮。
她嬌喘,氣息淺促,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已經放開她。
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眼睛瞪那麼大做什麼?本美男子肯親你是你的榮幸!」就她會說這句話啊?他學習能力是很強的。
「你、你!」這麼風花雪月的事,他居然像土匪打劫似的,毫不溫柔地對待她?!可、惡!
她氣掉了理智,用力拉下他,狠狠貼上他的唇,用力親了回去。
很好,這是她主動送上門來的,那他就不客氣了。
封晉陽不打算與自己的福祉作對,大大方方地攬緊纖腰,挑弄粉唇,深入糾纏、撩吮。
蘭熏無法再思考更多,本能地張手圈住他,啟唇迎向他的探索,迷亂的神思,只感覺到他灼熱的雙唇溫度、他放肆的挑勾、他蕩人心魄的糾纏——
昏沉沉中,腦袋下禁浮現一絲疑惑,她是不是中計了?
一等他稍稍退開,蘭熏丟臉地發現,她居然腳軟了!
封晉陽朗聲暢笑,張手一攬,俐落地將她抱起。
「啊!」她低呼,急忙摟住他的頸子,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光看她一臉結結巴巴的樣子,就知道此刻她腦子裡轉的想法很精彩!「嘖,就算你想,我也沒力氣奉陪。吃飯去啦,你太潑辣了,沒有當西施的本錢,還是乖乖把少掉的肉給補回來。」
他雖然嘴裡不說,但其實是很心疼她的,對不對?
蘭熏感動地將臉深埋進他胸臆,悄聲低喃:「封晉陽,我喜歡你。」
「什麼?」他步伐一頓,皺眉道:「你考驗我的聽力啊?這麼小聲鬼才聽得到。」
她笑了,笑得很甜。「就是說給鬼聽啊!」
「無聊。」他輕啐,懶得理她。
此後,小小縣衙,時時可見蘭熏格格大駕——不,更正確的說,是蘭熏格格和縣令大人吵得不可開交的畫面。
他們很能吵,也不曉得為什麼,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他們都可以爭到面紅耳斥,頭頂冒煙,底下的人早已經由最初嚇掉下巴的驚愕,到最後習以為常當沒看到,還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他們吵到一個段落時,奉上冰鎮酸梅湯讓他們潤喉備戰。
「封晉陽,你是生來忤逆我的嗎?如果有八字,我敢賭我們絕對不合!」她氣得飆話。
「合八字幹麼?我又沒要娶你!」
「我愛嫁啊?又不是瞎了眼!」
「呵,那這世上瞎眼的女人還不少,要不要我列張清單給你參考參考?」
「是啊,你那癡情小師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她扯開極虛偽的笑容。
「那還用說。拜託你多向人家學學,曉月多溫柔可人啊,哪像你,這副鬼都嫌棄的個性要再不改改,再等一百年你還是嫁不出去!」
「封晉陽,你不要欺人太甚了!」直接拍桌子。
然後——很奇怪,不管他們吵什麼,到最後總會以火熱的纏吻作結,屢試不爽。
蘭熏和曉月也不對盤,卻不是像和封晉陽那種火爆的不對盤,而是冷冷的,見了面也不會打招呼,直接把對方當空氣的那種。
封晉陽深知箇中原由,也不勉強,不管是對曉月,或是對蘭熏而言,心中總是有芥蒂,很難對對方有好感。
也因此,他盡可能的不在曉月面前與蘭熏過於親密。除了避免兩個女人的心結更深之外,也為了不讓曉月太難受;曉月嘴裡不說,但他知道,她時時在背地裡流淚。雖然他自認對她只有兄妹情誼,但終究是他疼到大的,還是會不忍心。
可這看在蘭熏眼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輕憐蜜意的疼惜,令她不是滋味極了,他倒是很多情啊!
封晉陽哪會看不出她心裡頭彆扭,他夾在這兩個女人中間為難,怎麼做都錯,真是兩面不是人!
最狠的是,那個沒良心的雍皓星,只會在一旁嘲笑他活該犯賤,古有明訓,紅顏多禍水,千百年前就有一堆人告訴過他了,他偏不聽,放著好日子不過,想不開去趟水禍,一灘就夠淹死他了,還神勇的一次惹兩灘。
封晉陽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有多悶,就像一個病重垂死的人,有人路過,低下頭來看一看,沒伸手救助就算了,還踹上幾腳讓他多唉兩聲。
是的,他很嘔,但最慘的還不是這個。
在他處在這種立場下,頭痛得想跳井自我了斷的某一天,他和蘭熏爆發了相識以來,最嚴重的衝突!
起因源於那天下午,他忙著處理公務,而蘭熏在後苑餵她的「愛雞」打發時間,平時,他會設法分開兩個危險的女人,免得……嗯,就像雍皓星說的:「只有爆竹,沒事,只有火把,也沒事;但要是有誰找死把爆竹放到火把旁邊,那就——辟哩啪啦,熱鬧滾滾,穿新衣,過新年,啦啦啦……」
這幸災樂禍的畜生!封晉陽一掌劈去,差點讓他穿壽衣,過頭七!
不過,畜生歸畜生,這話還是有些道理,只是那天,他實在忙到快斷氣了,沒多餘的心思顧及太多,然後,還就真的讓雍皓星那張烏鴉嘴給說中——出事了!
他一下公堂,就立刻聽聞單曉月落水昏迷不醒,如今大夫正在為她診治。
聽雍皓星說,當時只有蘭熏在場,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得問她才清楚,他是剛好聽到呼救聲,趕去時就看到兩個女人泡在水裡了。
救起曉月時,她用殘餘的一絲意識,說了兩個字——蘭熏!
他很不願意做那麼糟糕的假設,但是,蘭熏個性衝動是事實;她們不和,也是事實;兩人單獨共處,發生衝突也是可以想像的,那,衝突之後呢?會演變成怎樣,幾乎不用想像就知道了……
他心浮氣躁,大夫在房內診斷,他等待著,悒鬱地撐著額際,眉心深蹙。
「你怎麼不說話?」蘭熏凝視他難看的臉色。她覺得很冷,但是所有的人,心思全都在昏迷的單曉月身上,沒人關心她也渾身濕透。
「你還要我說什麼?」他抬眸,語調很冷。「或者,你該要向我說什麼?」
「我?說什麼?」蘭熏被他冷漠的眼神和態度惹得心亂,愣愣地領悟了他話中暗喻,她瞪住他。「你在暗示什麼?!」他懷疑她?!
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她,但是,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這麼傷人的懷疑!
「我沒有暗示什麼,只是,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曉月昏迷前喊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她什麼意思?你去問她啊!」莫名其妙!
封晉陽擰眉。「你不必那麼激動,這樣會顯得——」
「顯得我作賊心虛,是嗎?你何不乾脆直說,是我推她下水的,所有人不是都這麼想嗎?」她直接替他說出來算了,何必拐彎抹角!
「你是嗎?」他反問。
「我是嗎?」她怔怔地重複。「封、晉、陽!你該死地竟敢這麼問我!」在他心中,她就這麼心如蛇蠍?!
可,她又幾曾想過他的立場?他多怕,最終他仍是錯估了自己,改變不了她,他心頭的惶然,又該向誰說?
曉月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子,今天她若因他而受到傷害,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他需要一點信心,讓他能夠支撐下去,她懂嗎?
「你不必跟我拍桌瞪眼的,我只要一個答案。」封晉陽不為所動,定定地凝視她。
答案?他都先將她定罪了,還要她說什麼?她說沒有,他就會信嗎?他若信她,根本連問都不該。
再也沒有什麼,會比他的質疑更傷人了!
「對,就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怎樣?」她一時氣憤,賭氣地脫口而出。
「你!」他拳頭握得死緊,重重往桌面一捶。「我本來以為,你只是任性了點,沒想到,你竟不可救藥到只憑自身的好惡行事,如此草菅人命!蘭熏,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她情真意摯的付出,換來的竟是這樣不堪的回報,到底失望的是誰?
「封晉陽,你這個渾蛋!」她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是氣憤的淚水就是自有意識地衝出眼眶。「人人盡說你英明睿智,辦案如神,依我看,你根本是個是非不分的糊塗縣令!」
封晉陽愣住,看著兩顆清淚由她眼眶中湧出,也看著她用力推開他往外跑。
難道,是他誤會了?
他思緒一向清明,也是這樣冷靜,讓他在辦每一樁案子時,都能確保公正,明辨是非曲直,而這回,會是因為蘭熏在他心目中過於重要,以至於亂了心,錯下判斷嗎?
他如夢初醒,隨後追了出去。
「蘭熏!」他追上去,一把拉住她。
「滾開!」她頭也沒回,用力甩開被他捉握住的手腕。
「別這樣,蘭熏!」他一心挽留。「我誤會你了,是不是?」
「走開!反正我說我連單曉月的衣角都沒碰到,你們也不會相信,那幹麼還要來問我?你們每個人眼裡都只看得見她嘛,我算什麼?只不過是個草菅人命、只憑自身好惡行事的野蠻格格——」
唉,果然錯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只可惜傷透了心的蘭熏根本聽不進去。
「放開!」
「蘭熏——」
「我叫你放開!」
這算什麼?再來擺低姿態,她有那麼沒尊嚴,任何人說留就留,不高興就趕人?
她抗拒著,他極力挽留,揪扯間,她一惱,索性一掌打去。
揮出這一記巴掌,只是在發洩怨氣,早有落空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當真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臉上,她反而傻眼了——
「你——」他為什麼不閃?他說過,如果不是他自願,她連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而數次試驗證明,的確也是如此。
「氣消了嗎?」他雙眸定定地凝視她,溫聲問道。
「你——」淚水蓄滿眼眶。「你混帳啦!」
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怎麼她反而哭得更壯烈啊?
封晉陽無奈極了,張手攬她入懷。「好好好,我混帳,我知道是我錯了,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呢?」
她抽抽噎噎,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抹,一字字清晰地說:「我、沒、有、傷、害、你、的、寶、貝、師、妹!」
「是是是,我相信。」
「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誰敢說你壞,我一拳打爆他的頭。」
蘭熏吸吸鼻子,抬眼看他。「我知道我以前不是很好,但是我很努力在改了,你看不見嗎?我很努力、很努力——」努力想要配得上他啊!
「是,我看見了。」為了他,她的確受了不少委屈。
「還有——」
才張口,未完的話,全被吞沒在他深柔的纏吻中。
什麼都不必說,他,全都明白。
「這,你收著。」淺淺吮著粉唇,一樣物品悄悄移入她掌心。
蘭熏低頭,這個錦囊,與上回那個相同,她動手要打開——
「別。」封晉陽按住她的手。「答應我,暫時別去看它,等到有一天,你確定了是我,不管未來如何,都有堅定的信念陪在我身邊,與我一同面對,不離不棄,那時,你再打開它。因為,這裡頭的一切,只有她夠資格知道。」
蘭熏微愣,抬眸迎視他。「你不是說,我脾氣差得連鬼都不敢領教,誰娶我誰倒霉嗎?」
她果然聽到了!
封晉陽吻吻她的唇,低笑。「是啊,所以我這不就自認倒霉了嗎?」
什、麼、態、度!
她該不滿的,但是在他溫柔的眼神凝視下,她火氣怎樣都飆不出來。
唉,認了。遇上他,恁是高傲的女子,也不得不認栽,化為春水柔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