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站在他身後。「你又要出去?」
「是公事。」他不是成天只會玩的紈?子弟。
轉身,雷君毅拿著公文包,儼然一副企業大亨的模樣,配著鼻樑上的銀框眼鏡,誰看得出他是索多瑪幫的老大。
墨非跟在他身後走出總裁辦公室。
「幹麼?」雷君毅停止腳步,回頭看他。「你現在的工作是保護佐佐木櫻。」好不容易才在最近擺脫這跟了二十多年的牛皮糖,現在怎能再給他機會黏上來!
「我不想保護她。」
「為什麼?」
墨非沒說話,不過一瞼灰不灰、青不青。
看著他的怪臉色,雷君毅說,「我就知道,怎麼可能像我爸說的那麼好,她一定很難搞吧?」
「小櫻很溫柔又有教養,才不像你那個小太妹潑辣!」墨非臉色丕變,眼神突然變得凶狠。
「喂……」雷君毅訝異的看著他。「我開個玩笑,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正經?你吃錯了什麼藥?」
「別說小櫻的壞話,小櫻人很好……她很好。」墨非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
「哦,她很好……」不對,越聽越覺得奇怪。「你叫她小櫻?」
墨非看到他懷疑的眼神,急忙轉過視線,一向方正冷硬的臉龐競閃現一抹暗紅。
雷君毅嚇了一跳,但心裡已若有領悟。「墨非,你是不是喜歡……小櫻?」
墨非立刻轉頭回來,瞠大眼睛瞪他,扯著喉嚨大叫。「放屁!」
此地無銀三百兩。「正所謂臭屁不響、響屁不臭,有人已經放了一個屁,沒聲沒響,但他確實是放了一個屁!」雷君毅繼續舉步,走向電梯。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墨非很執意的跟他進電梯內。
雷君毅也沒把他趕出去,電梯門關上,他倚著光潔的玻璃鏡面看他。「也就是說有一個人喜歡上一個女人,雖然不聲不響沒有說,但他確實是已經愛上了。」
「你在胡說什麼?!」墨非忽然大喝,臉色漲紅。
雷君毅用手指指大片鏡子。「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看看鏡子就知道,你的臉都紅了。」
墨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轉頭望去,證實了他所言不虛,然後他懊惱的伸出拳頭捶向玻璃鏡子。「媽的!」
「嘖嘖嘖!」在他放下拳頭後,雷君毅用手指刮刮剛剛被他敲過的地方。「這鏡子的材質不錯,很堅固。」
「我有分寸也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那個是嫂子,你放心,我不會再接近她,再跟她多說一句話。」墨非聲音低沉的說。
「嫂子?」雷君毅用小指頭挖挖耳朵。「我有沒有聽錯,你說誰是嫂子?」
「你以為我現在還有心情看你演瘋戲?」墨非黑著臉瞪他。
雷君毅聳聳肩,「我對你的小櫻一點意思也沒有。」
「為什麼?小櫻是個那麼好的女孩子,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墨非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你很希望我喜歡你的小櫻啊?」
墨非收回視線,別開頭。
這時電梯門打開,雷君毅卻還沒有走出去的打算,於是電梯又關上。
「可是看得出老爺很滿意小櫻。」墨非低聲囁嚅的說,這模樣一點也不像個冷面保鑣。
「但我沒興趣。」在他心裡,梁珊珀的光芒已蓋過任何一個女人。
「是嗎?」墨非是鬆了一口氣,但很顯然的他也並非高興。
「幹麼?我都不跟你爭了,你還在煩什麼?」雷君毅伸手敲敲他的肩頭。
「我跟小櫻還是不可能,她那麼好、那麼高貴、那麼美麗,我配不上她……」墨非沮喪的低著頭。
雷君毅一陣陣加冷筍,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更何況她是日本海口組大哥的女兒。」他越說頭越低。
「那又怎樣?你是我們索多瑪幫的金牌保鑣。」
「而且我也不知道小櫻的心意,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什麼?!」雷君毅聽了快暈倒。「你還沒把到手?」
墨非拾起頭瞪他。「小櫻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
「對,她端莊得像公主。」他轉了一圈白眼,接著開口,「你至少該採取行動追她、對她表示,看她對你到底有沒有意思。」
「怎麼可以?!她這次是來跟你相親的!」
「她是來度假觀光的。」雷君毅堅定的看著他。
「我……我說不出口。」
「看你平常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遇上喜歡的女人竟然這麼扭扭捏捏。」雷君毅啐道。
「我對感情的態度是很嚴肅認真,不像你,隨便就可以跟女人玩玩,說我愛你像在放屁。」
「女人聽到我愛你都很高興,既然這三個字能讓女人這麼高興,那說說又何妨。」何樂而不為呢?
「我不是在玩弄小櫻,我真的喜歡她!」
「那你就跟她說啊!」
墨非挺起的胸膛又消了下來。「也許小櫻根本不喜歡我,也許她喜歡的人是你,不然她幹麼跟老爺來台灣?」
「你管那麼多幹麼?不管結果如何,問就對了!」
墨非低著頭,背靠著電梯的鏡子,很沮喪的模樣。
「不敢問?」一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保鑣,居然連表白的勇氣也沒有?!「你不是說你以前也談過戀愛嗎?」
「那是對方先跟我表白的。」他低低的說。
雷君毅被他打敗了,歎了口氣,也重重的低下頭。
為了好兄弟的未來幸福著想,雷君毅臨時取消了跟梁珊珀的約會,反而跟佐佐木櫻到已訂位的餐廳用餐。
從文學到藝術、經濟,再到天文,經過一連串漫長的開場白後,雷君毅決定導入正題。
「你覺得台灣如何?」
「很好。」
「你覺得台灣人如何?」
「不錯。」
「你覺得台灣的男人如何?」
這次佐佐木櫻沒回答了,她眨巴著翦水秋瞳凝望著他。
「台灣男人很棒,很有男子氣概,看起來剛毅木訥、不苟言笑,而且一點情趣也沒有,但是他內心卻是柔情萬千,我想……」雷君毅努力描繪著內心裡墨非的模樣。
佐佐木櫻越聽臉色越不對勁,她閃避著視線,不願對上他的眼睛。
「雖然總是擺著一副棺材臉,說話也沒什麼趣味,既不懂得開玩笑,也不曉得討女人開心,不過我想對心愛的女人會很深情專一、溫柔體貼吧!」
「對不起!」佐佐木櫻突然低下頭,口齒清晰有力的說。
她幹麼突然跟他道歉?雷君毅不明所以的盯著她。
「我知道為什麼歐多桑一直促力要讓我跟雷伯伯來台灣,兩位長輩希望我們兩個在一起,但是……」她吞吞吐吐的道。
「有什麼話你直說無妨。」他很有風度的說。
她喝光一整杯檸檬水,彷彿它可以帶給人勇氣,她提起膽量開口,「我不是說你人不好,事實上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對象,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不想當政策聯姻的棋子,我想選擇自己喜歡的人當結婚對象。」
「你不喜歡我?」啊……有一點點的自尊受挫,不過,也還好她不喜歡吧,不然依她是海口組老大的獨生女,為了得到他,不知將會帶給他多大的麻煩。
「對不起!」她又低下頭,萬分抱歉的說。
「別這樣說。」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幫墨非問。「你已有喜歡的人?」
「嗯……」她紅著臉點點頭。「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真的會喜歡上你吧!」
「原諒我的冒犯,請問這個幸運的男人是誰?我認識嗎?」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輸給誰?
「這……」
看她這樣子,那戰勝自己的男人八成他認識。「你說,我不會介意。」
佐佐木櫻抿著嘴唇,依然多所顧慮。
「事實上,我最近也有了個感覺還不錯的女朋友,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對你糾纏的。」
她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那太好了!恭喜你,希望你愛情順利。」
日本人真是太有禮貌的民族了,連這種時刻都還不忘祝他幸福。雷君毅搖搖頭,甩開題外不相干的想法。
「請問……」她鼓足勇氣了。「墨非有女朋友嗎?」
「啊?!」雷君毅有說也說不出的驚訝。
「還是他已經結婚了?」她揪著一顆心問。
雷君毅拍拍額頭。天哪……他的魅力居然真輸給木頭墨非?!
「你一直都不說話……還是他跟女人同居?還是他根本不喜歡女人,是……同性戀!?」她緊緊咬著發白的下唇。
「不是、不是!」他失笑的擺擺手。「你放心好了,墨非他很正常。」應該吧?
「這麼說……他是有固定的女朋友了?」她黯然的說。
「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墨非。」這下好玩了!兩個彼此喜歡的人卻在互相猜疑,他該不該順水推舟一下呢?
「墨非給人很殷實可靠的感覺,跟他在一起覺得好溫暖、好安心,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怕。」她甜甜的說。
「嗯……」他低頭看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粒粒的豎了起來。
「墨非這人雖不會討女人歡心,但也正可以看得出他的老實可靠,而且他的功夫一流,好像個英雄。」
不要再說了!現在換雷君毅喝光了一整杯檸檬水,願冰涼的檸檬水壓下他胃裡陣陣的嘔意吧!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墨非到底是不是已經死會了?」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呢?」
「我……我不敢問。」佐佐木櫻的臉蛋比盤子裡的西紅柿還紅。
又一個情場的懦夫。「不如……」捉弄人的壞心眼又起來了。「演一場苦肉計,看他緊不緊張你,不就知道他對你有沒有意思了?」
「這……」
雷君毅對她微笑,並拿起刀叉切牛排,忽然--
一個怒氣沖沖的女人來者不善的衝過來,手裡拿著一杯冰水,就往他的臉上潑去。
「啊?!」坐在他對面的佐佐木櫻嚇了一大跳。
雷君毅鐵青著臉站起來,但當他看到站在眼前的是渾身著火的粱珊珀時,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在地上了。
「負心漢!」梁珊珀接著拿起桌上的盤子,整個往他臉上砸。
只見盤子自他臉上滑下掉在地上,牛排跟花椰菜還貼在他臉上。
雷君毅把臉上油膩的菜肉撥下。「你聽我說--」
「說什麼說?!聽你鬼扯蛋!」她拿起隔壁桌的紅酒,又要往他頭上潑。
他攫住她的手。「你不要這麼野蠻好不好!」
「我野蠻?」她的眼眶在瞬間被逼紅。「對!我就是野蠻怎樣?!」
「我跟她只是朋友。」
粱珊珀使力抽出自己的手,淚珠止不住地掉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哭,丟臉死了!雷君毅是什 混帳東西,居然讓她這個飛女幫的大姊頭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是你說要談什麼生意才取消約會,沒想到是另外找個女人坐在我的位子上……自己做錯事還說我野蠻,索多瑪的老大有什麼了不起!索多瑪的老大就可以這樣耍人了嗎?聽著,現在是我甩你、不是你甩我,我要跟你分手!」她使盡全力的大叫,然後傷心欲絕的抹去眼淚,轉身跑出店外。
「珊珀!」也不先擦乾淨瞼上的油油膩膩,雷君毅衝了出去。
但是梁珊珀已經眺上其它飛女仔的摩托車,揚長而去。
「該死!」他憤憤的踹了街燈一腳。
梁珊珀抹乾眼淚,坐在擎天崗的草地上暍悶酒、抽香煙。
偏偏她既不會喝酒又不會抽香煙,所有常人用來消愁的方法只會讓她更痛苦。
「媽的,怎麼那麼嗆!這是啤酒還是毒藥?」她把手裡的啤酒罐瞄準垃圾桶丟掉。
「老大,別生氣,來,抽根香煙。」一旁的小飛女立即遞上一支煙。
梁珊珀接過,才吸了一口,便咳個不停。
「Shit!」她把香煙捻熄,丟到垃圾袋裡面,然而,垃圾袋裡已經有許多根才抽了一口就捻熄的長香煙。
梁珊珀拾眼一看,四處都是看夜景談情的情侶,這又更刺激她的心。「幹麼來這裡?」
「你說要到山上……怕別人看到你哭的樣子嘛!」一個小飛女小小聲的說。
「那也不用來這裡啊!看一大堆無聊的人談無聊的戀愛……」她腦子裡又閃過雷君毅和別的女人在餐廳談笑風生的畫面,更是忍不住火大的從坐著欄杆上跳下來,跨上摩托車催緊油門。
一旁原本陪著她暍悶酒的小飛女們,見狀也連忙跨上摩托車追上前去。
奔馳在急速中的梁珊珀內心亂如洪流、怒潮滾滾,想到自己接護眼尖的手下線報,抓到雷君毅跟女人投機又融洽的共餐畫面,除了憤怒跟慌亂,她還嘗到生平頭一次哀慟的情緒。
這就是戀愛,有苦有樂,快樂的時候像上天堂,痛苦的時候像下地獄,誰碰到了都不例外,就算是飛女幫的老大……梁珊珀自憐自艾的想。
終於在追逐了一段路程後,小飛女們在山腰處尋到停在路旁,看著山下夜景的梁珊珀。
「老大,別為那個負心漢傷心了,男人都很賤,吃干抹淨就落跑!」
「沒錯,老大,別難過,你還有我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是我們的老大,我們永遠陪在你身邊!」
梁珊珀抬起涕淚四橫的臉龐,看著身旁這群有義氣的好姊妹,無比地感動。
遠方,來了一輛沒有開車燈的箱型車,光頭跟穿著小可愛的馬子看著遠遠站在路旁的飛女們。
「就是她!頭髮很長那一個,她就是索多瑪老大的馬子!」光頭對著身旁全身刺青的駕駛說。
「你確定?」駕駛問。
「當然確定,我們見過她兩次了!」穿著小可愛的女人肯定的回答。
「好!」於是駕駛把車加速。
「小心!」
「有車衝過來了!」一群飛女仔看到有輛車直直的行駛過來,又沒開車前燈,紛紛閃避。
突然箱型車追向驚弓之鳥的她們,車子一個大轉彎,停下,把頭髮最長的女孩抓上車,撂下一句話,「叫索多瑪的老大來綠島幫救她馬子!」便急速把車駛走了!
「老大--」
「老大,散發被綁架了!」小飛女們大叫。
梁珊珀追在車後,無奈車速實在太快了,她腳步一個踉膾跌倒,趴在地上看著箱型車高速遠去。
「白癡!兩光!你們抓錯人了!」她氣憤的對著隱沒於黑暗的車與山路大叫。
「這個是誰?!」光頭抓著女人的臉驚愕的問。
「抓錯人了啦!」他的馬子大叫。
「什麼?!」坐在車門旁邊的兩個男人也大叫起來。
「你們不是說頭髮最長的那一個嗎?」
「這個頭髮是很長,但是……不是她啊!」光頭的馬子欲哭無淚的說。
「干!連抓個人也會抓錯,你們是瞎子是不是?」駕駛緊急煞車。
「誰叫你不開車燈,我們看到頭髮長的就抓啊!」坐在門邊動手的其中一個男人委屈的說。
「開燈就會引起她們的注意啊!」
「好了!別吵了,現在抓錯人了怎麼辦?」光頭問著。
「將錯就錯,那個女的應該會來救她,等她來救的時候,我們再抓住她不就行了!」穿小可愛的女人出著主意。
「干!怎麼這麼麻煩!」駕駛啐了一聲,又踩下油門開車。
坐在車內的散發則無助的望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