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只覺頭腦一片清新,沒有以前每晚必至的惡夢,沒有令他心悸的幻像,沒有半夜三更被惡夢驚出一身冷汗……昨晚睡得特別香沉,這是自他懂事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晚。
下意識地往身旁一探手,空蕩、空曠、空無。
他驀然一驚,一躍而起。
沒錯,昨夜的瘋狂還鮮明地印在腦海,床上還有無比凌亂的痕跡,只是她不在。
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樓下花園裡,有一道纖細的白色身影彎腰,似乎在撥弄著花卉。
他默默注視著她,在如此清爽的早晨,身穿白色毛衣的她看來就像一朵清新的白玫瑰,清爽、優雅、單純而迷人。
誰能料到,這樣清純的外表之下,竟是一顆如此虛榮的內心。父親說得對,所有女人,都不能相信。不過她的身體的確是一流的珍品,他暫時還不打算放棄,倒有意好好跟這個小女傭玩一玩成人遊戲。
至於那結局嘛,自然也由他掌握在手中,一抹冰一樣的笑容又淡淡浮現自他唇邊。
曦潔一身雪白高領毛衣,下配一條深藍牛仔褲,遲疑地站在花園的溫室前。
從透明玻璃窗外便能看見裡面含苞怒放的各色玫瑰,但聽說溫室是王伯的心肝寶貝,比老婆孩子都還要重要,她便不敢貿然行動。
「想看就進去看吧。」如老式掛鐘似的機械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曦潔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那僵硬的老管家如鬼魂般站在她身後。
「王伯早。」她擠出一絲笑容。
王伯打開溫室的門,曦潔連忙跟著進去。
好一個美麗紛呈的玫瑰花園!
乍見滿室那一株株姿態各異,五顏六色的珠瑰,不禁令她發出了一聲驚呼。「好漂亮!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玫瑰?」
她跑到一株粉紅中微帶白色的玫瑰面前,癡癡地看著那美麗的混色品種,湊過去聞了聞。「王伯,這都是你種的嗎?真不簡單?」
「這是PINK ROSE,非常名貴的一種,很不容易種植,而且花期短,含苞時的顏色是血紅,隨著花朵的漸漸開放,顏色也漸漸從紅轉粉,再從粉轉紅,然後凋謝時便會變成完全的白色。」看到有人這麼欣賞他的園藝,王伯不禁侃侃而談起來。
「那這些呢?」曦潔手指PINK ROSE旁邊的一株如滿天星般層層綻放的、純黃顏色的玫瑰。
「這是MERRY ROSE,就是快樂玫瑰,也是非常珍貴的品種,不過它比較好養植,而且生性也不像PINK ROSE那樣嬌貴。少爺最喜歡這種玫瑰。」王伯道。
「是嗎?」聽到這是於寒最喜愛的玫瑰,她心中緩緩一動,蹲在MERRYROSE面前細細端詳。
真的好美麗,好可愛!她美如秋水的眼眸不禁溢滿無限柔情。
王伯雖仍是僵硬地站在一邊,但那枯瘦的如止水一般的老瞼上卻出現了幾分緩和的神色。
剪下一束MERRY ROSE,曦潔捧著它走向餐廳。汪汪突然猛地衝過來,嚇得她一鬆手,將花束掉在地下。
汪汪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不停地吐著舌頭,並討好地搖起尾巴。
「好了,汪汪。」曦潔微笑著伸出手拍拍它的頭,並一一撿起玫瑰,走入餐廳,汪汪似乎非常喜歡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你……起來了。」在看到坐在餐廳前沐浴著晨光讀報的男子後,她的全身不禁一顫,昨夜狂歡的記憶一下子悉數湧人腦海,臉頰頓覺一片燒紅。
於寒淡淡看她一眼,繼續讀報。
連忙走過去拿餐桌上的花瓶,將葉已凋謝的玫瑰取出,重新插入MERRYROSE,汪汪一直在她腳邊跳來竄去,並不時發出一、兩聲叫聲,令她無法安心做事。
「汪汪,別鬧了。」她輕聲叫道,挫敗地看著不停啃咬她牛仔褲腳的純種狼犬,她欲抬起腳,卻被它的大力揪得動彈不得,連狗都這麼強勢,跟它的主人一樣!
她不禁微帶惱怒地抬頭向他看去,才知他早已放下報紙,興致勃勃地掛著戲謔的微笑,看著她和汪汪之間的爭奪戰。
「知道它為什麼喜歡你嗎?」於寒道,望著曦潔那不知所措的無辜眼睛。「因為你身上有我的氣味。」
他的氣味!曦潔心中一跳,臉龐頓時飛紅。她下意識地伸手撫弄MERRYROSE,卻不慎被玫瑰的尖刺刺入手指。
「哎喲。」她輕呼一聲,手指驀地被於寒抓住,他下一步的舉動更是令她胸口怦怦亂跳,只見他低下頭去,輕吮那已被刺出一滴血珠的食指。
濕潤的舌尖在她手指打轉,電擊般的觸感……她愣愣地看著他,無法動彈。
門外傳來聲響,她一驚,連忙抽回手指,只見王伯走了進來。
「我去把早餐拿出來。」她的眼光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說完便急急地走入了廚房。停在微波爐前,左手握住受傷的食指,胸口因震驚而微微起伏。
他怎麼可以?!就在大白天,對她這樣做!如果真讓王伯看到了,該如何是好?他怎麼可以這樣毫不在乎,當別人的東西就是自己的一樣!她從來沒看過像他這樣絲毫不顧別人感受,只按照自己意志而做的強勢男子!
一顆心怦怦亂跳,她,該怎麼辦好?
? ? ?
黃昏夕陽下,給溫室中的MERRY ROSE染上淡淡一層霞光,鵝黃的花苞星星點點,在自動噴水裝置的澆灌下,顫顫巍巍,說不出的柔美動人。
曦潔坐在溫室中的石凳上,一邊觀察著灑水裝置,一邊早已陷入沉思。
已經二個星期了,時間快得令她心驚。
其實這個大冰山也沒有原先料想的那麼難伺候。幾個星期下來,發覺他從不對自己做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有時候偶爾吃幾次中餐,那一臉無動於衷的表情,更令人如墜迷霧般搞不清到底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待了這麼久,所看到他的表情,除了面無表情,便是那一臉如冰山一樣的冷漠。有時候她經常懷疑,他的臉部肌肉的神經是不是已經麻痺,以至根本沒有常人的喜怒哀樂的。
即使在激烈的床第之間,他的神色亦未曾有過絲毫改變,除了眼睛格外閃亮懾人外,想到這裡,她的臉上不禁一紅。只要他回來的夜晚,便是她每夜必修課的開端,不停地索取,無盡地強要,似乎永不滿足的快感……一次又一次,讓情慾燒昏了神智。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有盡頭?她輕歎一口氣,苦澀的內心有著無盡的恐慌與不安。是的,說不出的強烈心慌!
到底這是什麼?一看到他心就跳個不止,被他的手一觸碰,渾身便不停顫抖,到底……這是什麼?
「你於寒的朋友?」清朗的聲音出自花室門口。她尋聲覓去,只見一位溫文俊逸的男子站在門口,戴一付金邊眼鏡,淡咖啡色外套配深色長褲,更顯文質彬彬。
她站起身來,道:「我是於家的傭人,請問您是?」
「傭人?」那男子道,興致盎然地細細打量她,眼光一閃。「原來是你。」
「你認識我?」她愕然。
「你就是上次被於寒救回來的女孩吧!」那男子笑道。
「你怎麼知道?你是……少爺的客人嗎?」
「我叫章宇,是於寒的私人醫生。」那男子緩緩走過來,向她伸出手道:「很高興在這裡見到這麼漂亮的一位小姐,該怎麼稱呼你呢?玫瑰小姐?」
她的臉龐不禁微微一紅,連忙站起身來,道:「我叫曦潔。」
「曦潔。」章宇微微一笑,道:「你怎麼會成為這裡的傭人,該不會是他要你賣身償還救命之恩吧?」
不是救命之恩,是欠他的一億元!
「不是的。」她勉強道:「只是因為……我欠了于先生一點錢,所以才會在於家當傭人。」
「噢?」章宇的笑意更深了。「恕我冒昧,你到底欠他多少錢?」
「這個……」她臉露為難之色。
「算了。」章宇道:「如果覺得為難,就不必告訴我。不過我倒覺得奇怪,像他這樣的人,可從來沒聽說過他向別人討債討到到這種地步。」
看著眼前淡雅如花的女子,他眼中的笑意更深。
突然,一陣引擎聲從車庫傳來,那小子回來了!章宇眼中光芒一閃,這下非得好好拷問他不好!
? ? ?
「你怎麼來了?」看到從花園出來的章宇,於寒走入客廳,在沙發中坐下,點燃一支煙,問道。
「每月的例行檢查。」章宇拿出聽診器道。
「不用了。」於寒皺眉道:「除了老毛病外,其他都很好。」
「不行。」章宇強硬道:「我好不容易從百忙之中抽出空來,你要是再耍那個臭脾氣,就太不夠意思了。」
這小子擺著那張臉給誰看!唬別人可以.唬他可不行!
「最近胃怎麼樣?」章宇一邊戴著聽診器專心聆聽,一邊說道。
「還好。」
「睡眠呢?」章宇問道,他知道他有嚴重的失眠症。
「一般。」
「想要有個好眠,光用性愛麻痺自己是不夠的,別怪我這個做醫生的朋友沒有提醒你,到時你去性病專科求診時,可千萬別說是我的朋友。」章宇的臉上似笑非笑。
「不用你多管閒事。」於寒冷冷道。當醫生就只會說這些鬼話!想要睡著的話,不做愛怎麼行?「她是怎麼回事?」章宇問道。
「哪個她?」
「你家的小女傭。」
「就這麼回事。」於寒談談道。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章宇道。
「怎麼個不像法?」於寒冷冷一笑。
「看得出來,那個小女傭似乎很勉強呢!你可是從來都不會強迫女人。該不會你看上了她,所以千方百計要把她弄到身邊?不過讓她當女傭,也太狠了點吧!」章宇道。那個小女傭,絕不僅僅是女傭那麼簡單,以於寒的個性,十有十成早把她吃干抹淨!
認識於寒這麼久,他實在大清楚他對付女人的手段。更讓人嘔的是,只要他看上的女人,竟沒有一個能逃脫他的魅力。他就不明白,難道現代女性竟是被虐狂,否則像他這樣又酷又冷又狠,沒有一點人情味的傢伙,怎麼還這麼吃香?
「看上她?就憑她那樣子?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於寒冷冷道。「她對我而言,不過是道清粥小菜。」
「是不是吃了太多大魚大肉,所以導致消化不良?但是別忘了,清粥小菜自有它的魅力,時間一長,你可能就離不了它。」章宇打趣道。
「這世上沒有我離不了的東西。」於寒淡淡道,煙霧中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只是興趣來了,偶爾嘗嘗。」
「你呀!」章宇搖頭道:「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認真起來,難道你真的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
「有何不可?」於寒淡淡道,輕彈煙灰。
「那個女孩子,看得出來,她跟其他的女人不同,你不要以對待別人的手段來對待她。」
「有什麼不同?」於寒冷笑道:「在花室談了一會兒,你就覺得她與眾不同?」
「怎麼?你嫉妒了?」章宇盯著他的臉,問道。
「嫉妒?」於寒冷笑一聲,道:「天下女人都一個樣。如果你真的對她感興趣,我倒可以讓她去服侍你。這幾個星期在我的調教之下,她的床上功夫已經相當不賴。」
「於寒。」章宇打斷他的話,看著他背後靜靜站立的一個人影,朝他搖搖頭。
於寒回頭一看,臉色蒼白的曦潔輕咬下唇,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他背後。
她都聽見了?
於寒微微一皺眉,緊緊盯著她,眼眸沒有絲毫不安,有的僅是比寒冰更冷的光芒。偷偷摸摸,像個陰魂一樣站在身後,她想嚇誰?
「我只是來提醒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兩位可以用餐。」她的臉上除了蒼白外亦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靜的語調,像是什麼都未曾聽見。
於寒冷冷地站起來,不發一言,逕直走到餐桌前,章宇跟在身後,看著同樣沉默的曦潔,鏡片後的眼眸中有一抹掩飾不住的深深笑意。
這兩個人,真是太有趣了!沒想到那個貌似柔弱的小女傭,內心竟也有如此剛強不動聲色的特質!
? ? ?
夜色,滲著玫瑰花濃郁的香氣,將站在花室中的曦潔緊緊環抱。
從透明的花室頂樓望去,寒星點點,三三兩兩,分據夜空的一隅。
多美麗的星星呵,那麼遙遠的距離,懷著彼此難以相偕的愛情,每晚絕望地凝視對方的那刻,會是怎麼的心情?
曦潔愣愣看著滿園的玫瑰,臉色比月色還要淒清。
這份感情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等她發覺的時候,已經牽牽絆絆,泌入心脾,一如那園中的玫瑰,驚覺的時候,已經滿園花繁葉茂。愛情的來臨,原來竟是這麼勢不可擋。若不是剛才聽到他那一番如此殘忍的話,若不是此刻心痛得如此難以自抑,她原本還是渾渾噩噩,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真正到了知道的時候,卻己經太晚,太晚!
這種心情,原來是愛!
心頭無限酸楚,就像以前在孤兒院中,孩子們好不容易才能在過節的時候分到精裝巧克力,包裝得那樣精美,細細嗅聞,還有泌入心脾的香味。捨不得吃,懷著珍藏心情整天對著它,希望能保存到永遠。可是終有一天,那巧克力會化掉的!更何況是這樣的暗戀,又更何況在他眼中,她是個怎麼樣不屑的女人!
聽到了剛才他與章宇的那段對話,更令她明瞭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一道偶爾嘗嘗的清粥小菜,一個隨時都可以贈送給別人的卑賤傭人,僅此而已!
「為什麼不在我房裡?」冰冷的聲線從門口緩緩傳來,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曦潔微微瑟縮了一下,回頭看向門口那個高大冷凝的黑影。夜的肅穆下,他全身散發的一層逼人寒氣,直透她心頭。是的,每夜此時,都該是他與她在床第間糾纏的時分。然而,在聽到了那番對話之後,她又怎能再這樣做!
於寒大步走過來,頗不滿意她無言的沉默,硬是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眸,冷冷道:「回答我。」
「在你眼裡,我終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直視他眼中可與寒星媲美的光芒,她問道。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於寒冷冷道。
「那麼什麼才是我該問的問題呢?什麼問題才讓你覺得不會有失一個傭人的身份呢?」她微微地笑了,笑容是那麼清淡,那樣幽遠,月色籠罩下,竟是無比的淒美。
「你到底想說什麼?」於寒皺眉道。
「讓我走。」她一字一字道。
「不行。」冰冷的兩個字一下打碎她的希冀。
「為什麼?我已經把能給的,全部都給了你!我身上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可以給你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猛地掙開他的手指,她大聲喊道。
「沒人可以命令我!也沒人可以告訴我該怎麼做!你做了錯事,懲罰的規則由我來定,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只要我才有權做出決定,而不是你。」於寒冷冷道。
「你不能毫無道理地強迫我。」無法置信地看著他那在月光下分外森冷的臉龐,她的心底一陣輕顫。
「坐牢與做女傭,你可以任選一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和人格。」曦潔一咬牙,道:「我寧願你去叫警察,也不願意在這裡受你的羞辱!」
「尊嚴和人格?」於寒冷笑道。「說的倒好聽,讓我看看你的尊嚴和人格在哪裡。」說罷他便一把抓住她,輕輕一扯,她便跌入他胸中,被他強壯的手臂一抱,頓時動彈不得。
他的唇隨即狠狠壓下,攫取了她的紅唇。
今晚,又將是一個不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