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厚實的鞋,輕輕地,踏過儘是殘葉的幽徑。
那男性背影,猶如一頭冷靜、神秘而且優雅的黑豹,在密林間從容不迫地行走。輕盈、流暢而無聲,一身深藍的布衣加重他身上冷凝的暮色,高大頎長的輪廓中,映出無比肅穆清冷的氣息。
撲簌簌兩聲,竹林深處突然驚飛兩隻倦鳥。
他身形一定,深沉如夜的黑眸猛然一凜,猶如利刀的刀鋒自烈日下驟爆的耀眼光芒。
四周寂靜無聲,秋葉乍起還落,因風起勢,不停地在他四周打轉。
「呲」地一聲,八道寒芒疾如閃電,自密林中射出,直刺向他週身要穴,他依舊冷然不動,只是衣袖猛地一揚,一道勁風,形成破空之勢,將所有暗器悉數收回,手腕一振,朝來處反擊而去!
只聽數聲慘叫,兩道黑影自竹林上方跌落,胸口各中一枚銀鏢。又有兩道凌厲劍風刺來,他身形一轉,如鷹隼般沖天而起,抄起一片竹葉,伸指一彈,擦過一人的咽喉,劃出一道深深血痕。
剛一落地,他如行雲流水般向一旁飛掠,另一人只覺手腕一痛,長劍頓時脫手。未及回過神來,喉口一涼,原本是同伴的劍,已落在那人手上,而那劍現在正抵在自己的咽喉!真正動手不過一招,他們便敗下陣來!而那人,甚至還不曾出劍!
他猶如見鬼般地看著眼前這個正拿劍指著他的男子!
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七殺堂」竟會派出四個像他這樣的頂尖高手去誅殺一個人!不,現在他才知道什麼是頂尖,這才覺悟到接下這個任務,根本就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從未見過這麼強的人,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眸。
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黑眸,緩緩審視著他,既不生氣也不發怒,那淡漠的視線,猶如致命的刀鋒徐徐滑過,他頓時打了一個寒顫。
「誰派你來的?」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沉靜,卻又充滿壓倒一切的威嚴。
「說。」咽喉一痛,劍鋒已經刺破皮膚,鮮血緩緩滲出。
「七……殺堂。」那人狹小的細眸中流露驚恐不已的神情。
果然,黑眸中殺機一閃,利劍穿頸而過。
七殺堂?那男子冷冷鬆手,一個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的暗殺門派,就只培養出了這些窩囊廢?
看也不看那人一眼,他緩緩跨過倒在地下的另外三具屍體,朝林中的小屋走去。
漂泊一載,終於……到家了。
輕輕推開柴門,突然從屋內疾射出一道白綢,直拂上他的臉頰,滿室充斥森冷的殺氣!
那男子卻不避不閃,直至白綢如蛇般繞上頭頸。
「這麼久未見,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有變。」一個臉蒙薄紗的女子道,露在薄紗外的雙眸冷若冰霜。
「是你?難道不怕我誤下殺手?」
她淡淡一笑。「你怎麼會呢?」說罷白綢於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繞回了她的柳腰。「就憑七殺堂,也想對付你,只怕還不行吧!」
「所以你就一直在此冷眼旁觀?」那男子冷冷道。
「對付這幾個宵小,難道還用我幫你,不怕壞了你無影盟第一殺手的威名?」
「你來做什麼?」
「無影盟聲譽漸盛,惹來麻煩不斷。聽說鐵箭山莊有意召集各大門派一起對付我們。」
那男子眉心微微一皺,黑眸瞬間射出一道寒光。
「這一年多來在關外,可曾找到你想要的東西?」那女子問道。
只見那男子緩緩伸出手,手掌之中,有一粒如紅豆般大小的藥丸,色澤紅潤,於暮色中散發淡淡幽香。
「這就是傷情丸?」那女子眼眸突然閃露一絲驚詫的神色。
那男子點點頭。
「那麼,一切就如你所料的?」
那男子緩緩收回手掌,比夜還要深沉的黑眸驟然爆發一道無比凌厲陰冷的光芒。
「血債血償。」沉靜冷厲的聲音刺破暮色的凝重,令整個木屋的溫度瞬間降到零度以下。
又有人要倒霉了,而且,還會死得很慘!那女子看著他峻冷的神情,心中暗暗忖道。
轉頭望向窗外,暮色中的夕陽,搖搖欲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最美麗的一刻,往往也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刻!